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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0

對著男人危險的目光, 林洛桑的大腦還沒有及時參悟某句話, 腿卻先行軟了一下。

她立刻改口, 奉送上一個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笑容——

“那我們就不坐這個了,我也覺得稍微、稍微有那麼點暈。”

說完,還意思著在食指處比了一小節。

“你想坐什麼呢……?跳樓機?雲霄飛車?海盜船?”她嘴角的笑容僵在一個難以描述的弧度,儘量想裝作根本沒聽懂地扯遠話題, “或者餓了嗎, 我們去吃飯吧?”

男人淡漠地看著她, 以不變應萬變。

“你覺得呢?”

在裴寒舟並不接招的當下, 林洛桑終於充分意識到, 在某些關乎男人尊嚴的問題上, 她是絕對不能、也沒資格挑釁的。

由於保命要緊, 她當即狗腿地湊上前,拍了拍他的袖口,恭維道:“不管坐什麼都難以烘托出您在我心裡的偉岸,畢竟您的靈魂是如此的高傲而一塵不染,您的氣度是如此不凡, 您的身姿是如此威猛而高大, 胸襟寬廣, 非同一般。”

裴寒舟涼涼覷她一眼:“具體怎麼威猛, 說說看。”

“……”

對著男人膚淺而致命的問題, 林洛桑沉默了片刻。

題答不好,小命難保;回答過優,徹夜難休。

她現在甚至想去定製一面“裴寒舟宇宙最行”的錦旗懸掛在在舟總部的最上方, 最好還是夜光的,二十四小時常明,三百六十五天供萬千凡人瞻仰。

她舔了舔唇瓣,為了挽救自己於水火,採取曲線救國的方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裴寒舟還以為她在暗示什麼:“怎麼?”

“我餓了,去吃飯吧。”

“……”

她殷切地抬起眼,瞳仁被月色綴得發亮,男人垂眼瞧她,被她拽著手臂拉向前。

滿地星輝中,一對影子纏纏繞繞地擱淺。

她就那麼漫無目的地拉著他走,腦子裡還在想些亂七八糟的,打算看到閤眼緣的店就進去歇會,誰料沿途也沒幾家店面開門,原地休憩思考後續計劃時,聽到男人漫無波瀾的聲音——

“你打算現場給我抓魚bbq?”

她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錦鯉池前,池內的錦鯉都歡快地朝她湧來,晃動尾鰭時攪亂一池碎光漣漪。

吃錦鯉是不可能的,以她的廚藝現場bbq更是不可能,於是林洛桑喂完了魚,正打算提議要不回家吃苦瓜炒雞蛋的時候,男人應該是意識到危險將至,及時把她帶向了不遠處的旋轉餐廳。

這餐廳氛圍很好,透過窗戶能看見閃爍不定的城市路標牌,以及遠處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快速掠過的車輛與行人模糊成面,倒顯得這裡的愜意自在更為難得。

欄杆處還有一盞一盞的星星燈纏繞,頭頂迴盪著不知名提琴曲。

她撐著腦袋:“我都沒發現這裡還在營業,你眼神真好。”

男人反問:“你覺得是我眼神好?”

將他這個問句在舌尖稍作回味,林洛桑反應過來了:“噢,你提前定好位置啦?”

“我帶你出來,當然會把一切安排好。”他說。

她莫名其妙被男人語氣裡的篤定給蘇到,眉尾不自覺地揚了揚,輕咳兩聲壓下去,摩挲過盤沿,囫圇道:“地方選得還不錯,可以破例……加點分什麼的。”

沒想到男人聽清了,自唇角溢位聲笑,淡淡問:“加多少?”

林導師發揮專業精神仔細分析盤算,掩著唇道:“0.5吧。”

儘管知道她是在胡謅,他也沒放心上,但仍然對她的演算法表示質疑:“扣分60起,加分0.5,這演算法誰教你的?”

“我老公啊,”她說,“惹他不高興了就把你往死裡整,高興了也沒太大變化。”

男人蹙了蹙眉,正想問自己什麼時候把她往死裡整過,忽然又頓悟過來那聲“老公”是在說自己,所有雜念瞬間消散,只餘那重點二字在腦內加大音量迴圈播放,聲聲浸入肺腑,心境明朗身舒體暢,只想和她重點討論一下老公的一百種念法。

誰發明的詞,還……挺好聽的。

看著男人壓抑剋制地揚起唇角,林洛桑從盤子裡戳了個蝦:“你笑什麼?”

今天桌上的菜都是按照她的習慣點的,沙拉為主,少鹽少糖,卡路里並不高。

她安心地又吃了幾口,服務生又前來上菜,她看手指纖細還以為是女生,心頭一跳,抬頭看到臉和胸牌才放下心來。

就這麼的,突然又想起了他過敏那回事。

林洛桑抿抿唇,放下手中的蝦子,問裴寒舟:“不過,之前說到的你的過敏問題,到底是什麼導致的?”

男人頓了頓,掀開眼瞼瞧了她幾秒,這才問:“吃完了沒有?”

“差不多了,”她說,“你邊說我還可以邊吃嘛。”

又試探地問:“難道特別長嗎?”

“說長不長,”他淡淡道,“說短也不短。”

……

六歲那年,趙璇雅和裴樓的婚姻尚未徹底破裂,但婚姻依舊名存實亡,他鮮少與父母相處,被寄養在祖父母家。

長久的高壓讓他難以喘息,偶爾會跑去曾祖母的院子裡,簡單地透一透氣。

曾祖母給他的不多,卻是他對溫情感知的全部,偶爾會給他送來一盤餐點和一杯牛奶;曾祖父則喜歡看戲曲,常常迴圈播著一首怎麼聽都聽不倦的歌,就那麼拍著扇子同他講著國事與小曲兒。

相處的時光雖少,他同二位老人的關係卻最為親密。

他那時候只是慶幸,幸好兩位老人都健在,才讓他不至於無處可去。

直到曾祖父離世的那一天。

那陣子他被封鎖了所有的訊息,當天甚至被半年才見一次面的趙璇雅帶走,而趙璇雅的目的則是——給他尋覓一個自己看得上眼的未婚妻。

他也才六歲而已,和對面穿著小洋裙的女孩兒面面相覷,只覺得時光尷尬又難捱,還羞恥得讓人一秒都不想多待。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物品,被母親掃描器一般的目光掃視一圈後,精準定義出他的價值與價格,再同需要的人等價交換。

而聯姻娶一個所謂的富家名媛,對家中的事業有所幫助,讓趙璇雅面上有光,似乎就是他誕生下來的全部意義。

逢場作戲的笑臉和諂媚的逢迎聲中,趙璇雅的手機響了很多次,他想提醒,想離開這裡,但趙璇雅只是狠狠剜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亂動,隨後將手機放進包中,進行自己的“正事”。

他忘記自己和女孩被來來回回誇了多少次,眾人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中,儘管他知道自己獲得了高分,但仍覺被冒犯,仍感覺不到尊重,仍然……厭惡。

所謂的下午茶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他卻覺得有兩個世紀那麼難捱,坐上回程的車時,總算能夠鬆開攥緊褲腿的手,然而下一秒,他聽見趙璇雅接起了電話。

曾祖父在一個小時前辭世,而離開時反覆唸叨的,是想見一見他。

小孩子是感受不到世界觀的,只是覺得那一刻,好像有什麼地動山搖,譁啦啦地碎裂開。他陷入呆滯,甚至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樣的話。

他連哭都沒有眼淚了。

他看著被自己攥得皺成一團的布料,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一步,他甚至覺得是曾祖父在和他開玩笑。

但現實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攤開,他走進大門,管家悲痛地用手絹捂住臉頰,說,“少爺,你怎麼來得這麼遲呀……”

他被管家抱在懷裡,忽然嚎啕大哭痛不欲生,到最後沒了力氣,又被趙璇雅強行從管家懷裡抱出來。

他聽見趙璇雅刻薄地質問管家:“你一個下人怎麼敢抱少爺,算不算得清自己幾斤幾兩?”

趙璇雅就像社會用來分清階級的工具,甚至連心都沒有。

怎麼會有人連心都沒有呢。

而進入曾祖父的房門之前,趙璇雅甚至還小聲和他說:“兒子,今天這個你覺得怎麼樣?如果不滿意,媽媽明天再領你去見另一個。”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只覺得以往陌生的面孔,在此刻更加陌生。只覺得連成為她的兒子,被她這樣叫,都是一種恥辱。

可大門推開,趙璇雅的眼淚突然就決了堤,精緻圓潤的眼淚從她眼角滲出,一滴滴地滾落流淌,美麗又妥帖。

她哭得那樣傷心,眼中卻沒有悲痛,妝容都沒有遭到絲毫破壞。

她伏在老人的床邊大哭著,捶著胸口狀似自責道:“我怎麼就因為手機靜音沒有接到電話呢?我根本沒有看到你們給我打了那麼多電話,如果看到,我說什麼也會回來的……那時候我正帶著寒舟想要買一些水果帶來,我以為不會這麼快的……”

“老天爺,你好狠的心,你怎麼就捨得帶走這麼好的一個人,讓我們全家悲痛……”

可他知道那些話都是假的,她明明知道老人的情況,她明明意識到了那通電話有多重要,所以她沒有結束通話,只是靜音將手機反蓋在桌面上。

好像只要不結束通話,她就真的不知情,她也不用接受任何譴責。

她把自己包裝得偽善又完美,不留破綻,唯一留下的只是六歲的,寡言少語的兒子。

“寒舟,愣著幹什麼,快過來,”趙璇雅的聲音遙遠而冰冷,近在咫尺地呼喚他,“你曾祖父給你留了東西。”

他機械地走上前,覺得五臟六腑翻攪得難受,走到床邊時看到老人黑白的遺照,而不遠處就是蓋過頭頂的白布,還有趙璇雅虛假的眼淚。

那一刻的趙璇雅分明在淌著淚,可眼裡卻好像還帶著些笑意,彷彿因下午茶的成功結束而雀躍,彷彿因瞞天過海而自得,彷彿因自己的聰慧而沾沾自喜。

噁心,反胃,不齒,崩潰,不解,難以置信,絕望……

他的世界徹底坍塌,一瞬間所有的感官失靈,他聞到女人身上傳來的花葉香,如同一把利劍刺進他的顱骨,再翻攪得他胃中翻江倒海。

曾祖父有那麼多話要和他說,而他明明有機會見上這最後一面的,明明可以不讓曾祖父帶著遺憾離開的,明明是可以趕上的……

但因為趙璇雅,他錯過了。

可她居然沒有絲毫悔過之心,無恥卑劣,甚至還為自己營造出了高尚而偉大的形象。

他遭受了太大的衝擊,當場暈了過去,隨後就是長達一週的高燒不退,夢中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只有女人刺鼻的香水味充斥著每一個角落,他崩潰地想要逃,卻怎麼都逃不開。

好不容易退了燒,睜開眼第一瞬,一個親人都沒有,只是護士微笑著跑到他面前:“你醒啦?”

“我剛剛在噴你媽媽研製的香水呢,是不是很好聞,你有感知到,所以醒了?”護士朝他揮了揮手中的玻璃瓶,“這個是你媽媽送我的,現在都斷貨了,我覺得噴了心情很好,心想說不定噴了之後你也會醒呢,果然。”

“你不知道,在你高燒的這幾天,你媽媽頂著壓力釋出了一款香水,一夜爆賣幾千萬瓶……”

那款香水空前絕後地成功,他正處在精神創傷時期,幾乎遇上的每一個女人都噴著這款給他造成巨大陰影的香水,他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只想縮在角落不被殃及。

只要聞到,當時的窒息與絕望感就再次將他死死地籠罩。

沒有人覺得他是害怕,只覺得他是生病太久腦子不清醒,最關鍵時期失去了心理醫生的治療與干預,隨著香水風靡愈演愈烈,他的恐懼症也隨之加深並打成了死結。

日復一日,死結終於難以再被解開。

……

林洛桑從頭至尾聽完,整個人麻木得甚至快要失聲。

她從來沒想過,有關於裴寒舟的過敏史,竟然有著那樣一段連聽者都會覺得萬分揪心的過去。

這種情況,通俗來講應該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她所認識的圈內某位藝人,也是在遭遇重大創傷時視線中心有一把水果刀,對事件的恐懼和情感就轉移到了水果刀上,自那之後看到水果刀就會發顫痛苦,流淚不止。

她親眼見過。

“所以,你那時候應該也是……”她哽咽了一下,“曾祖父去世的噩耗還不能接受,就被你母親徹頭徹尾地傷害到,然後,然後對她的厭惡轉移到了香水……”

又因為香水在那幾年風頭無兩,幾乎每個女人都在噴,只要聞到味道,他的傷口便會無數次地被撕裂,痛苦的記憶也一次又一次被翻出。痛楚無藥可醫,只能躲避,年幼的他只能為自己尋找出一個不靠近的安全距離,方能免於受害。

就這樣,他漸漸本能地牴觸所有女人的靠近。

見她沒法繼續說話,男人點了點頭,接道:“小時候其實沒有現在這麼嚴重,只是後來長大了,有了是非觀後更加厭惡,才到了現在這種地步。”

她想說話,但喉嚨口乾澀得根本無法發聲,垂著眼,眼淚不自知地就往下掉。

男人蹙了蹙眉,坐到她身側,曲起手指擦乾淨她的眼淚。

“你別哭啊,”他無奈地低笑,“早知道不和你說了,害你這麼難過。”

她嗚咽地哭出聲:“你就該早點和我說的啊!!”

男人將她的頭摁在胸口,伸出手指撫順了幾下,這時候還在沉聲遷就和寬慰她:

“好,都是我不好。”

她說不清為什麼,好像是想替他把這些年的眼淚都一口氣哭出來,頭頂似乎還遞來他的心跳聲,半晌之後,她恢復過來,啞著聲音回:“……你很好。”

對話間隔太久,裴寒舟早已忘記她在回應什麼,低頭問:“嗯?”

“我說,”她吸吸鼻子,糯著鼻音抬頭看他,“你已經,很好了。”

是這個世界不好。

男人無言地瞧了她一會,這才伸出手指摩挲過她的眼尾,嘆息著低聲:“眼睛都哭紅了。”

她也抬起手指,摸了摸他那雙好像不會流淚的眼睛,最終停在他眼尾處,輕聲許願,“以後再也不為你哭就好了。”

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你,再也不心疼你,再也不為你感同身受,只陪著你笑,陪你鬧,陪你無聊地消磨平淡的時光,那樣就好了。

“以後不會了,”男人親了親她的額頭,“我現在已經,很知足了。”

///

後來裴寒舟又斷斷續續跟她說了很多,譬如這個病症帶來的諸多不便,譬如他也找過心理醫生治療,可惜收效甚微。

那天晚上林洛桑躺在床上,思考了許久。

或許是她天生不會把事情往最壞處想,竟然想著想著就忽然覺得,就算之前裴寒舟看心理醫生沒有什麼效果,只要她想辦法,多用一些時間,興許……她能把他治好也說不定?

這畢竟是他心內的一塊隱疾,他因此不能出席人多的公開場合,之前和她一起去看日出也在人群中感覺到不適。

既然更換過好幾個醫生,證明……他也是想治好自己的。

聽完了裴寒舟的闡述,她覺得男人對自己不過敏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目前原因她還沒找到,但只要再細緻地尋找一番,總能找到緣由。

而在那之前,她想要潛移默化地,用自己的辦法一點點消除趙璇雅當年遺留的陰影。

沒有人想帶著那樣尖銳的陰影生活的,過敏的每一次,不適的每一秒,對當事人的折磨都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必須得慢慢來,裴寒舟這個狀況,造成的原因有很多,有對曾祖父的愧疚,還有對趙璇雅和香水的憤恨,也許後者她解決不了,但如果能夠讓他的愧疚少一些,再在一些場合用他喜歡的香味多加引導,興許他的潛意識也會一點點地覺得……女人並沒有那麼可怕?

她知道,現在的裴寒舟很強大,完全放下了趙璇雅;但曾經的他沒有,或是說潛意識裡的他沒有。

總之……事態清晰了起來,她一定會想辦法解決掉他潛意識裡的那部分抗拒。

找曾祖母瞭解了一下有關裴寒舟和曾祖父之前的故事,她決定潛移默化治療的第一個地點,就放在曾祖父第一次去接他的那個兒童樂園附近。

為了凸現誠意,林洛桑親自踩點,和相關負責人接洽,又想辦法把場景復原了不少,打算後天的時候帶裴寒舟來這兒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轉機,或是可以擊破的關鍵點。

在兒童樂園探店完畢之後,車子正巧路過在舟,聽說裴寒舟今天在這邊開會,林洛桑便下了車上去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員工都認識她了,一路上心有靈犀地跟她打著招呼,甚至她一進電梯按了樓層,戴佳佳還禮貌地給她轉成了23樓:“總裁在23樓的501會議室裡。”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是來找他的?”林洛桑出電梯後回身瞧了一眼,指著自己,“這麼明顯嗎?”

迎接她的是一陣毫不掩飾的竊笑。

行吧。

林洛桑走出去幾步,忽然聽到電梯裡好像傳來什麼“姐姐世界第一美”的驚歎,就像剛剛幫她按電梯女生的聲音,仔細想了想覺得應該是自己聽錯了,便沒再深究。

果不其然,推開501的門,男人正背對著門口看財務報表。

聽到她高跟鞋的腳步聲,也沒回頭,冷聲問:“誰讓你進來的?”

林洛桑:“我自己。”

“……”

男人蹙著眉回過頭,放下手裡的檔案,意外地看著她:“你怎麼過來了?”

“路過,順便來看看你有沒有揹著我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她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幹倒是沒幹過,”男人理了理領帶,“不過如果你想跟我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勉強可以答應。”

林洛桑:?

那你真的是好勉強哦:)

“你別在那胡說八道,等下不是要開會嗎?”

裴寒舟:“我可以把會議取消和你偷雞摸狗。”

她真的是萬萬沒想到,這麼神聖的會議室,他居然可以講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而且如此臉不紅心不跳。

林洛桑額角一跳:“我說正事,你別老打斷我。”

“偷雞摸狗也是正——”

男人逗弄的話在看到她脫下高跟鞋要砸自己的時候及時收住,“你說。”

“你後天下午有沒有空啊,有事嗎?”

裴寒舟:“我有沒有空,取決你你要幹什麼、幹多久。”

“出去散散心,轉轉?”

男人頷首:“有。”

本來話題到這裡就截止了,但她還是忍不住繼續問:“那幹什麼沒有?”

“去看阿怪的演唱會。”

“……”

這男人,真的,太記仇了。

裴寒舟見她手裡還拿著袋子,問:“裝的什麼,給我的?”

“指甲油和美甲燈,我打算自己做美甲玩玩,不小心把袋子提上來的,”林洛桑把袋子放在桌上,“你要想要送你也行。”

十分鐘後,由於男人說會還有一陣子才開始,她便開啟工具打算一展宏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時腦抽就問他:“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怎麼,你想幫我塗嗎?”

她也萬萬沒想到,男人居然會頷首答應:“可以。”

然後事態就演變成了現在這樣——

公司高層站在門口面面相覷,表情震撼地看著座位上正給自己老婆刷底油的總裁,偏偏這個總裁渾然不覺似的,充分發揮自己一絲不苟的商人品質,一層層、均勻有度地刷著。

男人心態穩定,萬分自然與從容,落拓的側臉被燈光描繪,落在身後牆面。

林洛桑到底臉皮薄,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低聲:“可以了,來人了,你們開會吧……”

奈何怎麼抽都抽不出來,男人並不打算放手。

她在眾人視線下,感覺自己即將變成大家腦內的蘇妲己和褒姒,好不容易坐立難安地等到他刷完,男人開啟了燈,把她的手放了進去,“動什麼,你剛剛不是還囑託我要烤乾?”

林洛桑:“……”

等待開會的高層:“…………”

好不容易解決完畢,林洛桑抓起包就往門口跑,一邊鞠躬說著抱歉一邊光速離開了這個讓人崩潰的會議室。

有關會議室的回憶總那麼讓人難以啟齒,上次還是她被自己的衣服綁,然後被男人教天雷地火。

當晚,她坐在沙發上聲討裴寒舟:“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尷尬,你為什麼要當這麼多人的面讓我忍受目光酷刑?”

他慢條斯理:“他們單身。”

“所以?”

“偶爾讓他們嫉妒一下,也不錯。”

“……”

林洛桑失語片刻,最終言不由衷地誇讚道:“有你這樣為員工著想的老闆,真好。”

睡前閒聊結束,林洛桑閃進自己的房間。

由於之前他骨折,她就直接睡在了中間的書房,適應之後也算舒服,這幾周的習慣也一直沒有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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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慣例關了燈的時候,房間的燈又被開啟了。

男人不悅的臉出現在面前:“你還不回去睡,你不冷嗎?”

林洛桑看了看自己的被子,“不冷啊。”

他面無表情地伸手把臥室的暖氣關了。

“那我冷。”

“……”

作者有話要說:  9.8心想你回來都幾個星期了還不和我一起睡,你到底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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