季玉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三點。她放了洗澡水, 點了香薰蠟燭。
邊泡澡邊回覆微信訊息。
以前的朋友知道她去搞樂隊, 很多來問候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完了訊息，洗澡水也冷了。
季玉睡覺前，在落地窗前面拍了張照片。
寫了句“明天會更好”發了朋友圈。
整座城市已經陷入了睡眠，只有零星的燈光還亮著。
季玉躺在床上, 想到娛樂公司高層, 知道她是商州前助理……表情一秒就亮了。
不禁有些失笑。
她最近在小姐太太圈裡的風評，有一兩句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有人說她步步為營，最後還不是慘遭拋棄, 浪費青春。
是啊，如果她說七年的青春……只留下了幾個億和幾家公司股份。
不知道會不會讓很多人，想拼命的去浪費一把。
她是怎麼認識商州的呢？
季玉想到多年前兩個人第一次遇見，場面真是非常尷尬。
季玉很早就知道自己臉長得好。
“你好漂亮”是身邊人誇獎她最多的一句話。
然而處境艱難，太漂亮其實未必全是好事。
她那時候已經數不清自己被惡意為難、和被許下條件誘惑的次數了。
連著堅持也變得麻木。
不是說你堅持就能得到什麼，而是你堅持會失去很多。
金融圈要怎麼說，如果想要成功……那真的需要一個好爹，很費爹。
不管是外資投行, 或者是中資券商投行。
那些不錯的機構優良崗位……全部都需要一個好爹。
但是她的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可謂沒爹孃的孩子像根草。
季玉其實不覺得有什麼，去做一些邊緣的支援崗位也行。
能安慰自己努力總會有回報的，慢慢來。
她費盡心思做到了全組的業績第一, 新的問題來了。
又有人說，你沒有背景憑什麼能做到第一，不就是憑著美色討好客戶。
誰讓她的臉一看就是妖豔賤貨，沒有樸實氣質。
領導把她找來的資源給有爹的人, 都是常規操作。
還有人覺得，你都可以用美色賄賂別人，那為什麼對我不行？
你不答應我，就是看不起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去他媽的，這個操|蛋的世界。
那天在包間裡，男人的語氣輕佻，說她的條件優秀，可性格太傲。
如果願意解開襯衫的釦子，讓大家看看腰有多細，還是很願意和她籤合同。
季玉動搖了……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想，我本來就可以做到比你們所有人都好。
或許，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季玉走到角落，剛解開第一顆紐扣，有人從後面給她披了件衣服。
外套還有對方體溫的熱度，身後的聲音卻冰涼。
商州和她說得第一句話，是問她：你這個人就這麼不要臉？
她被對方眼裡的戲謔和鄙夷驚醒，整個臉熱了起來。
當下羞愧的無地自容。
那天晚上季玉在寒風裡等了好久，終於看到男人走出來。
她想把外套還給人，卻被拒絕了。
“我不要了，你扔垃圾桶吧。”商州眼裡的輕蔑不加掩飾。
季玉彷彿整個人墜入冰窟，她那時候也很年輕，也有羞恥心，不知所措只好努力的挺直背脊。
商州當時也很年輕，見她沒走，戲謔的又問：“就這麼喜歡錢？”
“不、不是的。”她強忍著淚，只是微微紅了眼眶。
不讓自己看起來更難堪。
“你大學讀的是商學院？我需要一個助理，你想試試嗎？沒有多少錢 。”兩個人聊了幾句後，商州突然提議說。
隔天季玉就去了，剛開始兩年商州對她態度不好，經常開口奚落。
認定她攀附權貴、虛榮假意。
季玉每次快堅持不下來，就在心裡安慰自己，老闆的吹毛瑕疵是因為還可以做到更好。
一年又一年，終於變成了別人口中“十項全能”的季助理。
商州那天晚上也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對方還真敢來。
他第二天決心回頭就找個由頭把人給開了。
卻漸漸用的順手，一轉眼共事了許多年。
季玉嘆了口氣，怎麼突然想到多年前的事？
難道是因為要死了回溯人生？
這件事商州或許自己都忘了。
不管怎麼樣，她其實還是很謝謝對方，那天伸出了手。
一個女孩子，在職場上先賣笑後賣身，最後能討到什麼好？
她其實很清楚這點。
簽了辭職三年不能在同行工作的協議，如果不去樂隊，她也不知道做什麼。
季玉大學拿了三年的獎學金，但是畢業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她沒有拿到畢業證。
她那時候也是膽子大，想著反正自己是在a大讀了四年書，就花錢做了個畢業證。
假的畢業證非常逼真，瞞過所有人，當年查的也沒有太嚴。
作為總裁助理，後來也沒人懷疑她的學歷有問題，
中間季玉也沒換過工作，所以這麼多年下來，她還是沒有畢業證。
不過好在搞樂隊……也不需要學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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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州看到了那條朋友圈。
他被季玉拉黑了，這是從一個經理那裡‘借’來的微訊號。
剛好這個借來的號，加了公司的很多同事。
今天是週末，這個點很多人沒睡，大家在爭奪熬夜冠軍的間隙，紛紛點贊和評論了季玉的朋友圈動態。
總助許知：女神今天真的太美了嗚嗚嗚！
人事部總監趙寒露：小薔薇娶我好嗎！我脾氣好！能生孩子！還能自己賺錢！
安保部小李：可惜我沒有能去，真是好羨慕，是不是超級帥！
總助許知回覆安保部小李：我證明！真的是帥到炸天了！
財務部小王：季姐離職是對的！有機會我一定要去現場。
市場營銷部老李：離職是對的+1，有機會一起組團去聽。
……
商州心裡非常不爽，這些人都覺得季玉離職是對的？
他可以連開十張辭退單信不信？
季玉人緣一直很好，商州記得每年對方生日，都會收到很多的賀卡和小禮物。
他開始在大腦裡搜尋。
季玉在做他助理之前是幹什麼工作的？
哦，對了大學沒畢業，大四實習那年就當了自己助理。
再之前……那就不知道了。
商州猜不到季玉玩過樂隊，他高中在國外讀書，學校也有人玩樂隊。
把季玉和他高中玩樂隊的人聯絡到一起……更頭痛了。
他還讓人找到了十年前，季玉在樂隊的照片。
很可以，頭髮剪得比他還要短……
商州冷著臉，調出了季玉的個人簡歷，上面還有住址。
他決定明天去問問。
———
季玉第二天很早就出門了，她拿著體檢報告去找醫生。
這邊的小區管理很嚴，不會輕易放陌生訪客進來。
門口有幾個年輕的男人要進去，都被保安擋住了。
這幾個是‘臨時約會’樂隊的成員。今天早上八點，他們經紀公司的官方微博釋出瞭解約公告。
原因是模糊其詞，藝人需要‘加強道德培養’、彼此‘規劃衝突’。
但是很多人還是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這個樂隊真的太糊了，哪怕是這樣，那條解約公告也不過一千條評論。
只是這樣一來，幾個人前途在幾年內都會很黯淡。
還沒有紅就搞出這麼多事，其他公司也不敢再去籤，有這個黑歷史，不如去捧新人。
幾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徹底慌了，千方百計打聽到了季玉的地址，想讓對方幫忙說說好話，能讓公司收回決定。
只是消磨了一個早上，也沒有能進去。
這邊的住戶中不少明星，對著陌生人，保安連著通報一句都沒有。
商州要進去自然沒人攔，這個樓盤就是商家旗下集團開發的。
車窗開著，他隱約聽到了‘季玉’的名字，於是讓司機停車，下去問問。
她好像是說過，喜歡年紀小的男人。
商州不由自主拿自己和那幾個哭哭啼啼的傢伙相比，很快得出結論，不管從哪個方面都是自己更好才對。
難道季玉喜歡這樣的型別？
司機不到十分鐘，就弄清楚了來龍去脈，回來一字不落的彙報給了老闆。
商州皺了下眉：“以後不能讓他們出現在這裡。”
果然，那些傢伙是入不了她的眼。
———
商州按完門鈴等了十幾秒，門被開啟了。
門裡面不是季玉，而是在幫忙整理內務的趙姨。
趙新梅看到人愣了下，反應過來後，馬上笑著說：“你好，你是小姐的老闆，可是她今天不在家。”
“你認識……我？”話音一頓，商州又問：“你叫她小姐，你是她請的保姆？”
“我見過你和小姐工作的照片，是啊，我照顧小姐從小到大，已經二十多年了。”
商州非常意外，二十多年……他怎麼記得季玉以前的條件不算太好。
這是怎麼回事？
趙新梅不知道季玉什麼時候能回來，想了想問：“您是要進來等一等，還是下次再來，不如現您在給小姐打個電話問問？”
商州猶豫了下，說：“我進去等就好了，你不用打電話。”
趙新梅拿了鞋讓人換，又給對方倒了水，把洗好的水果端了上來，這才問：“那個，小姐不是辭職了嗎？大老闆你今天怎麼來了？”
商州：“你知道她辭職？”
趙新梅：“是啊，以前她忙得腳不沾地，現在好多了，也有時間吃我做的飯，你不是想勸她回去吧，我覺得應該沒有可能的。”
商州：“……”
趙新梅笑著說：“難道你不知道嗎？小姐已經加入樂隊了！我也覺得她更適合作音樂，她看起來比從前開心了很多。”
商州有些疑惑：“你從小照顧她……那她以前是什麼樣子？”
趙新梅剛好在整理東西，季玉以前的影碟，她都收藏著的。
最近剛好把都拿了過來。
“這些都是以前小姐參賽還有表演燒錄的碟片，不過家裡沒有vcd和dvd，好像也看不了。”
現在是數字時代，那一本碟片有十年的歷史了。
商州打了個電話，讓司機送來了一部可以播放碟片的膝上型電腦。
司機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哪裡敢多問，半個小時後東西就送到了。
商州擦了擦碟片，把放到了光碟機裡。
這是各種比賽的錄影，大部分是大提琴比賽，還有一些朗誦比賽，甚至是學校的晚會。
雖然有的畫質已經不那麼清晰了，但是不管是哪個畫面裡，季玉都是最閃耀的那個人。
他可以在三秒之內鎖定對方。
趙新梅一直想看以前的碟片，只是找不到可以播放的機器，幸好今天老闆幫忙。
她很唏噓，回憶道以前慢慢紅了眼圈，忍不住找身邊的人，說一些季玉從前的事情。
“她從小就不愛笑，木著一張臉，但其實很懂事，也很有禮貌的，男同學都爭著討好她呢。”
“這個英語朗誦比賽，她是不想去的，被老師強按著報了名，別人都穿著裙子，就是她穿著校服，還說畫口紅太醜，結果她穿校服沒有化妝，也拿了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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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她十二歲那年的獨奏比賽，別人家長只要看到參賽名單有我家小姐，那就知道第一名和自己孩子沒關係了。”
“這個好像是元旦的晚會排中間的就是她。”
“還有這段是她爸媽一起幫她拍的，為了面試國外很好的音樂學院，那邊說要生活的影片呢。”
趙新梅的語氣很驕傲，她家小姐從小就很優秀。
商州忍不住問：“她以前是學大提琴的？那麼後來呢？音樂學院沒有去嗎？”
這些都只是到十六歲，然後沒有了。而且她不是去學金融了嗎？
趙新梅的笑容僵住了。
後來季家破產了，東家夫妻也不見了，只留下小姐一個人。
季玉其實不愛笑，更不是天生一張笑臉。
她早慧，平時冰冷冷的，也不愛湊熱鬧。
當初教大提琴的老師說季玉的性格沉靜冷僻，簡直太適合大提琴的氣質。
以後很可能會成為出色的大提琴家。
大約吃了太多的苦，發現笑會比較好。
然後呢？
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喪麟重逢見到喪玉，說：你不要敷衍我，不想要笑就別笑
眾人：阿麟好沒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