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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4、564

殷渺渺的行動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認為沖霄宗沒有能力, 也沒有必要搶奪陌洲的地盤——三大宗門據守三洲,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平衡, 假如沖霄宗向外擴張, 就會破壞平衡,逼得萬水閣和歸元門聯手。

但是陌洲就在那裡,是一塊無主之地, 不可能荒廢太久。所以, 她選擇聯合北斗堂,拿下陌洲。

這既是為了對付魔修,也是為了擒獲天煞的手下, 但更多的, 是利益分配。

北斗堂就算得到了陌洲,短期內也不可能成為第四大宗門。畢竟要把門派發展成宗門, 需要時間、人才和積累,更不必說西洲環境惡劣,難上加難。

那麼,北斗堂拿了陌洲,她或者說是沖霄宗有什麼好處呢?有,一個盟友。

她和長陽道君結了仇, 雙方不死, 沖霄宗和歸元門很難親密合作。而萬水閣的遊衍野心勃勃, 絕對不甘屈人之下,難以掌控。

一個有實力又不會造成威脅的勢力,才是最安全的盟友。

況且, 還有燕白羽。元嬰圓滿,第一高手,隨時可能進階化神。

她需要他的一個人情。

此外還有其他考量,在此不多細表。

僅僅是北斗堂還不夠,這是盟友,不是小弟。沖霄宗需要一個依附於自己存在的“小弟”,加強話語權。

所以,她來了凰月谷。

綜合實力很弱,沒有什麼競爭力,卻渴望改變的女修門派。

無論從地域還是實力上說,都非常合適。

要讓小弟跟著大哥混,當然需要給好處。她本來打算的是陌洲,現在看來,還可以送給她們一筆不錯的生意。

殷渺渺默默構思著未來的方向,卻不知曉,此時此刻,念奴嬌已經萌生了同樣的心思。

葉舟把改後的丹方塞入《丹史》時,被一個抄寫丹方的女修看到了。她是丹樓的女修,師父是凰月谷首屈一指的煉丹師。

出於好奇,她在葉舟走後就翻開了《丹史》,找到了被他改過的方子,覺得疑惑又好奇——好端端的,他幹這個做什麼?

她將此事稟告給了自己的師父,也就是凰月谷的長老。

長老很重視。她們生活在東洲,沖霄宗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自家的情況,對於其關鍵人物,門派一向非常上心。

殷渺渺無疑是重中之重。

門派上下對她的觀點並不一致,但看她過去的種種行為,基本能認定她不會做無用的事。而本次拜訪,也絕對不是路過作客那麼簡單。

她特地叫師弟在《丹史》裡放了這兩張方子,是什麼意思?

長老翻來覆去看著兩張丹方,愈發認定殷渺渺帶著葉舟前來別有深意。她思考許久,帶著它們求見了念奴嬌。

念奴嬌正靠在貴妃榻上小憩。旁邊的繡棚上繃著白絹,數根細如牛毛的繡花針懸浮在空中,熟練地穿針引線,一朵大紅的牡丹花徐徐盛開在絹布上,栩栩如生。

“深更半夜的,”她睜開眼,柔聲問,“你怎麼過來了?”

“有件事我拿不準。”長老說著將葉舟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眉毛緊皺,“你說,她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念奴嬌輕攏柳眉,若有所思:“丹方?這倒真是奇怪了。”

她相信在昨日的談話中,殷渺渺的來意已然十分明晰,可當時她提也不曾提過丹方事。思忖片時,又問:“許是順手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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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也這麼想過,咱們痴迷此道的,總有些痴意。只是,”長老壓低聲音,“那個姓葉的煉丹師,進的是她的屋子。”

她特地找人詢問過,確定葉舟並未單獨居住,兩晚都合宿在一處。他們關係如此特殊,怎麼看都不像是偶然。

念奴嬌尚不知曉,聞言輕輕“咦”了聲,沉思道:“那確實有些奇怪了。但我沒記錯的話,這都是很久以前的方子了。”

凰月谷的女修嫁出去了不少,然而鮮有忘本,時而回門派小住,離去時,有些秘術、丹方或是別的什麼,就會“不小心”遺留下來。

數千年來,底蘊不比三大宗門,也不像最早那麼單薄。很多老舊的丹方都已經淘汰不用,葉舟專門改了這個,又有何用意?

她想不明白,卻很肯定殷渺渺不會無的放矢,必有後文。

又一夜過去。

水悠然一大早便過來拜訪,道:“師尊有一株相思重瓣花開了,想請二位過去賞花。”

殷渺渺露出個恰到好處的驚喜笑容:“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名花,我們有眼福了。”

“此花嬌貴,養在山谷深處,隨我來。”水悠然引著他們走向院後的藤橋,那是沿著山壁修建的小道,僅容一人透過,且無扶手,說是橋,不如說是一根稍微粗些的藤蔓,表面粗糙,便於行走,聯通谷中的各個區域。

殷渺渺注意到,山壁上殘留著許多深深淺淺的指痕,還有刀刻劍鑿的痕跡。

水悠然道:“這裡以前是鍛體之地,不依靠靈力,只用手足和刀劍攀爬,這座藤橋,原來就是給弟子們休息所用。”

“怪不得,很了不起。”殷渺渺感慨。

水悠然感受到她的真心,微微一笑:“你也很了不起。”

她是念奴嬌的親傳弟子,煉氣期便隨著師父拜訪過沖霄宗。但當時,沖霄宗裡叫得上名字的女修只有紅砂真君,她作風強硬,得罪了不少人,一些弟子背後給她取外號,嘴下留情的叫“鐵娘子”,不肯積德的就叫“母夜叉”。

元嬰真君再厲害,也堵不住背地裡的嘴,何其可悲。

水悠然聽見的時候,紅砂真君的弟子夏秋月也在。兩個漂亮的女修互看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望見了不滿。

當時,夏秋月說:“他們根本不懂,師父要是不強硬一些,根本走不到今天。”

強硬、兇悍、霸道、得理不饒人,紅砂真君不那麼難對付,其他各峰的人會對她客客氣氣地的嗎?人性本惡,欺軟怕硬,她只有時時刻刻亮著拳頭,才能震懾宵小,守護弟子。

她無話可說,徒勞地安慰:“會好的。”

那個時候,殷渺渺是誰都沒有人知道。而後素玉秘境,她終於也成了元嬰的親傳弟子,可修為平平,又染風月,說實話,水悠然當時並未把她放在眼裡。

可是如今……夏秋月金丹未結便香消玉殞,她卻成了元嬰,還改變了整個東洲。

幾年前,東三洲的鼎樓紛紛被取締。漣洲離雲光城較遠,執行得不到位,很多鼎樓只是換了個名字,還是照舊營業。

念奴嬌就叫谷中弟子想辦法把人救出來:“從前是不好得罪,現在……誰敢鬧,我就敢殺。”

她們一氣救了好幾個仙城的鼎樓女子,而損失慘重的幕後老闆追她們到凰月谷,愣是沒敢進來討個說法。

他們過去做生意,背靠的是沖霄宗。如今沖霄宗要取締,他們卻頂風作案,捅出去傷不了凰月谷,反而是送死。

只能嚥下這口氣。

水悠然沒趕上這等好事,僅僅是聽說就覺得痛快。

谷中的其他弟子亦是如此,大家對殷渺渺是像玄派還是素派有爭議,卻都認為她很了不起。此次雙方若能合作,再好不過。

思緒流轉間,花園到了。

念奴嬌備了一桌小宴,請他們在涼亭裡賞花,作陪的就是丹房的長老。

相思花是十四洲的名花之一,色彩奪目豔麗,以單瓣居多,重瓣便是珍品。念奴嬌培育的相思重瓣花多達五重,放眼整個修真界也是少見。

但殷渺渺不是真正的愛花之人,贊了兩句便也過了。

主題寒暄後,長老主動開口,拿出了昨日的丹方,誇獎葉舟:“葉真人真是巧思,這麼一改,成丹率高了許多。”

葉舟沒想到有這一出,頓了下道:“我不過順手為之,不算什麼,貴派的傳承才是難得。”

他們倆商業互吹起來,且是專業吹,從材料的選擇,到煉丹的手法次序,再到其他,每句話都落在點子上,因此顯得格外真心。

長老本來打算吹葉舟,結果自己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道:“這都是最粗淺的丹方,效果遠不如其他丹藥,算不得什麼。”

殷渺渺在長老主動提及時,就猜到了來龍去脈,適時道:“低階廉價的丹藥,或許在丹道上已屬於過去,但是……並不見得毫無價值。”

正題來了。

在座的人精神一震。

殷渺渺又把當年說(hu)服(you)葉舟的那番話說了遍。

念奴嬌和長老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按捺住興奮附和:“確實如此,與諸多散修相比,我等的日子已是十分優渥了。”

三大宗門和七大門派收徒,都會考驗資質和品性,他們挑走了修士中最頂尖的一部分,剩下來的就只能加入中小型門派,或是乾脆做個散修。

他們辛辛苦苦接懸賞做任務,冒著生命危險賺了一點錢財。然後,轉頭就花在了丹藥、符籙或是法器上。

而這些又都是消耗品,一有不慎,傾家蕩產。

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就容易成為亡命之徒。都說散修兇惡,也不都是品性的緣故。

言歸正傳。

低端市場不受重視,卻是個非常龐大的市場。

不是無人瞄準這塊蛋糕,只是有能力做大的都去做中高階市場了,不屑於此,沒有能力空有眼光的,又沒有合適的丹方。

散修想要便宜的丹藥,卻不會傻到買沒效果的爛藥。丹藥事關性命,假如無法保證品質,他們寧可攢錢買更好的。

凰月谷卻可以試一試。

她們好歹是七大門派之一,又不與其他門派爭搶市場,只要能保持穩定的品質,薄利多銷,不失為一條合適的出路。

念奴嬌很是心動,卻難掩疑惑:“恕我直言,若是如此,於沖霄宗有何好處呢?”

假如低階修士都考慮買她們的丹藥,沖霄宗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殷渺渺作為門派閣揆,做出這樣的選擇,合適嗎?

殷渺渺答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丹鼎閣霸佔東洲市場,已經多少年沒有推陳出新過了?居安思危,她得給門派那群眼高於頂的傢伙送條鯰魚,打破原來安逸的環境。

良性競爭是必要的。

再說了,就算門派得不到一點好處,假若能叫所有人都用得起丹藥,這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沖霄宗要是只著眼於門派的利益,而不是東洲的利益,永遠只能是個門派,遲早有消亡的一天。

不過這是門派的發展戰略,屬於機密,她就不和念奴嬌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每當寫到這部分劇情,我都會懷疑一下:我寫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