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早忐忑不安了許久，被她害怕著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說話，等到她的恐懼因為安靜升到了至高點的時候，那個人忽然咳嗽了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的。
咳個不停。
殷早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方姝半捂著唇，因為用力的咳嗽那雙平日裡凌厲的雙眸眼角都泛著點點的紅意，一點都不像她。
方姝總是高高在上，冷眼待人的模樣，從未有過如此虛弱的樣子。
過去的方姝給她一種難以接近，靠近了便會死的悍意，現在的方姝更多的是色厲內荏，像是紙老虎，撲騰不了多久。
“殿下，你沒事吧？”殷早小心翼翼詢問著，被問到的女人掃了她一眼，不滿地說著：“死不了。”
殷早當即便閉上了嘴，她是巴不得方姝早些死，可她的關心也真的只是關心，並沒有其他意思。方姝這樣子回答就好像是在說她的關心不懷好意。
方姝的腳上受了些傷，走路一瘸一拐的，路面凹凸不平這讓她的步伐變得更加艱難。殷早跟在她身後瞧著，心中時不時冒出要不要上去扶她一把的念頭，但每每生出來，殷早又會找百般藉口打消那不切實際的想法。
方姝醒來後也沒問過其他人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想問還是對其他人的死活有了猜測，所以才不問的。
她不說話，這裡便顯得安靜十足。
殷早不是個太過安靜的人，有時候她是挺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待著的，但現在和一個人安靜待著的主動不一樣，她是被迫困在了這野外。
這種寂靜足夠讓殷早感到慌亂。
她總想找些話與方姝說一說，讓方姝能夠搭理自己，讓這裡不那麼安靜。
她尋思了許久，直到日暮西山，殷早才找到了方姝很大機率不會不理會自己的話題。
“若是在這山中過夜的話，恐有野獸出沒。”
“動物是對天災最為敏感的，早在災害發生時，這座山中大多的野獸都已離開了這裡，留下的也不過是死在這場災難之中的倒黴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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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真是博學多識，謹安佩服。”
“本宮從未見過你這般虛假之人，也不知你是真的在誇獎本宮，還是真的愚昧無知到了這般地步。”
她突然發難，殷早覺得尷尬，“殿下……”
方姝卻不想再理會她，只道：“本宮乏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讓她閉嘴不要再說，殷早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只得應道：“……是。”
她們兩個並未坐在一塊，哪怕是落難，這個驕傲的四皇女也不曾正眼看她一眼。
方姝不願與她有更多的接觸，殷早卻想挨得她近一些。
每每往方姝那邊移動一點，殷早都覺得心驚肉跳，像行走在刀尖之上。
夜裡的山林很冷，殷早被寒冷凍醒，她雙手搓著自己的胳膊往方姝身邊湊近了些。白日的時候她們並沒有生火，方姝是不會，殷早是忘了要生火，她知道一些野外生存的技能，在電視上在書本上，零星掃過幾眼，具體的並沒有瞭解過。
她自打穿越到這個世界後，除了科技方面的問題遠遠了落後於她所處的時代，其他的並不能說優於她在現代的生活，在現代的她可沒有好幾個人服侍著她穿衣打扮，更甚者她可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徹底當個廢物。
方姝養尊處優，也應當不曾落到過這等地步過。
殷早這麼一靠近她，便見著方姝在睡夢中瑟瑟發抖的模樣，在這稀薄的月光之下，她顫抖的模樣十分的可憐，這是殷早鮮少見到的方姝的另一面，如此的脆弱不堪。
甚至讓她有種現在她可以輕而易舉殺了方姝的錯覺。
殷早在方姝的身邊停了下來，她朝著被寒冷所威脅的方姝伸出了手，大拇指與食指分別按到了方姝的脖頸上，她感受到了手下傳來的微弱動靜。她想起了更早以前的時候，那日她在展潭的幫助下見到了方姒，在方姒面前誇下的海口，她會殺了方姝，不僅僅是為了母親她們報仇，也是為了這個國家的百姓們，若是方姝有朝一日登上了帝位，只怕是生靈塗炭，百姓們怨聲載道，屬於方氏的皇位終有一日會易了主。
哪怕她跟自己說那是為了大義，那是為了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在看到這般模樣的方姝時，殷早依舊下不了手。
她不敢殺人。
殺人所要揹負的東西太多了。
哪怕她要殺的是一個該殺之人。
殷早沉默地收回了手，她想她不是不想殺方姝，只是現在她們都被困在這個地方，如果殺了方姝的話，她恐怕要一直被困在這裡了。
這只是一個藉口，一個可以被輕易拆穿的藉口。
這是殺方姝的最好機會。
方姝死在了天災之中，誰也無法抵擋天的指令，現在方姝若是死了，沒有人查到她的頭上來，她也不用付出性命給方姝陪葬。
她應該要殺了方姝的。
殷早一夜無眠，第二日醒來時，忽然發現方姝發起了高燒，她一時慌了心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個時代的人生了病都是災難，富貴人家還好，抓的起藥，看得起病，可是對於一些貧苦百姓來說那便是等死。
她們現在在荒郊野外，她也對藥理不通，該怎麼救方姝？
……怎麼救？
她要給方姝降溫才行，讓她逼出熱汗來，這樣子燒便能退了。
……可，若是方姝便這麼死在了高燒之中的話，不也是一件好事嗎？
殷早恍惚地看了方姝一眼，她放下了所有的動作，然後坐到了方姝的身邊，她沒有害方姝，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救方姝而已，若是方姝自己撐過去了，她少不得還要尋個機會對方姝下手，可若是方姝就這麼死了，倒也是件好事。
“你死了就不會再有無辜之人因你而死去了，若是你就這麼死了那便好了。”
她守了方姝一早上，直到腹中感覺到了飢餓，殷早這才從方姝身邊離去，她得去尋點野果子吃才行。
殷早這一走便是半日，她什麼都沒尋到，山中的樹木都被那日的災難給破壞，大樹倒在了地上，她瞧見了被泥土掩埋在了下面的枝葉，並沒有找到可果腹的食物。天快要暗下去的時候，殷早才原路返回。
回去時方姝居然清醒了過來，坐在地上，一臉神色恍惚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燒糊塗了，殷早走近了一瞧，擺低了姿勢喊她：“殿下？”
方姝不曾理她，只是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她的腳步虛浮，殷早跟在她的身後總覺得她隨時都會倒下。
殷早覺得方姝可真是奇怪，讓她摸不著頭腦，方姝想做什麼？
太陽徹底沉下西山時，方姝停了下來，她轉過身看向了殷早，在她的身後是一條被泥石給侵佔了的河流，若是沒有發生幾日前的意外的話，這裡大概是一處極好的水源。
殷早沉默的與方姝對上了眼，方姝能夠找得到水源，她對這一塊地方很熟悉。
“殷謹安，你膽小怕事，不敢對我下殺手，當日又怎麼敢對方姒誇下海口說要殺了我？”
殷早只感覺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住了。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那日她離開府中她便知道了。
雙腿略為僵硬，殷早緩慢地邁動步子，朝著後邊退去。
恐懼的情緒隨著方姝的那一句落下被放大到了最大，各種情緒在心裡邊瘋狂叫囂著，殷早跑了起來，朝著身後跑去，害怕的情緒讓她不敢回頭看上一眼，生怕這一回頭，對上的便是方姝那張蒼白又可怖的臉。
她怕極了，就連摔倒在地上也沒有再留在地上哀痛著而是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朝著前方跑去，不安的情緒驅使著她往後邊看了一眼，先前明明還虛弱的不堪一擊方姝此時正慢悠悠跟在了她的身後，任憑她跑的再快，她也沒有拉開過與方姝之間的距離。
害怕讓殷早跌倒在了地上，慌張之間，殷早撿起了地上的石塊，朝著方姝扔了過去，一塊兩塊的，一次未中便兩次。
方姝的腳受了傷，她更是直接瞄準了她的傷腳將石塊砸了過去。
扔了好多次，好像是砸中了方姝，她隱約看見了方姝倒下去的身影，殷早心中一跳，摸起了一塊石頭慢慢走了過去。
方姝的小腿正流著血，她雙手抱著受傷的小腿，疼痛讓她皺起了眉，哪怕是如此，方姝也沒有發出任何疼痛的聲音來，她極能忍痛。
平日裡那張惑人的臉此時在月色之下更是泛著幾許勾人的可憐，方姝有了一張漂亮的臉，卻沒有一顆能與它相配的心。
她是惡。
她是毒。
她是不該存活於世的罪。
殷早抬起了手，她看著方姝抬起了頭，目光與之對上，在對方那雙略顯驚愕的雙眼之中，她一上前，手抓著石頭朝著她的臉砸了下去。
殷早聽到了石塊與血肉接觸的聲音，一聲聲，一下下，等到意識回籠，她猛然發現自己的滿手都是鮮血的粘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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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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