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很多人從那裡進去後,再也沒出來。
可眼看食人魚群就要追到季糖所在的位置。單是憑拍打水花的激烈水聲, 就能聽得出它們的速度之快。它們最近都以啃食屍體為生, 此刻海水內多出一絲源自活人的淺淡血腥味, 像一劑炸彈般令它們全都沸騰起來。
季糖瞥一眼身後牆洞內的詭異眼睛, 又看一眼以極快速度向自己游來的食人魚魚群。
氧氣瓶耗盡的尖銳提示音依舊在響徹整個墓穴, 使得整副場景都混亂得很。
季糖沒有任何猶豫,他在水中撿起旁邊的一塊磚頭,猛地向那個藏有眼睛的小洞砸去。
這座古墓是千年前的藏物,再加上被海水浸泡這麼多年,石壁已經像泡沫般脆弱。單是季糖猛地一砸, 那個小洞頓時破開一個足以容納一人進入的大洞。
方才還在小洞後盯著季糖的眼睛莫名地消失了。
但它看起來並不像是離開,更像是躲在洞後伺機襲擊。
食人魚群已經非常地接近季糖,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季糖向砸出的洞口撲去。
這洞口後竟是一塊高高抬起的平地,並沒有被海水淹沒,食人魚無法順著洞口遊到平地上。
只有三三兩兩幾隻食人魚在海水裡咬住季糖衣角, 被季糖帶到了平地上。
季糖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將那幾條食人魚割下,然後將它們丟在地面, 任由它們因缺水而掙扎。
季糖靠在牆壁喘息起來。
方才在墓道裡發生的事實在太詭異, 特別是牆壁上的影子。
不過還好,他順利逃離了, 而且順著洞口找到沒有被水淹沒的墓穴內部。
季糖的氧氣罐塞子被黑影拔掉,氧氣耗盡,如果墓穴內部仍是被海水淹沒, 又加上這洶湧而至的食人魚群,後果將不堪設想。
季糖緩緩地脫下呼吸面罩。
他方才檢視這個墓洞之前,確認在他之前,的確有考古隊進入過,墓洞已經開啟了很久,裡面的空氣也被重新輸送過。
如果換作封閉了千年的墓洞洞穴,即便沒有水,季糖也不敢脫下氧氣面罩,免得吸入有毒氣體中毒。
他檢查了一下氧氣罐。
果不其然,氧氣罐的塞子不知何時被拔掉,氧氣含量已為零。
雖然現在即便沒有氧氣罐,也危及不到季糖生命。
可出去卻成了問題。
又加上外面一整個墓穴的食人魚群,更是難上加難。
季糖輕嘆口氣,搖搖頭。
等到找到那名厲鬼再說吧。
他開啟潛水手電筒,照亮他身處的地方。
那是一個圓形的墓廳。
這裡的確是墓穴內部。
他在潛水袋內找到那本在洞口撿到的考古筆記,打算繼續看。
考古筆記在海水內浸泡了很多年,若不是紙質是專業的耐儲存紙,恐怕早已化成灰。
季糖小心翼翼地捏起頁角,翻到第二頁。
上面的字跡被海水暈染得模糊不清,需要很仔細才能辨認清楚
【 至於這座墓主人秦陽皇帝的生平。我們都這樣評價他——他是一名暴君,是歷史罪人之一。和他的弟弟一樣。若是沒有他們的存在,歷史會更好地發展。
不單單是我們這樣評價他,古代的人,也是這樣評價他。他很不受歡迎。據我們研究,他的帝陵在他登基時就開始建造,直到最後,那些工人也沒有為他把陵墓建造完。沒有一個人喜歡他,欣賞他。
如果用現代通俗的話來說,他是一名人人厭惡的“反派”。】
很不受歡迎?
季糖皺起眉,遲疑片刻。
這個考古筆記看起來並不像專業的考古專家而寫,更像是一名考古大學生的隨筆日記。
但也僅僅因為這是日記,裡面記錄的東西更加真實。
如果這名厲鬼從古到今真的很不受歡迎。
那麼從古代之始,他便會被無數文人寫在古詩詞裡譴責,至今也會被記錄在歷史書裡被人批判。
他所承受的厭惡言語是沒人能想象的。
季糖對這名厲鬼的印象不多。
他只知道他喜歡春天,會把一根小草當作一整個春天,會抱著自己低喃地說冷,要抱抱。
季糖無奈地搖搖頭。
他知道,凡是都有黑白兩面,他不能單獨憑著別人的眼光,去否定一個人的一輩子。
每個人來到這被太陽所籠罩的世界,是被陽光沾染了一輩子的孩子,總會有閃閃發亮的地方啊。
那名厲鬼,真的做錯了什麼事了嗎?
季糖繼續翻頁。
這本考古日記記錄到了入墓的那一天。
【 有檢測儀查出水底的食人魚很多。我們不得不租了一艘潛水艇去前往。這篇日記是在潛水艇中寫下的,不得不說,水底真的有很多屍體,有盜墓者、漁民的……
其實在千年以前,這座古墓本應是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之下。那相傳是那名皇帝生前最喜歡的江山一處。
可現在卻被海水所吞沒。】
再往後翻。所有的紙頁都是空白的。這個日記的主人也早已死去。
季糖輕嘆口氣,把筆記本放回潛水袋。
他站起身,拿著手電筒,準備繼續前行。
再往前點,或許就是那名厲鬼的棺材所在地。
不過看樣子,以前前往這裡的考古隊並沒有一個人能夠抵達墓穴深處。
他們的痕跡,卻都在這裡斷絕了。
如果仔細看,能看得出這裡的石壁上帶有很多鮮血痕跡。這些鮮血是噴濺性的,只有人體遭到劇烈的撕扯才能產生這樣的鮮血痕跡。
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季糖有點疑惑。
他繼續往前走,在墓廳的周圍發現一副巨大的石雕壁畫。
在古代陵墓之中,印刻在石壁上的壁畫是很常見的。一般會畫龍鳳,寄託著下輩子榮華富貴的寓意。
可呈現在季糖面前的這幅壁畫——
既沒有龍,也沒有鳳。
只有幾條稀稀拉拉的曲線。
季糖擰起眉,但沒有離開,更沒有將這當作莫名其妙的塗鴉,而是靜靜地揣摩起來。
許久,他終於看出這是什麼。
是幾根草。
幾根草紮根於泥土之上的畫。可惜這幅壁畫並沒有雕刻完畢,是個殘缺品,使得它像一副塗鴉。
季糖能猜得出當時的工人為什麼沒有幫這名皇帝畫完畫。
無非是因為不喜歡。
季糖莫名地想起他所做的那個夢之一。
他夢見過這個陵墓的主人,是一名年輕而英俊的男子。
男人身穿白色狐絨長袍,如墨般的長髮扎在腦後,垂落而下。
他帶季糖在冰雪之中騎馬,說是找到了春天,要帶季糖去看看。
結果季糖只看到了生長於冰土之上的幾根羸弱小草。
這便是這名帝王所認為的春天。
這名帝王直到死後,也沒見過真正的春天。
他一直以為那幾根小草便是春天,所以試圖讓人將小草的壁畫刻入自己的墓中,以此來認為自己擁有了整個春天。
只可惜,小草不是春天,小草的壁畫也沒有畫完。
季糖無法想象。
這名厲鬼的孤魂徘徊於這座古墓中千年,一次次地看著這幅沒畫完的小草壁畫。
他曾將自己所想要的託付於世人,結果沒有一人能幫他完成。
他從古至今真的很不受歡迎。
季糖在壁畫面前回過神。
他抬起手,輕輕地掃過壁畫當中的小草,瑩潤的眼眸多出幾絲柔意,他輕笑一聲,默默地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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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糖離開壁畫,再往前走。
出乎意料的,他接下來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的東西,只看到了長長一道光禿禿的墓道,不知通往哪裡。
其中,他在墓道的一個角落又有了新發現。
那是一個小小的、早已乾涸的水池。
水池當中,放置著許多零零落落的黑色小東西,有點像黑豆。
季糖撿起其中一顆,放在手心間,用手電筒打量起來。
他拂去上面的灰塵,似乎知道這究竟是什麼。
是種子。
季糖大學曾選修過考古植物學,他勉強能認得出這是一顆源於千年前的花朵種子。
這一池裡都是花朵種子。
季糖身形微愣。
他能猜測得出那名厲鬼生前所做這些的意圖。
他記得在千年之前,這裡是一片冰封之地,不可能有花朵種子在此出現,更不可能有花能在這生長。
那名皇帝,千里遙遙地派人從南國帶來一捧花朵種子,放置於自己正在建造的陵墓當中。
他的願望很簡單。
既然他活著的時候,有可能等不到春天的到來,等不到他的江山開滿春花。
那他就把花種帶入墓中。
——他相信,只需要時間,無論是千年,還是千千萬萬年。
他的墓地封存於地下,陽光能將土地烘烤得溫熱,將溫度傳於墓中,能讓這些種子就此發芽。在暗無天日的墓穴中長出一點點嫩芽。
即便他那時已經死了,即便早已改朝換代,可他也算是親眼看見花朵了。
但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
他的墓地與他的江山,一同沉入冰冷的深海中。別說是陽光,連一絲絲溫度都無法傳入。只有比雪天更冷的溫度與黑暗。
季糖摸了摸這些種子。
種子早已被地底湧上來的海水浸透,成為一顆顆沒有生命力的死種,早就不能發芽了。
季糖蹲在水池邊,俯身,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死去的花種撿起來,然後放到一邊。
他開啟自己的潛水袋,從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東西是被防水膜保護著的,完好無損。
那是一束迎春花。
少年把這束迎春花栽在乾涸的墓穴水池當中,它在沒有一絲亮光的墓穴中,像一顆小太陽,溫暖而耀眼地綻放。
他輕輕揚起唇角,眼眸裡笑意像是星星:“看吧,花開了,都說了春天會來到你身邊的。”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這樣的角色很久了。在外人眼裡,他是很罪惡的反派,可他也擁有自己閃閃發亮的地方,有自己的夢想和溫暖。季糖便是那個“即便全世界都厭惡你,只有我愛你”的人。
寫這章的時候,一邊抹眼淚一邊寫。
“特別是寫到那句“每個人來到這被太陽所籠罩的世界,是被陽光沾染了一輩子的孩子,總會有閃閃發亮的地方啊。”
作者菌很喜歡夸人,也喜歡被誇。
作者菌的興趣是找出每一個人的優點,然後去誇。
比如我同桌笑起來很好看,那個女生的腿很長很白,她的眼睛很好看。
每每看到她們笑起來時,自己也很開心。
今天晚修我被前桌的女生誇“你真可愛”
我開心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