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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清算楊家

五天後,楊鎮伊帶著兩個傳信兵狼狽歸來。原來他確實是去肅州向鄭靖朗求救,但他沒見到鄭靖朗本人,還沒當成奸細關了起來,直到三日前鄭靖朗的小廝認出他,雙方才消除了誤會,將他釋放。宜竹思前想去,這事也太巧了。難道肅州有什麼秘密舉動,怕楊鎮伊洩露什麼才將他關押起來?她再聯想到鄭靖朗的一言一行,秦靖野說得不錯,他很會做人,也很講究說話的藝術。他的話聽上去總是那麼讓人舒服。但做的事……她也不想評價了。真相是什麼,她已經沒興趣去研究了。她這才驚覺自己對秦靖野的事情喜歡縱深琢磨,對他的品行求全責備,但對別人卻很少這麼做。

薊州城解困之後,便開始了艱難的復甦之路,拆掉的房子要重建,修道要重修。還要重新招兵練兵,讓百姓恢復生產。楊明成雖是代作者刺史,卻仍舊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在朝廷派來新刺史前,他就是薊州的長官。

秦靖野離開後不久,便命人送來了幾十車糧食和若干器械,這可真是雪中送碳。楊明成讓擅長農業和耕種的官員帶著有經驗的老弄仔細甄選種子,然後再按人數分發給百姓做麥種。

因為戰亂,薊州城內人口銳減,大量田地荒蕪,楊明成又讓士兵屯田。百姓忙時耕作,閒時練兵。

到了年後,薊州城已恢復了不少生機,陸續有百姓返鄉,也有不少流民湧入,與此同時,各方的訊息也紛紛傳來。

先是陛下出都路經扶風縣時,士兵譁變,楊妃楊明忠等一干人盡皆被誅,韓國夫人慘死刀下,魏國夫人和秦國夫人自盡身亡。楊明成聽得心驚膽戰。

沒過幾日,他們又收到另一個訊息,成王秦琨已在靈州登基即位,當日改元麟德元年。並封肅州守軍為杜應漸為河西節度使,秦靖野為徵東大將軍等等,草創朝局,頒詔四方。全國各路兵馬陸續馳達靈州,數月後兵力已達十幾萬之眾,新皇又向回紇借兵,一路浩浩蕩蕩地向長安進發。其他各郡官員把守門戶,力擋胡虜,江南、蜀地暫時未遭戰亂,兩地的軍糧源源不斷地運往西北重鎮。唯有河東二十四郡,因為離賊巣最近,全部淪陷,但各郡民眾已經在私下結眾抗賊,總體形勢正在轉好。

宜竹每每聽到這些訊息不禁大感振奮,這次戰亂事件很多部分與安史之亂相似,但有些又不盡相同,比如它開始得很早,戰亂的結果相比安史之亂要好上許多。照眼下這種情形來看,平定戰亂,應該用不了八年之久。

麟德元年二月,賊首康拓利被兒子所殺,秦兵趁勢反攻長安洛陽,經過數月苦戰,在兩城百姓的配合下終於克復兩京。朝野上下一片歡騰,各地義軍紛紛揭竿而起,接連收復數十州縣。新帝稍作安頓便開始在各地安插人手,薊州也算是西北重鎮,自然不能例外。沒多久朝廷便委派一位姓韓的官員來接任薊州刺史之位。楊明成的代理生涯也到了盡頭,他接到的旨意只是含糊的回京待命。臨回京前,張正遠的夫人特命貼身丫頭送來一封書信,並言:“這封信是夫人親筆所書,進京後務必持信去找任平任先生,他是今上老師的胞弟,一旦事情有變,或許能用上派場。”宜竹自然明白張夫人的良苦用心,楊妃楊相等人盡皆被誅,他們此次回京肯定是兇險難料。但有敕令在身,他們不得不回去。

那丫頭末了又說:“我家夫人讓奴婢轉告楊大人一句話:她代我家老家說完那句話,楊大人是一個例外。”

在場眾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張大人臨終前的情形,一時間,屋內靜寂無聲。楊明成十分感動,他從未想到會得張正遠這麼一個德高望重的人物的讚賞。宜竹想去拜訪張夫人,並當面謝她。誰知張夫人因丈夫驟逝,心情抑鬱,早已不見外客,並準備擇日扶靈柩回南方老家。宜竹也不好執意打擾。

與新刺史交接完公事之後,宜竹一家便默默上路回京,那位韓大人大概是怕他們中途逃跑,特意派了五名士兵,名為護送實為押解進京。他們進京後兩日,大伯和其他們楊家族人也被人解送回京。至於朝廷要怎麼處置他們,誰也不清楚。一時間,楊家眾人驚慌失措,愁雲慘淡。

楊明成深知干係重大,一得了機會就命心腹將信交至任平手上。這封信後來果然起到了一定作用,它至少讓兩家的家眷免罪。但楊明成和楊鎮伊楊明功三個成年男丁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免罪,他們去了一趟衙門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宜竹急忙出錢讓人幫忙打探訊息:他們三人已被關入大牢,聽候處決。同時,楊明忠,楊明利楊明義三兄弟的家產全部沒收,府邸被封。三府的成年男丁皆被斬殺。年紀大些的女人被貶為官奴,年輕些的沒入教坊司。長安西市血流成河,楊府女眷哭聲震天。平氏連驚帶嚇,一病不起。祖母趙氏年紀已大,上次逃難時生病沒及時調理,此時一見兒孫被收監,生死未卜,一時急火攻心,昏迷不醒。楊家上下亂成一團,宜竹既要照料母親,又要為父兄奔走,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這日宜梅神色凝重地來請他們四人去她家,眾人心情沉重,心裡都明白恐怕趙氏可能快要不行了。

趙氏仰面躺著,她的臉色白裡帶青,兩眼發直,氣若游絲。

趙氏打了個冷戰,僵硬的身軀顫抖了一下,混沌的目光一一在孫女孫女兒媳婦身上輪流掃過,帶著不捨和擔憂。

眾人壓抑地流著淚,湊到床前聽她說話。

趙氏氣息十分微弱,說話時斷時續:“都怪我……貪圖這榮華富貴,不然……咱們還都在益州老家……好好地……”眾人一起哭勸,齊說誰也沒怪她。

“我去之後,你們都不必守孝,宜梅宜蘭趕緊成親,也不必講究長幼之序,以免……生了變故。”平氏和王氏哭著點頭答應。

又看向宜竹:“你的性子最要強,以後改改吧。那秦世子對你有意,……你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為自己找個安身立命之地,順便、順便幫幫你爹和你大伯。”宜竹也哭著應下了。

趙氏強撐病體將眾人一一囑咐個遍,頭一歪,溘然長逝。屋內眾人齊聲大哭。兩家草草辦完喪事。過了幾天,平氏和王氏委婉地將婆婆的臨終遺言告知兩位親家。兩家人皆是顧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沒個明確答話。

先是宜梅的未婚夫家百般敲打、暗示,王氏氣得幾乎說不出話,宜梅問清情況後,拿著婚書親自上門退婚,並索要了一大筆錢財。宜竹不禁為堂姐的行為擊節讚賞。不過,提要索要錢財時,她又忍不住擔憂會影響宜梅的名聲。

宜梅神色平靜,冷笑道:“為什麼不要?拿著這些錢,至少可以為父親和叔叔奔走。至於名聲,我一個被退了婚的名聲能好到哪兒去,再多一樁也無所謂。”

宜竹安慰她,宜梅卻苦中作樂:“我娘很傷心,但我卻松了一口氣,我想也許是老天爺都覺得我們不合適,所以才出手拆松了這種姻緣。”話雖這麼說,她一個被退婚的女子再逢上家變,以後說上好親的可能性極大,難得她這麼達觀。

宜梅把這筆錢交給宜竹,讓她繼續為牢中的三人奔走求情,錢花出去不少,無奈收效不大。他們認識的人實在有限,父親昔日的同僚一是力不能及,二是明哲保身,一個個躲得遠遠的。宜竹結識的人只有鄭家稍好些。可惜的是鄭靖北一家至今仍在江南老家避難,至於秦靖野,一直沒有他的確切訊息。他在兩京收復後便火速離開了,有人說他在河東被胡賊圍困,有的說他在河西招兵買馬。

宜竹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為了維持一家的生計,她將茶樓稍一修葺改成了飯鋪,由小冬和小麥負責。至於釀酒,現在實在不是時候,戰亂之後,糧食奇缺,糧價飛漲,朝廷開始下令禁止私釀,一旦發現便會重重懲罰。如今楊家正在風口浪尖,家裡縱然有陳釀,宜竹也不敢拿出來去賣。好在當初戰亂前她藉著釀酒的機會藏了很多糧食,再變賣些金銀首飾,日子倒也不算難過。只是營救父兄,打理各種關節需要大筆銀子。

這日,她一邊替母親煎藥一邊蹙眉思索著今後的出路,正想得入神,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是一個皂衣小吏,宜竹如今一見到官差便頭皮發麻,心裡緊張。

那小吏尷尬地一笑,飛快說道:“別害怕,二小姐。我沒有惡意。”

宜竹反問道:“你認得我?”

那小吏點頭:“我叫李三,是看管監牢的。原來是萬安縣的。”宜竹見他態度恭敬,說話和氣,漸漸放下心來,開門放他進院。

李三站在院中繼續說道:“……當初韓國夫人要佔民田建別院,我家就在其中。我家只有五畝地,上有老母,下有弟妹,若是田地被佔,我們真是沒活路了。幸虧楊大人宅心仁厚,救了我們一家。我母親常常唸叨他,這次楊大人三人剛巧在我所管的監中,大人放心不下你們,特讓我看看。”

宜竹聽得幾欲掉淚,忙問父兄和大伯身體怎樣,有沒有受到嚴刑拷打。

李三道:“拷打倒沒多少,我已經囑咐那些兄弟們要好好照料他們,他們目前還算不錯,只是別的忙我著實幫不上。”

宜竹心裡萬分感激,她目前只希望父親能在牢中少受些苦,只要人還在,一切都有希望。她最怕他們撐不下去。

宜竹平復一下心情,拿出幾千錢遞給李三:“這些錢你收下,我給你錢決非褻瀆你的好意,只是你家也不寬裕,總麻煩你的兄弟們也不大好,你拿了這些錢打點打點他們,讓他們對我父兄多盡些心就行了。”

李三推讓了一會兒,最後收下了。他還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只說以後有事會來告訴他們。

宜竹迫不及待地將這個訊息告訴了母親。平氏的精神不禁一振,當晚便多吃了半碗飯。

只是她們還沒來得回味這一不幸中的喜悅,宜蘭繼宜梅之後又遭遇了退親的打擊。宜蘭畢竟不像宜梅那麼達觀,何況她一向對章文生情深意重。楊家兩個女兒前後被退婚,在左鄰右舍中引起了不少議論。宜蘭傷心過度,也跟著病倒了。平氏的病情也隨之加重。家中只有宜竹一人苦苦支撐。

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宜竹忙完了家務,霧著一張臉靠著牆根發呆。突然,院門“吱呀”一聲響了。

接著她便看見了蒼白清瘦的父親和哥哥正站在門口。宜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以為是幻覺,再仔細看時,兩人還在那裡,面帶笑意怔怔地看著她。

楊明成似悲似喜,哽咽著說道:“這傻孩子連自家人都不認得了?”

宜竹如夢初醒,她未語淚先流,接著上前抱著父親和哥哥痛哭起來。

聲音驚動了病中的平氏和宜蘭,一家人再度抱頭大哭。平氏不顧兒女在面前,將兩人仔細檢視了一遍,他們雖然精神差些,但身體還算好。眾人這才想起問了他們是怎麼被放出來的

楊明成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記得今天早上有人突然過來放人。他們像做夢一樣走出來。一家人議論紛紛,胡亂猜測著這個恩人到底是誰。

第二天,宜竹意外地接到鄭靜婉的一封簡訊,說她已於兩日前返家等安頓好就請她過府吃茶。宜竹腦中靈光一閃,猜測這個應該是鄭靖北無疑。他有這個能力,為人又熱心腸,時間上也符合,不然為何早不放晚不放,偏偏他一回來就放人了?宜竹將這個猜想說出來,眾人十分贊同。平氏的病很快便好,她跑前跑後地準備禮物準備到鄭家去面謝鄭靖北。

沒想到的是,到了第三日鄭靖北竟先來楊家拜訪。宜竹一家自是熱情招待,並再三致謝,鄭靖北雖未明確承認,但也沒否認,宜竹以為這是他為人謙虛低調的緣故。鄭靖北來她家之前,已經在大伯家逗留一陣。宜竹這才知道,當初大伯一家被衝散後,便往南方去了。他們曾有緣跟鄭家同行,鄭大夫人途中生病,缺了一味藥,宜梅得知後及時送上,並親自給她熬了藥。這位夫人似乎很喜歡宜梅。

此後,鄭家和楊家時有往來。鄭靖北三五不時的來逗留一陣。平氏嘴裡心裡萬分感念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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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鄭靖北再次上門拜訪,他站在院中樹下和宜竹說話:“你兩位姐姐的事我也聽說了,她們的夫家真是有眼無珠。你要好好勸她們。”

宜竹答道:“我堂姐還好說,她生性達觀,見事透徹。至於我姐姐,我想她很快就能想明白,失去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鄭靖北十分贊同:“這倒是。”

他接著又把話題拽回來:“你堂姐她真的不在乎被退親?”

宜竹笑著將宜梅的原話大致重複了一遍,靖北笑得更愉悅了。

他感慨道:“這真是老天在幫她。不過,老天也幫了我一把。”

宜竹一臉驚訝了?難道他也被退了?她流露出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鄭靖北也不避諱,對她侃侃而談:“這次在江南老家避亂,我們兩家同處一地,彼此走動得多了些,這時候我們才發現彼此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怎麼說呢,她是那種望夫成龍的女孩子,而我,秉性散淡,不喜歡官場和仕途經濟,只希望能有三五知已,一起遊山玩水,讀書品茶,悠閒度日。可是她,已經開始苦口婆心地規勸我了,這讓我很為難。”

宜竹深以為然,兩個人的三觀最好一致,否則婚後肯定很痛苦。

鄭靖北在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後,又將話鋒一轉:“呃,我先前那番話是拋磚引玉。”

“引玉?”宜竹重複道,如今她全家團聚,心裡輕鬆,往日的俏皮性格又上來了。她戲謔道:“你大膽的引玉吧,我一定會準確傳達。”

鄭靖北卻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必須要向你澄清一件事。”宜竹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嚴肅起來。

鄭靖北緩緩說道:“救你父兄伯父的人不是我,而是二郎。”

宜竹吃了一驚,接著反問道:“什麼?他、他不是不在京城嗎?”

鄭靖北舒了一口氣,聲音變得有些沉鬱:“他回來了,在我回來的第二天夜裡到的。”

宜竹面帶焦急之色:“我不知道,他還好嗎?”

鄭靖北搖頭:“他很不好。”

宜竹臉上的焦急更甚,但她沒有打斷鄭靖北的話。

“他在河東招兵買馬收復失地,在與敵對戰時,被小人出賣,被胡賊圍困半月,後來他用奇計逃出重圍,不幸身中箭傷。他本來正在養傷,後來聽到你們楊家出事的訊息,先發急信給我,可如今不比太平時候,我從江南回京,竟走了二十來天。……後來他不顧部下苦勸,連夜騎快馬疾馳入京,回來當晚便入宮進諫,說楊家固然有罪,但只治主要人犯便可,不應該這樣波及無辜,血流成河。他還歷數你父親的種種功績。無奈今上當年屢屢被楊氏一門陷害,他的幾位兄弟的慘死也和楊妃有關,他對楊家恨之入骨,必要除之而後快。根本聽不進二哥的進諫,更何況,他對二哥早有成見。”宜竹忙插問為什麼有成見

“這要說到陛下在靈州即位的事,當時他手下兵微將寡,他聽人說,二哥手下有數萬騎兵,當下大喜過望,便讓人傳旨,讓他速速去靈州勤王護駕。當時二哥正好得知了薊州被圍的訊息,他繞遠路馳援薊州,然後才去靈州。可惜被鄭靖朗和他的舅舅捷足先登。陛下從此便對他有了成見。”

宜竹心裡既感動又感激,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詞形容才好。

靖北繼續說道:“那晚,他在陛下面前犯顏直諫,陛下大發雷霆,甚至命令金吾衛將他轟出宮門,二哥又氣又急,當下傷勢加重,暈倒在殿前。陛下終究心有不忍,又念及他殺敵有功和幼年情誼,只好無可奈何地準了他。第二日便傳旨大理寺,讓他們只懲辦楊家主犯要犯,那些平常安份守已、不作威作福的遠宗旁支能放的都放了。”宜竹聽得眼含溼意,淚光晶瑩。

靖北說完這些話,終於了卻一樁心事。他每每受到楊家人的感激心裡就十分不自在,如今終於放下來。

宜竹懇切地請求他:“我想見見他,當面……謝他,你能幫幫我嗎?”

鄭靖北遲疑道:“他在府中養傷,我先問問他再給你答覆。”

(紫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