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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世界的趙瑾月(一)

趙瑾月醒來七天了, 但還是沒想好如何應付當下的情境。

因為除了名字沒改以外, 她已徹底不是從前的她了。

這七天來, 她夜夜做夢, 夢境給她帶來了一種奇妙的感觸——透過這些夢境, 她擁有了另一個“趙瑾月”的記憶與學識, 可同時她又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 對這些記憶中發生的事有著自己的看法和感受,就像在讀話本一樣。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這個“旁觀者”至今都沒能接受自己當下的處境。

——主要是閉眼之前還在被人叫“皇后娘娘”, 醒來之後就成了“陛下”,實在是嚇人。

若不是知道趙家毫無反心,大應的太平盛世也不會輕易易主, 她準定要以為是自己的孃家謀反推她出去當女皇了。

後來她可算慢慢弄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當下所在的那個地方國號為盛, 是個女人當權的地方,從她這個皇帝到一干朝臣、再到沙場上拼殺的將士們, 全都是姑娘家。

女人們在這裡就像她曾生活過的地方的男人們一樣擁有“三妻四妾”, 她這個皇帝更別提了, 後宮裡全是美男。

坦白說, 趙瑾月覺得這很離經叛道, 可這個地方就是這樣, 沒什麼道理可講。

更讓她倍感壓力的是,她的夫君——曾經是正夫(……)的那一位,現在在牢裡。

而且是被她給扔進去的。

他被關進大牢的原因, 趙瑾月循著那原不屬於她的記憶想過去也雲裡霧裡。

——在記憶裡她能尋到對這個人有無可抑制的憤怒與厭惡, 但她翻來覆去地想也還是沒想明白這些情緒因何而生。

她只清晰地記起了這個人的身份。這人是她還在東宮做皇太女的時候被旁邊的虞國送來和親的,就像大應將四公主送出去和親那樣。

虞國的存在很有趣,那原本是盛國的領土,二百餘年前一位安姓將軍謀反。彼時盛國國力不強,只得這樣割讓幾處郡縣,任由她自立為帝。

後來,到了幾十年前。盛國的國力強了不少,便兵指虞國意欲收復失地。然兩國兵戈相交多年也未分出勝負,反致國力大傷。

再後來兩國都有新君繼位,虞國便將皇子安珏送至盛國的“嫁”與皇太女。從此烽煙不再,雙方握手言和。

安珏便是這個“趙瑾月”的那位正夫了。在她繼位後也封他做過元君——相當於大應的皇后,但一年前虞國再度起兵,她就廢了他的元君,降為了身份很低的常侍。

兩個月前,她又以裡通外敵的罪名讓他入了獄。

趙瑾月從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中尋到一句充滿嘲蔑的話,她對宮人說:“一個叛軍的後人在我盛國當元君,他也配!”

她同時也從記憶中發現,這兩個月來雖然審訊不斷,安珏也並未承認過自己通敵。

直到昨日,刑部官員入宮稟話,說安常侍道有要事稟奏,但非要面聖才肯說。她們費勁了力氣也沒能再問出一個字,只好入宮稟話。

趙瑾月原本就對當下的情形十分不安,這事更是攪得她一整夜都沒睡著。直至晨曦破曉她才嘆著氣拿定了主意,覺著見見就見見吧。

——她確實弄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但她記得自己原本已是死了。

——現下是老天讓她再活一次,她總不能因為弄不清狀況就自盡吧?

不能自盡,就得儘量正常地將日子過下去。

是以又過一日,趙瑾月便去了刑部大牢。她曾經當過太子妃又當過皇后,眾人跪地問安的場面她見過,可這些人明明都是女子,身份卻是官員而非命婦,還是弄得她不得不好生定一定神。

刑部尚書是位四十出頭的婦人,畢恭畢敬地引著她往牢中走。趙瑾月邊走邊心裡打鼓,一想到這人曾經跟她是……夫妻,她就有點手足無措。

終於,又拐過一道彎,刑房映入眼簾。

一股瀰漫的血氣頓時衝入鼻中,乍聞有點像鐵鏽味,仔細分辨又有些許鹹腥。

接下來的場景趙瑾月抬頭一瞧差點嚇得跌坐下去,趕緊在袖中一掐手背才勉強定住神。

她佯作冷靜地看著幾步外的人,心驚得連呼吸都停了半晌。

那個人被從房梁上懸下來的鎖鏈拷著雙手,兩條鎖鏈倒都不算太高,但他早已無力站立,在身子下墜帶來的扯拽下,兩隻手腕都在鐵環中被磨得血肉模糊。

原該是白色的囚服已被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血痕印滿。

他的頭髮披散著,從縫隙間,趙瑾月勉強看到了一張低垂著的毫無血色的臉。

這副樣子說是形如鬼魅也毫不為過。

太子妃也好,皇后也罷,趙瑾月從前哪兒見過這個?她一時間當真是毛骨悚然,背後一層涼汗寒涔涔地浸出來,心跳起來好像就再放不下去。

旁邊的獄卒倒很從容,一盆冷水潑過去,那被吊在那兒毫無知覺的“鬼魅”頓時猛烈一震,在幾分輕咳中一分分抬起了頭。

很快,那雙空洞的眼睛定在了趙瑾月面上。

視線相觸的那一剎趙瑾月很想轉身逃走,腳下卻定定地使不上力氣。

接著趙瑾月發現那雙空洞的眼睛裡透出了一種情緒難辨的笑:“陛下來了。”

他身子太虛,以致於聲音也很低,趙瑾月剛將自己從恐懼中拔出就生出了一種不太理智的憐憫,這種憐憫令她下意識地走近了兩步:“有什麼事,你說吧。”

他無力地再度垂下頭去,嗤笑了聲:“臣欺君了。”他說。

趙瑾月一怔。

“臣只是有話想當面問一問陛下……臣想死個明白。”他委頓在地上沒再看她,“臣十二歲被送到盛國,十七歲與陛下完婚。相識十年,成婚五年,臣從未有過半分異心。”

趙瑾月心裡輕搐,又思量起了他不肯認罪的事。他疲憊地緩了口氣,繼續說:“陛下與虞國開戰所以不能容臣這個虞國皇子在此當元君,臣也明白。但是……”

“臣做錯了什麼,讓陛下這麼恨。”他艱難地又抬了抬頭,“恨到非讓臣親口認下這麼不堪的罪名?”

趙瑾月被問得懵住,不是因為她對這些一無所知,而是因為即便已然知悉一切,她也仍舊答不了這個問題。

記憶夠多,但仍是沒能給她理由。

她被問得啞口無言。

“陛下就直接殺了臣吧。”他復又輕輕地笑了一聲,“臣死之後,罪名任由陛下去安。”

“但您要臣自己認罪,臣沒做過的事,臣不認。”

此句之後,趙瑾月面前一下安靜了下去,原已虛得很輕的呼吸聲都變得更輕。旁邊的獄卒反應機敏,一見情形不好,連忙端起參湯給他往下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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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瑾月呆立在那兒看著這一切,打了結的思緒半晌都緩不過來。

他大概真的是無罪的——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迴盪不停。

原本生活在這裡的那個“趙瑾月”,或許就是在按自己的喜怒來決斷事情而已。

否則她為什麼無法從記憶中找到一個真正站得住腳的原因呢?

趙瑾月心亂如麻。

她曾經的皇后的位子大概和這個“元君”差不多,她也並不算是一個好皇后,起碼不得聖心。

但即便是那樣,沈晰也依舊對她禮待有加,她再不得寵旁人也不能踩她。後宮嬪妃也好外命婦們也罷,在她面前都畢恭畢敬的,她更不曾落入過這樣毫無尊嚴的境地。

現下,她卻在面對這樣一個人。

和沈晰比起來,這裡同樣在當皇帝的“她”真是糟透了。

她甚至覺得,就算是和從前的自己比,現下也同樣是糟透了——從前的她再怎麼糊塗也心存憐憫,不會只因個人喜惡就對旁人橫加折磨,但現在……

眼前的這個人她都不敢多看。

一天一夜之後,安珏在渾身的痠疼中緩緩轉醒。

在牢裡待了兩個月,他已習慣了睜眼便是昏暗,乍然刺入眼中的白光令他驀然一怔,又茫然地繼續睜開眼睛。

侍立在門邊的兩位年輕宮侍立刻相視一望,一個提步出了門,另一個走到了他床邊:“常侍,您醒了。”

安珏又看了看四周,遂淡漠地看向了他:“鸞政殿?”

“是。”宮侍低眉順眼地躬身,稟說,“昨天陛下將您從刑部帶了回來,讓您好生養著,太醫已來看過了。”

安珏抬起手腕看了看,太醫是看過了。手腕上磨出的傷口已被白練細細的包紮好,其餘不太深的傷處也都上了藥。

那宮侍躬了躬身:“正好您也差不多到換藥的時辰了,下奴先為您換藥,再讓膳房送些吃的來。”

他說著伸手,安珏稍稍一避:“不用了。”

他乏力地闔上了眼:“別跟我走得太近,免得拖累你。下去吧。”

宮侍一愣,剛要開口,一個帶著些驚喜的聲音忽地從背後傳來:“你醒了?”

宮侍轉身一瞧,趕忙躬身問安,趙瑾月擺了擺手他便退到了一旁。

安珏躺在床上未動,她走到床邊,看到他毫無情緒地望著她。

“陛下想如何?”他問。

趙瑾月勉力定著神,心情複雜地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說這人是她“夫君”她一時還難以接受,但她想著,現下既然要在這兒繼續活下去了,有些尚有轉圜餘地的事總還要盡一盡力。

比如,總不能真讓眼前的人平白冤死。

她便打量著已然瘦脫了形的安珏,小心翼翼地問他:“你可感覺好些?”

“好多了。”安珏仍是那樣望著她,目不轉睛但毫無情緒,“現在就可以回刑部。”

“……這什麼話。”趙瑾月啞然,語結了片刻,搖頭道,“那些事過去了,我不逼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七上八下,覺得這話在安珏聽來一定匪夷所思。

安珏果然覺得匪夷所思,不信任地盯了她少頃,再度問道:“陛下想如何?”

“沒有……”她沒由來地覺得底氣不足。

安珏笑了聲:“如果您想拿臣要挾虞國,大抵是不行的。”他眼中稍有了點落寞,“會再度向大盛動兵,他們便已是將臣棄於不顧了。”

趙瑾月的心絃突然一繃。

她明白這種感受,這種找不到人依靠的感受。

誠然她的境地並不曾這樣慘過,但她也曾茫然無助看不到將來。

那時沈晰不喜歡她,楚怡氣勢很盛,她覺得日子看不到希望便讓母親進了宮。

她想讓母親開解開解她,也有那麼一點希望家裡能幫幫她,幫她多些底氣活在後宮裡。

可母親對她說的也只是讓她熬著,說她的好日子在後頭。

那一瞬間,她真是覺得暗無天日。

而相比之下,安珏的處境又比她差多了。他遠在異鄉,虞國大約本來也幫不了他多少。戰事一起他又被夾在了中間,裡外不是人。

皇帝若要給他安罪名,他無處可逃。皇帝若要拿他要挾虞國……

他又清醒地知道自己並無那個分量。

這是種多麼令人難過的情形。

趙瑾月心裡彷彿被什麼絞得難受,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復又開口說:“跟那些都不相干。”

安珏輕笑著未作置評。

“你不信也沒關係,日久見人心。”她說。

日久見人心。她後來都發自內心地覺得讓她不痛快了大半輩子的楚怡是個好人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心是道不明白的?

但眼下安珏當然是不明白,他一臉費解地打量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趙瑾月為他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覺得他現在見她肯定緊張得很,便又道:“你好好養著便是,等你養好了我們再說別的。”

說完她便要起身離開,轉念一想,又駐足添了一句:“若你有什麼話想說,也可以隨時告訴我。”

話總還是說開了好,這是楚怡教給她的。

上一世她知道得太晚了,這一次要好好地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