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間內,陳設溫馨的女子閨房, 整潔乾淨的書桌上正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臺套著粉色殼套的膝上型電腦, 螢幕在黑暗中亮著刺眼的光。
一道半透明的虛影靜靜地漂浮在電腦桌前, 繪著精緻妝容的少女凝視著螢幕上陳列的字句, 眼神晦澀、扭曲、瘋狂, 尖銳一如淬毒的針尖。
——想……毀了這個骯髒的……世界。
【打扮成那種勾人的樣子,還在深夜叫計程車, 誰知道是不是出來拉客的□□?被強-暴也是活該好嗎?!】
【是現在的女生有問題吧?一個個嚷嚷著獨立自主不願意結婚生孩子, 本來男女比例就很失衡了,找不到老婆的光棍把持不住不是正常的嗎?】
——想讓所有人……都去死。
【呵,當女生多好啊,就算是國家爆發了侵略戰爭,男人都是被殺死, 女人卻可以憑藉著身體活下來,這種先天優勢真是羨慕不來羨慕不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要掙扎不就好了嗎?就當出去約個炮, 多大點事?要死要活的, 結果真的死了吧?】
——為什麼……這些人渣能活著呢……?而我卻……
“這個世界的口業好重哦。”
稚嫩而又綿軟的童音幽幽的響起, 微微揚起的語調透著嬌氣的不滿,幾乎能讓人瞬間想象出粉雕玉琢的孩童微微嘟嘴的模樣。
“畢竟是科技發達的信息時代, 因為網路隱私權的保護, 人類可以毫無顧忌地私下虛偽溫情的皮囊,在網路上肆意展露自己醜陋惡毒的一面。”一個磁性低柔的女聲附和著響起,那悠揚的語調透著令人不自覺著迷的魅力, “肆意誹謗、仇視、傷害他人,雖然死後會掉入拔舌地獄,但是君上很不滿意呢。”
南雲從幾乎要燒光她所有理智與思想的憤怒中回過神來,她猛然扭頭朝著身後望去,下意識地出聲道:“誰?!”
話一出口,南雲就忍不住自嘲一笑,她已經是地府都不願意收留的孤魂野鬼了,即便住宅被人闖入,又有什麼關係呢?
天地之大,去沒有一個能讓她容身的歸宿。
“喂,叫你呢。你在看哪裡?”嫩嫩的童聲再次響起,同時,南雲感覺到裙角微微一緊。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力度,卻讓她的心瞬間揪緊。
她渾身顫抖著,幾乎不敢低頭往下看,她害怕那股拉扯的力道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她已經死了三天了,屍體早就四分五裂,沉進了水裡。
不管她怎麼瘋狂地抓撓踢打那些兇手,不管她多麼渴望再伸手觸碰一次父母憔悴悲痛的臉,她也已經做不到了。
因為已經不是人了,是鬼……是地府都不接受的怨鬼啊……
“別鬧了。”
南雲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怨恨而產生了幻覺,一件厚重而又溫暖的東西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那傷痕累累、僅僅只有一件破碎長裙遮掩的身體溫柔地籠罩了起來。南雲低頭,才發現那是一件還帶著餘溫的卡其色風衣。那款式放在以前只會讓她覺得土,但現在看來,卻比得上世上最華美的衣裙。
南雲有些恍惚地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後站著一名馬尾高束,眉眼俊氣的少女。女孩素面朝天,清湯掛麵的一張臉,明明有不錯的資本,卻似乎懶得打理自己,那模樣和打扮頂多只能稱得上“清爽”,絕對說不上“精緻”。加上她嚴肅到一絲不苟的神情,幹練果斷得彷彿是要上戰場的武士,放在生前,南雲絕對會忍不住調侃一句“老幹部”、“大悶騷”,當然,這是不帶惡意的稱謂,因為這樣的女孩不管對男性還是女性來說,都挺討喜。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南雲攏了攏風衣,用力地攥緊了風衣的衣領,她近乎貪婪地汲取著衣料上的溫度,彷彿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
然後,她就看見那馬尾高束的少女伸出手,穿過了她的靈體,下一秒,從飄忽不定的虛影中取出了一本厚皮書來。
少女譁啦啦地翻開了書頁,一板一眼地念道:“顧南雲,生於1993年6月19,死於2017年9月20,享年24歲,死因……姦殺。”
少女語句末尾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讓南雲瞬間恨紅了眼。她控制不住怨氣的溢散,五官姣好精緻的面容瞬間變得陰森而又可怖,指甲變長變得尖利,泛著死屍才有的黑青,獠牙砌在紅唇上,彷彿擇人而噬的惡鬼——哦,錯了,不是“彷彿”,而是“就是”。
這幅見鬼的模樣,即便鏡子再也倒映不出南雲的身影,她也知道自己的面容有多恐怖。但是站在她面前的少女依然沉穩冷靜,平和得幾乎有些異樣。
就在南雲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暴怒的情緒時,少女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彷彿天籟。
“想復仇嗎?”
……
“這種人,已經沒救啦。”
南雲神情恍惚地站在監獄門邊,看著那粉雕玉琢宛如仙童一般的男孩爬上了自己仇人腦袋,伸出漆黑的小犬牙,一口啃上了對方的腦袋。那細小可愛的犬齒在觸及對方頭皮的瞬間化作了尖銳的毒牙,毫不留情地將瞬間致人死亡的毒液注入到對方的腦殼中。南雲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前幾天不管她如何抓撓踢打也傷不到對方分毫的男人睜大了嘴巴,翻著白眼口吐白沫,一副痛苦得隨時都可能嚥氣的模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就算將他們做的事情大白於天下,他們也不會懺悔自己犯下的罪過,只會惱恨——哎呀~怎麼被發現了?應該藏得更好的才對~!”南雲眼睜睜地那個名叫“夢歸”的孩子一口一口地啃掉了男人的腦袋,或者說,是啃掉了腦袋中的某種東西。明明長著那樣一張天使般可愛的臉蛋,手上卻做著恐怖無比的事情。他那理所當然的態度以及語氣,讓內心飽含憎恨的南雲愣怔了一瞬,但是隨之洶湧而來的,卻是釋然一般的鬆快。
即便是化作怨恨厲鬼的南雲,心中依舊被社會的秩序以及法律道德所束縛著,偶爾也會萌生出“多可怕,我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的念頭。她心態的崩壞以及道德底線的無限拉低,早已讓她自暴自棄的認同自己惡鬼的身份——甚至開始憎恨那些能活下去的人、那些沒有遭受跟她同樣慘劇的天真少女。
南雲是個愛漂亮的姑娘,所以有時候從怨恨中清醒,她會那樣錯愕地發現自己變成了何等醜陋的人。
太難看了,這樣的自己。
“媽媽,你覺得呢?”
幼童的一聲嬌嗔喚醒了南雲的神智,她回過頭,卻見那馬尾高束的少女神情沉靜地抱臂倚靠在牆壁上,微微偏著頭,彷彿在出神,也彷彿對眼前的場景感到了無趣。一名容貌絕美身穿白裙的女子正嬌柔地跪坐在她的腿邊,以一種絕對臣服的姿態。明明以容貌來說,白裙女子要遠遠勝於馬尾高束的少女,但是南雲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怪異的感覺,那少女明明只是簡簡單單地靠在那裡,那通身氣質都讓人忍不住跪服,亦或是,忍不住想要依靠。
幽冥一樣的深邃,海洋一般的浩瀚,天空一般的遼闊——那是包容萬千,心有山河的,君王。
“啊。”聽見孩童的問話,少女冷淡至極地移回了些許視線,只是那雙眼睛就像是蒙了紗衣,並不清澈卻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不是很喜歡也不是很討厭。”
就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吧。
那種深山幽谷,寂寞空林裡死水一般的——平靜。
眼前血腥殘忍、恐怖噁心的施虐場景根本沒映入少女的眼中,那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斷掙扎抽搐的男人就彷彿是賣力演戲的小丑,被人作為祭祀的羔羊宰殺,不為入腹,只為了用他淋漓盡致的醜態來搏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一個清淺的笑。這彷彿就是對方存在的唯一意義。
“媽媽,爽靈吃掉了,然後呢?”孩童頂著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蛋,明知故問地扯著話題。他並非不知事,只是想故意說些什麼,讓少女開口罷了。
被稱作“媽媽”的少女眼神倦倦,沒有答話,反倒是白裙女子偏頭,無辜地勾了勾唇角。她生了一張極為純美的臉蛋,卻一笑生媚,眨眼間便成了魅惑人心的妖嬈尤物,眼角眉梢都透著旖旎風情,連帶著聲音都變得魔魅:“小主子,胎光歸天路,幽精下地府,您可別一不小心,吃了另外兩魂呀。”
葉夢歸眨眨眼,皺著眉頭有些不悅:“還有七魄吶,吃幾個又沒關係!”
“胡鬧。”一直心不在焉沉默著的少女突然回過神來,向著胡作非為的鬼嬰伸出了一隻手,“你將他變成瘋子,卻吃掉他的喜怒哀樂,倘若不知喜樂哀苦,受這份罪的意義在哪裡?回來,一會兒還有其他的工作。”
葉夢歸歡快地拋下了垃圾一樣癱軟在地的男子,宛如倦鳥歸林一般投入了少女的懷抱,嗓音甜滋滋地撒著嬌:“可以把喜和愛吃掉啊,剩下怒哀惡懼欲這些東西,不是很好嗎?”說著說著,便打了個飽嗝,孩童紅豔嬌嫩的嘴裡飄出幾縷薄煙,又很快被他一口吞了回去。
“已經足夠了,沒有到需要他魂飛魄散的地步。”少女抱起孩童,撫了撫他的後腦勺,淡漠的眼神卻移到了南雲的身上。
“魑魅。”
“我在,君上。”被稱作“魑魅”的白裙女子嬌柔輕笑,緩緩站起身來,朝著顧南雲的方向走去。
顧南雲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也感受不到了,她雙目空茫,眼角處汩汩湧出汙臭的血液,是怨恨、是彷徨、是憎惡……也是悲傷。
大仇得報,她應該高興的。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感覺到這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不知前往何方的絕望?
復仇了……又怎樣?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死了啊——
“好孩子,別哭了。”魑魅動作輕柔地擦拭著南雲淌滿血淚的臉頰,輕聲道,“君上親自來接你,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
“接、接我……?”南雲嘴唇翁動,脫口而出的話語只剩下虛弱的氣音,“你、你們……是陰曹地府的……鬼嗎?”
“不是哦。”魑魅笑容不變,輕輕牽起南雲的手。
她十指冰涼,卻令人感到心安,因為南雲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觸碰到有“溫度”的事物了。
“來接你的——是往生界的鬼君大人哦。”
“怨恨、憎惡、悲傷……都是被允許的哦。”
“直到你釋懷這份怨恨之前,我們,會成為你的歸屬。”
作者有話要說: 【素材來源於現實】
晚上應該還有更新。
大概三四章之內完結。
之前看了一本關於超度亡魂的書,給不同死者報仇的故事……怎麼說呢,看完感覺很空虛。
就算壞人得到了懲罰,人也已經死了。
這樣的空虛……
——————————————分割線————————————————————
鶴鳴南山北扔了1個地雷
歆神扔了1個地雷
阿隱扔了1個地雷
憶盞茶扔了1個地雷
調素琴扔了1個地雷
梅寮扔了1個地雷
感謝土豪們的地雷打賞,麼麼噠,愛你們~!舉高高,這本書寫完了感覺有點空虛寂寞冷,不過寫完這本書之後我會開一個中篇小甜文,等小甜文寫完之後會再開快穿——→_→不過到時候寫的是爽文而不是這種了。
三觀太正的……emmmm,我想寫個三觀不正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女主(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