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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不一樣的煉心劫

不朽攻擊的手勢, 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制止了。萬盟之主的及時出現, 威勢之強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吳駭僵硬地轉過頭來,難以置信地看到不朽。

不朽緩緩地收了手,吳駭看了看他,又轉向浮屠,而這時候浮屠已經站起來了, 拍了拍膝蓋,依舊苦著一張臉,但兩眼晦暗不清。

吳駭感到一絲寒意,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如果我不給,你們就要硬搶麼,甚至不惜對我下手……以為這樣就能達到目的?這是謝宇策下的令, 還是你們自作主張?話說你們不是早就走了嗎, 怎麼會突然回來?”

不朽說:“這些問題重要麼?麻煩把它給我們。殿下不好意思直接向你要,只能我們來了。為了照顧你的心情,殿下甚至不把我們留在身邊。你一句不滿, 我們就有可能受重罰, 惹你有什麼好處?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危機關頭, 你又一直不露面, 我們也不可能違背殿下的命令單獨出現在你面前。就算說到這份上,你也還不打算邁開尊腳, 過去看看?你真的在乎殿下嗎?”

不朽這話半真半假說得極有水平,浮屠差點都要信了。

殿下怎麼想的,有沒有不好意思, 他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藥方所載的古藥都已經備齊,只差萬靈木源心就能讓主人的肉身恢復巔峰,而萬靈木源心就在吳駭手上,就是這根藤蔓。可直到現在,萬靈木源心的問題還沒解決,神藤活的好好的,主人快不行了。

不朽等人嚴重懷疑英明神武的謝宇策殿下中了邪!

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萬盟城那一戰之後,他們感覺到身上人奴印的束縛力在加強,主人有危險,在呼喚他們迴歸。當時他們幾個遠在億裡之遙,耗費數久才趕回萬盟城,可回來以後,到處都找不到吳駭!

前不久剛探聽到訊息,可主人卻變卦說,沒事了,讓他們走。

走就走吧。

誰知道殿下竟會以馴獸師的身份暴露在半神獸和人族面前,之後直接渡劫。

用那具殘破不堪的龍軀,渡那等觸目驚心的詭異仙劫。

哪還走得了,誰讓他們還是人奴,主人出事,他們也一起遭殃……

吳駭嗓音冰冷:“他是讓我做選擇!他沒給我時間,他用他的性命,讓我現在、立刻、馬上在他和神藤之間,做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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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進還是退,惡果將由吳駭自行承擔。神藤已經不淡定了,怎麼也不肯進體內世界,所以吳駭必須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謝宇策靠不住,謝宇策的手下更靠不住,他得比任何時候都冷靜才行。

不朽驚道:“很難選嗎?就這麼點忙,你都不願意!殿下的命都快沒了,你卻還在埋怨他沒有提前告訴你。提前告訴你,有用嗎?”

浮屠卻開始苦惱起來:“不,也許就因為這樣,殿下才沒有告訴你……可是吳駭,沒有仙劫,殿下渡不過仙劫!殿下會死的!”

在他們看來,這根本不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選殿下還是選神藤?

選根藤蔓還是選個惺惺相惜、同過房共過枕的大活人,這還用得著選麼!

“渡劫即證道,證道失敗也能活下來,”眼前就有例子。吳駭看了看愣到此時久久不發一語的萬盟之主,又回過頭來道,“既然謝宇策沒有要求我這麼做,所以怎麼選擇在於我,如果我不插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不朽等人看到這個危急關頭還冷靜地判斷得失的吳駭,只覺從頭到尾低估了這小鬼,沒辦法反駁,所以只能重複著說那句最傷人的話:“吳駭,你真的在乎殿下嗎?”

“神級馴獸師要成神?那必須得救,”萬盟之主總算是明白了,打圓場,“吳駭醫聖也萬萬不能有事,神藤小友若是暴露了,吳駭醫聖不過去也有道理,看這情況,他一出萬盟城,定會淪為眾矢之的,”萬盟之主安撫不朽等人,“但證道不單單是肉身的缺陷,如果他的道不過關,犧牲了吳駭醫聖的朋友,那也是成不了神的……”

浮屠反駁道:“我們殿下的道,堅不可摧,完美無缺,一定能證道!都是那具肉身拖後腿,那具肉身有缺,才會撐不到最後,只要穩住肉身,殿下一定能活下來!可如果肉身崩塌,他的神魂暴露在天劫下,會徹底灰飛煙滅,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

“去看看吧。”吳駭抬腳往空間門戶走去,萬盟之主擔心吳駭安危,立馬上前搭上他的胳膊,率先抬手往裡探了探,這才微微點頭:“可進。”便和吳駭一同進入其中。

不朽和浮屠緊隨其後,空間門戶驟然關閉。

渡劫之地,面目全非。

十多天來,這裡一共降下了八道天劫,黑色光束覆蓋了一切,難以看清裡頭發生了什麼。但威力可見一斑。

以渡劫中心向外,方圓千里地面下陷千丈,九百裡地面下陷萬丈,八百裡地面下陷十萬丈,越往深處越像無底洞,而今那頭半神龍下方數里粗細的地方還算完好,遠遠望去如同石柱,塗滿了鮮血,時不時有斷裂的鱗片、碎肉等滾落至無盡深淵。

但最駭然的還是被困在黑色光柱中若隱若現的神龍……骨架。

血脈之力微弱,氣息若有若無,猶如一點風中搖曳的燭火,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那條骨龍就是謝宇策?

吳駭等人直接出現在深淵之上,靜靜地觀望。

“難以置信。想不到神龍成神會這麼難,我開始擔心你了。”神藤說出了吳駭的心聲,又感嘆道,“只剩下頭部還算完好,真認不出來這是誰。”

吳駭說:“是他。一般神龍不會,但謝宇策有可能會。”謝宇策是以龍身,渡人族真仙劫。

散靈和雪妖見吳駭來了,都松了口氣,朝著不朽和浮屠點了點頭。由於萬盟之主護在吳駭身側,不朽等四人同時盯著神藤,卻沒有輕舉妄動。

吼!轟!

十多頭半神獸戰寵守在這裡,與聽到訊息趕到此地的獸族半神獸混戰。為了不讓它們妨礙主人成神,戰寵死傷過半。

龐大的獸軀殘骸隨處可見,獸族半神獸應戰,半神獸以下獸族虎視眈眈,獸族在數量上佔了絕對的上風,卻都忌於仙劫,怕被波及,沒敢上前。

此時有獸族半神獸注意到吳駭到來,不由又驚又喜:“老子認得他,他化成灰,老子也認得,傳說中的萬靈木源心就在他手上!”

“這小子過來,一定是為了救馴獸師。絕不能讓他靠近中央,不能讓萬靈木源心落入馴獸師手裡。”

雪妖也是同樣的語氣,急不可耐:“你還等什麼,快點,天劫範圍看似越小,威力越大,最後還剩一兩道,現在若能讓殿下的肉身復原,就能挺過去!只要肉身完好,殿下一定能成神!不然他會死的!”

吳駭忍不住道:“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說謝宇策會死,他怎麼就不能活下來!?活下來成神!?”

就在這時,黑色光束之中傳來一聲悲鳴,不朽等四人都快暈厥了,接連說道:“浮屠都跪下來求你了,你還不信?”

“你只是來看看麼,你不會用眼睛看嗎!認清現實好不好。”

“我們會無緣無故詛咒殿下死?”

“那是你的東西,你能救為什麼不救,殿下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間。”

“如果殿下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是倒數第三道還是第二道天劫,天劫還沒完,如果再降下一道,只怕殿下會當場斃命,他們怎麼坐以待斃!

吳駭回頭看向那老人,道:“麻煩萬盟之主再開一道門戶,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不行,”萬盟之主義正辭嚴地拒絕,“老夫不能把你一人留下。”

“我沒說要留下。”吳駭看了眼藏在衣襟裡的神藤,說,“走,我們也回去。”

雪妖嘶聲喊道:“吳駭,殿下這樣了,連我們都不忍,你卻無動於衷,你好狠!你不管他的死活,你真的喜歡殿下嗎?你的喜歡只在這種程度,未免太兒戲!你敢當著殿下的面跟他說嗎,你為什麼不救!為什麼不!”

“我再說一遍!”吳駭嚴肅地說,“謝宇策能活,他能自己活下來!不要在這裡說他會死之類的話,渡劫就是渡劫,別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妨礙他。”

簡直荒唐!

吳駭看向渡劫的神龍所在的方向,如果謝宇策能聽到、看到這邊發生的一切,卻還無動於衷,那麼人奴的所作所為應該是被他默許了的,那麼他若傳音,對方也能聽見。

反之則不會。

吳駭沉默良久,想了又想,才傳音對謝宇策道:“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好像我不犧牲神藤,就是不在乎你,也好像我如果不原諒你的長輩奪舍我爺爺,也不配跟你在一起。可我為什麼不拿神藤救你呢,外人不明白,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的吧?”

“神藤是我家的一份子,而你只是我的情人,情人是一時的,家人才是永久的,我以為你有可能會成為我的家人,但好像是我自作多情得過分離譜了,”吳駭自嘲一笑,說,“本來沒必要做的選擇,非要逼我選,可能確實是你需要。但你早就認主過血神樹,一定早就知道神藤的身份,你卻沒有要。這時候讓人奴來找我,會得到什麼回應,你自己心裡沒點數麼?所以,就讓我大膽猜測一下,其實你要的並不是神藤,你要的,多半是我的態度。那我就明確地告訴你好了。”

吳駭平心靜氣地說,“一直以來,我喜歡你,只是想親近你而已,因為親近你就能讓我快樂。你內心感受,你變成什麼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快樂,你懂嗎?我對你好,只是為了取悅我自己而已。”

“如果你讓我恐懼,或者算計的東西超出了我的底線,我就接受不了,比如現在。”

“其實也不能怪你。你果然很懂我,真不愧是謝宇策。都到這一步了,我甚至還很感激你,因為,如果你不這麼做,就憑我自己,可能怎麼也過不去心裡的坎,很難放開你。現在我能放下了,看開了,想通了,也許未來回過頭來看,是件好事。”

吳駭客氣道:“總之,是我擅自追求你,又自行宣告結束,是我經不起你的考驗,承受不起你的‘貼心’,也追不上你的步伐,甚至跟不上你的節奏。你贏了,我不會再糾纏你。但願你未來,世界一片廣闊,再也不用被任何人拖累。願你永遠運籌帷幄,笑看紅塵,獨善其身,卻不孤獨終老。”

“祝你永遠好運。”

吳駭傳音完,笑著對萬盟之主說:“我不該來的,現在我該走了。”

你怎麼了?笑得這麼慘淡!神藤問:“如果謝宇策成不了呢?”

“他是謝宇策,謝宇策怎麼可能成不了神!”吳駭冷笑著,邊走邊說,“他敢做就一定是有把握。他堅持到現在,最後一道天劫,肯定也能撐住!不用管他!”

神藤還在擔心:“其實他本來可以的,都是因為龍軀有缺。現在要想全部癒合比較難,但只要癒合一部分,就能……”

吳駭冷聲打斷:“如果他單獨成不了真神,就是我看錯了人。”

連最溫和的散靈道:“說得冠冕堂皇,你不就是吝惜羽翼,不願意割捨任何一方助力。所以給自己找藉口,把一切都推給別人去承擔。如果殿下讓你選擇所帶來的壓力是無心之失,那你就是有意為之。”

最膽小怕事的浮屠也哀怨地談起:“醫聖的實力重要,還是殿下的命重要?原來殿下的命,還不如醫聖的名聲!”

名聲算個屁。吳駭道:“神藤,以後不用你配藥了,如果真有要救的人,我自己來。”

神藤道:“……如果不讓我給你配藥,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

吳駭心裡發堵,突然間彷彿看到了當初苦苦拽著謝宇策的衣角,說“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的自己。

神藤對他毫無保留,吳駭自認為從未全心全意地對神藤做過什麼,他最丟臉、最落魄、最不足為外人道的毛病,神藤全都知道。在謝宇策走後,神藤陪他度過了很艱難的一段時間,就算沒有情人,有並肩作戰的同伴,他一樣能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神藤不高興地說:“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沒用了,可以去死了吧。”

吳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教我,我要你教我煉藥,我要你完好無損。”

“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敢命令起我來了,聽他們說的,我就很不爽,萬靈木源心是我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給我做主?態度還很不好!”神藤很不客氣地說,“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要留下看好戲。”

吳駭說:“你能看什麼好戲,多少眼睛盯著你!你露出破綻那麼多也就罷了,無論多少人懷疑你,你都該否認……”

神藤說:“嫌我給你惹麻煩了是吧,我怎麼越聽你說話越惱火呢。”

吳駭說:“這種時候,你就不要鬧了!”

神藤道:“嫌我煩是吧,我還嫌你煩呢,好聚好散吧。”

“回來!”吳駭抓緊神藤,“不準去!乖乖閉嘴!什麼都不要做!”

“你好帥。”神藤小聲說漏了嘴。吳駭一愣,神藤破罐子破摔,“所以別妨礙我救人,看我去把你最在乎的人救回來。”

“選擇難做是吧,難做的通通交給我,讓我來。”神藤說,“總之,萬靈木源心是我的,我樂意給誰就給誰,該閉嘴的人是你。如果我不樂意,大不了自毀,誰也逼不了我。但我樂意,我高興,我想救,所以你就別阻止我了。”

吳駭驚恐地看著神藤瞬移而出,朝著謝宇策所在的方向掠去,失神喊道:“神藤不可以!!!”

這次之後,他跟謝宇策還能好嗎?不可能了!!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成全一個本就能靠自己本事成神的人!

謝宇策把最難的選擇交給了他,他拒絕,他選擇了卻沒有明說。神藤不想讓他難做,替他做出選擇,換句話說,是不是他把最艱難的選擇推給了神藤?

為了不讓他難過,神藤還要假裝歡快地犧牲自己,來成全他跟謝宇策這段脆弱不堪的“露水情緣”。

不朽道:“吳駭你簡直不可理喻,萬靈木源心主動要救殿下,你為什麼反對,你憑什麼反對!”

吳駭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神藤落入不朽手中:“住手,放開神藤,神藤你反抗啊!”

“他們不正常,你也不正常了嗎?”吳駭簡直要崩潰,“是我在做夢,還是你們都瘋了!”

“就讓他安安靜靜地渡劫,再不濟他可以再棄掉肉身,再重來,再奪舍,他怎麼樣都無所謂。他要死,就讓他去死好了!但是神藤,不可以!”

死寂。

神藤被這話鎮住了,紋絲不動。

不朽奈何不了它,只能衝吳駭喊道:“你不是個東西,你不是人!”

“我的天,殿下的眼光真是一次比一次差!”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殿下聽到了會怎麼想?殿下對你夠好了,吳駭,你真是我見過最……第二絕情的男人!”

“唉,別聽他胡說。”神藤幽幽嘆了口氣,留給吳駭最後一句話。

“我還能不瞭解你嗎……”

它跟謝宇策比,誰在吳駭心裡比重大,它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不得不說它聽了很舒坦,很得意,迫不及待想去跟謝宇策炫耀一番。

順便,它也得還謝宇策救下血神樹的這份人情。以及,如果因為它的袖手旁觀,謝宇策渡劫失敗而喪命,吳駭難過自責怎麼辦……

最終,神藤決然地投入到那道漆黑天劫之中。

吳駭眼眶紅了:“不要這樣!!你們不要這樣!!”他身形一閃,竟是毫不猶豫地追著神藤而去!

“吳駭!”萬盟之主慌忙擋住了他,“你清醒點!已經快結束了,它進去還有一線生機,你貿然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兩道天劫之間的間隙很短,秩序神鏈鏘鏘作響,又一道天劫降下,淒厲的龍吟響徹雲霄,繼而戛然而止。

神龍的氣息消弭於無形,天地間恍若靜止了般。

吳駭屏住了呼吸,像被一下子抽光了全部力氣,頹然跌坐下來,竟和那四位人奴身受重創後的當場暈厥的反應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意識尚存。

“沒死!!他還沒死!!”獸族堆中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

原來那神龍並沒有完全失去生命,只是氣息過於微弱,隨著血脈燃燒,生命氣息開始復甦,也許是萬靈木源心起了作用,它的生命跡象有了愈來愈強的趨勢,只是被天劫狠狠壓制。

片刻後,幾乎徹底變成骨龍的謝宇策緩緩睜開了眼睛。

不知為何,吳駭莫名頭皮發麻,緊接著後心一痛。竟是不知被什麼刺破了一個細小的窟窿,傷口流下一絲鮮血。

黑芒中伸出一隻骨爪,爪子最鋒利的尖端,指著吳駭所在的方向,隔著大片虛空,威脅著他的生命。

吳駭明顯感覺到了森冷殺氣,這份殺氣並不來自於那四個已經站不起來的人奴,而是源自於天劫深處。

他卻呆坐著,對危險熟視無睹。

“真人???”一道熟悉的神念自骨龍處傳出,嗓音極其沙啞,彷彿帶著滔天憤怒。

“他是真人!不是幻境!不能殺,殺了就沒了!”萬盟之主立刻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