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樓, 還真的有做朋友的那一天嗎?”他接著低聲問道, 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真的不管以往,就真的做個,普通朋友?”
沈觀答不出來, 他也確實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這就交給你們自己去抉擇了,”沈觀道,“我不能在這時候干擾你什麼,就算是小晚也不能。”
他即使依舊對秦樓這個人不感冒, 但也不會在這裡因為自己的心情去對蕭雪滿產生什麼影響。
但總而言之,把這一切說開, 倒是件好事來著。
蕭雪滿對秦樓的失望,最主要的原因, 大概是他覺得秦樓對自己的佔有慾大於愛, 而這種偏執的佔有慾被他深惡痛絕,且這種佔有慾在最不應該發生的時間段發生, 給他造成了無法逆轉的傷害。
真相大白之後,傷害沒有消失, 但至少秦樓已經努力傷害逆轉到最低,且這誤會重重也證明,他是因為太愛,才會滋生出自己控制不住的佔有慾。
所有愛都會有佔有慾,秦樓又是本心經歷如此,最後變成那樣, 也是有一定理由,他舉動錯了,但初心至少不讓人失望。
無論現在兩個人走成什麼樣,至少先前那段感情,蕭雪滿的唯一一段付出真心的感情,給了一個不是嘴上說說,也願意真的豁出命來救他的人。
他曾經用心教的銀鷹,也並非是聽了別人的挑撥就真的背叛他。
最後的事情,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也無人真的想它發生。
蕭雪滿曾經也說著,背負著恨,其實是很累的一件事情,如今事情都說出來,知道背後的原因,至少能叫他真的看開,真的放下。
“當然,小晚那藥應該是不能繼續用了,”沈觀道,“另外,小晚也十三歲了,他漸漸長大了,也越來越懂事,不是小孩子了,你也是時候把一些事情告訴他了。”
小晚上次從礦裡出來的時候,好像就是有什麼話要和他說的。
蕭雪滿也很認同這種說法,小晚靈力進步之後,應該也能發現自己身上的不對勁了,很多事情直接說,也別讓別人猜,遲早也要猜出問題來。
“等他回來,我會和他說的。”
蕭晚這次回來,便發現沈叔叔居然來了。
他明顯高興起來,問了他近來的情況和狐族的小狐狸們好不好,剛說沒兩句話,便被蕭雪滿叫進裡間去了。
外面,雲融規規矩矩地坐在榻上休息,見蕭晚和沈觀說完了,便站起來行了禮,然後自報家門。
“狐族族長好,”他道,“我年紀小,先前未去狐族拜訪,但是聽爹爹說起您。”
是紫雲麟貓家的小孩子唉。
沈觀最近在族裡的很大一部分事情就是在培養下一代,因為幾個好苗子都被前任族長禍禍了,只能重新培養,現在的崽子都不聽話,乖的沒幾個,養孩子經常養地他心力交瘁,現在看到其他族的孩子這麼乖,他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沒事,你先坐吧,”沈觀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是慈祥的笑容,“他們父子兩談事情呢,估計要一會兒才出來。”
蕭晚進去之後,蕭雪滿還在想著從哪裡開頭和他說,畢竟沈觀那邊知道的事情比他多太多了,但沒想到小晚卻先開口了。
他把自己的藤蔓放了出來,又把自己在礦裡的經歷簡單說了一下。
蕭雪滿:“……”
隨著雙系漸漸融合,再加上小晚靈力提升,他發現自己的本體是遲早的事情,上次頭頂冒綠葉子的事情蕭雪滿還記得呢,但是到現在就收放自如了,還是比他想象的快,他以為至少要等到靈王階呢。
小晚要的解釋,和蕭雪滿現在打算和他說的事情,倒勉強也能算是同一件事,剛好撞到一起去了。
他嘆了口氣,把先前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比和沈觀那時候說的詳細一點。
蕭晚聽完之後,也陷入了與蕭雪滿之前如出一轍的呆滯表情。
他心裡依舊對秦樓這所謂另一個父親不太接受,但如果就沒有秦樓那時候的舉動,就不會有他,天息神樹是從來不會自己結果子的。
還有丹藥那件事,他其實和自家爹爹的感受很像,畢竟是已經用了三年了,即使在現在準備停用了,那畢竟是三年的靈力結晶,只說因為不知情便把這人情理所當然還要怪人不知好歹多管閒事的話,就太沒有臉了。
“我把這些告訴你,不是叫你非要認他的意思,”蕭雪滿道,“我之前和沈觀談過,有了一些想法,我與秦樓之間無論是什麼關係,都不會影響到你的選擇,同理,無論你怎麼想,我也不會干涉,我們可以商量,但不會替對方做決定。
小晚,雖然你是我的孩子,但是你也長大了,是獨立的人,我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也是因為你是時候應該知道了。”
蕭晚一直沒說話,他突然上去抱了蕭雪滿一下,然後一直在他懷裡沒有起來。
他小時候經常這樣,但現在長大了,就不會這麼膩人。
“天樞院,爹爹在天樞院的那段,”他說,“……很辛苦吧?”
蕭雪滿一愣,然後道:“都過去了。”
元樞已經是個死人,他已經沒必要和死人置氣,現在提到這個,心態也很穩定。
至少秦樓真的殺了他,幫他報了仇。
蕭晚提到這個,這叫蕭雪滿瞬間想起了很多,他那時候一定要找到秦樓的原因。
元樞手裡有專門剋制他的東西,蕭雪滿逃走的那時候,是等了好久的機會,等到元樞想從八階衝九階的時候反擊,元樞那時候最虛弱,才被他弄成重傷,但沒死。
靈神階太難死了。
蕭雪滿那時候動過手之後,才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他便只能按照暗語樓蘭的預言去找他的孩子,這不僅出於當時的約定,他自己也感受到,可能只有秦樓才能殺地了元樞。
若他們那時候沒有戀愛,秦樓對當時他們最初的約定,是完成地很好的。
如果說過往是一段無解的題,他和秦樓都沒有在上面寫出讓人滿意的答案,但該死的人都死了,他現在也活得好好的,甚至還有小晚。
就算是為了小晚,先前的那些也不算虧。
蕭晚趴在他懷裡不講話,他大概是在為蕭雪滿難受。
但是蕭雪滿倒是在這個過程中越想越清楚,心裡也漸漸通暢起來。
“我用普通的丹藥也可以好好修煉的,”蕭晚輕聲說,“那個封一炎,不是也是這樣修煉的嗎?爹爹不用為我擔心,只隨著自己的心意走就好了。”
蕭雪滿彎起嘴角笑了一下,而後應答到:“我會的。”
第二天,他是主動去找秦樓的。
秦樓打開門看見他,明顯是意料之外,而後一下子緊張了很多。
“……先進來,”他手指都不自覺縮緊了一些,“我、我給你泡壺茶吧?”
蕭雪滿看著他有點笨手笨腳地泡茶,他喝了一點,卻發現這味道有點說不出來的熟悉,好似之前在什麼地方喝過,那桌子上擺著的茶點,看起來也很熟悉。
他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曾經在傭兵工會的方舟上,封一炎在那裡修整著準備打架,他就在那裡喝茶,還誇了一句茶和茶點都不錯。
“封一炎和我說了,我就準備了一些,”秦樓道,“但是我不太會泡……”
“沒事,”蕭雪滿把茶杯放下,笑了一下,“隨意就好,我也沒那麼多要求。”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蕭雪滿接著開口了。
“我聽了那些之後,有幾天的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處理才好,”他道,“我已經分不清楚我們兩個人到底誰錯多錯少,昨天沈觀特意和我聊了這件事,我也想清楚了。重新開始什麼的,或是複合,是不可能的了,這句話我先放在就前面,錯過就是錯過,我們兩個人沒辦法再在一起了。”
秦樓心裡一涼,但蕭雪滿下一句話把他救回來了。
“就當做認識的舊友相處吧,”蕭雪滿道,“我在想,如果我們沒戀愛過,現在就應該算是舊友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就是可以做朋友的意思嗎?”秦樓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好像失去了處理資訊的能力,他需要在蕭雪滿嘴裡聽到確切的答案,才能覺得安心一點,不得不反覆確認,“是這個意思吧?”
“是這個意思,”蕭雪滿嘆了口氣,“我們都放下吧,不糾結過去情感,既然理不清,直接丟掉就好了,可能這樣對我們兩個,對小晚都好。”
“那我、我可以偶爾過來看看你嗎?”秦樓小心翼翼地道,“不會很頻繁,也不會打攪小晚的,我只是……想來看看。”
蕭雪滿點了點頭,道:“如果是朋友的話,可以的。”
他稍微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想來的話,宿酩酩他們偶爾也來吧,銀鷹……也隨他。”
他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倒是真的有些松了口氣。
可以用平常心看待自己一手建起來的宗門,一手培養起來的同伴,對蕭雪滿來說才算是真的放下。
他說這些的時候,心裡一派平靜,不僅是和秦樓,也像是和自己的和解。
“也別來太多次,我招待不過來,”蕭雪滿提醒道,“望天仙門我可是交給你們的了,事情一大堆,你們都沒那麼閒。”
秦樓自然答應。
眼前這些事情,已經遠超他的預期,只要能看看雪滿,又不被他排斥就非常好了。
“你也不用那麼小心翼翼地對我,更不用偏執。”蕭雪滿看看桌子上的茶點,“我們之前也不這樣,平平淡淡的,比什麼都好。”
蕭雪滿還記得,林願那時候說他們兩個之間從來不吵架,不像宿酩酩江衍那樣鬧鬧騰騰一天掐三回。
即使再好的情侶,也不可能沒有摩擦,他們兩個人沒有,不過是把這許多摩擦藏在心裡,最後控制不住,就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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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發之後留下一片狼藉,可情況居然不算太壞,他和秦樓都還活到了相互坦誠的這一天,如今還有小晚。
情侶是做不了了,但兩個人之間並不一定就要成為情侶。
蕭雪滿和沈觀談過之後,也試圖追根溯源地找問題的癥結在哪裡,但是他想來想去,只想到如果他和秦樓都沒有之前顛沛流離被命運反覆折磨的那一段,都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也許在這樣的情景下遇見,他們可以用一個正常人的情緒去應對這一切,不會選擇相互瞞著。
可沒有那個如果。
已經嘗試了戀人之間的不合適,倒不如都退一步,就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