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從瓶蓋上劃過,被突起的刺給戳傷,一個紅點從手指上冒了出來,逐漸凝聚,最後化為一滴掉落在地上。
輕微到沒有聲音,落在地上的血珠很快於地位融為一體,鑽入土中,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
從頭至尾,手的主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傷口,等他喝完水,看見瓶蓋上莫名染紅的一塊時,才反應過來。原來手被劃傷了?
可是,一點都不痛。
不僅是這種小傷口,哪怕是被利刃劃出血口,被子彈擊中,甚至是斷手斷腳,恐怕他都不會覺得有疼痛的感覺。
痛是什麼?
這對於阿爾法來說,是一道無解的題。
同樣,快樂是什麼,那些讓普通人感覺的愉快和幸福等等一系列正面的感受,他也無法察覺。
有時候,阿爾法看著周圍的人露出痛苦或者是快樂的表情,都會覺得他們是不是有病。不然的話,為什麼一個好好的人,總是那麼情緒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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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是在他母親死去的時候,看著周圍人痛哭流涕的表情,阿爾法覺得無法理解,他只是覺得解脫。那個女人死了,他輕鬆了,不會再有人束縛他。
從那以後,阿爾法就會經常感受到周圍人看著自己的異樣的表情。似乎是因為他在該哭或者該笑的時候,總是毫無反應。被人排擠為異類,阿爾法其實無所謂。但是因為被排擠為異類而引來一些麻煩,那就很不妙了,所以從那時以後,他學會了一種表情。
笑,阿爾法覺得這是最萬能也最容易學會的一種表情。
別人怒罵你的時候,笑一笑。
有人莫名其妙的流淚的時候,笑一笑。
看到周圍人露出驚訝的表情,笑一笑。
哎,奇怪,為什麼自己笑了,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卻更異樣了,甚至驚悚?真是麻煩,人類這種情感多到無聊,乏味又愚蠢的生物。
阿爾法不耐煩了,他不再偽裝笑容,對於每個看自己不順眼或者自己看他不順眼的傢伙,他決定採取最簡單的方式——讓他再也用不著見到對方,永遠一了百了的方法。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阿爾法順其自然地成為了幽靈。他突然發現,在這個地下世界的傢伙們比地上的人好相處多了,因為他們大多也和自己一樣,是沒有感情的。
不過這個時候,阿爾法又學會了笑。因為他發現在這裡露出笑容,再配上足夠的實力,得到的不別的,而是畏懼。
畏懼是阿爾法最喜歡的一種感情,也是最直接,最方便,連他也能明白的情緒。
阿爾法喜歡將地下世界的幽靈們給以分類,實力弱小的垃圾,實力一般的雜碎,還有實力與自己一樣甚至更高的夥伴。他樂與這些夥伴們交往,因為他們往往話不多,而且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其中,最讓阿爾法感興趣的一個就是七號。那是個似乎與他一樣感情淡漠的傢伙,不過與自己不一樣的是,七號有一些奇特的小癖好,喜歡養寵物和下廚,似乎想要藉此證明他還是一個正常人。
阿爾法雖然常常感嘆七號在做無用功,不過也不關他的事就是了。
不過卻有一個不守規矩的傢伙打破了這份平靜。一個實力明明是垃圾等級,自己卻不能動手解決掉的麻煩傢伙。
要不是有七號那家夥盯著,阿爾法早就悄悄地清除掉他——陳霖。
這原本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雜碎,應該在他的生活裡一閃而過,然後在某個角落默默死去。然而事情卻走上了另一個路線,在幾次接觸下來,阿爾法發現了一個秘密。
陳霖看著周圍人的時候,眼睛裡的神采,是和自己一樣的!
一樣的,一樣的,一模一樣的!
沒有光,沒有情感,就像是看著周圍的小丑在上演鬧劇。
無論是去參加特訓,還是被自己給扔到孤島,這個人眼裡的情感和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是截然相反。他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卻裝出一副在乎的模樣。
不,阿爾法氣憤了。
他看著這個本該和自己一樣的人,做了許多愚蠢的事情。保護隊友,團體合作,身先士卒?只要一想起來,阿爾法就覺得反胃!他像是看著世上另一個自己在做著一個扮家家的遊戲,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陳霖,這個虛假的人,他比自己聰明多了,他偽裝得更真實,他假裝自己對周圍人有感情,周圍的人也對他回以感情。透過這種方式,他活得像個正常人!
是的,是的,一個和普通人一樣嬉笑怒罵的正常人。看著本該是自己同類的傢伙,漸漸被那些沒用的情感束縛住,甚至連七號都在陪著他玩這種遊戲。
阿爾法終於出離憤怒了。
他曾經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因為太多人這麼質疑過他了,不過後來阿爾法決定不再去煩惱這個問題,他認定那些覺得他精神不正常的傢伙才一個個都是瘋子。從此,他頗有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
現在,他看著陳霖走上了一條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是自己不正常,還是對方腦殘?
可悲的人,阿爾法替陳霖祈禱,又一個精神不正常的患者在這個世界上誕生了。
這個無聊,枯燥,無味的世界,究竟還要誕生多少個總是莫名其妙哭泣笑鬧,像神經質一樣的傢伙呢?像自己這樣理智鎮定的人真是越來越稀少了,也許是獨一份?
哎,寂寞。
雖然很惋惜陳霖也走上了精神患者這一條路,不過,阿爾法對於這個前同胞的興趣還是未減。不,是越來越大了。他一直看著陳霖,看著他與他隊友的互動,與唐恪辛之間有趣的交流。
看清他每一絲的變化,以及——他對自己的殺意。真是有趣,一個勢力弱小的人,竟然不自量力地對上位者產生殺意?
難道是自己對他說的話,引起了他的警戒了?
可惜,要不是唐恪辛及時趕到,那一次阿爾法真打算抓住陳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帶走,帶到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仔細研究一番。
這個人的腦子裡究竟是哪一塊產生了異變,才和自己有這麼多不同之處?
痛是什麼,快樂是什麼,為什麼笑,為什麼哭,為什麼又要流淚?
這些問題,阿爾法以前從不屑於去問別人。但是,他現在突然產生一種衝動,他想要問陳霖,讓他告訴自己答案。
如果是這個人的回答,自己說不定還有興趣聽一聽。
阿爾法發現自己似乎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他想要知道陳霖,更多地瞭解他。比如,他為什麼在笑,為什麼生氣,為什麼痛苦?
上一次,他是為什麼想要殺自己?下次再說些什麼,他才會再次對自己產生殺意?被陳霖用那種凌厲的眼神盯著,感覺似乎也不壞。
阿爾法覺得,自己似乎對陳霖的每一個變化,每個表情,每種眼神,都很有興趣。
然後,當他終於蠱惑陳霖將匕首捅進自己身軀的那一刻。
他知道答案了。
什麼啊?
原來這就是痛苦嗎?
利刃刺進肌肉的感覺,火辣辣的,被那雙冰冷的眼睛注視著,卻又感覺心裡一片寒冷。而原來身體裡湧出來的血竟然是熱的,為什麼之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呢?
還有那個貼近自己身邊,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也是溫熱。
很新奇的體驗,可惜,這只是個小遊戲,不過這個小遊戲卻讓阿爾法產生了更多逗弄陳霖的興致。似乎在這個人身上,自己能找到那種被稱為樂趣的東西。
地下世界的顛覆,幽靈們的復仇,圍剿與反抗,這些都不是阿爾法感興趣的事情。不過,看著一心一意地做這些事的陳霖,卻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不在乎幽靈會怎樣,禿鷲會怎樣,那些a級會怎樣,他的樂趣就是觀察陳霖。不過陳霖更願意和七號接近,對自己卻避之不及,這讓阿爾法有點小小傷心。
“在一切結束之後,我告訴你你被選為幽靈的真相,如何?”
看著陳霖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動搖,緊緊盯著自己的模樣,阿爾法心情不錯。
原來這就是愉快的感覺?似乎也不賴。
思緒回到當前,扔掉手中喝空的瓶子。阿爾法想,啊,又這樣發呆了一下午。
其實他很想快點去逗弄陳霖,不過,七號卻禁止自己每天去騷擾。對於七號,阿爾法也很束手無策,在不想兩敗俱傷的情況下,他拿七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哼著小調,阿爾法終於站起身,說起來,他在這裡坐了有多久了?
算了,反正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
“啊,阿爾法老大!”
盧凱文看見像殭屍一樣坐了兩天的人終於起身,喜出望外。
“您要外出嗎?”
阿爾法沒反應,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容讓盧凱文不敢逾矩。
“昨天隊長說,如果你醒了後有時間的話,就去找他、他……”
看到那個人站著一動不動,只是眼珠轉了一圈盯著自己,盧凱文覺得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在哪?”
阿爾法終於出聲,雖然因為幾天沒說話那聲音聽起來沙啞恐怖,不過盧凱文總算松了口氣。
“隊長和唐老大似乎在外面執行任務。”
“哼哼。”
阿爾法不快地輕哼了幾聲。
“不去。”
“啊?”盧凱文為難,“但是,隊長說這次的任務很需要您的幫助。”
阿爾法耳朵動了動。
“他親口說的?”
“應該……不,是的,隊長親口說的!”
來自動物對危險的應對本能,讓盧凱文及時改口,然後,他看到了阿爾法那標誌性的微笑。
“地址。”
盧凱文剛匆匆報上地址,就見阿爾法風一樣地飄出去了。
真的是飄。
一個兩天沒吃飯,從上回去了隊長和老大那裡回來後就一直發呆到今天的人,就這樣出門真的沒問題嗎?不會半路猝死嗎?
阿爾法卻全然沒去在意這些。
他腦子裡想的是,今天該怎麼逗弄陳霖好呢?是繼續用他關心的事挑撥他,還是去招惹他生氣?似乎兩個都不錯。
一想起陳霖每次欲言又止,想要知道真相又不甘心來問的表情,阿爾法總覺得很愉快。
陳霖究竟是怎麼成為幽靈的,真的是阿爾法之前說的那個理由嗎?
噓,這可是個秘密。
誰,都,不告訴哦。
“哼唧,哼唧,我有一個小秘密,小秘密,我誰都不告訴,不告訴……”
插著口袋,阿爾法歡脫地走遠。
在這個充滿了精神病,只有自己一個人正常的世界,他總算找到了一個好玩的玩具。
至少,有那麼一點點不寂寞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已經盡力在描寫一個瘋子眼中的世界了。
看完後,那麼想必有些不是秘密的秘密大家也都發現了。
就這樣番外二送上,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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