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蘭斯說完這句話之後，德拉科足足有幾十秒都沒有出聲，只是愣愣地注視著他，淡灰色的眼眸有些泛紅。
如果在以前，德拉科或許會憤怒、覺得被侮辱。他說不定會憤然離開，或者大聲質問蘭斯……可是現在，德拉科低下頭，再抬眼去看蘭斯的時候，他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
“你想喝些水嗎？”他聲音微弱柔和，伸手便去拿桌子上的茶壺。
“你聽不懂我的嗎？”蘭斯冷冷地說，“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我聽到了。”德拉科說。他張了張嘴唇，過了幾秒，才緩緩地說，“所以呢，你現在想跟我分手？”
“是的。”
德拉科微弱蒼白地勾起嘴角。
“沒關係，蘭斯。”他勉強地笑著，“我早就對現在的一切有所預料。只要你能好起來，我們可以重新從朋友開始做起，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的梅林啊。”蘭斯撇過頭，他喃喃著，似乎無語於少年的執著。德拉科將茶杯遞到蘭斯的身邊，蘭斯扭過頭吼道，“我不要！”
德拉科的手一抖，杯裡的水面掀起陣陣的波動。他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神情有點茫然無措。
他們都說蘭斯已經好了很多，可是他看起來仍然如此陰沉不定。
“我做什麼，才能讓你高興呢？”他迷茫地問。
“我不知道，或許――離我遠一點吧？”蘭斯不耐煩地說，“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我當初竟然會喜歡你，而讓我如此寶貴的學校生涯，都和你綁在一起。”
“你忘記了嗎，我們在很久之前就互相喜歡了。”德拉科勉強地裝作不在一起的樣子，笑了起來。
“是啊，我最奇怪這點。無論是誰喜歡上我，我都不會感到意外。我吃驚的是，我怎麼會喜歡你呢？”蘭斯緩緩地說，他的聲音猶如毒蠍般冰冷又傷人，“你只不過是一個被驕縱長大的，趾高氣昂、高傲自大的富家子弟而已，我到底為什麼要浪費這麼多年的時間，來一次又一次地包容你的壞脾氣，以此討好你呢？”
德拉科眼眸泛紅，他低下頭，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對。”德拉科低聲下氣地說，“我以後會改的，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了，好不好？只要你說，我就改……”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纏著我呢？”蘭斯不耐煩地說，“我們兩個只不過是談戀愛而已，又不是結婚，難道我還沒有分手的權利了？”
“我――我只是不明白……”
“等回學校之後，我們就換宿舍。”蘭斯冷冷地說，“我以後不想再和你一起住了。”
德拉科愣愣地注視著蘭斯，灰色的眼眸中已經泛紅。
“你為什麼要在我已經習慣了你的愛之後，忽然收回這一切呢？”他輕聲哽咽道，“你怎麼能如此對待我？”
“或者，這一切從剛開始就是錯誤的，我們也許本來就不該在一起。”蘭斯冷笑道，“想想吧，德拉科。你的父親是一個食死徒，更是伏地魔當初最信賴的手下之一。你的家族喜歡純血、權利、金錢、地位……並且能夠為此隨時拋棄自己的立場。你和我，本來就不屬於同一個世界的人。”
“可、可那不是我啊，等以後我繼承馬爾福家族之後，我會改變這一切的，我發誓――”
“那麼你又從哪裡而來的自信，覺得以後我仍然會喜歡你呢？”蘭斯冰冷地說，“我現在已經意識到了，德拉科，你我一點都不合適，尤其是我們之間的感情，更是巨大的錯誤！”
“你憑什麼認為這一切就是錯的呢？”德拉科眼睛泛紅，他既難過，又感到憤怒。
蘭斯轉回頭，他注視著天花板，神情平淡。
“或者是……從認識阿斯託利亞開始吧。”他輕輕地說。
德拉科的眼底還含著淚水，聽到蘭斯的話，他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你說什麼？”
“你還記得嗎，德拉科？那個時候我如此喜歡你，以至於忽視了阿斯對我的喜歡。”
蘭斯輕輕地笑了。
“有一個晚上，她用計謀讓你看到我和她在城堡走廊中跳舞，好讓你在生氣中坦白自己的真心……可那個時候，我抱著她的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麼我選擇的人不是阿斯託利亞呢？她那麼美麗、溫柔、理解我……而不像是你一樣，滿腦子只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那麼地驕縱、而要我不斷地為你退步。”
蘭斯側過臉，他看向了德拉科，嘴角緩緩地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們兩個本來就不應該開始這一切，不是嗎？”
“不！你在欺騙我！”德拉科憤怒地說，他猛地站了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從來都不喜歡她！以前不會喜歡，現在也不會喜歡！從很久以前，你在意的人就只有我!！”
蘭斯平靜地注視著他。黑髮少年臉上的平淡神情，讓人產生無力的氣憤和厭惡。
“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這樣篤定，那麼為何你還要如此大發雷霆呢？”他平靜地問。
德拉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眼眸泛紅地瞪視著蘭斯。
現在他的樣子，總算是有些幾年前那個被驕縱的小少爺，發脾氣時的影子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德拉科的聲音都在顫抖，夾雜著憤怒，“你到底為何會說這種話？！”
“我想要做的事情很清楚，我要和你分手。”蘭斯冷冷地說，“你還聽不明白嗎，馬爾福，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在一起，以後你也不要再來纏著我了。”
“我不信你會喜歡她！”德拉科雙手捏緊，他抑制地說，“她哪一點比得上我？！”
蘭斯只是平靜地，好整以暇地注視著他。
“你要怎樣才會相信？你可以叫她來。”蘭斯輕笑起來，笑容英俊，卻帶著的殘忍，“如果我在你的面前對她表白，親吻她……或許，你就會相信了？”
“不！”
一陣劇烈地晃動，德拉科膝蓋跪在床上，雙手緊緊地揪起了蘭斯的衣領。他的眼眸赤紅，急促地喘息著，指尖已經用力得泛白。
“你聽好了，蘭斯?波特。”他咬牙地、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也不管你是怎樣想的，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跟其他人在一起！”
蘭斯動了動下巴，似乎沒有感覺到胸口上那顫抖拳頭。他抬著眼，平靜地注視著自己上方的德拉科。
“如果我偏要這樣做呢？”
“誰敢和你在一起，我就會讓那個人消失。”德拉科憤怒道極致，聲音甚至變得陰冷起來，“如果你想甩了我，我付出一切代價，也會將你綁回我的身邊！你永遠都別想離開我！”
蘭斯緩緩地笑了。這笑聲在現在的局勢下顯得如此怪異突兀。
“你綁我？”他輕笑道，“你有這個實力嗎？”
德拉科的手指，已經捏得咯吱直響。
“我不信你不愛我。”他壓抑著憤怒說，“我知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會愛我，只能愛我！”
蘭斯撇過頭，他輕輕地嘆息一聲。
“瞧啊，德拉科，你又開始自大了。你哪裡來的自信，說出這樣的話？”蘭斯再次看向德拉科，冰冷地說，“如果你再敢威脅我，信不信等我被釋放，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
“你不會的。”德拉科說。他抓緊蘭斯的衣領，激動地重複道，“你不會傷害我的，永遠不會！”
“那是因為我被綁著。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你這樣對我又抓又拽？”蘭斯陰冷地說道，“如果不是現在，就算我手裡沒有武器，我至少也會揍你，讓你明白我到底說的是不是真話――”
德拉科眼眸泛紅，他憤怒又委屈地瞪著蘭斯，眼角眼淚滑下。
他的呼吸顫抖著，他直視著蘭斯，從懷裡抽出魔杖。
“刀鋒顯形！”
隨著少年的咒語，蘭斯緩緩地抬起了下巴。
他感覺到，他身上的繃帶失去了力度。
這麼長時間了，他第一次能夠如此深地呼吸，他能夠感覺到這段時間被魔法繃帶吸附阻斷的魔力，再次從他的體內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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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從碎裂的布條之中，看到了自己抬起的手掌。
自由。
他的手指緩緩地捏緊了手中繃帶。
“現在沒有東西限制你了！”德拉科吼道，“來啊，就像你說的那樣傷害我啊！你不――”
就在這時，德拉科覺得自己的手中一空。
蘭斯奪走了他的魔杖。
德拉科睜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只覺得一陣失重，他的後背重重地撞在了什麼東西上。德拉科愣住了，過了足足幾秒鐘，他才反應到自己被砸在了牆壁上，後背一陣鈍痛。
他向著病床上望去。只見蘭斯坐在床上，寬大的病服衣領敞在少年消瘦的鎖骨上，上面盡是褶皺。
蘭斯修長的手指輕捏著魔杖，他注視著它。在背對窗戶的陰影下，他的綠眸看起來如此專注。他衣衫不整、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可是他握著魔杖的動作那麼地優雅，彷彿他生來就該如此。
德拉科沒有反應過來，他倚靠著牆壁，雙手撐著地面，愣愣地注視著蘭斯。
蘭斯緩緩轉過頭。他的面色平靜，沒有譏諷、冷漠、疏遠……他注視著德拉科，嘴角慢慢地勾起一個弧度。他的眼底帶著些亮光，笑容釋然。
“永別了，德拉科。”他輕笑著說。
蘭斯抬起下巴，魔杖杖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德拉科睜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微張著，可是一個詞都發不出來聲音。他渾身顫抖，看著蘭斯閉上眼睛――
哈利破門而入，高高揮舞著魔杖。
“除你武器！”他喊道。
蘭斯手中的魔杖飛了出去，可他沒有睜開眼睛。
少年微抬著下巴，睫毛緊閉。在窗外照入的陽光中，他的下頜弧線如此優美，猶如黑天鵝般動人。
然後，他的身體就這樣倒在了病床上。
德拉科睜大著眼睛，他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那垂在床邊的修長手指。無數人從他的身邊跑向病床，他什麼都聽不到，滿腦盡是耳朵的嗡鳴聲。
血往上湧，德拉科的眼前一黑。
他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