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少年救了他，但今天呢？
他早已死去多時。
一切都成了定局，被拯救的奇蹟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葉川淵恍惚間，突然感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裡。
他還聽到了季糖清晰柔軟的嗓音，帶有點難過的意味。
“葉川淵，你別去跳樓了，我心疼。”
心疼……？
葉川淵聽罷季糖的話，微微睜大眼睛，神情有點無措。
季糖的下巴無意蹭過他的頭頂。
少年的頭髮很軟，帶有淡淡的奶香。
葉川淵不懂季糖為何要突然那心疼他。
他都是死人了，即便現在還要一次次地重複死亡方式，也沒什麼好心疼的。
他在別人眼裡，命天生就這麼卑賤，不該讀書，該去做苦力幹活，最後被那個便宜父親害死。
屋內的光線很暗。葉川淵在一片昏暗中，看見懷中的少年抬起頭，少年的眼眸帶著細碎的柔光，說出的話像裹了糖霜，給人一種堅定的溫柔感。
“川淵，你相信我，我會抓住你的，不會再讓你往下掉了。”
葉川淵瞳孔驟縮。冰冷的心房像瞬時塌陷了一塊，軟軟地往下陷，情緒潰不成軍。
***
季糖說完這話後，將葉川淵的腰抱得更緊了，希望能藉此不讓對方離開去跳樓。
但時鐘指到凌晨三點時。
黑氣湧出，葉川淵消失不見。
季糖抱了個空。
葉川淵還是消失去重複死亡方式了。
他下意識想去找葉川淵，再救一次對方，但他根本不知對方這次在哪棟樓跳下去。
葉川淵也不想被人看見自己死亡的模樣。
他將小提琴和練習冊都放回客廳。
無意間，他看見深藍色的練習冊漫出點鮮血。
季糖皺眉，拿起紙巾，擦起血，但還好，鮮血像黑氣，很快便消失不見。
但他的心，卻無法安定下來。
厲鬼收容所給出的提示已經很明顯。
葉川淵之所以會重複死亡方式，大抵是他無法放下過去，甚至是恐懼過去。
葉川淵去世時，也只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無論再這麼強大，被人推下樓的那一刻，肯定絕望得很。整個人再活生生地砸向地面，難免會留下心理陰影。
即便他現在成了人人懼怕的厲鬼，那片陰影，依然籠罩著他。
除非有人能將陰影給抹除，用光明將之取代。
**
次日一早。
季糖將布丁網分發的獎品全部取出，然後單獨拿出天空節的邀請券，準備嚮往天空節的滑翔活動。
他有一個小小的計劃，希望能藉此幫到葉川淵。
少年沒有穿大衣和圍巾，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帶帽長袖和運動長褲，以免滑翔時不方便。
臨走的時候，他悄悄將五三練習冊放進揹包裡，然後快步離開了家門。生怕被誰發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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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糖坐計程車來到天空節的舉辦地點。
他在車上，意外又收到了厲鬼收容所的提示訊息。
【他的深淵――任務開始！】
【該任務完成後！葉川淵無需再循環死亡過程！且即可解鎖新的靈異探險場景！――靈異高校！】
新的靈異場景……靈異高校？
季糖皺起眉。
他記得和謝立在一起時，app並沒有出現專門的新靈異場景提示。
可能在app眼裡，謝立的家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家。
難不成……這也是一星厲鬼和二星厲鬼的區別？
一星厲鬼生前至少接觸過溫暖，而二星厲鬼凡是活著的時間，都是充斥滿孤獨和寂寞，且死狀悽慘，死後也無法解脫，一次次地重複生前的痛苦。
治癒二星厲鬼時帶來的獎勵，難免會更豐盈。
無法想象三星厲鬼，會是什麼樣。
季糖無奈地搖搖頭。
計程車抵達目的地。
季糖背上書包，下車。
天空節的舉辦地點，就在季糖生活的z城。
天空節其中一個專案，便是滑翔。
z城的天空，是全國最漂亮的天空，永遠呈最乾淨的蔚藍色，純淨的白雲如同絲綢般飄散在其中，似乎能讓人嗅到清新的水汽味。
z城因此吸引了無數滑翔愛好者。
但這次的滑翔活動名額有限，只允許十個人參加。但季糖因為冬日祭冠軍，幸運地拿到了邀請券。
季糖來這裡，就是為了滑翔這個東西，他直奔滑翔場地。
其他要準備滑翔的人也都到齊了，直升機正準備起飛。
季糖登記完資訊，提交了邀請函後，便被人拉上直升機穿戴滑翔服。
天空節所舉辦的滑翔活動是單人滑翔，難度較高，所以滑翔服又大又厚。
和季糖一同拿到邀請函的，大多是一些明星。因為滑翔服，她們不得不換掉精心準備的裙子。
季糖就顯得好辦得多。
少年清瘦的身形，被軟軟厚厚的白色滑翔服裹著，只有白皙清秀的臉露在外面。整個人像一團軟綿綿圓滾滾的棉花糖。
滑翔全過程，會被人進行拍攝直播，藉此宣傳天空節活動。
棉花糖季糖對著直播鏡頭，輕輕地笑了笑，酒窩和虎牙顯易可見，
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們瞬間沸騰了，紛紛去搜尋這名少年究竟是哪位明星。
搜尋出來的卻是一名著名靈異主播。
散發著膽小綿軟氣質的少年……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靈異主播？
****
用作滑翔活動的直升機起飛了，前往滑翔所需要的高度。
工作人員在一旁向滑翔選手們吩咐：“我們不會飛太高的，只是讓你們體驗一下。”
有人問能不能帶手機。
工作人員搖頭：“萬一你們在滑翔途中玩起手機，怎麼辦？而且手機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季糖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他聽著工作人員的話，突然想起什麼，輕聲問道：“那可以帶除手機外的東西嗎？” 他攥緊自己的小揹包，抿起唇。
工作人員：“你要帶什麼？”
“……”季糖沉默一會，開啟小揹包。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掏出一本深藍色的五三練習冊。
“…………”
工作人員哭笑不得，但這也不是什麼危險物品，只能同意季糖的請求。總不可能有人能在高空中寫題吧。
季糖把練習冊放入滑翔服的口袋中，揚起唇角，松出口氣。
他笑眯眯地對練習冊悄悄道：“川淵呀，待會我叫你名字的時候，你要出來。”
直升機飛到了目的地，高度不算太高，很安全。工作人員開啟機艙，開始吆喝：“誰第一個來？”
機艙外便是碧空如洗的天穹。一眼望去，只有純淨的蔚藍色，頂多只能看見絲絲縷縷的雲絲。單是站在機艙旁邊，都能嗅到來自天空的水汽味，裹著微風襲來。
其他人一看這高空，有些慫。季糖理了理滑翔服，站出來，道：“我先來吧。”
直播鏡頭一時對準了季糖，惹得觀眾們又小小沸騰一下。
工作人員點點頭，把滑翔機往季糖身上戴，笑眯眯道：“不要慫。數到三你就跳下去。”
季糖乖乖地搖頭：“不會的。”
有葉川淵陪他呢。
直升機外的天空，藍得很溫柔，透著平和溫軟的微風。像一縷縷溫暖的光輝裹住季糖。
滑翔機啟動了，工作人員的倒數聲在耳邊響起。
“一。”
季糖往前邁一步，瑩潤的眼眸映入高不可攀的浩浩長空。
陽光將他的身形披上層耀眼的光輝，整個人像一顆溫暖而柔軟的光團。
“二。”
季糖想起葉川淵。
葉川淵也曾面對如此高空。
可他的高空是黑暗、孤獨，宛若深淵般令人絕望。
哪有什麼陽光啊。
這樣誰都會害怕的。
“三。”
縱身一躍。
滑翔機雪白色的羽翼瞬時展開。
轟隆隆的風聲在季糖耳邊掠過，瞳孔微微縮小，視野內一時只剩下純粹乾淨的藍天，以及陽光帶來的溫暖。
少年溫潤堅定的聲音在光中喚道：“葉川淵。”
他周身的陽光，逐漸被厲鬼的黑氣侵染成黑色。他所呼喚的厲鬼出現了。
季糖擁上去，在高空中，將被自己召喚出的葉川淵緊緊地抱住。
葉川淵瞥見這萬丈高空，瞳孔驟縮，身形一顫。但下一刻，他被擁入了少年單薄溫暖的懷抱，嗅到清甜的陽光味。
驟然升起的不安頓時消失了點。
季糖緊貼葉川淵冷冰冰的胸懷，他闔上眼眸，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
葉川淵很不安。
他害怕高空，害怕下墜，害怕摔死，害怕支離破碎……
葉川淵死後再強大，生前也只是一名少年，也會懼怕給他帶來死亡的深淵。
季糖睜開眼睛，眼眸微彎，眼裡的柔意像將陽光數盡納入懷中，充滿溫暖的力量。
蔚藍色的萬丈高空只剩下季糖與葉川淵。
他們相互擁抱，在高空中靜靜地往下滑翔，像在墜落，墜往溫暖明媚的遠方。
季糖的聲音，在葉川淵耳邊響起。
“川淵，你不必再害怕墜落。”
“你看呀，我會陪你往下墜的。直至我強大到能把你拉起來。”
葉川淵往下摔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充滿著孤獨和冰冷。
但這一次啊。
有陽光，有溫暖。
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