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 房間中央陣法共鳴。
半米高的菱形晶體突兀地浮現, 呈現如血般的鮮紅，將巨大的殿堂照亮得如同森羅地獄。
這塊與幽冥界入口相連的傳訊石晶如果出現這個顏色，那就是情況惡化了。
“是從雪靈之地傳來的訊息。”
就在這群高層在北山重地，議論起目前形勢一片大好時，就得到了個驚人的噩耗。
天蒼府府主和鐮老先一步接到訊息, 而現在，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蝮魔！”
“魔主竟然豢養了純血蝮魔。”
“純種蝮魔最可怕的地方在於繁殖能力極強，能跟人在內的各種生命結合, 生出攻擊性極強的嗜血後代。後代以初代蝮魔為尊，跟魔蟲相似，但提醒相差各異, 很難分辨。”
提到魔蟲, 眾人都看向天蒼府方向，鐵血甲蟲被蟲後孕育，但蟲後和蝮魔相比, 小巫見大巫。
蝮魔食人！可怕的純種蝮魔有很長一段潛伏期, 魔主一聲令下, 蝮魔爆發, 現在是大陸各方起火。
傳訊石晶做最後的閃爍，伴隨著魔主被鎮壓之前的狂語：“你猜本座放了多少！絕對夠你們殺上百年。”
“就算百年內, 本座出不去，你們人族也大難臨頭了哈哈哈……”
北山重地議會的眾人心緒一沉，雪靈之地算是暫時穩住, 但大陸其他地方陷入危難。
目前正在雪靈之地，主持神陣，鎮守幽冥界破口的尊者們脫不開身，守護大陸的重擔就落在了留守北山的他們手裡。
“數量不明，那就是殺，殺到師父回來為止。”吳駭目光銳利。
“少宮主說得對。”
“要不了百年，武神宮宮主就會回來，到那時，就算魔主破關，人魔一族也翻不起波瀾。”
人魔一族才叫隱忍多年，有備而來，人魔之主將豢養的純血蝮魔散佈在大陸各處，人魔大將為首在大陸遊走的少部分人魔看似在隨意搞破壞，實則埋下這些隱患。他們還忙著內鬥，相互懷疑……最後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出了重地，吳駭不由唏噓：“這場災難，多少人都在指望武神宮宮主迴歸。”
可想而知，如果便宜師父回不來，一切就完了，對寄希望於他的人來說，無異於天塌地陷。
凝結元種的皇級武者，越往上走，同一境界實力差距也相當明顯，而九級與神級則隔著難以想象的天塹，無緣神級之人，會被走對了路的人遠遠甩在後頭。
如今公認的唯一一個走對了路的強者，就是武神宮宮主，驚才絕豔。
吳駭很憧憬。
他心想：“要是以後，我也能強到撐起一片天，成為很多人的倚仗，就好了。”
不過現在他才四級武者，武者等級提升不了，魂力就沒辦法再上漲……當前目標是突破五級武者。
該出發了！
雖然去不了雪靈之地，但一聽說蝮魔肆掠，武神宮宮主的記名弟子們明白事情嚴重性，紛紛響應，跟隨吳駭下山。
大陸為重，就是珞華護法也沒有留下吳駭的理由了，好在吳駭人緣不錯，有那麼多皇級武者的師弟跟隨，那些師弟知恩圖報，會保護吳駭。
她只是擔心，吳駭分心作戰，耽誤修煉，只怕兩三百年都難以突破五級武者。
“去吧，記住，性命為重。”
“知道了。”
吳駭帶上黑色匕首，有天馬坐騎，銀翼一展，電光火石般的速度，讓一眾皇級武者羨慕不已。
“之前聽說珞華護法把飛行魂器火鳥收回，還擔心大師兄僅憑魂力御空，速度慢，跟不上咱們。”
“這不是天蒼府府主的坐騎嗎。”
“大哥把它給我了。”吳駭說得輕巧，事實上軟磨硬泡費了好大的勁，謝宇策才鬆口告訴他奴役魔獸之法，奈何吳駭實力太低，沒辦法認主，他準備找些低階魔獸試試。
銀翼獨角天馬載著吳駭，速度最快的他作為領隊，根據天蒼府探知的情報，來到一處蝮魔肆掠之地。
那是一座小城，充滿烏煙瘴氣，到處都是哭喊聲，還有不少奇形怪狀的生命。
蝮魔吃完一頭魔獸，就會生出一頭新的半血蝮魔，狀似蛇形蝮魔和魔獸的混種，有的長得威武，有的相當噁心，新生蝮魔的等級略低於被吃的魔獸本身等級，而初代蝮魔的實力則以極快的速度提升著。
它從食物中攝取元力並進化。吃得越多，戰力越強。
也就是說它活得越久，越難對付。
同時，擁有蝮魔血脈的混種也有這種變態的能力，隨著血脈的稀釋，天賦能力會下降，十代以後，才會徹底失去這種進食進化和進食孕育的能力。
如果蝮魔十代出現了，那就可怕了。
可想而知，蝮魔數量驚人，而初代蝮魔，二代蝮魔的戰鬥力恐怕到何等地步。
好在就算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大概需要至少十年的時間才有可能做到，因此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必須儘快找出所有純種蝮魔，並斬殺。
吳駭催動懸光碗，加固此城的防禦光罩。
“先疏散人群，封住這裡，減少蝮魔的食物，”眾弟子中輩分較高的薛劍涼習慣性地發號司令，“這座城裡，混種蝮魔的數量不超過百隻，最多不超過三代，我們一人對付一兩頭，儘快斬殺！”
遊少璉叮囑道：“大師兄，你就在上面，不要下去。”
“先殺了初代蝮魔，我去。”吳駭一馬當先。他怎麼能不下去，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能力如此變態的生命，至少得看看蝮魔長什麼樣，能否認主。
而且這些新生的混種，全都是新魔獸，新的完整魂魄！雖然以他的體魄，暫時不能吸納，但他可以保存起來，積少成多。
“左邊。”謝宇策指路，“別抱希望，純種蝮魔血統高，認主的可能性很低。更何況還是魔主拿血餵養的，你就別想了。”
血飼是較為粗糙的一種奴役認主法。實力低於飼主，也就是魔主，不可能奪取它的“寵物”。
吼！
嘶！
天馬速度太快，目標直指初代蝮魔藏身之地，而這些聽從初代指令的混種們不再繼續破壞和吞食，全都瘋了似的阻攔吳駭。
“這些混種人魔，交給你們了。”吳駭坐上天馬，閃電般竄出，在髒亂的街道上穿行，擋路的蝮魔混種被遊少璉等人接連擋住。
遊少璉和薛劍涼這倆個曾和吳駭一同外出的人還好，其他師弟頭一次見，都對吳駭刮目相看，還以為大師兄會在大後方指揮作戰，沒想到衝到最前面。
“找到了！”
吳駭看到眼前的一幕，差點作嘔。
寬敞單層大宅全空，一截宛如巨大蚯蚓般的尾巴露在屋外，而它碩大的軀幹幾乎佔滿了整間屋子，魂力覆蓋下，一目瞭然。
它的後代混種也有十餘頭守在這裡，斬殺，正在經歷著戰鬥，四周地面全部翻起，堆著數百頭被打殘的“食物”，其中包括人族武者，也包括奇形怪狀的魔獸。這些全都是後代給它找來的食物。
初代蝮魔剛飽餐一頓，正要生產。它的肚子誇張地隆起，讓吳駭想起了“蛇吞象”的畫面，但一點也不覺得可笑，這蝮魔才剛出生沒多久，就已經加速成長到堪比五級魔獸的實力了。
這裡也有附近一流勢力趕到的年輕弟子，看到這匹天馬，以及天馬背上的長髮男子，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卻突兀地從原地消失。
吳駭透過謝宇策撕裂空間，直接來到宅子裡，靜止在屋頂處。
“他在宅子裡面！”其他勢力弟子驚呼，瞬移符？大勢力來人！
“這怪物皮糙肉厚，恢復能力非常強，它肚子裡的皇級後代會破肚而出，砍破肚皮就完了。”
吳駭毫不猶豫地拿出天殞長刀，灌注元力，猛地一刀劈下，長約二十米的刀芒橫過蝮魔隆起得彷彿要撐爆的腹部。
能砍斷中級兵器的天殞長刀毫不費力地光潔的褐皮砍破，連同裡面已經孕育成型即將出生的二代半血蝮魔也被一分為二！
嗷！
尖利、悽絕的叫聲宛如超聲波向外擴散。
細長蚯蚓般的初代蝮魔扭過頭，大宅頂部被掀翻，蝮魔張開嘴，無數排尖牙圓圈般一直延伸到喉管深處，濃郁的血腥氣混著腥臭味迎面撲來，吳駭差點被燻暈過去。
吳駭關鍵時候身體反應特別快，跟天馬學的怪異步法發揮了用處，幾乎是瞬間閃到上方，朝著初代蝮魔頭顱處，又是一刀落下。
吳駭才四級武者，能全力催動天殞長刀的次數有限。他必須保證每一擊都正中要害。
而這一刀下去的地方，正是謝宇策指出的魔晶所在處。
咔嚓。
清脆的聲音彷彿在吳駭腦子裡響起，初代蝮魔的魔晶碎裂，魂魄四散，吳駭只能避開魂光逸散區域，他的身體承受不住魂力的再度提升，他可不想再次裂成“古董花瓶身”。
初代蝮魔倒下。
粘稠的消化液混著黑紅色鮮血流滿地面，吳駭動用魂控戰技第六層，將它肚子裡那枚辦成型的獸晶挑了出來，收入隨身攜帶的元種空間。
“好強！”在此地與混種蝮魔對戰的其他勢力弟子接連感嘆。
“不愧是能讓獨角天馬追隨的人。”
就在這時，那八頭混種蝮魔立刻撲向給初代準備的“食物”，叼著就跑。
“殺！”
“攔住這些怪物。”
又是一輪廝殺戰。
天馬張開嘴，雷霆聚集成電光球，一道雷電交織的白色光束猛然迸出，阻殺蝮魔後代。
最難對付的初代蝮魔死了，接下來的這些在眾人的圍毆下，也接連喪命。
十二名受傷的人類被救出，吳駭的視線落到那些重傷的魔獸身上。
“試試能不能認主。”這些魔獸等級參差不齊，但最高不超過六級，而且都受了重傷，吳駭用它們試手，被假裝昏迷的魔獸抓了幾下，躲閃不及，還是受了點傷。
但奴役認主情況，五級以上無一例外全都失敗，四級以下的卻可以，而且還有頭接近五級的四級魔獸認主成功。
“看來必須等級和我相同，或者等級低於我才行。”有了天馬的吳駭自然看不上這些小嘍囉，如果殺起蝮魔來，這些等級低的魔獸都是食物。在這種情況下，認主不管用。
人族強者聯手清理此地，包括受傷的魔獸，吳駭也參與其中，只將五級以上的獸晶收了起來。
事發之時，這些奮起抗爭的其他勢力弟子正好在這座城內，他們並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怪物，現在被告知，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好險，還好武神宮之人來得早。
同時，有幸親眼見到武神宮少宮主兩刀斬殺初代蝮魔，驚為天人！
接下來，這些弟子和武神宮來人聯手，清掃整座城。
歷時兩個月，吳駭等人才將整座小城內的所有蝮魔後代清空，確認沒有危險以後，吳駭這才撤了懸光碗的防禦。
這座小城的蝮魔還沒完全成長起來，就已經毀了大半座城。
由於智商最高的初代蝮魔死的早，混種蝮魔容易對付，同行的師弟無一身亡。
算是初戰告捷。
“大師兄，一有狀況，你都親自上，珞華大護法追究起來，我們真沒臉說。”兩個月的相處，眾師弟彼此之間熟絡起來，知道吳駭脾氣好，也會跟他開玩笑，“你也象徵性讓我們發揮一下，也好跟武神宮高層交代。”
吳駭毫不介意：“就跟珞華大護法說是你們在保護我不就行了。”
而事實上，現在非常時期，沒人會問些有的沒的。
這是第一只，接下來純種蝮魔幾乎都在人族城池出現。
人魔一族其心可誅，城內人類極多，一有異動，總會驚動各方。最終就算贏了也損失慘重。
那種憋屈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跟人魔大軍拼死一戰的心都有了，但是得忍著，能戰敗魔主的武神宮宮主回來，就是他們絕地反擊的時候！
最開始吳駭帶領眾師弟一起外出，之後他們兵分兩路，分別由吳駭和薛劍涼帶領，而遊少璉則跟在吳駭隊伍。
不論有沒有隊伍保護，吳駭都衝在前面，一個是他本身好戰，幾乎是抓住一切空隙提升戰鬥經驗，二是不希望有並肩作戰的同伴死在他眼前。
而他的身體素質也在一點點提升著，慢慢朝著四級武者後期邁進。
純種蝮魔的數量，彷彿沒完，吳駭也從一開始的好奇心重，逐漸變得麻木。
見多了太多慘狀，可能就算泡在粘稠的消化液裡，他也沒有半點反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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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隊人馬每次下山，在外逗留時間最少不超過兩個月，一旦超過半年，意味著情況危難。
最後總會有弟子傷亡。
與他們頻繁外出不同，宗椽把界碑壓了出去，沒了本命元器的七級武者，實力大打折扣，只能動用萬年樓勢力給他們提供情報，宗椽本人卻只能在武神宮內繼續禁閉。
楚胴跟在他身後，和情緒低靡的吳駭等人狹路相逢。
“這次你們隊死了幾個，四個吧。跟你關係很好的那個長不大的小子，叫方藤，也死了，”宗椽面帶微笑，繼續傳音對吳駭說，“死的人中居然沒有你。”
“不愧是萬年樓宗主，龜縮享樂，訊息真靈通，還是對與我有關的情報瞭如指掌，”吳駭嘲諷他把心思放在沒用的地方，擺手讓其他師弟師妹下去休息，淡漠道，“可惜，又讓你失望了。”
“儘管如此，我也不知道你的來歷，還有你大哥，”宗椽說，“你們就好像是憑空出現。”
原本如果沒有蝮魔搗亂，這些年根本沒有吳駭和那群該死的徒弟發揮的餘地。
從蝮魔生事，至今五十年來，吳駭的所作所為，有目共睹。
宗椽唯一斷言的是吳駭並非人魔一方。但有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吳駭的來歷。
怎麼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不止會憑空出現，我還會憑空消失呢。”吳駭笑得沒有溫度，直接錯身離開。
以往每次在武神宮遇到宗椽，吳駭總會對他身後跟著的忠實屬下也說上兩句。但這次，吳駭心情不好，於是也沒興趣調戲那個坑過他的楚胴。
出生入死的夥伴連死四個，其中還包括方藤，很少見到吳駭明顯不耐的樣子，這次或許是他心理防線最差的時候。
宗椽還想說點什麼。
“宗主，我們走吧。”楚胴破天荒地抬手攔住宗椽，擔憂地看向吳駭離開的方向。
“怎麼，你不願我戳他傷疤？”
“不，我只是……”楚胴偏過視線，“我是為了宗主跟他打的那個賭，或許還剩不到三十年，武神宮宮主就回來了。這三十年裡，少宮主還有用……”
宗椽哪能看不出來他這下屬的立場已經被帶偏了，實在恨鐵不成鋼：“別信他，你從頭到尾都錯看他了。吳駭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他隨便幾句話，幾個眼神讓你想入非非，但他對你並沒有興趣。”
他對楚胴有救命之恩，後者才對他忠心耿耿。楚胴年紀小，可以當他兒子了，論心智，根本不是吳駭的對手。
接下來的三十年內，宮主隨時都可能回來，就算抓不到吳駭的把柄，他會輸嗎？
不。
吳駭表現得越優秀，就顯得那些接二連三死去的徒弟越差勁，剩下的三十多年，他們沒辦法翻身，最終還是會被逐出師門，頂多只是武神宮普通弟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