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卓凡脖子一圈都被扎滿了針, 嘴裡一股鐵鏽般的鹹腥, 身體像生鏽般不聽使喚，魂魄好像隨時都能離體，連戰慄都做不到，只有意識還算清醒。
趙卓凡說：“好。”
“算你識相。”見他這麼隨遇而安，變成人形的人魔反而不高興了, “可我話還沒說完呢。”
“成為幽冥界的一員，陣法，煉藥, 符籙，煉體功法，戰技……應有盡有。”
“挺好的。”趙卓凡神情不變, 只是眨了下眼睛, 睫毛很長，像個沒有痛苦的假人。
“真不識趣。”
“我特地弄來一堆弟子令給你接風洗塵，你都沒本事握住, 故意不認主讓人弄走。”
“還是說你已經猜到了, 你家族跟人魔一族有點淵源, 你在等我現身？小鬼！你知道我是誰嗎。”人魔怒瞪。
“不知道。”趙卓凡啞聲說。
落到這般處境, 面對讓人聞風喪膽的人魔一族，趙卓凡臉上還帶著固定弧度的微笑, 如鬼般讓人毛骨悚然，更讓這位人魔一族的大將另眼相看。
身高一米九的人魔用被褥把趙卓凡卷起來，夾在臂彎裡, 嗤笑道：“不就是這具身體無感麼，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縷青煙從門縫裡鑽出，來到地面上。
陽光刺眼，歡聲笑語接連不絕。
滏雙城第一大家族的付家，還是和往常一樣，門庭若市，一派祥和。
“要我現在給你報仇麼？”
“還是你自己來。”人魔大將問趙卓凡。
“付家二公子在嗎？”趙卓凡問。
“顯然不在。早去藥神谷報到了。”
這位人魔大將自然知道那是藥神谷弟子令，因為那就出自他的手筆。
廣袤的歷練之地，低階弟子令那麼多，要沒有刻意引導，這小鬼怎麼可能隨手一抓就抓到超一流勢力之一的藥神谷。
要知道，比起守護大陸、崇尚戰力的北山十二宮，超凡脫俗、獨尊煉藥術的藥神谷才是趙卓凡的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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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趙卓凡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平靜，“我會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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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華將一塊圓潤玉石，鄭重地遞給吳駭。
“這是血石。滴血認主，它能感知你的生死。無論你在什麼地方，只要它還完好，就能證明你還活著，反之，它會裂開。”
吳駭暗道神奇，這邊已經和地球的科技完全背離，無法接受。
存在即是合理，很能適應新環境的吳駭接受度不錯。
吸了血以後，玉石發出一抹紅光，繼而紅光消散，恢復成原有的顏色。
珞華將它放好，擺在一排中的第一個。
這一排中原本有著九十二枚，如今加上吳駭的這塊，只剩下八十二枚了，雖然宮主什麼也沒說，但弟子接連按照收徒的先後順序死亡，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希望是她想多了，只是巧合……
剛出宗堂大門，守在門外的長老對吳駭躬身行禮，眼裡露出不一樣的神色。
不愧是宮主認可的大弟子，就算晚到三十年，也照樣能得到應有的待遇。
吳駭還在‘我是大師兄’的惶恐和震驚中，沒有完全回過神，就衝那長老躬身還禮。珞華想拉都沒拉住。
長老臉色一變，身體彎得更低了。
吳駭立馬把他扶起來。長老受寵若驚。
“以後別這樣了，”珞華提醒道，“武神宮是宮主說了算，你的身份是宮主大弟子，不必對誰都有禮貌，更不要隨便行禮。特別是出了武神宮以後，更不要客氣，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武神宮的立場和形象。”
“所以，在成為‘神魄師’或‘凝結元種成皇級強者’之前，只能住在武神宮！”
吳駭問：“什麼意思，我不能下山？”
“不能，這是宮主吩咐，再次，你實力太低，出去後很難保證你的安全。”其實還有一點，珞華沒說。
武神宮宮主大弟子是一面大旗，實力太低，出去後挑戰不斷，若是戰敗了，會丟宮主和武神宮的臉。
“那要多久？”
“說不好，得看你適合走哪條路，少則兩百年，多則翻數倍。”
吳駭想說他總共在這位面待的時間才一百年，在超一流勢力裡，可動用一切資源，這麼好的條件居然都得花兩百年才可能做到。吳駭大致領悟到什麼叫時間緊了。
他在武神宮是安全了，而且得知了條重要資訊：測魂力有助於進超一流勢力。
必須儘快通知趙卓凡。
吳駭問：“我能跟外面聯絡嗎？”
“能。要聯絡誰？”珞華說，“我可以代勞。”吳駭身份雖高，但目前還沒有對外公開，再加上他的實力還遠遠不夠，因此珞華大護法並不會自稱屬下。
“他叫趙卓凡，目前應該在滏雙城付家。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友。”
又是滏雙城。
珞華說：“我可以讓人給你帶話。”
“如果他不在了，應該就是去這個勢力報到了，他得到了這個勢力的弟子令，麻煩你幫我查一查，不然我不能安心。”吳駭畫了個橢圓形符號，裡面是決然不同的紋路，“這是什麼勢力。”
“藥神谷！”珞華皺眉。
“藥神谷，跟藥神有什麼關係？”
珞華一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不知道的表情，很沒好氣地說：“藥神所創，和北山十二宮齊名，但和武神宮關係不好。”
“能查嗎，珞華姐姐。”吳駭一臉期待。
“……”
“弟子令是什麼顏色？”珞華問。
“橙色。”
比較低階，查起來不太難。
珞華先讓人準備好了吳駭這個級別能吃的美食，留他一個人在原先等待的亭子裡吃喝賞景，這才去了內殿。
武神宮最為特別的地方，就是內殿擺放著一塊界碑，這是武神宮標誌性寶物之一。
元武大陸上零碎殘破的界碑無數，各種用途的都有，比如歷練之地那塊就是作為跨域傳送陣中樞，專門測戰鬥力用的。但哪怕是破損的界碑都堅硬無比，非神級不可撼動。
而這則是當年武神從某處界碑上切下來的一塊，放置在這裡。
用它聯絡宮外弟子，能覆蓋整片大陸，其中包括目前在域外的武神宮宮主。
只是目前宮主單方面切斷了聯絡。
珞華聯絡尚在滏雙城附近追捕人魔的燕琮天，很快得到答覆。
這位燕琮天是武神宮主收下的第十三位弟子，凝結了‘元種’的皇級強者，戰鬥力68，六級武將。
可以說是他第一個察覺到吳駭現身，並通報給武神宮的。為此他得到了不少貢獻值。
“回稟珞護法，付家並沒有一個叫趙卓凡的人。”燕琮天說。
“有兩種說法，有人避而不答，但大多數說法是他已經離開了付家，什麼時候走的，並不清楚，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但我搜魂查出了點內情，付淳得知趙卓凡有塊弟子令，對趙卓凡下過毒。”
“而且我在萬年樓瞭解到，今年去藥神谷報到的弟子還沒有徹底定下來，目前沒有叫趙卓凡的人。”
“但付家二公子付淳卻拿著塊橙級弟子令，在昨天報道了。”
“大師兄的好友，很可能凶多吉少。”
萬年樓，專門打探情報的一流組織。
“既然是大師兄的吩咐，需要再查查嗎？”
“別查了。”珞華對燕琮天的態度很滿意，但她不希望吳駭因為任何原因離開武神宮。
至少目前為止，關於那位好友，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
“珞護法，有個問題想問你。”燕琮天說。
“你說。”
珞華大護法追隨宮主多年，實力強，身份高，早在四百年前就聞名於大陸，目前掌管武神宮。不只是燕琮天，宮主的其他徒弟也對珞華無比尊敬。
“師尊不在武神宮，大師兄是怎麼拜師的？”燕琮天說，“也是敬了茶嗎？”
“不，他是進宗堂，三跪拜師。”
燕琮天露出羨慕的神色，嘆道：“不愧是大師兄。”居然能按正規拜師禮。
要知道，其他弟子包括他在內，頂多只是敬了個茶。而且那茶，宮主並沒有喝……
算起來，他們只算是記名弟子而已。
真正的親傳弟子，待遇迥然不同，比如一向嚴苛的珞華大護法，就能因為一點小事，讓他查到‘藥神谷’頭上。
以往但凡和藥神谷有關，武神宮都是不做考慮的。
“人魔的情況怎麼樣了。”珞華問。
“殺了幾隻劣等人魔，大將逃了。最後消失的地方就在付家，為此我把付家搜了一遍。”
“可惜沒有收穫。”燕琮天帶著希冀說，“弟子甘願領罰，所以……”
“回來吧。”珞華心說宮主不在，目前弟子中除了吳駭，你輩份最高，誰能罰你，“你可以回來見見你大師兄。”
“哈哈，這傳說中的大師兄，終於能見——啊！”
陡然，一聲淒厲的慘叫直接透過界碑，無比清晰地傳到內殿。
珞華豁然起身：“琮天，琮天！”
喊了兩聲，沒有回應。
弟子滴血認主的通行令與界碑相連，弟子一旦死亡，通行令自行爆裂。
幾乎是同時，放在武神宮防禦最強，最為安全的宗堂內，那塊代表燕琮天的血石無聲碎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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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神宮弟子最少，今年納新也不多，總共才收了兩百多個，比其他宮的少了十倍。”
“不然怎麼說武神宮難進。”
一眾手持圓形武神宮弟子令的武者在無數人羨慕的目光中，透過北山十二宮的稽核，從正門進入武神宮大門，一個個都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
“武神宮一直是北山十二宮之首，武神宮的開山祖師就是大名鼎鼎的武神，元武大陸兩大神級強者之一，聽說武神曾經斬斷過一塊界碑，不知道何時有榮幸見到。”
“都進了武神宮了，看什麼界碑，該觀瞻武神宮宮主，至強武尊！”
“你們說，今年宮主會不會收徒弟？”
“不好說。”
“肯定不會。宮主在三年前就離開武神宮，去外域了。目前不在武神宮。”
眾人很遺憾，要知道自從三十年前宮主被某個傢伙擺了一道以後，就一改作風，連續二十多年收了九十幾名弟子，而且宮主完全是率性而為，不提前通知，所收弟子就是在得到弟子令的這些人中產生。
“不在也沒事，宮主收徒別提多隨便，一句話的事。不過也得看實力，弟子的實力至少是五級武者。”他們這群人中五級武者並不多。
“不一定，有好幾個剛入門的兄弟在被宮主收為徒弟以前，才三級武者。”短短幾年就能從三級武者突破到五級武者，可見宮主徒弟的待遇，絕不是普通弟子可比。
付千瀧聽到這話，內心忍不住沾沾自喜，他咳嗽一聲：“我倒覺得今年宮主會收徒，而且這個徒弟就在我們這群人中。不信打賭。”
他有七成把握，今年好運很有可能落在他頭上，畢竟武神宮皇級強者不會無緣無故來付家接人，這就是前兆。
“賭就賭！”一名五級武者以為他在恭維自己，笑著附和道。
“好漂亮的湖，湖裡有元草，還有雪魚。”
“亭子裡有人。”
“嗯？他怎麼在這裡。”付千瀧臉色一沉，他認出了那人就是吳駭，正在很沒形象地大吃特吃。
亭子裡，餓了一天的吳駭總算重新活過來，他正琢磨著珞華護法這麼久沒來，是不是趙卓凡出了意外。
“斯文點。”謝宇策說了句。
“哦。”吳駭把腿從倆石椅上拿下來，姿勢稍微斯文了點。
“策策，你說……”
“你喊我什麼？”
“側、側面好像有人。”吳駭瞬間從得意忘形中回神，乾笑道，“我看錯了。”
“長老，那人是誰？”
“不該問的別問。”藍袍長老認出那位正是前不久拿出黑色弟子令，被直接召進武神宮內的人。
在這地方大快朵頤，桌上的吃的必定不是他自己弄的，也就是說……藍袍長老臉皮因激動而抖動。
他迫不及待想找珞華大護法瞭解情況。
“這人我認識！”付千瀧對周圍他才剛混熟的弟子們說，“我認識他，之前住在我家，戰鬥力8，連一級武者都不是。”
“怎麼混進這兒的，真奇怪。認錯人了吧。”
“沒認錯。”
不等長老阻攔，付千瀧笑著衝亭子大聲說：“吳駭，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吳駭掩飾口誤，瞅錯方向，就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吶喊。
轉過身，只見一群人對他指指點點，其中還有付千瀧，吳駭動作一滯。
我正要找你，你主動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