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陸自小就聰明, 記事比旁的孩子早, 也記得深。
她記得七歲時, 父母匆匆出門, 便再未回來。桌上的飯菜涼透了, 青陸實在餓極了, 自己用勺子一點點吃著小米粥,爬上客廳沙發睡覺。房間有育兒機器人在, 她不是很怕,只覺得太安靜, 家裡從未這麼安靜過。
她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有開門的動靜忙爬起來。門在她期待的眼神中開啟,冬天冷寂的空氣和幾位高大的叔叔阿姨一起, 湧入她和父母永遠溫暖的小家。
有一個阿姨在沙發上找到她,不由分說地抱著她落起了淚。青陸當時不明緣由,後來明白, 這意味著她等的大人不會回來了。
依照規定,青陸先是被送到了社會救濟院, 在比青陸還高的登記桌子前,救濟院的人員拿起她細小的手腕, 在個人終端上輸入了“父母皆亡, 孤兒,待領養”的標記,再目帶憐憫地摸摸她頭說一句: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以前家境也不錯, 才幾歲啊,轉眼間就……唉。”
青陸彷彿才意識到什麼,蹲下來嚎啕大哭一場,嗓子哭啞了,臉哭得通紅,把大人們嚇了跳。
小孩子哭起來有股犟勁,哭到最後青陸也沒被誰勸住。痛痛快快地哭了場後,青陸再沒哭過,甚至很少再跟人說話。
社會救濟院的日子並不難過,但也沒什麼樂趣。經常有大人來這,挑選貴重商品似的打量救濟院的孩子們,或喜歡,或評估,他們看到青陸時總眼前一亮,跟救濟院的人交流一番後,滿意地點點頭,來到青陸面前問她要不要跟他們回家。
青陸總搖頭。
這樣幾次三番後,救濟院被挑剩下的孩子就不跟青陸說話了。青陸太得大人喜歡了,又不要這份喜歡,而其他人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襯得他們多可憐啊。
再來人時,青陸就被孩子有意無意的,用極天真的方式排擠到了最角落的地方,於是青陸總聽著大家的歡聲笑語,站在角落的陰影裡,仰頭看燦爛白光中隨風搖晃的斑駁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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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過去後,那日闖進青陸家、抱住青陸哭泣的章茗來到社會救濟院,想收養青陸。
青陸認出了章茗,她睜大眼靜靜地看著章茗,章茗的眼睛很亮,盛滿了真切,青陸沉默一會兒後,輕輕點點頭。
章茗特別高興,下次來就帶上了丈夫,去救濟院院長辦公室諮詢手續。
有一個好心的社工將青陸帶到院長辦公室,想讓青陸多見見未來的領養人,能多說兩句話。他牽著青陸走到辦公室門前,就聽見未闔緊的門裡傳來紛亂的對話聲:
“……什麼?青陸的資產要在18歲之後才能動用?我在星網查過,現在律法規定的不是隨監護人走嗎?”
“先生,一般來說被領養人的資產是可以由監護人呼叫、用在被領養人相關部分的,但青陸的父母留下的資產數額龐大,另有專人打理的基金會……正因如此,在沒有親屬的情況下,青陸才會被送到救濟院,而不是隨意交出監護權。”
院長蒼老的聲音陡然嚴厲:“這位先生,您不會是衝著資產來收養青陸的吧?”
“不是不是,院長別誤會——魏楓你怎麼問這個?我想收養青陸是因為她是小瀾唯一的孩子,你快跟院長解釋清楚。”
“得了吧,要不是為了那筆錢,老子閒得慌啊來領養個孩子——”
“魏楓你說什麼呢!”
“快回家,自家孩子還等著吃飯呢,早知道白跑一趟,不如拿路費給我的寶貝女兒買蛋糕吃。”
“你別拽我……”
吵罵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青陸用力掙開社工的手,大步跑遠。
夏日的光亮得炎熱,青陸心底卻泛起冰冷的寒氣,讓她止不住地顫抖。
第二年立秋那天,救濟院熱熱鬧鬧,社工把孩子們都好好打扮了番,據說是有大人物要來。
青陸換上了生活阿姨遞來的白色公主裙,阿姨還給她紮起了頭髮,青陸抬起頭時,看到很多同齡人都在看她,阿姨擁著青陸笑:
“看來大家都覺得我們小青陸最漂亮呢。”
“對了,青陸你別再粗心弄髒衣服了,也不可以再拿剪刀剪,很危險。”
青陸垂下了頭。
往往如此,她越是得到了漂亮衣服,等待她的越是更嚴重的排擠。青陸當然不會多高興,不過,她也不覺得很難過。
救濟院發的小裙子完好還是被其他人偷偷弄髒、剪壞,午餐發的小蛋糕是不是會被其他人理直氣壯地拿走,青陸都沒什麼感覺,她只覺得很無聊,提不起興趣來。
但她沒想到,這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同伴這次會直接把她推搡到一個廢棄箱裡,啪的一聲蓋上蓋子。
青陸眼前一片黑暗。
頭頂傳來沉悶的聲音,像有人在蓋子上跺腳,咔噠,合金蓋發出閉合的鎖釦聲。
“……把她關起來好嗎?”
“誰讓她今天這麼好看,站角落裡都讓人總看她,我們等下回來把蓋子開啟就好了。”
一片黑暗內,腳步聲越來越輕,越來越遠。青陸在黑暗中蜷成一團。
救濟院的大廳外,孩子探頭探腦地往裡看。
那裡站著幾個人,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但阿姨口中的“大人物”不同以往那些來挑孩子領養的,簡直讓他們連走過去都不敢,心裡直發怯。
那些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圍著一個中年叔叔和一位小姐姐,那個姐姐看起來就像童話書中的公主。
公主一舉一動都讓人移不開眼,讓他們想起高貴又優雅的白天鵝,不少女孩都用羨慕的目光看著她,因為差別太大,甚至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嫉妒來。
“我們來接一位叫‘青陸’的女孩。”孩子們心中的公主啟唇,對院長道。
院長心中的驚駭還沒壓下,他只接到了上面的指令說要好好接待,卻不知道是宋家家主帶著千金親自過來,還要接走一個孩子。
他謹慎道:“這半年來,想領養青陸的很多,只有一對夫妻差點成功了,其他都被青陸拒絕了……不知宋先生……”
“我和她父親是舊友。”宋父言簡意賅,他積壓已久,單單短促的一句話聽不出什麼情緒,讓院長緊張之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
宋翩躚微笑道:“家父剛從國外療養回來,聽說了青陸的事情,就帶我來這裡接她回去。”
“您把青陸喚來見一見吧。”
院長松了口氣,忙應著喊人去辦了:“青陸不太愛湊熱鬧,應該在其他地方,您先坐,我這就讓人去把她找過來。”
宋父應聲坐下,隨行人員候在他身側,宋翩躚則趁著秋風涼爽,在小花園中轉了圈,探身去看火紅的秀麗槭。
院長派出的員工匆匆回來:“院長,宿舍小樓沒有青陸,奇了怪了,她從來不亂跑的啊……”
“嗯?是不是在教室看書?你再去教學樓看看。”
“今天沒課,教室都鎖著……”員工顯然覺得青陸不會在教學樓,但礙於院長吩咐只好照辦,“我這就去。”
宋翩躚從秀麗槭前轉過身,裙襬劃出圓弧,她微微蹙眉走向院長,卻在半途停下,望向一個看著院長欲言又止的小女孩。
宋翩躚腳下一轉,走到女孩面前蹲下來,柔聲道:“小朋友,你知道青陸在哪裡嗎?”
青陸的呼吸有些吃力。
她像被黑暗扼住了喉嚨,一次次艱難的呼吸讓她額頭泛出密密麻麻的汗,她無力地靠在箱體上,右手緊緊攥著把不知誰丟在箱子裡的玩具木劍,手腕搖擺,篤,篤,篤,木劍在廢棄箱上敲出弱小的聲響。
她不想被關在這。
她會死嗎。
死了會見到爸爸媽媽嗎?還是先去見天使?
幼小的女孩腦中還殘餘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人類的本能促使她求生。
篤,篤,篤,幼小的手腕握著脆弱的薄木劍,敲擊的聲音愈發遲緩,一聲比一聲無力。
在黑暗即將連著她的意識一齊籠罩時,轟然一聲,頭頂的蓋子猛然開啟,燦爛日光照進。
青陸的腦袋抵著箱體,無力地揚起臉,迎接陽光和空氣。她大口大口呼吸,長時間呆在黑暗中的眼卻被刺得溼潤起來,一時間睜不開。
“青陸。”
一個陌生卻溫柔的聲音在喚她,青陸聽到了,努力睜眼去看聲音的主人。
她看到了人間天使,背後是溫暖耀眼的光暈,身側是秋日輕風。
青陸呆呆地看著她。
“你是青陸吧?別怕,已經沒事了。”
天使朝著廢棄箱中髒兮兮的她伸出了手,眼底毫無嫌棄,只有疼惜。
那被自己誤認為是天使的人,將青陸從廢棄箱中牽出來,對稚齡的青陸來說,她的手堅定有力,一把就將她從黑暗不堪中拽了出來,迎面的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溫柔如她本人。
她帶著自己去清洗,很快有人送來了新的裙子。在對方試圖為自己換上時,青陸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她沒有生氣,笑著問:“自己會穿嗎?”
青陸沉默點頭。
“衣服在這,我在外面,有什麼你喊我。”她站起身,青陸低著頭,能看到裙襬柔順地在她筆直的小腿邊盪漾,像裹著天鵝的潔白水花,“我叫宋翩躚,名字有些拗口,你可以喊我宋姐姐,姐姐也行的。”
她說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頭,踩著視窗處投入的光影離開房間。
sng-pian-xian,青陸在心裡默唸了幾遍,不難記。
她換上宋翩躚遞來的新裙子時,外面傳來隱約的對話聲。
“小姐,已經在安保室查清楚了,是四位小孩子所為。”
副院長苦著臉道:“宋小姐,他們還是孩子,不知道這樣做會有嚴重後果,不是真想讓青陸……宋先生動了怒要處罰他們,您能不能幫忙勸一勸?”
“我父親生了氣,副院長找我是何意?”
副院長怔怔看著眼前的宋家大小姐。
少女的身形纖長高挺,渾身初顯百年世家薰陶出的風度儀態,分明只有十四五歲,立在那卻像一株初生的白楊,又有柳枝的柔韌。
宋翩躚思及房間裡沉默的青陸,以及那雙廢棄箱裡泛著淚的眼,宋翩躚加重了語氣:
“我想,類似這樣的事情不是頭一次了,救濟院的確該好好規範一下,我會建議父親聯絡北塔州的社會部部長。”
“宋小姐。”副院長驚訝出聲。
“如果青陸不是個例呢。”宋翩躚用少女尚且柔軟清甜的聲音補充道,態度卻堅決,成功讓副院長啞口無言。
咔噠,門在宋翩躚身後開啟。
宋翩躚將剩下的話咽回去,蹲下來,視線與青陸齊平,替她把裙子上的裝飾腰帶繫好,手指輕巧地繞幾下,就係出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見青陸盯著自己的動作瞧,笑了笑:“喜歡嗎?”
青陸點頭:“……喜歡。”
“青陸,你願意和我們走嗎?”
青陸沒有說話。
她先抬頭看了眼副院長,副院長此時看起來心情不太美好,她隱隱約約意識到這份情緒是因為自己而生,不光是靠著小孩子天然的直覺,更因為副院長避開了她的目光。
遠處,幾個孩子大著膽子張望這邊,嘀嘀咕咕。
她想起宋翩躚之前的話,她擋在房門外,擋在自己身前,她要為自己出頭。
青陸垂下頭,重新看回近在咫尺的、宋翩躚漂亮的淺茶色瞳孔,她揚著笑,耐心地等待自己的回覆。
“……嗯。”青陸的應聲很輕。
宋家並未真正領養青陸,只辦理了代監手續,將青陸從救濟院接到了宋家共同居住。青陸名下的基金會仍在運作,宋家並未插手,只在最初喊來基金會負責人到宋家見一見,省得有些人日久年長的心思浮動,做些小動作。
青陸如今只有8歲,她被宋翩躚牽著走下車艙,進入了宋家宅院。
正院前有一處置景,做成一簇小宇宙的模樣,列著幾顆星球,隨著輕音樂聲優雅轉動,周遭布著星雲,星雲不時散開、再聚攏,像星球的裙襬,美麗而夢幻。
宋翩躚正跟薛嫂交待她要住的房間的事,牽著她的手俏皮地搖了兩下:
“青陸喜歡海洋還是宇宙?其他的也可以。”
宋翩躚查過,這兩種是10歲以下兒童中當下最受歡迎的房間佈景。
青陸的目光落在置景中的月球上。
宋翩躚注意到了:“宇宙?”
“不要。”青陸緊緊抿著唇,攥緊了宋翩躚的手,頭一次喚出生疏的稱呼,“……宋姐姐,要和你一樣的。”
宋翩躚一怔,笑了笑道:
“好。”
宋父帶宋翩躚去接人的時候沒詳細說太多,只說是接一位故友的遺孤。宋翩躚後來才知道,青陸的父母是兩位高階工程師,共同負責“月軌”的設計。在一年多前,月軌專案g32段因計算員失誤偏離既定軌道,青陸的父母作為負責人趕到現場,月軌轟然崩塌下,無人生還。
如今人類正朝星際時代邁進,不斷有讓人眼花繚亂的專案現世,全息遊戲、生態模擬、家用ai機器人等等,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不斷與人類拉近距離的神秘浩瀚的宇宙。
月軌專案便是其中較為引人注目的一項。嚴格來說,這個專案並未脫離地球,而是在地球的高空處沿著月亮執行的軌道、建造出一條宜居帶,供人們旅居。
青陸的父母為這個專案準備多年,怕是沒料到有朝一日會連生命一齊丟在月軌之上,只留下了還未長大成人的女兒。
宋翩躚看完資料,更覺得青陸這個妹妹讓人心疼。
宋家這代枝葉繁茂,不過都還是小樹苗,十四歲的宋翩躚作為宋家嫡系中的長女,底下一堆小蘿蔔頭都喊她姐姐,唯她馬首是瞻,養出她一份宋家長女的責任心來。
知道青陸的遭遇後,宋翩躚乾脆請了半個月的假期,在宋家陪著青陸熟悉環境。
宋家本家人多,但平日不住在一起,宅子裡只有宋翩躚一家人,除了宋父便是宋母曾清。
曾清為人母,心思柔軟,但她連宋翩躚都沒怎麼親自照料過,面對一個比宋翩躚沉默敏感多了的孩子,更是無從下手。
後來見女兒比自己更會養孩子,在表達善意後,乾脆放心地當起了甩手掌櫃。
最初幾天,宋翩躚陪著青陸熟悉宋宅,每天下午會帶她在人工湖旁走一走,私下她交待細心的薛嫂多注意青陸的反應。
沒過兩天,薛嫂就來找宋翩躚,說青陸小姐抗拒她進房間,雖然沒有直接攔她,但每次薛嫂進去,她都會直挺挺地站在一旁,一直到她打掃完離開。
“而且我還在青陸小姐枕頭旁邊發現了個……玩具木劍?”薛嫂語氣有點疑惑,“一開始我以為是小姐喜歡那個玩具,但青陸小姐一直都沒拿下去過,我就沒敢動。”
宋翩躚正看著烘焙菜譜烤甜點,聽薛嫂這樣說後,她立刻想起那日在廢棄箱時握在青陸手中的那柄木劍,薄薄的,破破爛爛的。
“嗯,不要動她的東西。”
宋翩躚等了十幾分鍾,烤箱發出悅耳的聲音,自行把糕點裝盤。
宋翩躚嘗了嘗,感覺還不錯,端起圓形盤子上二樓去找青陸。
她叩門:“青陸,是我。”
門很快被開啟,這次她著重觀察了下,青陸在開門時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在發現門前只有自己時才鬆懈下來。
看來的確如薛嫂所說,青陸對自己的房間有很強的領地意識。宋翩躚暗自記在心中,笑著舉了舉手中的糕點盤:
“我最近在學烘焙,快幫我嚐嚐味道怎麼樣。”
青陸動了動鼻子:“好香。”
“嗯,是蝴蝶酥,你愛吃嗎?”
“好像沒吃過。”
“比較簡單的入門方子。”宋翩躚咬著唇笑了笑,好像有點羞赧,但仍大大方方道,“剛開始學,別嫌棄。”
她說著,將青陸引到沙發前,挑了塊形狀最漂亮的蝴蝶酥遞給她,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青陸,青陸面對她時顯然自如許多,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吃起蝴蝶酥,將手上的碎渣一點點抿乾淨。
愛吃就好,資料上說青陸喜歡吃甜點,宋翩躚對廚藝沒有興趣,為了讓沉默的小朋友開懷些才試著做一做,看來成效還可以。
趁青陸吃蝴蝶酥時,宋翩躚四處走了走,果不其然,在床頭發現了那把突兀的小木劍。
她斂眉思考。
“宋姐姐。”
背後傳來喚聲,她回頭,青陸披著一頭柔軟的頭髮,穿著米白的針織衫坐在板凳上,雙腿夠不著地,嘴邊還沾著點香甜的糕點渣,漂亮的紅棕色眼睛大大的,看人時能讓人的心都被融化。
她小小的雙手拿著大大的蝴蝶酥,歪了歪頭:
“宋姐姐不吃嗎?”
宋翩躚轉過身,朝著她走過去,手癢捏了捏她的臉,笑眯眯道:“吃呀,陪你一起吃。”
“好。”
青陸點頭應道,心裡松了口氣。
她不想讓宋翩躚看到那個髒兮兮的木劍。
當初年幼的青陸還不知道這是自尊心作祟,她只知道,比起宋姐姐在房間裡到處轉,不如陪她一起吃甜甜的糕點。
青陸很快愛上了蝴蝶酥的口感,小孩子偏愛漂亮的奶油蛋糕或糖霜餅乾,她從前跟著父母去甜品店時從來沒要過蝴蝶酥,到了救濟院也沒有吃過,宋翩躚做的是她頭一次吃蝴蝶酥。
青陸喜歡,宋翩躚寵著她,經常給她做,手藝愈發熟練自如。
直到有一次,宋翩躚的姑姑帶著表妹許招酒來做客,宋母曾清讓宋翩躚和青陸都來見客。
宋家姑姑是個徹底的顏控,又喜歡小孩子,一看青陸就眼前一亮,和曾清道:“……怎麼不見辦個宴會讓大家認識認識小陸?我這段時間閒,能給你照看著,多招人疼啊這孩子。”
曾清不好說青陸這孩子有點怕生,又不愛說話,跟應激反應的貓一樣、估計還得適應一段時間,只說:
“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
許招酒則抱著那碟蝴蝶酥不肯放,嘴裡咬著、懷裡抱著,吃得口齒不清:
“大表姐做的酥酥真好吃——啊嗚,我也要大表姐抬頭給我做酥酥。”
曾清逗她:“有多好吃呀?”
“全天下最好吃!”許招酒作為大表姐的小迷妹,理直氣壯大聲道,“我表姐做什麼都最棒。”
逗得大家都笑開了。
青陸看著笑容燦爛、眼底佈滿星辰的宋翩躚。
宋翩躚伸手捏了捏許招酒的臉頰,一臉寵溺。
許招酒抱著宋翩躚胳膊撒嬌。
宋翩躚替許招酒捋頭髮。
青陸的手指狠狠摳著天鵝絨抱枕,垂落額前的頭髮擋住她放平的唇角。
許招酒很快跟著宋家姑姑離開,宋翩躚轉過身,牽起青陸的手往家裡走:
“走吧,回房間睡午覺。”
小孩子需要很多睡眠,青陸也有睡午覺的習慣,等她午睡起來,可以再去湖邊走一圈。宋翩躚計劃著,卻發現牽著的小朋友沒邁開步子,她回頭看去,耐心問:
“怎麼啦?”
青陸仰著白淨的臉,唇角動了動,牽出個生疏的笑來,她濃密的眼睫落下又飛起,像一隻蝶翼初展的小蝴蝶,脆弱而美麗,底下藏著孩童才有的剔透瞳孔。
青陸的手往上挪,踮起腳去抱宋翩躚的胳膊,沒夠到,失敗了。她只好輕輕湊過去,抱著宋翩躚的腰,揚著腦袋,學著許招酒說話的語氣。
“我好睏呀。”
想到許招酒一口一個“大表姐”,青陸到了嘴邊的“宋姐姐”便也得寸進尺,改成了愈發親密的一聲:
“姐姐。”
宋翩躚登時心就化了,心裡冒出簇簇驚喜。這是青陸頭一次露出笑容,也是第一次主動靠近自己。
而且青陸本就漂亮,是個小美人坯子,比表妹表妹們都可愛些,單單坐在那都讓人喜歡不過來,更別說這樣賣萌撒嬌了。
宋翩躚揉了揉青陸發頂,毫不吝惜地露出笑來:
“我們這就回去啦。”
自那日許招酒來之後,青陸本能地知道要怎麼做。她喜歡宋翩躚陪著自己,給自己做吃的,陪自己散步或是看書。
有時候會有人來給宋翩躚上課,宋翩躚上課時她就在旁邊安靜地坐著,等宋翩躚不時抬頭投來的視線。
宋翩躚看著她時,她心底安心極了。宋翩躚看旁人時……她不喜歡。
青陸以孩童的方式去理解揣測,漸漸明白宋翩躚喜歡看她乖巧懂事的樣子,於是她笑的次數越來越多,也愈發熟練,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更多宋翩躚的關注。
後來許招酒又來了次,青陸暗自比較,覺得自己笑起來比她可愛些,她小小松了口氣。
但很快許招酒就給她帶來了噩耗:
“上學?”
“是啊,小陸妹妹,我媽媽說你要去上學了,你別怕,我比你高兩級,以後在學校我照顧你。”
青陸還沒反應過來,許招酒繼續道:
“我媽媽還說,大表姐也快去上學了,我們三個一起回學校。”
青陸有些茫然,眨了眨眼:“那我和姐姐還會在一起嗎?”
許招酒被漂亮妹妹萌到了,學著大表姐的動作一爪子掐上青陸的臉,故作老成道:
“哎呀小陸妹妹,大表姐要去中學,我們去小學,不在一起的——你幹嘛你幹嘛你不會要哭了吧!”
許招酒看青陸眼裡直冒水光,嚇得趕緊把手撒開。
旁邊說話的大人當即就圍了過來,宋翩躚走得最快,蹲下來攬過青陸:
“怎麼突然哭了?”
旁邊的宋家姑姑也問自己女兒:
“怎麼回事許招酒?”
許招酒一臉沉痛自責,看著自己罪惡的小短手,奶聲奶氣道:“我把小陸妹妹掐哭了,我真是個壞女人。”
“……你給我少看點電視劇啊許招酒。”
青陸抱著宋翩躚的脖子,眼淚像串小珍珠,啪嗒嗒的掉:
“上學……我不想……”
她已經這麼努力了,怎麼還要跟姐姐分開呀。
年幼的小青陸越想越委屈,哭得停不下來。
旁邊的大人看著被上學嚇哭的人類幼崽,被可愛哭了。
不管青陸面對姐姐妹妹集體開學哭成什麼樣,學還是要上的。
宋翩躚一直請教授來家中上課補進度,但她身兼學生會職務,這學期還有幾個小組課業等著她完成,假期不能再延長了。
在去學校之前,宋翩躚還有一件事沒做。
她在宅院前的星球置景前找到青陸,宋翩躚走過去前遙望了下,青陸坐在鞦韆椅上,正看著其中的月亮。
她走到跟前時,青陸已經轉過頭在看她了。
“姐姐。”
青陸喊姐姐的聲音甜甜的,讓宋翩躚舒展了眉眼,將手中的木盒開啟,遞到青陸眼前。
“看看喜不喜歡。”
“這是……?”
“是把小匕首。”不過,當然是未開鋒的,刀背刀刃都很鈍,磨得圓滑,除了材質堅硬些外都很安全,是她特意找人做的。
“你看,跟你的小木劍像不像?不過比木劍厚多了。”宋翩躚語氣儘量活潑起來,她牽著青陸的手,帶她去摸匕身上凸起的紋路,“這上面刻著的是你的名字,青-陸,喜歡嗎?”
青陸小小的、柔軟的指尖在匕首上划動。
宋翩躚放緩了語氣:“小木劍很好,它幫到了你。但它不是獨一無二的,青陸會擁有比它更好的。”
她怕青陸無法理解這裡面的含義,就像替她去辦事的鍾叔都有些不解,為什麼要用一隻匕首去代替一隻木劍,這兩個有什麼區別?他建議宋翩躚給青陸準備一隻大玩偶,不僅有安全感,還更適合小朋友,女孩子都喜歡。
但宋翩躚覺得,青陸更喜歡收到這樣的禮物,比薄木劍堅硬,有些重量,敲擊起來有鈍鈍的聲音,握在掌心有厚厚的安全感。
她想讓青陸明白的是,她不需要沉浸在那日的濃濃不安之中,靠著單薄脆弱的玩具木劍滿足安全感,宋家——或者是她宋翩躚,會讓她往後餘生都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她不想讓青陸覺得,洋娃娃和玩偶這種甜蜜的東西可以替代一切,一定的強硬和攻擊性可以將自己保護得更好。
當然,強硬和柔軟青陸可以全部擁有——那些漂漂亮亮的東西宋翩躚同時給青陸準備好了,已經放在青陸的床頭,繫上了可愛的蝴蝶結。
“……所以,我們將小木劍收起來,好嗎?”宋翩躚問道。
她說話時注視著青陸的表情,如果青陸有一絲絲勉強和不安,她會立刻把小匕首收起來。
但青陸沒有。
青陸的五指癱開,緊貼著匕首:“涼涼的……謝謝姐姐,我喜歡這份禮物。”
“真的嗎?”宋翩躚確認道。
“嗯。”青陸認真點頭。
她是真的很喜歡。她早就覺得木劍太脆弱了,用力一掰就會彎曲。
這個小匕首看起來就好多了,青陸的指尖劃過刀刃,幻想著這裡如果磨薄一點,是不是就能割開……
“還有一份小禮物。”
青陸抬頭,還有?
宋翩躚變戲法似的,從鞦韆椅後拿出個蔚藍禮盒。
“本想讓你自己發現、給你個驚喜,沒想到還得我親自開啟給你看。”
宋翩躚手指輕輕一劃,禮盒彈開,露出裡面精緻的全息儀,只有紐扣大小。
青陸在宋翩躚眼神示意下,摁下全息儀,下一瞬,一個如庭院置景般的投影在空中展現出來,只要青陸想,她就能用個人終端連線全息儀,真正進入這片小宇宙。
不同的是,這片小宇宙只有一顆月球。
下一瞬,月球被拉遠拉小,落回蔚藍星球,天離得很近,彷彿伸手就能觸碰銀河。銀河像落在黑天鵝絨上的一群繁密細碎的寶石,一道半圓的軌跡劃過黑天絨,沿著軌跡,落下或大或小、盈缺不等的月。
“青陸,你知道嗎?你的名字就是‘月軌’的意思。”
宋翩躚望著那顆月亮:
“你的名字很美,月亮也很美,不要怕它。”
月亮,月軌。
體育課,班級無人的時候,青陸開啟全息儀,看了眼那顆宋翩躚送給自己的月亮,餘光瞥到有人推門進來,她手指一摁,將自己的月亮收起來,順手拿出張習題寫了起來。
“那個……青陸。”
青陸抬起頭,面前是班裡的學委,他們一起參加過物理競賽。
“什麼事?”
“請你收下這個。”學委遞出一個透明的水晶盒,裡面是一片玫瑰花瓣,開啟盒子,就會呈現一場玫瑰雨,最近很火爆。
學委看著面前的女孩,心也像玫瑰的紅一樣火熱。
他早就知道青陸了,青陸是班裡乃至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她跳了兩級,比大家都小,但成績卻總是第一。聽說她家世很好,出入都是豪車,唯一的朋友是學校有名的大小姐許招酒。
她不太主動跟人說話,讓人不敢接近,但一起參加競賽時卻又顯得那麼近,彷彿星星終於往下落了落,散發出更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此時她就在自己眼前,學委磕磕絆絆補充道:“我我只是想送給你這個東西,沒有其他意思。”
他甚至不敢要求這個女孩跟自己交往。
在他面色通紅的注視下,青陸擱下筆,坐姿筆直優雅,微微笑道:
“謝謝你,不過我們現在以學業為重比較好,這份禮物太貴重了,你拿回去吧。”
學委收起玫瑰花瓣,黯然離去。
許招酒不知從哪兒聽說了,放了學一起回宋宅時擠眉弄眼:“這是這個月第幾個了?真有你的啊小陸妹妹。”
青陸看著手機,漫不經心地應聲:“嗯?”
“害,真是情竇初開啊——不過我們家小陸才12歲,還沒到這時候哪。”
許招酒搖頭晃腦,提起青陸年齡,又不禁想起辛酸史。
當初青陸要入學,許招酒以為輪到自己做姐姐了,信誓旦旦地搖好好照顧低了自己兩級的小陸妹妹。誰知入學一個月後,小陸妹妹連跳兩級,拎著書包來到了她的班級,期中考試更是遠遠把許招酒甩在了後頭。
聽說要不是大表姐攔著、讓她多體驗校園生活,青陸甚至想直接跳過小學階段、去中學部找大表姐。
那太可怕啦,簡直是讓自己從姐變成妹,不,是臭弟弟。
許招酒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恐怖,忍不住叭叭叭了半天,結果青陸一直垂著腦袋看手機,沒理她。
青陸去年還有點矮,但今年到了發育期,很快竄高了,一身少女的纖細骨架,許招酒自己也瘦,但不得不承認,青陸好似身上每一寸都恰到好處,不多不少,尤其那張臉,一度被幾個學校聯合評為校園女神。
她本想讓青陸理理自己,此時看著她的側顏和烏黑的鬢角,一時間都沉迷欣賞忘記說話了。
直到青陸抬頭看來,唇角止不住地上翹:
“姐姐今天回家。”
“啊,大表姐要回來了?太不容易了。”
她們現在初二,宋翩躚已經高三了。宋翩躚她代表學校去n國交流一年,只偶爾會回國,後面再在國內參加高三的統一考。
“現在回來,是準備考試嗎?”
“大概是吧。”青陸說完,望了望窗外,窗外的風景被飛駛而過的車拋在身後,她離姐姐就更近一些。
青陸仔仔細細地理了理頭髮,想了想又把頭髮解開,讓頭髮披散在身後,這才滿意。
車子剛停穩,青陸就下了車,大步往宅子走去。薛嫂在門口接過她的書包,青陸張望著,一眼就在沙發上看到了想找的人。
“姐姐。”她快步走過去,站在宋翩躚的沙發背後,彎腰擁住宋翩躚,“你好久沒回來了。”
“很久嗎?”
“兩個月了。”兩個月零三天。
宋翩躚拍拍青陸的手,讓她鬆開自己,轉身笑吟吟跟她說話:
“好啦,這次回來會多待一陣子,一直到統一考結束我都在家,你回家就能看到我啦。”
宋翩躚溫柔帶笑的聲音就在耳畔,卻像隔著層水膜傳過來,聽不清晰。
青陸怔怔看著宋翩躚,不過兩個月,宋翩躚似乎又成熟了些,或許是因為她穿了身焦糖色的連體褲,頭髮燙了大卷嫵媚地披在身後,唇上有一抹水紅,映著白瓷一樣的皮膚,美得晃眼。
像初熟的果實,透著與青澀中學生迥然不同的風情。
被青陸甩在身後的許招酒進來了:“哇,大表姐你好漂亮呀!”
“嗯?以前你表姐不好看?”
“以前也漂亮,但現在不一樣。”
曾清笑著問:“現在是哪種?”
許招酒言之鑿鑿:“現在是讓人心動的漂亮,是讓初中小� �生見到就想告白的那種溫柔女神大姐姐。”
“又胡說。”宋翩躚睨她眼,撲哧一下笑出來。
嘭,嘭,嘭,青陸靜靜看著她的臉,心臟跳動如擂鼓,一聲響過一聲,將她們聊天的聲音都蓋掉了大半。
她輕輕按了按心臟,眸中有一點心跳失控的茫然無措,和初生稚嫩的隱秘欣喜。
發現自己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最初是疑惑,甚至是驚慌,為什麼她會喜歡宋翩躚這個姐姐。她坐在書桌前苦苦思索無果,再低頭,競賽題上到處寫滿了翩躚,像一隻只俏皮的小蝴蝶。
心跳的感覺騙不了人,青陸漸漸接受了這樣的自己,接納了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它們在不見光的地方如絨絨細草撒了野地瘋長,她再也不能坦然直視宋翩躚,多看一眼,心臟就急跳。
宋翩躚回來後,舉辦了18歲成人禮。那天來了很多客人,有宋家的生意夥伴、往來世交,還有宋翩躚的一眾同學。
青陸穿著宋翩躚親自挑給她的禮服,宴會半途中回房間去拿她給宋翩躚準備的禮物,等她提著裙襬回來時,宋翩躚正從一個小露臺走出來,飄窗裡還有一位痴痴望著她背影、表情失落的男生,青陸記得他,之前宋翩躚的同學就在起鬨,說他和宋翩躚很般配。
在自己離開的這點時間裡,小露臺中發生過什麼,不言而喻。
青陸走到宋翩躚面前,將禮物遞給宋翩躚,細聲細氣道:
“姐姐,成人禮快樂。”
“謝謝,是什麼呀?”宋翩躚笑著扯開墨綠色綢帶,開啟禮物盒,“蝴蝶胸針麼,很漂亮。”
“姐姐喜歡就好。”宋翩躚垂首看胸針的時候自然沒發現,青陸與她對話時,目光定在那個告白被拒的男同學身上。
青陸張開雙臂,抱了抱宋翩躚。她身體抽線條似的長,如今有一米六五了,兩人都踩著高跟鞋,青陸的鞋跟略高,算起來只比宋翩躚矮幾公分,這個擁抱看起來便極為親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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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翩躚自然回抱了她,她好像也發現了兩個人的身高問題:
“我家青陸一轉眼就長大了,姐姐很期待你的成人禮。”
“我也很期待。”
她想長大,快一點,再快一點。
青陸下巴墊在宋翩躚白淨的肩頭,目光沉沉地緊盯著那個男生,眼底是無窮的佔有慾,甚至牽出了幾分陰鬱暴戾。
對方不知看沒看出來,但好似也明白自己不該在這,很快沿著牆根匆匆離開了。
成人禮只是這段長時間秘密暗戀的一個卡點。
宋翩躚在家準備統一考的那段時間,青陸終於在學習上和許招酒統一了次,最期待的事就是放學。
放學之後,能吃到宋翩躚親自做的糕點——這麼多年過去,青陸最愛的還是蝴蝶酥,總被宋翩躚刮著鼻子說,沒想到我家青陸這麼念舊呀。
在傍晚,可以和宋翩躚在湖邊散步,粉橘的晚霞佈滿淡藍的天際,像要將地面也染上浪漫的色彩般,向地平線墜去。
睡前,可以互道晚安,她的房間就在宋翩躚旁邊,小陽臺可以看到彼此的身影,於是青陸喜歡上了在小陽臺看星星,暗自等待著,期盼宋翩躚偶然的注意——
就像她剛到宋家、宋翩躚上課時偶爾會看到青陸在旁邊等她般,宋翩躚會把電腦帶到小陽臺的桌子上,和青陸吹著涼爽晚風,處理未讀的郵件,瀏覽資訊。青陸在旁邊看星星看月亮,看著看著,天上月落到人間,就變成了看宋翩躚。
再晚些,那是青陸一個人的時光。遮光簾拉得緊緊的,房間夜色濃稠,青陸躲在被子裡,睫毛掃過綿綿的被子,做著口型,無聲地喊著她的名字。
宋翩躚,宋翩躚,宋翩躚。
是對她最好的人,是她想成為的人,也是她第一次喜歡的人。
一直到宋翩躚統一考結束、離家奔赴新學府,青陸還是會在夜裡躲起來,一聲聲喊宋翩躚。
但這時的宋翩躚已經不在家,她不能再一起床便見到對方,可能要幾個月、甚至半年才能見一次。
滋生了幾個月的情愫被距離這盆冷水兜頭澆下,飄飄蕩蕩沉澱下來,夾雜酸澀苦意,變成了更凝實的存在。
青陸將這份感情妥善收好,放在心底,沿著奔向宋翩躚的路,一步步地走過去。
宋翩躚很優秀,像王冠上最絢麗奪目的那顆寶石,自己也不能太差——她期待有一日聽到旁人說,她與宋翩躚很般配。
或者,不用旁人說,她不在意其他人,她只想宋翩躚承認。她想被宋翩躚看在眼中,以另一種身份。
還未扣到成人門檻的青陸,稍顯稚嫩地,一步步走向宋翩躚。
她的學習優異,不斷參加各種國際性競賽,獲得不錯的名次。甚至因為這些熠熠生輝的閃光點,被學校冠以“天才少女”的噱頭。
世家圈子裡,誰都知道宋家有個女孩子特別優秀,還是宋家大小姐帶在身邊最親近的妹妹。
連許招酒都跑過來跟青陸說,她現在妥妥一別家孩子,除了自己外已經沒人好意思站在青陸旁邊了,她讓青陸珍惜她們的友誼,下次考試提前交卷後記得給她發答案。
但時光美麗而殘酷,青陸在前進時,宋翩躚也未停下腳步過。
青陸8歲來到宋家,一團稚氣,半分不懂。那年宋翩躚14歲,初有淑女風範,亭亭玉立,已是眾人心中遇事能拿主意的大小姐。
青陸12歲時上了初二,少女像花苞一樣舒展開來,情竇初開,怦然心動。那年宋翩躚18歲,舉辦了成人禮,高中畢業進入大學,在宋家子公司領了職位,逐步熟悉業務。
青陸16歲高三畢業、在統一考裡拿到萬眾矚目的狀元成績,比當初的宋翩躚還要好一些,成績出來的當天,宋翩躚從外地回來恭喜她,青陸很高興,第二日起來時,才得知宋翩躚已經在凌晨3點匆匆離開。
那年宋翩躚22歲,大學畢業,正式進入宋家產業,踩著高跟鞋,化著精緻淡妝,乘坐低調的商務車出入各大公司集團,成為讓人又敬又怕的“小宋總”。
兩人之間似乎隔著天塹。
16歲的青陸才剛剛脫離了純然的“高中生”身份,走向大學這一更廣闊的小天地,接觸更多可能。而宋翩躚就恰在此時,順利從大學小社會畢業,步入真正的社會。
有時,青陸會痛恨這個剛剛好的年齡差,讓她永遠在即將追上宋翩躚時,被宋翩躚甩在身後。
宋翩躚永遠不會停留。
青陸追在她身後,從12歲到如今的18歲,整整六年,她踩著宋翩躚留在時光空隙中的影子,一點點往前走。
唯一知道她這份心思的只有一起長大的許招酒,還是青陸有次不小心露出馬腳,被難得機靈的許招酒當場摁住。許招酒只是隨口問了句,素來如宋翩躚般鎮定沉穩的青陸就自亂了陣腳。
後來,許招酒和青陸的朋友凌意在一起後,這件事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三個人的秘密。
許招酒攛掇著青陸在她成人禮上跟宋翩躚告白:
“成人禮這個節點不是很好麼,再過兩個月就到了——你們一個是我最愛的大表姐,一個是我最愛的小陸妹妹,我雖然想全都要,但你可不能這樣拖下去了。六年了,你從初二眼看著奔大二去了,姐姐我都心疼死了。再說,萬一成了呢?”
凌意在旁邊瞥她眼:“渣女。”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青陸抱著膝蓋,拿起啤酒喝了口。
告白麼。
她有點心動了。
她想不顧一切地把心剖開,給宋翩躚看。
一個月後,成人禮前,傳來宋翩躚要和卓鳴聯姻的訊息。
曾清親口說:“你們姐姐今天不回來吃晚飯,她去見了卓家的哥哥,要是順利,你們以後就有姐夫了。”
青陸手一抖,筷子啪的一聲掉到了桌子上。
許招酒正好又在宋家蹭飯,當時害怕極了,即使是不懂公司事務的她也知道卓家,那是跟宋家在各領域緊密合作的一家,最近又剛拿到很不錯的生物科技領域的資源。
卓鳴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許招酒見過他幾次,是位很溫和、脾氣很好的哥哥。
總的來說,宋家——不,是醉心事業的大表姐,她順水推舟跟對方聯姻的可能性極大。
許招酒都知道的事,青陸不會不知道。青陸自從進了大學,跟著導師提前開始論文專題的同時,也在密切關注宋家的動向。
許招酒擔憂地看了看座上恍若不覺的大人們,又看了看自此一言不發的青陸,簡直操碎了心。
吃完飯後,許招酒被曾清留下來說了幾句話,再去找青陸時,對方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去問鍾叔,才知道青陸晚飯後就開車出去了。
許招酒憂心忡忡地打電話過去,沒人接。她又找凌意說了這件事,凌意想了想道:“我們能做什麼?關注一下今晚的交通事故新聞嗎?”
“你趕緊閉嘴吧。”許招酒憤憤結束通話影片,肩一垮洩了氣。
凌意說得沒錯,她們這兩個局外人也做不了什麼。
許招酒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等了一夜,準確說是強撐著等了兩小時、後面睡得賊香,清晨才被青陸叫醒:
“許招酒,起來回房間睡。”
許招酒抱著抱枕老老實實地起來,樓梯走到一半才揉了揉眼想起來回頭看:
“青陸?你回來啦。”
“嗯。”
“你……”
“我沒事。”
青陸雙手插著兜,半張臉隱在兜帽衫的大兜帽裡,許招酒看不清她神色,只好吶吶應了聲好。
她見青陸往樓上去,小聲提醒:“那個……大表姐昨夜沒回來。”
“我知道,她在公司。”
你怎麼知道的?許招酒話到嘴邊咽了下去,青陸肯定是去大表姐的公司等了。
也太慘了。
許招酒一副自己磕的cp當場be的感覺,心都碎了。她懷著死也要留個全屍、be也要追根究底的悲壯心情:
“你們說了什麼嗎?”
青陸仰了仰頭。
說了什麼。說了蠻多的。
宋翩躚口中的卓鳴很不錯,至少,她表明了不排斥跟對方接觸看看的態度。
青陸並不覺得宋翩躚轉眼就會跟卓鳴在一起、訂婚、結婚,但她忽然明白,宋翩躚早晚有一天會將這件事提上她井井有條的日程表,而表上的備選人,不會有她。
不會有一個比她小6歲的女人,不會有她一直視為妹妹的自己。
許招酒還在等著她的答案,青陸想了想,低聲道:
“我找姐姐要了份禮物。”
“欸?”
“成人禮禮物。”
成人禮禮物。
這個詞彙如流星急光竄入宋翩躚腦海中,轟然炸成一片煙波星雲,無邊的黑暗中斑斑點點的冷白光芒逐一亮起,將一切溶解。
宋翩躚感到自己像一顆放入熱水的冰塊,開始急速融化。
她眼前掠過春日的閃電、晚秋的書房、不存在的小行星和晦澀難懂的字元。她穿過無垠的黑暗,擦過不同的物質和意象,她不知道那些是真是假,但明白自己切實存在。
“a號機執行結束。”
“歡迎回來,宋小姐。”
宋翩躚睜開眼,面前是一張女人的臉,五官挺立,眼窩深邃,及肩短髮,聲音冰冷淡漠。
另一個女人躲在她身後,探出個頭來,超小聲和宋翩躚打招呼:
“大表姐……”
宋翩躚的意識緩緩沉澱,她深吸一口氣,從銀白機艙中坐起身來,聲音尚算平靜:
“許招酒。”
“我在……”許招酒戰戰兢兢應道,才被宋翩躚喊個名字,眼淚泡都被嚇出來了。
宋翩躚目光看向01——應該說是她以為的01:
“你是凌意?”
凌意微微欠身:“宋小姐,初次見面。”
“許招酒,你是09?”
“我是……大表姐你別喊我全名了我好害怕嗚嗚嗚。”
“別哭,很吵。”
許招酒矯揉造作的哭聲戛然而止,再不敢吱聲了。
宋翩躚按了按額角。
“青陸呢。”
“她……還沒醒。”
從機艙中醒來後,宋翩躚已經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記起來,在她見了卓鳴的當晚,青陸突然出現在她的公司。青陸一向不會打擾她工作,來之前都會和她說一聲,那日讓宋翩躚驚訝了下。
青陸情緒看起來不高,閒聊幾句後也未轉好,宋翩躚便說要送給青陸一份成人禮禮物,問青陸想要什麼,想讓自家小朋友高興些。
青陸說,想讓宋翩躚陪她去旅行一次,同行的還有許招酒和許招酒的女朋友凌意,其他的她來安排,宋翩躚空出時間就好。
宋翩躚很久沒有休假了,想著趁此機會休息一下也未嘗不可,便答應了青陸。
卻沒有想到,青陸所謂的“旅行”,是這樣的一場旅行。
她看了眼終端,從她失去意識的那天算起,現實世界只過去了一週,而青陸跟她說的旅行也是一週時間,竟然剛剛好,算的剛剛好。
宋翩躚的神情愈發冷了。
她來到隔壁房間的b號機艙前,此時機艙還未開啟,她看不到青陸。
“她為什麼還沒醒?”
許招酒不敢上前,戳著凌意上前答話。
凌意松了松領帶,道:
“首先要跟宋小姐介紹一下我主導研發的專案,無境。無境主打的是小團隊模式的參與遊戲,您可以理解為……抽取採集使用者的意念和記憶,根據使用者要求,進行不同的模擬。”
“無境尚處於內測最後階段,還未面世。青陸找到我時,要求是提取她與您的全部記憶以及她的大量思想粒子,依據她為主體,構建了這個遊戲場。”
“青陸的目的是,測試在脫離了‘妹妹’這個固定身份後,面對不同的年齡時間段、不同的生理狀態下的她,您會不會對她心動。”
“您可以理解為,這是她為您量體製造的遊戲。”
“你是遊戲製作人,她是素材,是嗎?”宋翩躚聲音冷靜,“繼續說。”
凌意頓了頓,加快語速:“與她不同,您在參與進來時,只用提取部分意念,因而退出時也極為迅捷輕鬆,內測進行到這個階段,我們可以確保您的安全。”
“對於青陸,長時間的搭載會對她的精神造成極大的負荷,所以在遊戲中,我多次出現督促您儘快完成任務,否則,極大可能對青陸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凌意說到這又停了停,她沒有說的另一個原因是,青陸在進入機艙前道:“記得按時間喚醒我們,不然姐姐假期用完了、打亂了她的工作安排,她會不高興的。”
凌意看了眼機艙,繼而道:“……關於青陸體驗的專案,我們仍未得到具體可靠的資料,目前來說,情況未知。”
宋翩躚叩了叩b號機的艙體:“也就是說,你相當於拿青陸做實驗,收集內測數據?”
宋翩躚分明穿著身溫暖的駝色大衣,此時氣勢卻如落雪寒冬,看著輕盈美麗,實則沉重而冰冷。凌意對上這樣的她,不由避了避,道:
“青陸來找我時帶上了意外免責書。”
“我是她的朋友,宋小姐。”她也不想同意,凌意幾不可查地輕嘆一聲,“她說,我不同意她去找別家,類似的專案有三四家在研發階段,而我是完成度最高的。把我的朋友交給他們,不如留在我這裡。”
宋翩躚看著眼前孤傲自信的凌意,她只聽說許招酒這半年有了個叫凌意的女友,還是青陸的朋友,但一直沒見過本人。今天倒是見到了,可惜這個見面並不算愉快。
她別過眼看向許招酒,許招酒不等她問叭叭叭地交待起來:
“我不知道啊大表姐,你和小陸都進儀器了凌意才跟我說怎麼一回事、讓我給她們幫忙,之前瞞我瞞得死死的。我要是知道小陸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我就是幫她當面跟你告白被你打一頓也不會看著她躺進去的。”
“……”
自醒來後所有的事攪和在一起,宋翩躚腦中如藤蔓交織,她的目光落在毫無開啟跡象的b號機艙上。
心頭剛燃起的一點火星子,在看到沒有甦醒的青陸時,緩緩凝固在心中,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個人終端響起,宋翩躚低頭一看,是卓鳴。
“我接個電話。”
宋翩躚來到走廊,望向窗外規整的花園,接起卓鳴的來電。
“你好,宋翩躚。”
“還是這麼客氣。”卓鳴笑道,“三天後馮家的晚宴,宋小姐的舞伴定下來了嗎?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呢?”
在一起用餐幾次後,這無疑是更進一步接觸的訊號。
宋翩躚闔了闔眼,壓下紛雜思緒,輕嘆一聲:
“抱歉。”
許招酒站得近,看到了終端上的卓鳴兩個字,在宋翩躚出去後,她小聲問凌意:
“真成了嗎?我怎麼覺得大表姐只是在生氣啊?好像並沒有喜歡上小陸。”
凌意插著兜,望了眼宋翩躚離去的方向,淡淡道:
“四個場景,宋小姐都有心動跡象。”她說的還算委婉,到最後,宋翩躚已經將青陸當成了真正的戀人。
“被自己最疼愛的、一手養大的妹妹,同時是如今的戀人擺了一道,偏偏對方為了自己,不惜孤注一擲地做好失去生命的心理準備,宋小姐現在心裡很複雜吧。”
“……”許招酒想了想,只好嘆氣,“但我還是想小陸快點醒過來,她如果醒來,一定會開心吧。”
“事實證明,大表姐是喜歡她的,不管是什麼樣子的她。”
凌意難得沉默了下。
“她也可能不會醒來了。”
“——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宋翩躚站在門口,視線瞬間狠厲。
凌意張了張口,道:
“宋小姐或許也發現了,這個遊戲本質由青陸主導節奏。我和小酒只是投入了部分意念,和我以我們為原型創作的兩個‘新人類’作為系統展示形象,一同從旁輔助。”
“系統釋出的一系列任務,都是她自己潛意識的具現。我只在副本持續時間上加以干涉,避免青陸遭到傷害。”
“另外,你經歷的小世界中的她,也是她自己意識的體現。”
“綜合以上兩點,宋小姐,您還記得您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嗎?青陸讓你殺了她,在你們關係到達頂峰的時刻。”
凌意說到這,都有些不忍心再說了,但她覺得應該說下去,讓宋翩躚知道。
“青陸潛意識中對這段感情是悲觀的,她認為你們在遊戲最後時,已經到達了最圓滿幸福的時刻,她選擇死在您的手中,將一切停擺在最高揚處。”
“也就是說,她覺得回到現實後……您或許不會選擇。那麼對她來說,可能沒有回到現實的必要。”
“也、也就是說……青陸可能……自己不願意醒過來?”許招酒聲音發顫,眼一眨,淚水就下來了。
“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
宋翩躚自遊戲脫身的那天,凌意說的猜測,竟慢慢成了現實。
內測中,使用者脫離機艙最長的記錄是三天,而青陸已經在機艙中待了半個月。
一切都完好,生命檢測指標也全然正常,營養液吸收正常,就是人從未醒來。
青陸不願意醒來。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做什麼?宋翩躚從前覺得一個月的時間太短促,不夠她手底下的小組完善一個大型方案,忙完一場回頭看,一個月便悄然而過。
但青陸在機艙沉眠的這一個月,竟顯得格外漫長。
宋翩躚起初很生氣,她不懂青陸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她拿這個問題去問自己最好的朋友,朋友用看傻子般的憐愛眼神看著她:
“你不是把人家當妹妹嗎,你這麼正經一人,她告白了,你會同意還是連夜跑路還用說?”
宋翩躚一聽,竟然啞口無言。
她的確是這樣一個人,在認識最初就將其他人劃分好了格子區間,親人是親人,朋友是朋友,戀人是——這個還沒出現過。
她從第一次見青陸就將她當成妹妹,這些年一直未曾變過。即使青陸如今已經長大、身高不輸自己,已初顯女人風情,宋翩躚也未曾多想一分一毫,並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會拒絕對方“逾矩”的行為。
她偏執而熱烈,讓宋翩躚心悸的同時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她點燃了。
宋翩躚幾乎夜夜失眠。
青陸雖然與她毫無血緣關係,但卻是她親自教出來的、相處最久的,連總往宋宅跑的許招酒都落在她後面。
宋翩躚幾乎已經習慣了在宋宅時有青陸的陪伴,起初是一個小蘿卜丁,乖乖地坐在地毯上看自己。後來是一位清麗的少女,在自己回到宋宅時,總是第一個出來接她,眼裡帶星。
當那個真實無比的世界與現實重疊,一切都變得奇異起來,最初的火氣被壓下後,宋翩躚總怔然想起遊戲中的青陸,甚至有時會異想天開——
青陸在這個世界長大,會更像誰呢?林輕鷺?封月閒?還是聶凌波?
仔細想想,這三位的年齡都是交錯開的,難不成是先像封月閒、再像林輕鷺、最後像聶凌波?
宋翩躚頭次發現自己還有這樣的奇思妙想。
但認真來說,應該是誰都不像。
青陸就是青陸,她會在這個世界活出自己的風采。
她是赫然有名的天才少女,跟隨導師在她的專業領域初綻鋒芒,她是未來註定會閃耀的星星,是……是自己日後的愛人。
青陸成人禮那天,宋翩躚推掉股東會議,去見她。
她將親手做的生日蛋糕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無端覺得自己像來探望病人的家屬。
好在鼻端沒有無處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一片乾燥清爽。宋翩躚拉開窗,讓秋日黃絨絨的陽光多進來些。
她撐著雙手,跟青陸說起近日做的事。
“我已經和卓鳴說清,聯姻的事就此作罷。”
就算沒有青陸昏迷不醒這茬,宋翩躚也不會再跟卓鳴繼續討論聯姻合作事宜了。她心裡已經有了旁人身影,就不會委屈自己。聯姻只是錦上添花,不是必要手段,沒有堅持的必要。
“你的成人禮取消了,大家都在問你人呢,我說你一時興起去國外採風了。”宋翩躚指了指小蛋糕,“你的宴會變成了一份蛋糕,再不起來吃,今天一過,連蛋糕都吃不著了。”
……
宋翩躚說了很多,口都幹了,她拿起杯子喝了點水,懷疑這樣真的有用麼。
按她的想法,就該把人連著機艙一起搬到醫院去。但凌意堅持說,對待這種潛意識不肯醒的遊戲玩家,要像對待植物人那樣,喚醒對方活下來的**。
許招酒在旁邊拼命點頭,她的依據是電視劇裡都這樣演,一定有道理。
宋翩躚對小表妹的說辭無動於衷,但凌意是遊戲架構人,她有必要參考對方的“喚醒方案”。
而且,青陸如今生理狀態完好,尚有嘗試的餘地。
不過宋翩躚已經說了這麼多,許招酒口中“青陸最想聽的”不聯姻了的訊息更是放在了第一句,青陸卻還沒醒,她心底不禁生起一絲隱隱的懼怕。
醫院是最後的保底手段,可如果醫院沒有用呢,如果青陸真的不會醒了呢……
緘默的房間中,盛滿秋日醺黃的光。
宋翩躚的理智被一點點壓薄、擊碎,不知何時,陽光在她眼底蓄的微光變成了一點水意,從眼眶跌落。
她心底漫開密密麻麻的悲傷,低喃: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了呀。”
這句聲音很低,像一聲輕嘆,悄然融化在秋陽之中。
一瞬間的情感外洩過後,宋翩躚又用理智將自己武裝起來,她收拾好表情,站起身去開蛋糕盒子。
語言沒用,說不準美食可以呢?
宋翩躚想起第一個世界隔著幾米遠都能被蝴蝶酥吸引的林輕鷺,忽然覺得下次可以做點蝴蝶酥帶來試一試……
“……要。”
宋翩躚剛拿起的蛋糕盒子啪的落回桌上。
她心底一顫,立刻回頭,髮尾在空中輕盈跳躍。
機艙悄無聲息地開啟,青陸揉著額角,從機艙中慢慢站起來。
黑髮在她身後傾瀉而下,紅棕色瞳孔中盛滿蜜糖般的秋光,看向宋翩躚,語氣堅定,又像在撒嬌:
“要和姐姐在一起。”
窗外枝椏簌簌的搖,抖落一地秋。
蛋糕甜蜜的奶油味在風中,悄悄與溫柔的秋天融化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青陸,即青道。《文選·顏延之》:“日躔胃維,月軌青陸。”呂向注:“青陸,東道也。言立春、春分月從東道也,言月行於此也。”
另有東方、春天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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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威遠將軍家的小公子,未來的郡馬爺是個藥罐子,聽說他文不成武不就還有隱疾。
林思慎聽著外頭的傳聞,心裡樂開了花,坐等著郡主上門跟自己解除婚約。
可郡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非但不跟解除婚約,還放言非她不嫁。
洞房花燭之夜,林思慎:郡主,你應當聽說了吧,我…
沈頃婠意味深長的溫柔一笑:沒關係
婦女之友郡馬爺vs腹黑高冷醋精郡主
對於後期經常斷更的1000字檢討
【先宣告:沒有“作者不日更就該道歉”的意思,個人行為個人行為個人行為,我自己心裡過不了坎覺得該說一下,與其他作者無關。】
寫這篇檢討的用意,一是覺得應該給正版讀者一個交代。二是作者本人不想再重蹈覆轍,於是輕輕地把自己釘在恥辱柱上,銘記於心,以後(儘量)不再犯。
首先要跟大家道歉,我不應該經常斷更,不管我有多少理由,都要先跟讀者表明這個態度。後面我會圍繞“為什麼會斷更”、“下本文如何避免斷更”展開我名為檢討實為替身寫作總結(bushi)的1000字。
【為什麼會斷更】
替身因為快穿的獨特性,是作者第一篇長篇文。它開文於2019年10月28日,到現在正文完結已經半年了。不管是字數還是時間上,連續寫了這麼長時間,人徹底乏了,很累。
不瞞讀者說,戰線拉長之後,寫到後期每天想到今天要碼字,唯一的感覺就是七年之癢眼不見心不煩快完結吧放我去找新歡,但開啟一看我的宋翩躚又這麼溫柔媽媽愛你愛你愛你【點菸】
半年是很長的跨度,有高峰期,有低谷期,這是第一個原因。
作者只完結過兩本文,第一本一竅不通,第二本懵懵懂懂,第三本也就是替身才算摸到一點正路,個人能力欠缺,長篇經驗欠缺,無法提高寫文速度,也會經常卡文,走得磕磕絆絆,寫不滿意不會更,這是斷更的第二個原因。
第三個原因是作者身體不是很健康(沒大病,沒賣慘別腦補,實事求是地列原因),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亞健康人士。平時最影響寫文的是頭痛的貓餅,醫院查不出什麼。寫文不是像打遊戲刷影片看書那樣,寫文是輸出,需要調動心力,頭痛的時候我寫不出來,會掛了請假條癱在床上玩手機(誠實)一般睡一覺就好了,但有時候睡覺也無法解決,好幾天才會好轉,很無解。
第四個原因是各種突發狀況,比如我清晰記得有一天我一覺睡醒,已經23點了,我心虛地爬上**掛了請假條(超小聲)
以上是我能想到的我曾經斷更的原因,最後再次道歉,尤其是不離不棄追完了整本文的讀者們,感謝你們的喜愛、理解、寬容以及無價的信任。
【下本文如何避免斷更】
說到正題了。
我仔細思考過很久,覺得我斷更最大的原因就是——我的替身是裸開的啊,是真的一章存稿也沒有啊,我要是有十章八章的存稿,我會淪落到現在給讀者寫檢討嗎!
所以下本文不管開哪本,我會帶著至少10w存稿來開文!爭取日更!
在存稿之前,作者要休息一陣子,還要為新文做準備(寫正文是一本文的最後一步,前期要查資料、做人設、寫大綱等)。
作者休息時間+新文準備時間+存稿時間,下本文可能要間隔比較長一段時間開啦。
下本接檔文是《月亮不見時想你》,喜歡的可以先收藏它鴨,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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