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裡·維特花了一段時間來表示自己的思索和矜持,遠遠低於霍姆的預估。
霍姆樂得看大人物在瑞亞面前吃癟。
無論是壓在她頭上的超能力經紀人馬修·馬洛尹，還是根本不用正眼看人的安德裡·維特，霍姆只有偶爾才能藉著自己老闆的威嚴享受到指使這些危險人物的快樂。
派對的計劃很快進行下去。
被邀請者都快速、準時地到達了目的地,霍姆不願在這個時候計較他們到底是透過什麼方法做到的。
作為一個曾經的小人物，霍姆已經充分認識到，科技、異能，這些玩意就和名利、權力一樣,都在催動著使人異化，甚至更加脫胎換骨。
某種意義上,她，霍姆·達克,早已經離開正常生活了，這是她的選擇,但也是一種“異變”。
霍姆沒辦法像瑞亞一樣冷靜地面對這一切，她更喜歡用快樂和狂歡來消解那些恐慌和不安。
瑞亞願意縱容這一點。
但是當這些或極端、或恐怖、或強大到可怕的人物聚集到一個地方時，即便是打著迷你派對的名義,事情也很難像霍姆想象中的那樣愉快地進行下去。
這本該是一次維繫內部關係的團建。
事實上也確實是。
如果把明爭暗鬥算進維護人際交往的一部分,那派對上的助興環節還是相當精彩的。畢竟沒有人真的打起來。
“我不明白，事情都還沒有進行到可以歡呼‘順利’的地步，我們在慶祝什麼？”安德裡·維特永遠會是那個潑冷水的傢伙。
那張俊美深刻的臉再好看,也是冷漠陰鬱的，不給任何人好臉色。
就好像把金髮梳理齊整，穿上一身熨燙筆挺的昂貴西裝來到這裡的人不是他一樣。不過他本來也一直都是這副模樣。
瑞亞不客氣地指出來：“放鬆。這不是宴會，你是唯一一個穿得這麼正式的！”
換了一個主場,指定的穿著要求變得休閒、簡單。
安德裡·維特是最扎眼的。他皺眉看瑞亞，那雙灰藍的眼睛蒙著霧氣般，透不進光。
“我只是不喜歡邋遢。”
這話挑釁了場內所有穿上衣T牛仔褲的人,瑞亞衝他翻白眼，換來了猶太經紀人的支援笑聲。
氣氛活躍起來，霍姆倒了幾杯飲料。
瑞亞遞過去一杯，安德裡·維特打量那杯子的眼神就像在看實驗室裡的危險藥劑品，保持警惕。
馬洛尹接過瑞亞手裡的另外一杯，喝了一口聳聳肩膀，“低糖氣泡水。”
這是瑞亞比較喜歡的飲品，她不喝酒。
不過霍姆準備了酒水，順勢提議：“啤酒、葡萄酒、伏特加……誰想要？”
只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來克斯·盧瑟配合得舉了一下手示意。
他靠在桌邊，解了兩個釦子，瘦削的蒼白臉頰上勾起一絲笑，在散開的半長金髮陰影下顯得更加神經質，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霍姆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
發出邀請的時候，霍姆可沒想到來克斯·盧瑟也會過來，雖然他確實已經算是“內部人員”。這傢伙不是在忙著經營更危險的征程事業嗎？
“恭喜！”
來克斯·盧瑟端著倒滿的酒杯衝瑞亞示意，“尊敬的女士，你就要征服整個好來塢了！”
瑞亞·諾倫女士的觸手就要籠罩文娛產業鏈的核心——即便是在獨立於地球之外的地方。
年輕、事業有成的天才哈佛高材生用一種歌頌般的語調開口：“買下好來塢，賣到宇宙去，真是個奇妙的想法！”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聲音又尖細，像是小蛇一樣纏繞過來，讓人難以忍受，但來克斯·盧瑟毫無諷刺之意，真心地讚美著。
“哈！我想到了。”來克斯大笑起來，“你不是覺得奧斯卡沒意思嗎，那我們以後就在月球上頒獎，投放給所有星球觀看……”
他哈哈笑起來，讓人分不清是胡鬧的玩笑還是認真的想法。
安德裡·維特瞥過來一眼，他厭惡地掃過來克斯的扮相和做派，很快收回了眼神。
來克斯根本不在乎。
安德裡冷笑：“那你最好祈禱外星人都有‘視覺’和‘聽覺’。”
“行了。”馬洛尹皺起眉，壓低了深邃的棕色眼睛，那副英俊的相貌多了一絲壓迫感，尤其是他身材高大，帶來的氣勢更加強。
他看不得任何人挑釁、質疑瑞亞。哪怕他自身也對這場交易存在疑慮。
猶太人經紀人放下杯子，極其現實地分析：“這是一個冒險的賭注，但一本萬利。反正我們也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他們只想要一個能繼續在地球上安全賺錢的承諾，而瑞亞留在這個行業就是最好的保證。”
霍姆見縫插針地補充一句：“我會運營好這部分的！”
馬洛尹繼續說：“一旦我們真的找到了買家市場，這就是壟斷的巨大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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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計著確切可得的實際利益，但是馬洛尹也知道，瑞亞其實更想要的是名望。他會為她實現的。
他會執行瑞亞的一切計劃。
但是這群人裡，真正相信瑞亞那個想法的人，卻是來克斯·盧瑟。他竭盡全力地表示自己的誠意。
“巨大的商機？不不，這是無限大的！”來克斯囈語：“想一想吧，一場漫長、隱秘的文化入侵。
我們正在開啟通道，然後是接觸市場、調研受眾……”
不知道是來克斯體內的瘋狂因子還是膨脹的野心作祟，他無限樂觀地順著瑞亞的提桉暢想了下去。
“這大有可為，我的女士。”
直到來克斯·盧瑟貪婪地把手搭上瑞亞的肩膀時，若有若無的爭鬥火藥味瞬間真正激化。更準確地說，是瑞亞少見的不抗拒點燃了戰火。
安德裡眯起眼，無機質的灰藍眼珠泛起帶有敵意的冷芒。“盧瑟，你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像個小丑一樣故弄玄虛。”
馬洛尹直接推開了來克斯的手臂，來克斯沒有堅持，很自然地退開了。
高大的猶太人警告：“你不是還有別的計劃嗎？讓我們負責各自擅長的部分就好，你研究你的實驗，我推進我的專案……這樣才會相安無事。”
“別說得這麼冷酷無情呀。”來克斯沒有看另外兩個男人，而是對瑞亞笑笑：“我們現在可是一個團隊。”
他在最後一個詞語上加重語氣。
瑞亞及時打斷：“對，但現在就是團隊的派對時間。所以，不要挑火！”
她用那雙異色的藍眼睛環視了一圈，然後拿掉了來克斯手裡一口都沒喝的酒杯，換上了一杯安全無害的氣泡水，“你就別喝酒了，我怕你又發瘋。”
霍姆極有眼色地又倒了幾杯，添上飲料。
“先生們，我知道你們的壓力很大，畢竟你們和我不一樣，都在做那些危險、重要的偉大事業。但都來參加派對了，就開心一些，各位！”
霍姆積極地捧場：“來來來，舉杯！別管那麼多了，就讓我們一起慶祝，為瑞亞女士的白日夢想！”
瑞亞嘴角的笑意真實了一些，她開始喜歡上“白日夢”這個說法了，一個“宇宙白日夢”。
她拿起杯子，和霍姆的碰撞了一下，向其他人示意。
來克斯·盧瑟不知道在想什麼，得意洋洋地竊笑，第一個握著杯身往瑞亞靠近，但是立即就被馬洛尹的截下來，被迫和他的碰杯。
在這個間隙裡，安德裡·維特板著臉和女士手裡的玻璃杯輕碰，“當”的一聲後，他很快地抿了一口被子裡的液體，然後放下。
他面無表情，從緊閉的薄唇、微仰的下巴到吞嚥的喉嚨都在表達不耐，彷佛喝這飲料是忍受什麼酷刑。
瑞亞並不管他，和其他人一一碰杯，完成派對環節裡的“乾杯”。
霍姆一口喝完了，吐出一口氣：“雖然和我想象的場面不一樣，但我感覺還是挺好的。”比之前有進步！
“祝我們會成為一支和諧、友愛的團隊，額……”霍姆的語氣並不太堅定。
畢竟他們確實有那麼一點像唯恐不亂的反派組織，而且還在策劃一些大陰謀。
“然後大獲成功！”瑞亞接上，完成了這句話。
馬洛尹緊跟著響應了。
安德裡·維特早在電話裡就失去了反對的資格，但也別指望他能點頭，只是無聲地預設。
雖然在來克斯·盧瑟“文化入侵”這麼過激、冒犯的語境下，霍姆所說的“和諧，友愛”聽上去無比脆弱不堪一擊。
但瑞亞·諾倫才是那個真正決定團隊未來方向的領導者，她回應霍姆而不是來克斯，足以體現立場。
這是難得來克斯和瑞亞達成共鳴的一次，然而仍舊不是一回事。
不管來克斯怎麼試圖誘導，瑞亞現在是不可能聽信他的。
反而是他已經不自覺地信服了瑞亞選擇的道路。來克斯·盧瑟自己也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收起笑，嚴肅地盯著瑞亞看了一會兒，但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來克斯又再一次笑出聲，笑容惡劣。
“好吧，敬瑞亞女士，敬愛與和平。”
這就是他胡扯時的慣有姿態。
不過他也並沒有敷衍瑞亞，來克斯就是為了瑞亞才加入其中的，他會遵守服從的規則，暫時。
他就是無法對把這聰明的女人拽下來這件事死心。
短暫的友好時光過後。
來克斯找到一個機會詢問瑞亞：“你已經把那個氪星人耍得團團轉了。什麼時候能讓他開放許可權？”
他眼睛裡有細微的光閃爍著，冷血而殘酷。
“專案進入了瓶頸。我需要那座‘氪星堡壘’的詳細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