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科幻 > 歸妹最新章節列表 > 199、第 199 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199、第 199 章

郭罡雖然是“馬後炮”,但大抵猜的不錯。

玉旈雲並不在楚人的手中。公孫天成連她的頭髮也沒見過一根。不過是綜合過往所掌握的種種訊息, 推測玉旈雲在因病無法親身指揮大軍的情況下, 選擇潛行楚國, 以神出鬼沒的方式來擾亂楚軍, 也激勵樾軍的士氣。他又知道玉旒雲疑心病重,自己派遣了諸多細作潛入楚國,必然也時刻提防身邊會潛伏著楚國的細作。故而潛行一事, 必不會讓太多的人知道,也許只告訴石夢泉這個心腹而已。當攬江淪陷的訊息傳到平崖時, 他曉得石夢泉尚在海上未歸, 於是大膽推測攬江的樾軍軍中無人知道玉旒雲的下落,便想出了這條計策來擾亂敵軍的軍心。直到接近攬江,遇上撤退的向垂楊, 才聽到石夢泉攻下鎮海的訊息。老先生聞訊,更是快馬加鞭地趕來, 唯恐石夢泉來到攬江之後, 自己的大話就會被拆穿。

那日他進入軍營,得悉石夢泉已經趕到, 心中不免暗叫“糟糕”。不過,既然已經來到敵營, 不能臨時退縮。且他思量, 哪怕石夢泉甚至羅滿知曉玉旒雲的行蹤也無所謂——只要他們不能當場把玉旒雲叫出來,那便無法證明他公孫天成說的是假話。辯論起來,這兩個武夫豈是他的對手?而且萬事從不會越辯越明, 只會越描越黑。他只要有說話的機會,再把那些難辨真偽的證據拿出來,擾亂人心的目的便達到了。於是,便有了攬江大帳中的那一幕。

當老先生看到石夢泉的表情——再怎麼強作鎮定也好,擔憂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他也不知道玉旒雲的下落,老先生十分確定。這可真是天助我也!不管其他人是否上當,石夢泉的心思亂了,越軍的銅牆鐵壁上就有了突破口。玉旒雲和石夢泉,他們在一起時,雙劍合璧,所向披靡,但他們也互為對方的致命弱點。石夢泉一慌亂,玉旒雲的計劃無論怎麼周密,都有了漏洞。楚軍也便終於有了扭轉戰局的機會!

可惜,從哪裡殺出醜八怪郭罡來?

公孫天成先前只是聽說,玉旒雲在東征鄭國的途中收了一名鄭國謀士,依稀這謀士獻計水淹鄭國,後來便被玉旒雲趕走,沒想到如今又回到她身邊,還做了軍師。不過最讓人驚訝的還是此人的身份。再也沒想到會是當年和自己一起進考場的人。公孫天成年輕的時候,恃才傲物。雖然稱不上英俊瀟灑,但總也儀表堂堂。對於郭罡這樣醜怪無比的人物自然不會主動結交。即使曾一起喝過酒,但酒桌上,郭罡也應該沒說出什麼叫人佩服的話來——除了提到自己收錢要替人考進二甲——是以公孫天成對他無甚印象。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投入玉旒雲的門下——聽他和石夢泉說話的口氣,似乎地位不凡,連玉旒雲的親信都要對他禮敬有加。不曉得他在越軍之中究竟有何等分量?而他又有多少真才實學?

雖不太確定。但是郭罡出現,竟然令石夢泉下定決心硬撐到底。公孫天成的計策沒能成功。

但一計不成,還有第二計。老先生並不氣餒。

他被押送出了攬江地界之後,就迅速轉小路,甩掉了這後面跟蹤的樾軍士兵,來與向垂楊會合。

向垂楊自然問:“先生,樾寇中計否?”

公孫天成笑笑:“樾軍中計與否,都不影響咱們下一步的行動。他們擔心司馬元帥派兵來襲,一定會想要奪取青蛇溝,所以將軍搶先一步,他們自然有來無回。”

向垂楊嘆了口氣,顯得有些信心不足:“不是我不信先生的計算,只是這一次,樾軍行軍實在詭異,完全不合用兵的常理。主帥神出鬼沒,大將被人俘虜,突襲蓮花磯是假,佔領攬江城是假,但假著假著,又變成了真的,還能在幾天之內修築一道水火不侵的城牆……我軍幾乎被他們騙得團團轉。轉眼之間,攬江、鎮海都淪陷……如今……阻擊青蛇溝,這種……這種……”

“這種符合用兵常理的事,將軍擔心他們不會做?”公孫天成笑,“世上之事,之所以有些成為‘常理’,乃是因為通常這樣做,才能花最小的力氣取得最大的好處。有時候,條件不允許我們按常理而行,才需要劍走偏鋒,冒險達到目的。但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具備,為何不按常理而行?”

向垂楊皺起眉頭:“先生的意思向某不太明白。”

“將軍和奸詐的越軍周旋太久,已經疲累了。”公孫天成道,“其實這道理也無甚難明之處。先前樾軍之所以玩這麼多花樣,無非是因為他們自身的麻煩堆積如山:玉旒雲傷病纏身,她和劉子飛又互相猜忌,樾軍的部分主力被石夢泉帶走使得他們無法正面同我軍較量,所以才需要用些歪門邪道的辦法奪取攬江、鎮海。那都是十分冒險的舉動,其中差了一點而運氣,他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如今既已佔領攬江、鎮海,劉子飛失去了兵權,又有石夢泉坐鎮前線,他們何必要繼續冒險?應該回到常理上來了。不過,他們大約在心中暗暗期盼,我軍已被繞昏了頭腦,不敢相信他們會規規矩矩按照用兵之道來行事。所以,若是將軍此刻多費心思,懷疑他們不會走一招這麼明顯的棋,那將軍就又掉進他們的圈套裡去了。”

“先生所言的確有理。”向垂楊思索,“反正以我軍的兵力,在青蛇溝伏擊樾軍,應綽綽有餘。”他從鎮海而來,率領鎮海步兵主力。來到攬江之後,並未和樾軍有過激烈的交戰,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攬江大營和敵人周旋。所以後來雖然倉促撤退,卻也未折損多少人馬。“不如我將所有人派到青蛇溝去,確保萬無一失?”

“這可萬萬使不得。”公孫天成道,“我軍此刻兵力雖然不遜於攬江的樾軍,但是鎮海還有敵人,河對岸的樾軍人數更加數倍於我。他們既佔領攬江、鎮海,就可源源不斷地運兵來我國境內。現在不是速戰速決的時候,而是要打一場消耗戰、持久戰,甚至要準備發動舉國上下的黎民百姓都參與其中,讓樾軍所踏足的每一寸土地都成為無底洞,來多少人,就吞多少人下去。這樣,才能把他們的兵馬糧草都消耗殆盡,再也不能侵略我國。”

“這……”向垂楊不甚理解,“先生說要拖垮樾軍,這固然有理,但是如此慢慢和他們耗下去,豈不是把我們自己也拖垮了嗎?往年的戰事,已經徵召許多壯丁。程大人百般爭取,才讓他們解甲歸田。現在先生要徵召更多的壯丁,只怕百姓倉皇出逃,十室九空,反倒使我們自己失了民心。”

“我說發動全國黎民百姓,並沒有說要徵兵。”公孫天成道,“隨便是挖陷阱也好,放耗子藥也罷,只要每個人都把這國家當成是自己的,拿出本領來和樾寇拼了,那樾寇便會寸步難行。程大人從攬江撤退,說服周邊村民燒燬農田,堵塞水晶,不留一粒糧一滴水給樾寇,就是這種戰術。”

“每個人都把這國家當成是自己的?”向垂楊怔了怔,“這話未免……”

“未免有點兒大逆不道?”公孫天成笑了笑,“的確,但其實卻是治國的關鍵——如果江山只不過是皇上一個人的江山,天下興亡只不過是皇上和文武朝臣的事,那江山多半治理不好,百姓也不願為國捐軀,因為江山易主與他們無甚關係。但如果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誰不起來保衛家園?自古那些勇士、義士,無論是殺鹿幫的邱大俠一行,還是時常跑去樾國刺殺權貴的武林義師,心裡都覺得這國家有他一份。呵呵,向將軍行伍之人,老朽沒想到你還會計較這些咬文嚼字的書生才在意的細枝末節。”

“我也是隨口一問。”向垂楊道,“先生見笑了——只不過,樾寇兇猛剽悍,我國百姓豈是其對手?”

“樾寇本是大漠蠻夷,天性自然比我中原百姓兇狠。”公孫天成道,“所以我軍每每正面與之交鋒,都傷亡慘重。要對付樾寇,就一定不能用他們所擅長的作戰方式,得用歪門邪道偷雞摸狗的法子。先前大家都愛嘲笑程大人只曉得擺空城計和逃跑,但是程大人不僅沒有輸,也避免了傷亡,總好過諸位將軍一戰成名,卻往往是‘慘勝’吧?而一直讓樾寇耿耿於懷的大青河之戰,殺鹿幫的英雄不也是用些古靈精怪的法子攪得樾寇不得安寧嗎?”

“唉!”向垂楊嘆口氣,“聽說這次殺鹿幫的英雄被樾寇擒獲,已經在攬江城裡遇害了。”

“此事讓人痛心。”公孫天成道,“總有為他們報仇的一日。將軍現在沒有殺鹿幫的英雄相助,就更要把全軍上下都變成殺鹿幫,放毒煙、設陷阱。只要把樾軍引到山林裡來,他們的騎兵、強弩,就都失去了威力。”

向垂楊仍是皺著眉頭,面色甚為嚴肅。公孫天成知道,這位老將並不是對自己的看法有所懷疑,而是在擔心如何去山林中與樾軍作戰——樾軍不擅長在叢林中作戰,楚軍又何嘗有這樣的本事?這幾十年來,楚國不是忙著在南方處理和西瑤的摩擦,就是忙著在北方和樾寇作戰,壯丁早已寥寥可數,甚至連花甲老人和半大孩童還都徵入軍中。這些勉強拉來的兵丁,往往未曾經過必要的訓練,就被被上戰場,射箭沒有準頭,揮刀也毫無力度。和樾軍那些大漠出身弓馬本領了得的士兵相比,楚軍兵丁簡直不堪一擊。加之樾軍老一輩的將領如劉子飛、司徒蒙等人,東征西討,有的是臨敵的經驗,新一輩的將領如玉旈、雲石夢泉又熟讀兵書精於戰術——為了培養再下一代的將官,樾國現在還建立了武備學塾,實在大有遠見。反觀楚國將領,多年來只曉得勾心鬥角,軍紀鬆弛,操練荒廢。是以,楚軍在平原的正面戰場遭遇樾軍,屢戰屢敗。如今雖然司馬非、冷千山、向垂楊勵精圖治,但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以楚軍這樣的實力,到了山林裡,難道就能反敗為勝?

公孫天成心裡如明鏡一般。但如今大敵當前,這是唯一的對策。他因笑了笑,道:“將軍心中的顧慮老朽明白。豈不聞‘學壞三日學好三載’?要將一群農夫小販訓練成兵士,非一朝一夕可以達成。但是要他們落草為寇,打家劫舍,卻根本不需要拜師學藝。聖人說,人之初,性本善。老朽倒覺得是‘人之初,性本惡’。否則,怎麼千百年來,抓不盡的盜匪,卻從未見過哪裡開了一間盜匪學塾呢?”

向垂楊聞言,不禁一笑:“先生這樣說,似乎也有些道理。只不過,我雖然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輩,但盜匪的妙計我卻也一竅不通。這……”

“哈哈!”公孫天成笑道,“老朽說盜匪不用去學堂裡學,卻沒說盜匪是無師自通的。總有些江湖上代代相傳的秘笈。老朽混跡江湖數十載,又與嚴八姐等俠義之輩相交,也學到了一些本領。總可以……”

“哈哈哈哈!”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外面就傳來了笑聲,“先生是在教向將軍做土匪嗎?這哪裡是先生的本行,要學也是跟咱們學呀!”竟是大嘴四的聲音。隨著這笑聲,殺鹿幫的諸位當家一個跟一個進了屋來:“向將軍,你竟然藏著這荒村之中,讓咱們好找——公孫先生,你也來到攬江了,是司馬元帥派你來的嗎?”

公孫天成和向垂楊怎不又驚又喜:“諸位英雄,你們是如何從攬江脫身的?不是說被困於地牢,又遇到了大火……”

“那都是多虧了一位俠士。”邱震霆將林樞如何俠肝義膽潛伏在玉旈雲身邊的事蹟都說了,“只盼他沒有被樾寇識破才好!”

雖然是死而復生一般的重逢,但大家也沒有唏噓的功夫。先要計議去青蛇溝狙擊樾軍之事。殺鹿幫中人從前橫行鹿鳴山,有多少官兵在他們手上栽了跟頭,捉弄人的本領自然是一套一套,數上三天三夜也數不完。更巧的是,從前他五人未結義金蘭之前,管不著在青蛇溝一代做盜匪,對此間地形甚為熟悉,曉得山中有許多深井一般的洞穴,十分隱蔽,適合大家暫時安置。據他說,這洞穴上窄下寬,地面的洞口雖然是獨立的,下面卻常常有天然的通道相連,縱橫交錯,迷宮一般,哪怕有對頭發現了一個洞口,等他攀到下面,也要迷路。從前管不著和弟兄們從富家竊得財物,就藏匿在山洞中,逍遙了好些年月。

聽到這訊息,向垂楊怎不欣喜異常?當下就動身前往青蛇溝,將所有部眾都隱藏到了山中。又按照辣仙姑的擾敵之計開始製作起木哨子來,要裝神弄鬼,令到樾軍寢食難安,再將其一網打盡。

也就在他們緊鑼密鼓籌備的時候,哨兵忽然來報,有一支隊伍出現在青蛇溝裡。由於對方正原地休息,也看不出是往那邊前進。哨兵說,其裝束奇異,斷不是自己人,或許是樾寇的先頭部隊,為了迷惑我軍,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樣?眾人聽言,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殺鹿幫中人習慣在山林中活動,便自告奮勇打頭陣。不過,待他們靠近山溝裡的那支隊伍,一看之下,不禁笑了起來——竟然是崔抱月!險些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久別重逢自然歡喜。崔抱月說起來意,原來也是聽說了樾寇進攻攬江的訊息。自言京城那邊烏煙瘴氣,皇上仍是修仙煉丹,太子說是因為籌備大婚無暇顧及朝政,實際也是根本對朝政失去了興趣,朝廷當然又成了康王府的天下。從前與程亦風走得近的人紛紛遭了殃,有的因為莫名其妙的罪名被貶官,有的則莫名其妙的升官——升去了閒職,沒了實權。一切先前實施的新法幾乎都被廢除了。雖然朝臣也有看不過眼的,只是礙於康王府的權勢,誰也不敢出聲。崔抱月在京城沒少受閒氣,聽到攬江這邊遭到樾寇的襲擊,就請纓出征。但兵部那邊左推右拖,遲遲不肯批覆。“我看就是他們存心為難我。”崔抱月道,“其實現在京裡有許多人都說,樾寇打來了,內憂外患,必然會重新啟用程大人。所以康王府那一黨巴不得程大人在攬江被樾寇害死。他們才不願我帶兵來增援。我決不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就把印信一摔——姑奶奶我不幹了!不做官,兵部就管不了我,我便帶著民兵的弟兄們來了!”

“哈!這才好!”邱震霆道,“要打也打樾寇,力氣不能花總康王這群混帳的身上。女俠來得剛好,咱們正在計劃狙擊樾寇呢!”當下,請崔抱月也到山洞中休息,一路上將攬江這邊的情形以及大夥兒的計劃都說了。

這後來沒有多久,梁建琛即率部來到了青蛇溝。他們雖然一路焚燒山林,企圖以濃煙毒害楚軍,但因為管不著所選的山洞地形奇特,絲毫不受楚軍的影響。反而大夥兒在殺鹿幫的帶領下用木哨子騷擾敵軍,搞得對方風聲鶴唳。後來又成功地潛入敵營,火燒糧倉,更是讓對方草木皆兵。

“差不多是時候將樾寇一舉殲滅了。”公孫天成道,“他們最近頻頻出動,想要掃蕩附近的樹林和荒村,找出咱們的下落,咱們正好可以伏擊他們。”

“可是他們有八千人馬。”向垂楊道,“正面交鋒,只怕我軍也會損失慘重。”

“依老朽這幾日的觀察,樾軍的這位領軍的將領是個十分謹慎的人物。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一次將八千人馬都派出來。”公孫天成道,“他現在懷疑咱們藏匿在南面的荒村之中,這兩日應該會帶一批人過來——還是那句話,咱們不和他們打,迷煙、□□、陷阱,滅了大部分的敵人,再讓小部分逃回去,帶點兒謠言,製造點兒恐慌,就事半功倍了!”

老先生如此這般巧妙計劃了一回。這就有了梁建琛在荒村所遭遇的那一場生死劫難。

不過梁建琛所經歷的,其實只是老先生計劃的一部分而已。為免樾軍運兵到攬江,再派增援的軍隊過來,公孫天成一早也讓向垂楊的部下和幾個殺鹿幫的俠士回攬江去查探。他特地挑選了幾個身材魁梧面容兇狠者,方便他們可以混入樾軍的軍營。

幾個探子回到攬江時,那裡的疫情已經得到了全面的控制。羅滿又拿出他接管東海三省時練就的本領,開始重建佔領區,要把這裡作為樾軍向南向西推進的後盾。有了稻草泥磚,郭罡又“按玉旒雲的指示”從東海三省調工兵營前來,羅滿如虎添翼,只是這麼短短幾日的功夫,已經在攬江城外的山丘上修築起一道城牆來,雖然還只有三尺來高,但蜿蜒曲折已經頗具規模。待日後這城牆和攬江大營那邊的城牆連接起來,就相當於直接將楚國的東北角劃入了樾國的版圖之內。到時,羅滿計劃鼓勵東海三省的百姓移居攬江、鎮海,在楚人所荒棄的土地上耕作。計算時間,應該正趕上播種冬麥。這裡土地平坦,灌溉便利,帶到來年收穫時,楚人的焦土戰術便徹底失敗了。

幾人探得此訊息,萬分氣憤,都咒罵:“樾寇真他娘的恬不知恥。到人家家裡修一道牆,就把這裡劃到自己家去了,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該找點兒火油□□來,把這牆給炸了!”

正當他們這樣議論的時候,便見到有一支隊伍從北面護送著幾架馬車來到。他們瞧那護送的陣仗,少說也有五百人,不曉得是什麼重要人物。幾人暗想:不會是玉旈雲來了吧?這個臭婆娘心狠手辣,不知又要玩什麼詭計,非得查探清楚不可。於是就悄悄混到了軍營中窺探。

卻見那幾輛馬車並沒有進入大營,而是在營地外面停下。有士兵去報告,不久便請了羅滿出營來,郭罡也負著手跟著後面。那負責護送的士兵就報告道,這乃是工兵營新近根據紅毛藩鬼的配方所研製的火油,威力無窮,只要一勺就可以開山。工兵營已經研究出了長途運輸的法子,已經安全引爆的機關,現在將第一批火油送來,希望可以在南征途中為樾軍開山闢路。

娘呀,還有這麼厲害的玩意兒?幾個探子都又驚又怒,要是被樾寇用在戰場上,那幾千幾萬人也不是對手!幾人尋思著,不如潛入營地,將這些火油引爆,直接將樾寇炸上天。不過又一想,樾軍現在是從紅毛藩鬼那裡得到了火油的配方,將這裡的引爆,以後他們還可以從河對岸再運過來,依然還可以戕害楚國居民。還是需要找到這配方,或者可以對症下藥,找出應對的法子,亦可以在楚國也製造出這火油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計議既定,幾人就在那天夜裡潛入樾軍營地。當時羅滿去病區巡視了,他們便十分順利地偷進羅滿的大帳。只可惜在裡面搜了一番,並沒有什麼發現。接著,又找到了郭罡的居所——他正在帳內讀書呢。幾個探子雖然識字不多,但看那書上畫的都是弓弦機括,猜測應該是和那藩鬼火油相關。於是打算等郭罡一離開,就去將這書偷出來。

可不巧的是,郭罡一直坐在燈下看書,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後來又個士兵來對他說:“羅總兵回來了。”他即出門去見羅滿,也沒有將書放下,反而是揣在懷中。幾個探子便又尾隨著,回到羅滿的中軍打大帳。

羅、郭二人說的是青蛇溝的局勢——羅滿接到了梁建琛的報告,說剿滅向垂楊一事並不順利,敵人不停用些雞鳴狗盜的法子前來擾亂。探子們聽了,暗暗好笑。可是接著,便聽郭罡道:“依我看,青蛇溝可以不必守下去了——今天這批火油送來得正是時候。就去把青蛇溝炸塌了,一則,阻斷司馬非的來路,二則,讓楚軍知道咱們有了這厲害的兵器,挫挫他們的士氣——如果向垂楊一夥兒剛好藏身在青蛇溝,就一併送他們上西天。”

“這樣……妥當嗎?”羅滿有些猶豫。

“有什麼不妥當的?”郭罡笑道,“難道非要用弓箭刀槍才是戰鬥?與敵人交戰,自然是要我方的傷亡最小,而敵人的傷亡最大了!我軍的目的無非是要阻止司馬非帶著援軍前來,那麼炸燬青蛇溝是最便利的方法。我已看過許都尉寫的這本冊子,裡面的記載十分詳實。他運來的這些火油足夠將青蛇溝炸塌了。”

羅滿思考了片刻,又聽郭罡講解了那火油的使用之法,最終點頭贊同。

探子們可著急了:青蛇溝的山洞只能防得了煙霧,這麼厲害的火油豈能擋得住?眼下,他們身在敵營,若想引爆火油,一則自己難免喪命,二則,畢竟寡不敵眾,他們也沒有十成的把握。幾人商量:樾寇要將火油運去青蛇溝,還是在運送的途中動手機會大些!

於是,殺鹿幫的俠士們拿出打家劫舍的本領來,與向垂楊的部下一起,在攬江往青蛇溝的途中設下陷阱。本來他們打算要費好些周折和樾軍士兵打一場硬仗。卻沒想到因為樾軍士兵害怕碰撞了火油會引發爆炸,交起手來諸多顧忌,縱然有武功也施展不出六成。反而楚人抱定必死的決心——若是不能搶到火油,就會被炸死炸青蛇溝,與其拖累大家一起死,還不如這時候拼死一戰,或許有一線生機。是以,殺鹿幫中人和向垂楊的部下都拿出十二分的本領來。竟然沒花多大力氣就將護送火油的樾軍士兵全數消滅,不僅得到了火油,也得到了士兵們所攜帶的信札——上面詳細記述也火油引爆的方法。幾人雖然沒有本領完全看明白,但都曉得辣仙姑是個中行家,只要回去讓她瞧瞧,就立刻明白了。

他們就穿上樾軍士兵的衣服,大搖大擺押送著馬車往青蛇溝去。因不敢將這麼危險的東西搬回山洞裡去,還未到青蛇溝,就先找地方將馬車藏了,才回去跟公孫天成和向垂楊報告此事。那時,大夥兒剛剛在荒村捉弄了梁建琛,殲滅樾寇一千五百人,正是歡喜慶祝的時刻。聽到這個訊息,一方面是吃驚,另一方面自然是更加高興:“這就是老天爺要滅了樾寇!他們窮兇極惡,製造此等傷天害理的兵器,就讓他們自己先嚐嚐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滋味!”

公孫天成立刻巧計謀劃,讓探子們裝了幾罈子水去馬車上,再裝模作樣運到樾軍的營地裡,至於炸燬青蛇溝的軍令也照樣傳達,連引爆火油的信札也原樣奉上——當然,辣仙姑早已看了一次,銘記心中。之後,幾個探子就在樾軍營地“守衛”火油,從而光明正大地探聽各樣訊息。梁建琛如何熱鍋上螞蟻一般四處打探玉旈雲的下落,自然是如實地傳回了公孫天成等人的耳中。大家笑得肚子都疼了。

“咱們不如再推波助瀾一下吧!”公孫天成道,就找了一個崔抱月的手下,從前走南闖北的做過小買賣,會說北地方言,讓他打扮成樾軍士兵,去營地裡散播玉旈雲被挾持的謠言。可巧這一日,正好遇上郭罡來到了青蛇溝。他雖然看穿了細作,但是,他和梁建琛所做的一切謀劃都被楚軍的其他探子聽得一清二楚。

“是時候將他們徹底消滅了!”公孫天成道。

他順著郭罡的連環計安排下了陷阱。樾軍滿以為在青蛇溝埋下火油,卻其實只是清水。而他們的新營地卻被楚軍佈置下了致命的火油。

“我們這邊也得借用一些樾寇的火油。”公孫天成道,“青蛇溝是通往平崖的捷徑。咱們是沒有本事守住的。決不能讓樾寇透過青蛇溝深入我國腹地——平崖城只能防守正面的敵人,背面是毫無防御能力的。”

“司馬元帥不會來救援攬江和鎮海嗎?”向垂楊問。

“當然會來,但並不需要穿越青蛇溝,也不是現在。”公孫天成道,“要等樾寇進入山林,待戰線越拉越長,補給跟不上,又在山林中被我軍消耗得筋疲力盡之時,司馬元帥再出兵,就可將其一舉殲滅了。封死通往平崖的道路,給咱們爭取了時間。”

原來如此!眾人都點頭。

“所以咱們下一步,是要去南方和程大人、冷將軍會合?”辣仙姑問道,“要在山林中消耗樾寇的精力,還是需要咱們這些山賊土匪出手吧?”

“五當家果然冰雪聰明。”公孫天成笑道,“不過,這一次,你只猜對了一半。”

“哦?”辣仙姑願聞其詳。

“所謂在山林中消耗敵人的精力,單單依靠南方的那片谷地是不足夠的。”公孫天成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畫著:“我國東北部地形十分復雜,樾寇目前只是佔領了攬江和鎮海這一個角落。他們可以選擇,從鎮海以水師南下,繼續攻佔東部沿海的城池。不過,這一代丘陵凹凸,湖泊密佈,他們就算登岸,也很難繼續向西深入我國腹地——除非他們打算從天江攻上來——那可要問問西瑤答不答應。而且我國在天江沿線的城池也都易守難攻。樾寇畢竟不擅長水戰,應該不會選擇此種戰略。那麼,他們多半就是選擇南下,去圍剿程大人和冷將軍,只要跨過這片谷地,那就是一馬平川。但是去到那裡之前,他們還得先問問這道路兩邊的山大王們。”

“山大王?”邱震霆不解。

“也就是咱們。”公孫天成道,“青蛇溝這一帶,都是鹿鳴山的餘脈——整個鹿鳴山不都是殺鹿幫的嗎?樾寇想要從你們的地盤附近經過,怎麼能不留下些買路錢?只要大當家把你們山寨搬到這附近來,就在樾寇南下的必經之路上,那樾寇一定苦不堪言。”

此時,老先生已經在地上畫出一幅粗略的地圖來。邱震霆湊過去看了看。果然,從青蛇溝再往南,都是連綿起伏的山脈。這些日子他登高遠望,只見到茂密的森林。要隱藏在山中去騷擾敵人,絕非難事。一想起來,心中都有些興奮,不禁摩拳擦掌:“好,好,咱們當山賊的,只怕地盤不夠大。就這麼定了——日後朝廷可不要來剿滅我。”

“大當家若是在此重創樾寇,朝廷說不定日後封你個侯爺噹噹,把這裡直接變成你的封地呢!”公孫天成笑道。

“那可不好!”邱震霆連連搖頭,“俺可不想再和這狗屁朝廷扯上什麼關係——”話出口,又忽然意識到向垂楊還是朝廷的將軍,自己一句“狗屁”豈不是把向垂楊也罵在內了?連忙打個哈哈兒糊弄過去。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不過向垂楊卻並不在意,只是專注地看著公孫天成繪製的地圖,然後問道:“樾寇南下的必經之路,西面有邱大俠,東面也需要有人埋伏吧?這裡畢竟還有許多村莊和百姓。萬一樾寇被逼急了,離開官道,去那丘陵中掃蕩,雖然會減慢他們的行軍速度,但那裡的城池譬如禹城縣、晉城縣都是擋不住他們的。待他們繞過程大人和冷將軍潛伏的峽谷,豈不又可以長驅直入,佔領南方的土地?我想,我應該設法帶兵到禹城和晉城,和敵人周旋。”

“那豈不是要穿越官道?”崔抱月道,“這官道是樾寇南下之路,萬一途中和他們正面遭遇,我軍不見得有勝算?不是說劉子飛領軍,且又從江陽調人過來了嗎?少說也有三萬呢!”

“咱們也有兩萬多人。”向垂楊道,“未見得……”

“向將軍!”公孫天成打斷,“你忘記當日老朽說的話了嗎?盡量避免在空闊之處和樾寇交手。你穿越官道,一來跋涉幸苦,二來危險重重,三來沒有必勝的把握,何必呢?大家不必擔心,我想禹城、晉城那邊的湖泊水網應該已經成了樾寇無法踏足之地了。”

“此話怎講?”向垂楊不解,殺鹿幫眾人則是好奇。

老先生拈鬚微笑:“程大人撤出攬江之後,讓嚴八姐嚴大俠來到平崖報訊。他說,攬江西邊是溝壑縱橫的鹿鳴山餘脈,東邊是丘陵水網湖沼遍地,南邊則是怪石嶙峋古木參天的峽谷。只要我們三面藏兵,這便成為一個天然的包圍圈,敵人寸步難行。當今天下,論到水性,漕幫的英雄們怎麼也要排入三甲之列。所以老朽就拜託嚴大俠去召集漕幫舊部和其餘在水上做買賣的江湖幫派。就嚴大俠所知這些人中不乏忠義之輩,有的已經投入各地軍營,並不難聯絡。嚴大俠將會帶著這群浪裡英雄去到禹城、晉城一帶。樾寇若是踏足,自然有來無回。”

“哈,這可太好了!”邱震霆等人都拊掌大笑,“咱們這簡直就成了個口袋陣。樾寇從東北角攻了進來,其實就是鑽進了咱們的口袋裡!”

向垂楊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尷尬,他沒有笑,也沒有鼓掌。到大家都覺察到他似乎有些不妥的時候,他才幹笑了兩聲,道:“哈,那是我多慮了。向某人還以為也可以出一份力。可是……”

大家這才聽出他語氣中的悔恨與不甘來。他本是楚國老將,也算身經百戰。如今被樾寇愚弄,丟了鎮海,想要去禹城、晉城一雪前恥,卻被認為是多餘之人,還比不上嚴八姐那群江湖草莽。

大嘴四是最愛說話的人,連忙笑道:“向將軍怎麼會出不上力呢?鹿鳴山的山寨可很需要您這樣的大英雄和您的部下呀。有了你們的加入,咱們殺鹿幫可要大大超過丐幫,成為江湖第一大幫了。這才能將這一片森林給守住了,也讓樾寇不得安寧——程大人的口袋陣才穩妥呀!”

辣仙姑也跟著笑道:“就是——難不成,向將軍不甘心落草為寇與咱們殺鹿幫為伍?是想留下繼續和樾寇決一死戰與攬江鎮海共存亡日後把牌位放進忠烈祠?還是向朝廷請罪,也等待兵部進一步的命令?”

“拉倒吧!”崔抱月斥道,“等兵部的命令,那還不曉得等到哪一年!現在要緊的是殺滅樾寇,是朝廷的兵隊也好,民兵也罷——甚至是土匪,什麼名分都是其次。”

“崔女俠說的沒錯。”向垂楊道,“我向某人過去只會考慮私利,做了不少錯事。自從下定決心痛改前非,就發誓再也不去計較名利,只做好我守護疆土的本分。如今丟了鎮海也沒救下攬江,日後朝廷自然少不了責問我。而我不請示兵部,就擅自移師,今後也必然要好一番交代。不過,我已不在乎了。要緊的是殺滅樾寇,旁人怎麼看我,那都是浮雲。”

“說得好!”邱震霆拊掌大贊,“那咱們就用樾寇的火油送這夥強盜一程,然後和程大人冷將軍還有嚴大俠一起,把其他的敵人也送回老家去!”

“來,來,來——”管不著早年在這山中居住之時曾經藏了好幾壇好酒,後來加入殺鹿幫之後,便一直無暇回來享用,今日全數掘出,“明天一爆炸,也不知這山洞還保不保得住,今天咱就把這酒喝了,提前慶功。”

“老二,你這可不穩重!”邱震霆道,“哪有提前慶功的,就不怕——”

“怎麼,你是不信公孫先生� ��妙計嗎?”管不著提著酒壇子,已經準備拍開泥封。

“我是怕大家喝酒誤事!”邱震霆瞪了他一眼。

“那就帶著吧。”辣仙姑道,“反正是幾壇酒,先帶出去藏好了——明日滅了樾寇,咱們再喝個痛快!”

於是,這天夜裡,大隊人馬就悄悄的撤出了青蛇溝去,在火油的傷害範圍之外待命。殺鹿幫和崔抱月的人馬則留下來,在第二日,按照公孫天成的巧計,將樾軍引入圈套。之後,他們引爆了青蛇溝的火油,和大隊人馬會合,全速向南方撤退。在一處荒僻的山坳裡安全地欣賞了樾軍營地的爆炸——看是當然看不到的,可是聽到了悶雷一般的隆隆聲,也感到了腳下的震動。

“真他娘的厲害!”邱震霆大讚。

辣仙姑也道:“要是咱們也能知道這火油的制作方法就好了!”

“要是讓咱們也製造出來,就去他娘的樾國皇帝的龍椅下面放一罈子,把他們整個京城都炸飛!”大嘴四哈哈笑,“然後嘛,也要去涼城放個一兩壇,把那昏君和康王等一干人也炸死乾淨。”

“你說什麼?”白羽音大怒。

“沒說什麼。”大嘴四不甘示弱,“我說小郡主,你還要跟著我們到什麼時候?還不回京城去?你不是要做太子妃的嗎?”

“我才不要做太子妃!”白羽音哼了一聲。

“那難道你要跟著咱們落草為寇?”大嘴四做出驚訝的模樣,“你可是金枝玉葉,咱們山寨好比一座土地廟,還供不起你這麼大一樽菩薩。”

“哼!”白羽音不屑,“我才不要與你們為伍,我是要去找程大人……和冷將軍。要為我楚國的江山盡一份力。”

“找程大人?你知道他在哪兒嗎?”大嘴四問。

“當然知道!”白羽音道,“不就在南方的峽谷裡嗎?你別以為我自小長在京城,就不熟悉我們楚國的山川地勢。我知道這峽谷是上古時大地震動而裂開了的深溝,寬約數里,東西綿延綿延百餘里裡,西窄東闊,西高東低,有一條天江的支流從谷底流過。峽谷這邊是魯州地界,魯州的知州還是我爹的門生。”

“所以你打算讓魯州知州給你把程大人招來?”大嘴四笑道,“程大人現在和冷將軍可都算是落草了呢。他們佔山為王,怎麼會聽官府的號令?再說,這些狗官聽說樾寇來了,還不早就逃之夭夭?識相的,也跟程大人冷將軍躲進山裡去了。”

“我又沒說要讓知州幫我找!”白羽音道,“我就自己去山裡找程大人。”

“怎麼找?”大嘴四哈哈大笑,“諾大的山林,你要一個山頭一個山頭去找嗎?這麼容易被你找到,樾寇也會找到。程大人和冷將軍又不是榆木腦瓜的白痴,一定會選擇極為隱蔽的地方。只怕你進山就迷了路,到時候我們大獲全勝,程大人和冷將軍都出了山,你還在山裡哭鼻子呢!所以,我看你還是趕緊回京城去吧!”

白羽音嘴一扁,很不開心的樣子,但忽然心中一閃,又挑眉道:“我才不會那麼傻呢!我雖然不曉得程大人在哪裡,但是公孫先生一定曉得。他還要再和程大人聯絡呢——嚴八姐也一定曉得,否則,難道他們就這麼抓瞎的胡亂攻擊樾寇?配合不起來,還怎麼收緊這個口袋陣的包圍圈呢?”

沒想到一向以胡鬧見長的小郡主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眾人不由都驚訝,崔抱月心中甚至有了些讚許之意:這小郡主以前諸多詭計,都是用來害人的。現在她的小聰明好像終於用上正路了!

白羽音頗為得意,接著說道:“當然,嚴八姐我也找不著,他如果在那丘陵水網裡面,要找他跟找程大人是一樣困難的。不過,公孫先生可在這兒坐著呢——公孫先生,程大人一定跟你說了怎麼聯絡吧?”

向垂楊等人也都問:“不錯,怎麼聯絡?伏擊樾寇需要大夥兒配合。”

公孫天成笑了笑,道:“好吧,這法寶本來打算到用的時候才給大家看。現在既然大家問起,就提前亮出來——反正,咱們也差不多到了該和程大人聯絡的時候了。”他說著,從背後取下一個彷彿竹簍的事物來,外面罩著一層黑布。大夥兒都萬分的好奇,因為公孫天成從平崖千里迢迢而來,就一直帶著這個竹簍,從來未見他把黑布取下來。

“先生,這是什麼?”猴老三吸吸鼻子,“好像是——鳥兒?”

“不錯。”公孫天成揭開竹簍上的黑布。大家便看到裡面是一隻褐色的鴿子,與普通的信鴿也差不多。不禁奇道:“這小小鴿子怎麼能找到程大人?”

“這可不是小鴿子。”公孫天成道,“這是老朽養的比翼鳥。”

“比翼鳥?”猴老三愣了愣,隨即笑道,“先生別開玩笑了。我猴老三就是個跟飛禽走獸打交道的人,還能認不出這是鴿子?比翼鳥是神獸,天庭才有,咱這地方怎麼會見到?而且不是只有一隻翅膀嗎?先生這是明明是有一對翅膀的。”

公孫天成拈鬚而笑:“不錯,《西山經》雲‘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博物志》也載‘飛止飲啄,不相分離’,又說‘死而復生,必在一處’。三當家果然是飛禽走獸的行家,曉得傳說中的比翼鳥只有一隻翅膀,非要一雙一對拼在一起才能飛翔——老朽的這鴿子也是有一對的,如若分開,就一定要找到對方,否則不死不休。”

“先生快別說了!”猴老三皺縮著五官道,“這七夕都過去很久了,說這些肉麻的話幹什麼?到底要怎樣找到程大人?這鴿子……”

他話還未說完,冷不防後腦被辣仙姑狠狠打了一記。“你這蠢材,沒學問沒本事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聰慧過人的女當家對公孫天成歉意地笑了笑,“先生,我家這死鬼實在是愚蠢至極,有小小本領就拿出來招搖,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先生究竟是用什麼法子訓練這對鴿子的?通常信鴿要送信,也沒有那指哪兒送哪兒的本領,須得從小在一處飼養,將來再帶出門去,也只能往家送信。我家這死鬼自從看到了樾軍的青鷂,能夠辨別人臉,就想能不能把鴿子也訓練成那樣,到時送信就方便許多,可惜一直也未成功。先生如今應該是讓兩隻鴿子互相辨認,其中的一隻已經讓嚴大俠帶給了程大人。現在這只一旦放飛,就會去尋找程大人,是不是?這可真是神乎其技了!”

“什麼?什麼?”猴老三瞪大了眼睛,“真有這麼神?我不信!”

公孫天成笑著點了點頭:“五當家果然才智過人,一猜即中。其實老朽也只不過是發配平崖之後司馬元帥對我照顧得太好,讓我遊手好閒,想找點兒事出來做做,才擺弄起鴿子來。這比翼鳥的原理嘛,其實在這塊石頭上。”他一指——只見竹簍的頂部鑲著一塊黝黑的石頭,不過雀卵大小,看不出什麼過人之處。“這是磁石。”公孫天成解釋道,“老朽也是無意中發現,鴿子辨別方位的本領會被磁石影響,便嘗試用磁石來訓練鴿子。這一對鴿子一雄一雌,這磁石也是一陰一陽,它們自幼已經習慣了磁石陰陽合一,一旦分開,就會去尋找對方。程大人託嚴大俠傳信到平崖時,另一只鴿子連同它的磁石我都讓嚴大俠帶回去。現在只要放飛這只鴿子,它就會去找到程大人——至於嚴大俠那裡,我給了他另外一對,讓他和程大人各領一隻,這樣他二人也就可以聯絡上了。”

“竟然有這麼巧妙的法子?”猴老三興奮得兩眼發光,“以後我也要試試。”

向垂楊卻皺了皺眉頭,道:“先生這法子是否太過冒險?這鴿子放出去找到了程大人,程大人又要如何告訴咱們他在哪裡呢?莫非這鴿子還能飛回來?”

“向將軍問得好!”公孫天成道,“我這鴿子不僅受磁石的影響,還是個癮君子。為了聞一聞□□的香味,它們怎麼都會回來的。只要和程大人聯絡上,難道還怕沒辦法碰面嗎?”

“啊哈,□□!”殺鹿幫眾人都曉得程亦風在攬江查封喬家的那樁案子,□□的威力他們都清楚,“只希望這鴿子不要遠遠聞到了攬江殘存的□□味道,就跑那邊去了才好。”

“這世上暫時還沒有千里眼、順風耳。”公孫天成道,“所以咱們也只能期望這扁毛畜生不要出錯了。”

“好,等明天就瞧瞧這畜生的本領。”猴老三躍躍欲試。

“猴子,你算是丟死人了。”大嘴四還不忘跟他拌嘴,“成天吹噓自己能驅使百獸,人家公孫先生比你和厲害了一百倍!”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老四,別瞎扯啦!”邱震霆怕他們吵起來沒完,“來,喝酒——大夥兒都累了。好好歇一晚,明天就開始在這兒建咱們的新山寨。”

“那是!”管不著拍開了泥封,酒香四溢,“哎,不過我有個疑問——向將軍要是也加入了咱們殺鹿幫,這座次要怎麼排?”

“你也瞎摻和!”邱震霆一把將酒罈搶了過來,先喝了一口,又遞給向垂楊。沒有碗,大家只能就著酒罈輪流喝。

他們感到腳下的大地似乎還在震盪。不過也可能只是他們的心情激盪不已——初初是勝利的喜悅,不過很快就變成了一種悲壯——他們畢竟不是為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在喝酒,喝完之後,要面對的是更加艱苦的鬥爭,或許就在明天,或許在一個月口,他們中的某個人也會喪命。不過,生於這亂世,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光景,適合一醉方休。

於是誰也沒有發現,小郡主悄悄拿起了公孫天成的竹簍,趁著夜色走出營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這兩個禮拜比較勤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