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亞許下她的願望。
這是一個明確、堅定的許願,只針對她自己。在這浩瀚的世界裡,在無限可能的未來中,這該是謙卑的,渺小的一個心願。
然而。
當響指打完,不止是無限手套上的六大能量石綻放出刺目的光芒,所有的無限寶石都在發光。
曝光達到極致後,肉眼就再也區分不出顏色,只看得到白晝一樣的亮光。只是一個剎那,光照會就被這劇烈閃耀的白光吞噬了。
當瑞亞再次睜開眼,她眼前只剩下無窮無盡的、蒼茫的白色。
她甚至懷疑願望的代價是不是她的視覺——
然而下一刻,白色的空間裂出一道狹長的縫隙,像是開啟一扇門似的,切割出一個能容納人走過的次元通道。
在門的另一頭。
瑞亞看到了綠幕布、攝像機器、架設軌道和打光板……都是她熟悉的片場道具。
不同的是,各種裝置都像是翻新過一樣,安裝了瑞亞陌生的高精部件。她甚至看到光板配備了伸縮腳架,可以自主跟隨鏡頭移動,智慧調節角度。
搭檔演員來自高等智慧的外星文明,擅長蠱惑人心;導演更是宇宙中的觀察者,掌控各個星際文明;投資商就是一方星域的主宰,要求定製他想要的劇情……
多虧瑞亞在未來查過一些資料,才認得出這些人物。
看上去,一切都已經就位,只差一位最佳女主演。
只要她走過去,這有史以來第一部跨越星際合作的大作就可以立即進入拍攝!
她會載入宇宙史!
但是瑞亞並沒有動。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為了每一個機會拼盡一切的新人,而是一個有挑選權力的影后兼製片人新貴。
瑞亞可以拒絕別人的安排。
何況,這種手筆也不像是拍攝一部簡單的電影,更像是策劃一場真實的命運佈局……
瑞亞倒是很有興趣,只是她不喜歡由其他人做主。
可是這些和她的願望有關係嗎?
她心裡浮現出一些猜測。
接著,另一扇門出現了,撕開了一個畫風完全迥異的現實世界。裡面有精緻的暗紋牆壁,浮凋象牙白大理石柱,還有歷史聞名的油畫真品。
這是一座宮殿。
一副畫像掛在長廊的中間,畫上的女人有著黃金一樣的長髮,玫瑰花瓣似的嘴唇,讓人最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是兩抹深淺不一的藍,望向前方。
然後,畫中人旁邊又多出一道穿著宮廷男裝的人影,若隱若現地變化。
他變成一個紳士優雅的的金髮王室,又變成一個更年輕張揚的時尚王子。
瑞亞輕聲一笑。
“我都不知道我還有過這種幻想。”她想過成為下一任英國王妃嗎,瑞亞的回答一定是不。
或許在某一個時刻,瑞亞確實在腦海裡閃過了一些沒有邊際的綺思和遐想。在她第一次接觸到那個階層的時候,瑞亞是覺得興奮、新奇。
然而這絕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無論是威廉還是哈里,都只是瑞亞人生階段中的過客朋友。
雖然瑞亞知道,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實現這個。當“瑞亞·諾倫”這個名字擁有如此強大的盛名,再傲慢的人類王室都不可能拒絕她。
但是瑞亞可接受不了成為某座王宮裡的一個“花瓶擺設”。
她從前就不想要,現在更不可能。
像是捕捉到了瑞亞的心聲,畫像再次變化,只留下一個面帶微笑的女人半身像。
不同的是,畫中的女人頭頂戴上皇冠,手中握著權杖,膝蓋放著一份蓋有印章的任命檔案。
看上去,“她”似乎透過一段簡短的婚姻,實現了一次不可能的越權登基。
細究身份、國籍、種族,這根本上是一場政變!
瑞亞挑起眉。
這似乎是另一個版本的“瑞亞·諾倫女總.統”——“瑞亞·諾倫女王陛下”。但無論怎麼改變頭銜,都不影響瑞亞對政.治的觀感。
她依然停留在原地。
第三扇門開啟了。
瑞亞看到一個盛大華麗的舞臺,閃爍的鎂光燈。人聲鼎沸,叫聲如雷,即使還沒有走近,瑞亞都能聽到震動。所有人都在呼喊一個名字。
“瑞亞·諾倫!瑞亞·諾倫……”
這是一個頒獎典禮,一個慶功派對,還是一個影迷見面會?
燈光旋轉著從觀眾掃過,照射到臺上,露出設計好的花紋圖桉,映照一行“超級英雄展”的字樣,真我製片的LOGO就打在下方。
她這才明白,這是一場展會狂歡。
當然,這更是一場慶祝,歌頌歡呼瑞亞的超級英雄計劃成功了!無論是銀幕前,還是銀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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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顯示屏上展現一個個精心打造的形象。
瑞亞看到燃燒成火焰形態的喬納森·斯通,全身被斯塔克工業製造機甲包裹的鋼鐵人,還有戴著一半面罩、左臂更換成機械的超級士兵……
她發現,在未來,人體異化反而更容易受到青睞和追捧。
這代表著某種意義上的進化和升級。
臺下那些密集的觀眾群體中,每一個奇形怪狀的身影都是追逐而來的粉絲和信徒。
只不過和現實裡的動漫展不同,他們可不一定是打扮成這樣的,更有可能是真的擁有特殊能力。
紅毯鋪成一條長路,燈光從裡世界聚焦到瑞亞腳下。
一個面貌英俊的黑髮男人就在入口處等著她,像是負責護送。
西裝特意展示了他的機械臂,露出改造過的冷酷銀色武器,但是那張沒有佩戴面具的臉側過頭時,還是從過去的陰霾中掙脫,流露了一點真實的溫柔。
在瑞亞的“超級英雄計劃”裡,他是必不可少的一個。詹姆斯·巴恩斯,冬日戰士,他是第一個被瑞亞挑中的人選。
那些消散的歷史過往,埋葬的沉痛血債,都不能阻止獨立的個體迎接新的人生。
瑞亞把他打造得非常成功……
一切都很成功!
“這確實是我的計劃,但不是我的願望。”瑞亞還是搖頭,拒絕了走向這條大道。
“我不需要許願也能實現這個。”
她的堅定,讓這片白茫茫的空間陷入混亂。
“門”出現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瑞亞在各種各樣的夾縫中看到一個超能力至上的“魔法國度”。
為了說服人們相信變異的基因潛在地存在於所有人身體裡,鞏固統治,她甚至和變種人中的另一個領袖萬磁王艾瑞克·蘭謝爾培育出一對強大的雙胞胎孩子。
她喚醒了埋藏在埃克賽斯城堡地底之下的“變種人之神”,那是她的DNA之父。
“真粗魯……”
瑞亞說:“我是因為這個秘密動搖過,但我從來沒有認同過要用‘變種人’的身份統治世界,這不應該是這樣的。”
然後她就看到自己是如何成功統治宇宙的——
當無限寶石即將收集完。
遠方的星際霸主率領泰坦鐵騎降臨地球,然而並非為了踏平這裡的生命,而是想要說服她。
對方要求她停止擴張,把和諧的秩序歸還給宇宙。
而號稱黑暗君主的達克賽德則向瑞亞發出了征服全星際的邀請,他願意用求婚來承諾統治權的共享。
“當‘神’的眼睛下放到人類身上,就表明他們開始忌憚了……”
瑞亞評價了一句,可她還是沒往前邁出腳步。
這讓支撐這個空間的意志震動得更強烈。
無數個畫面在周圍湧現,分裂,增長——直到形成密密麻麻的細小碎片,把空洞的白色變得復雜幽暗,足夠讓人看暈。
但瑞亞還沒有叫停。
一道高大的人影從眼花繚亂的繁雜視覺中緩步走出來,藍色的光驅散一部分的混亂,帶來正常的光明。
“瑞亞。”
他從虛空中向瑞亞走來。
空靈的藍填滿了他整個眼睛,看不出絲毫屬於人的情緒。額頭的紋路神秘而奇特。
瑞亞記得他。
“你是……曼哈頓博士。”
安德裡·維特諷刺這個人形的量子狀態是“上帝”,但在這樣的情景下,他確實無比接近瑞亞想象中的“神”。
對方輕輕點頭。
“看來,你許了一個無限寶石無法理解的願望。”
瑞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更不明白他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她斟酌著用詞:“我只是許願。
從現在開始,瑞亞·諾倫會在每一個世界裡保持初心。”
曼哈頓博士眼中的藍色變得淺了一些,他發出一個像是輕笑的聲音。
“你的心,就是一道複雜的謎題。”
無限寶石不是在向瑞亞展示各個未來,而是追朔瑞亞曾經的記憶試圖解讀她的想法。它正在竭盡所能地實現瑞亞索要的“初心”,
曼哈頓博士認為她在利用所謂的代價,反過來向無限寶石施壓。
每實現一個瑞亞·諾倫的“心聲”,都是一次巨大的超越。女人的欲.望超過了無限寶石的能力。
她甚至可以做到無限寶石也達不到的——
“我沒有想得那麼複雜。”
瑞亞卻解釋:“我只是想要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以及我熱愛的事物。”一個最簡單、質樸的願望。
她想要跟馬洛尹和解,跟自己和解。
這繞過了時間、空間的複雜成因,把事情歸納成一個解開心結的微小矛盾。
在願望具象化後,能量全被瑞亞鑽出來的邏輯漏洞吸進去了。
光被悉數吞噬掉,像是進入了黑洞一般,只剩下瑞亞和一道藍色的量子虛影。
瑞亞終於向曼哈頓博士提問:“你又想要什麼?”
他甚至能突破無限寶石的能力屏障,跟著瑞亞來到願望空間——可是他仍然加入了光照會,遵守世間的規則。
曼哈頓博士的神情看不出變化,但他的語氣卻變得低沉了一些。
“你看過一切,經歷一切,你真的還想要回去嗎?事情會發展得更好,或者更壞,但不會改變本質。”
“你已經享受完屬於世俗的那部分了。瑞亞,放下吧,你會得到更多。”他向瑞亞伸出手,“和我一起,去往更廣闊的世界……”
“你想接引我去你的‘天國’?”瑞亞反問。
她明白對方想要做什麼,所以她更覺得好笑。
“抱歉,‘上帝’,我更想要建設一個屬於我自己的神殿。”
瑞亞難以置信,“雖然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但是,你竟然幻想我會放棄名利……
難道你不知道,我就是人類中最貪婪,最惡劣的那個典型嗎?”
曼哈頓博士注視她,“神之眼”的藍色越來越澹,幾乎蛻變成一片白。
“我知道,瑞亞。”他說,“你也是最有趣的。”
“萬千世界,有無數值得矚目的存在,我只是在邀請你看一看其他地方。”
他承認:“我想要你的陪伴。”
那雙奇異的眼睛褪去藍色的“神光”,呈現分明的眼白和童孔。他試圖用所剩不多的“人性”那部分來爭取瑞亞。
作為一個人類,這位量子博士有一頭茂密的棕色頭髮,幽深的眼睛,英俊儒雅。
“從過去,到未來,每一個可能性都在你的眼前劃過——難道你還沒有看夠這裡嗎?”
瑞亞明白了他的願望。
但是她選擇拒絕,“光看怎麼足夠,我還沒有真正實現,我不甘心!
我可以做得比任何一個已知的未來更好!”
“我做不了旁觀者。”瑞亞一字一句強調:
“我要親自參演,而且,我一定是女主角!”
曼哈頓博士的嘴角揚起,表示一個感興趣的微笑。他的肉身再一次打破,又重組回半虛幻的量子形態。
他遭到了拒絕,但還是堅持走向瑞亞,就在他要抓住瑞亞的時候。
“啪嗒”一聲。
空間像是破掉的鏡面一樣碎裂,一個人從瑞亞選擇的那個願望中衝了出來,並且帶走她。
曼哈頓博士沒有阻攔,只是在消失的空氣裡留下一段話。
“我會一直看著你的,瑞亞。
當你遇到我,認識我,熟悉我……你永遠可以向我提出離開的請求。
我可以帶你去往任何地方。
無論從哪裡來,無論到哪裡去。”
他坦然說出瑞亞另一個秘密:
那就是她來自其他的世界。
而瑞亞也沒想過,這會成為她和馬洛尹之間諸多問題中最大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