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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玉旒雲接到石夢泉的急信首先想到的是要把郭罡找來發一通脾氣:呂異要護短、劉子飛想要爭功――這兩條他怎麼會計算不到?連這都沒想到,還誇誇其談什麼?然而轉念一想,郭罡的計策天花亂墜,正是自己所批准的,其中有漏洞也是自己未考察到,於人無尤。況且,這當兒要趕快補救,找誰來發脾氣也是無用的。

她使自己冷靜下來,即吩咐鄧川立刻著手將糧草輜重向富安以北的朱家壩撤退,並通知富安駐軍,三日之內全部要撤出城去,大部隊去朱家壩,而一小部分人則要按照範柏謊話中所說去梅嶺。同時,她又叫邵聰立刻帶一批身手好的兵士從地道潛入靖楊刺殺鄭國二皇子,希冀以此引得鄭人前來富安報仇――這樣就可以造成富安失守的假象,至少騙過劉子飛。而範柏此人……郭罡當初建議過要殺之滅口。他在富安做了不少壞事,也算是罪有應得。那麼就殺了吧。然而現在傳信給石夢泉太危險,等到大家來到富安,亂軍之中才做得乾淨些――還可以給範柏安個“為國獻身”之名,總算也對得起他……

忙了一會兒,才把一切都交代完了。稍有喘息的功夫,一個疑問就轉上她的心頭:慶瀾帝的聖旨為什麼還沒有到?西京出事了麼?

這個想法給了她深深的挫敗感:一旦西京出事,這裡的一切也都白廢了!

“篤篤”幾聲響,是郭罡在外面敲門求見:“聽說大人要從秘道刺殺二皇子?”不等玉旒雲允許,他已自己走了進來。

玉旒雲道:“是。”沒有功夫同此人發火,只冷冷地吩咐:“你把秘道的地圖畫一張交給邵參將。”

郭罡道:“大人刺殺二皇子,有沒有想過萬一他死了之後鄭軍立刻潰散根本不來報仇?”

玉旒雲道:“我當然想過。”此計若不成,只要富安撤空了,依然可以騙得劉子飛――鄭人聽得樾軍大部隊來到,調頭跑了也不是沒有可能。誠然,這種情況的說服力差一些。但是既然劉子飛是想攻打鄭國立功,遇到一群望風而逃的敵人,他應該很高興才是。

“把地圖畫一張給邵參將。其他的你不用多管。”

“地圖老夫可以畫。”郭罡道,“不過,援軍還未到,大人就急著要和鄭人交手麼?”

“援軍到了,就來不及了。”玉旒雲將石夢泉的急信朝郭罡臉上一丟,“你問我想沒想過鄭軍不來報仇?你怎麼沒想過劉子飛會親自率兵前來?”終於還是忍不住要發作。如果石夢泉在身邊,也許她的心情會好一些,偏偏他不在。於是又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兩人很少分開的,上一次分開是大青河,結果就出了事。這一次呢?

郭罡靜靜地把信瀏覽了一遍:“老夫當然也想過了。而且老夫就是想要劉將軍來,最好劉將軍、呂將軍一起來。”

“什麼?”玉旒雲氣得拍案而起,“郭罡,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郭罡慢條斯理:“大人看楚國將領誰能帶兵?”

誰有功夫閒扯楚國將領?玉旒雲火冒三丈:“冷千山、董鵬梟、向垂楊、魯崇明全都是酒囊飯袋。司馬非還湊合,但我總有一天要砍下他的腦袋來。程亦風一介書生,何足為懼?你有什麼話,快說!”

郭罡道:“呵呵,不錯。楚國將領草包居多,而且聽說最擅長起內訌,到了戰場上都沒有什麼用處。那麼大人看樾國將領如何?”

“岑廣墨守成規,趙臨川有勇無謀――”玉旒雲道,“不過岑廣已經不帶兵,趙臨川又已經死了,他倆什麼好說。劉子飛貪得無厭,呂異任人唯親,司徒蒙見風使舵,斤斤計較,打起仗來先考慮自己的安危,常常因小失大。”

郭罡點點頭:“老夫看也是如此。樾國將領除了北疆趙王爺和他的手下,就是玉大人和石將軍,其他的實在和楚國的草包也沒什麼分別,如此下去……咳咳……我聽說楚國提拔了大青河之戰有功的一批山賊和下級軍官。這些人歷練了出來,楚軍威力恐怕會大大增強吧?”

玉旒雲不耐煩道:“你究竟要說什麼?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我最討厭人家把官場上那套拐彎抹角帶到軍隊中來!”

郭罡道:“大人不要急躁。人一急躁就不冷靜,一不冷靜就容易犯錯。老夫方才問大人樾軍將領如何,大人只說了幾位將軍,下面還有總兵、副將、參將,參領、協領、防守尉、佐領、都尉――別人軍中的大人不清楚,你自己親兵裡,可有智勇雙全的麼?”

玉旒雲道:“副將羅滿,是石夢泉的好友,為人穩重幹練,勇敢忠誠,是大將之材。健銳營都尉盧進,堅忍不拔,且能隨機應變,雖然經驗尚少,但假以時日,也可以獨當一面。驍騎營都尉陳灝,武藝超群,尤其騎術精湛,對於組織衝鋒已有許多心得。神弩營都尉韓夜和步軍營都尉慕容齊,兩人應變能力稍差,但是韓夜擅於攻城,慕容齊長於防守,倘他們多和盧進一處歷練學習,他日也會成為良將。至於前鋒營都尉趙酋,實戰經驗最豐富,勇猛凌厲,非同小可,只是衝動些,如果有人能在他身邊時常提醒,他必能攻無不克。”

郭罡道:“大人身邊有這樣一批能徵擅戰之人,如果將他們都提拔到將軍的位置上由大人親自率領,或者由石將軍統帥,這大概就是所向披靡的王者之師吧?”

王者之師?玉旒雲“啪”地一拍桌子:“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郭罡笑了笑:“大人為皇上帶兵,所帶的可不就是王者之師麼?”

玉旒雲哼了一聲,暗道:老家夥倒會狡辯!

郭罡道:“況且,如果只有大人一個能夠統帥這支‘王者之師’大人又何需擔心收不回兵權?”

這倒是真的,玉旒雲想,如果朝中將領都是自己提拔上來的,當初趙王再使什麼詭計,也不能把她調回京去架空了!就把她調回去,她也根本不怕外面出亂子!

“不過,提拔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玉旒雲道,“朝中哪需要那麼多帶兵的人?”

“岑廣退了,趙臨川死了,大人得以提拔石將軍,自己也實實地掌握了兵權。”郭罡淡淡的,“如果劉子飛和呂異也死了,國中不可無人,豈不就可將羅滿和盧進提拔上來?剩下一個司徒蒙,既然是個見風使舵的貨色,還不立刻就投誠到大人身邊?”

“你要我殺劉子飛和呂異?”玉旒雲雖然討厭這兩人,卻從沒想過要害他們的性命――當初趙臨川雖然是死在落雁谷,卻並非她的責任。驟然聽到郭罡把這麼狠毒的計劃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她吃驚不已。

郭罡表情一派淡然,彷彿建議上茶樓去喝茶一般:“我沒說要大人親手殺他們,只是打起仗來亂軍之中他們犧牲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吧?”

“你……”玉旒雲驚愕道,“這是要我謀害本國將領?他們即使與我不和,卻也沒有犯什麼大錯……他們……”

郭罡冷冷的:“大人現在打算怎麼把這出戏唱下去呢?範柏是一定要殺的了吧?既然範柏能殺,為什麼劉子飛和呂異不能殺?大人以為這兩人活著能不查出範柏之事的真相嗎?”

玉旒雲看到他這種陰冷的表情,心底也升起一絲寒意。

郭罡道:“老夫為大人計――範柏在富安玩忽職守並作惡多端,以致富安失守,他不得不去瑞津找舅父呂異借兵遮掩。劉子飛、呂異貪功冒進,企圖乘此機會攻下鄭國,於是私自率領瑞津和神女關的部隊來到富安同鄭軍開戰。不想,此二人既無謀略又相互猜疑,我軍節節敗退,此二人也殞命亂軍之中。大人和石將軍打獵遊玩到此,危急之時無法請示朝廷,只有先接手軍隊,收拾殘局。由於指揮得力,這以後,大軍一路凱歌,攻破鄭都江陽――大人以為這樣的戰報傳回京去,會怎樣?”

玉旒雲怔怔的:這的確比先前計劃要好得多,尤其劉子飛、呂異和範柏都死了,她這臨危掛帥就顯得更加無可奈何,也就沒有人會來追究調兵的手令……剩下一個司徒蒙,決不敢一人接管她的部隊,如此,她不僅順理成章地拿回了瑞津的部眾,還可以接收劉子飛和呂異的手下……即使是趙王知道了……不錯,就算他知道了,自己重兵在握,便撕破臉來又怎樣?此人不除,始終是心腹之患!

她越想就越覺得這個計策可以一舉數得,實在是上佳之選,把方才那殺人的顧慮全都拋到了腦後――劉子飛、呂異、趙王父子……掃除了家中的一切障礙,她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去拿下楚國……

“大人?”郭罡還在等著她的答覆。

玉旒雲重新又坐了回去,她不想在郭罡面前露出一絲讚許之色,所以做出漠然之態,道:“郭先生很喜歡講故事嘛――先前給我講了個故事,結果把劉子飛引了來,你看戲唱得下不了臺了,就又給我講個故事――現在想叫我殺兩位將軍,如果這裡出了紕漏,你還要給我講什麼故事?”

郭罡道:“到了什麼時候就要唱什麼戲――將來的故事自然是要到將來才講。如果玉大人想聽老夫後面的故事,就先要把目前的戲唱好了。”

玉旒雲道:“怎麼唱?難道你要我在富安擺出陣來和劉子飛打一仗麼?”

郭罡道:“大人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玉旒雲險些從椅子上翻下去:“你說什麼?”

郭罡道:“富安現在被鄭軍佔領,劉將軍率領大軍前來,在此地和鄭軍交戰不是順理成章的事麼?”

“可是劉子飛帶的都是我的人馬。”玉旒雲怒道,“你叫我打自己人?決不可以!”

郭罡笑道:“大人當然不能打自己人,就是你願意打,富安的士兵也不願意,對大人的將來更加有害。來打劉將軍和呂將軍的應該是鄭人。將軍日後進攻鄭國也有為他兩人報仇的意味。”

玉旒雲聽言,不禁冷笑了一聲:“這不又說回頭了?還是得把鄭人引到富安來。你說我的刺殺之計不可靠,什麼計策才可行?”

郭罡抬起了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人不忍心以水淹沒靖楊,如果是此事是劉將軍所為呢?”

“你要水淹靖楊然後汙衊劉子飛?”玉旒雲“倏”地站了起來,“混帳!你以為我不肯做這事是顧念自己的名聲?我為的是靖楊等六縣的百姓――一旦引水,不管推到劉子飛身上,呂異身上,哪怕是範柏身上,那都是我下的命令。就算瞞得了天下,難道還能瞞得了自己?”

“自己?”郭罡微微一笑,“老夫看,如果只是大人自己,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些。大人在意的是石將軍怎麼看吧?”

“是又如何?”玉旒雲怒道,“他所說的並無不對!”

郭罡道:“不過和大人想的卻不同吧?既如此,大人何必要把這事對他說呢?”

玉旒雲“哼”了一聲:“你懂什麼?我和夢泉之間,沒有什麼是不可說的。”

郭罡道:“是麼?那麼藉此一戰除掉劉子飛和呂異的事也要告訴石將軍麼?他會贊同麼?”

玉旒雲一愕:如果告訴石夢泉……他一定不贊成。是了!早該想到,郭罡不擇手段,想出如此狠毒之計,要是石夢泉在場,肯定早就出言反對――這樣看來,郭罡的計策到頭來還是不能用的。

一團興奮登時被潑了冷水:為什麼所有最容易成事的計策都如此陰險狠辣?難道沒有單憑實力可以達成目的的麼?

郭罡看出了她的煩惱,微微一笑:“大人和劉子飛等人講什麼道義?他們向日同你可講過道義麼?他們來接手你的部隊時,可考慮過什麼道義?如果今日換作大人要擋他們升官發財的大好前途,他們對大人可會有半分手下留情?”

玉旒雲皺著眉頭並不發話。

郭罡又道:“大人一直想要滅亡楚國,你在楚國的敵手可會跟你講道義麼?他們彼此之間爭鬥起來尚且無所不用其極,見到你這個敵人,還不是什麼手段都能用上?”

玉旒雲雙手撐在案上,整個臉都隱藏在陰影裡,彷彿用額前的碎髮將自己和眼前的世界隔開了,這樣才能思考得更透徹。郭罡很想看看她的表情,好揣摩她究竟在想些什麼。然而當玉旒雲突然抬起臉時,他驚得不由自主朝後退了一步。

帶著一種莫測的笑容,彷彿凜冽的風吹過千年不化的雪原冰川,帶起了一些細碎的冰渣子。“劉子飛和呂異的事就交給你來辦。”她道,“但是,引水淹沒靖楊我決不允許。你立刻畫一張地圖給邵聰,叫他即時出發,帶鄭國二皇子的頭顱回來見我。”

“大人……”郭罡半晌才恢復了常態,“老夫覺得,活著的二皇子可能比死了的用處大些……”

臘月廿五祭灶日,樾國三萬大軍來到了梅嶺。

由於劉子飛對呂異一通威逼利誘,呂異終於放棄了從神女關調兵,而是跟劉子飛一起動用了瑞津的三萬兵隊。勝利了,就是大家共同的功勞,失敗了就看誰有本事把罪責推到對方的身上,而損失自然都是玉樵頻摹u庀敕ǎ切惱詹恍

依舊打扮成賈老實的石夢泉未接到玉旒雲的任何指示,心中忐忑不已。不過當他看到梅嶺中盡是模樣狼狽的樾軍士兵後,知道玉旒雲應該有所部署,才稍稍放下心來。

在道兒口坐著個揹著大鐵鍋的人,正是從前被範柏發配到伙房的邵聰,石夢泉叫盧進幫自己看著範柏,瞅個空子就來向邵聰打聽訊息。邵聰道:“石將軍不必擔心,玉將軍率領大隊人馬駐紮在富安北面的朱家壩。她說叫你暫時還做賈老實,不過一會兒進富安城的時候要小心。”

石夢泉點了點頭,又問:“進富安?什麼時候?”

邵聰道:“等郭先生的訊息,一會兒……”才要說,正好呂異走了過來,兩人連忙都住了口。

呂異因為多少受了劉子飛的脅迫,滿肚子的惱火沒處發洩,看到邵聰就冷笑道:“哎呀,這不是我們百發百中的邵參將麼?已經改行做大廚了?”

邵聰冷淡地行了個禮:“呂將軍。”

呂異“哼”了一聲:“賈老實,你們範總兵提拔你,你可千萬要用心做事,否則這夥房裡還多的是空位呢!”

石夢泉唯唯答應。

呂異又道:“那麼今天就請邵大廚來整治飯菜吧,我倒想看看這彎弓射箭的手做出來的飯菜如何。”

邵聰依舊冷淡:“糧草都被鄭人燒了,這裡的樹根草葉也被吃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觀音土將軍吃不吃得慣?”

呂異被這態度氣得半死:“我大軍來到此地,自然有糧草――賈老實,你帶他過去,看著他做飯,要是敢偷懶的,立刻來告訴我。”

“是,是――”石夢泉正有許多話要問邵聰,求之不得,立刻就拉著邵聰到一邊去了。

看看已走出了呂異的視線,邵聰才道:“其實玉將軍和郭先生具體是什麼計劃,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本來玉將軍本來打算叫我潛入靖楊刺殺鄭國二皇子,想以此引了鄭軍到富安來。不過後來她用了郭先生的計策,讓大家先撤退。郭先生說少時自然會有鄭軍到來富安。我們先是將信將疑,但待到我們全都撤出城後,果然看到鄭國二皇子的大旗插在城樓上了。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法子!”

郭罡的主意異乎常人,石夢泉想,以他那種反覆無常之態,說不定是騙了玉旒雲撤退,回頭又去請自己的主子來,不費一兵一卒就佔領了富安。不過,他既然知道樾軍大部隊開到,以二皇子的兵力是絕對守不住富安的,應該不會有此無謂之舉吧?那麼他極有可能去轉回鄭國去,告訴二皇子說因為種種原因,樾軍不得不放棄此城,二皇子就信以為真,興高采烈地來到富安,殊不知自己成了樾軍的靶子……當然也有可能根本富安城裡一個鄭人也沒有,就是郭罡插起了一面旗子而已……

多猜無益,還是得等郭罡的訊息。“郭先生有沒有說會怎麼傳訊息來?”

“說來你也不信,”邵聰道,“郭先生說會親自傳訊息來,不知他打算怎麼做。”

石夢泉道:“那就只有等了。”只希望不要太久,他想,盯住範柏實在不容易。

兩人當下就按照呂異的命令去準備伙食。不過才走沒多遠,見到羅滿匆匆跑了過來:“石將軍,鄭人來向範總兵獻城投降,盧都尉叫你快過去。”

獻城投降!石夢泉和邵聰心中都是一驚,接著又是一喜:看來是郭罡到了。

立即隨羅滿到了大帳中,果然看到了郭罡,正向劉子飛和呂異行禮:“我主公只道範總兵請來了救兵,害怕不敵,所以叫我來求和。沒想到範總兵搬來的不僅是救兵,還有威遠、忠義兩位大將軍。看來我主公實在明智,否則這一戰必是以卵投石了。”

劉子飛和呂異不明就裡,呵呵而笑。範柏想要揭穿,無奈盧進正拿匕首抵著他的後腰。他想:看來玉旒雲畢竟也忌憚舅父,現在想找個臺階來下,把謊撒圓了;也罷,我就先把富安拿回來,然後再跟他們秋後算總帳。因道:“既然如此,我這就和二皇子殿下交接――舅父、劉將軍,大軍沒有必要在梅嶺紮營了,直接進駐富安吧。”

“啊?進駐富安?”郭罡道,“這……我主公已經答應把富安還給範總兵,為何大軍還要開進富安?莫非是想撕毀和約麼?”

樾軍來到這裡,當然就是為了毀約消滅鄭國,只是各人心裡都有不同的打算,表面上也不能表現出來。範柏即道:“大軍不進富安,我怎知你們二皇子殿下會不會出爾反爾,捲土重來?”

郭罡道:“範總兵說話真是有意思。如果不是你先進攻我國,我主公怎麼會被迫同你交戰,以致奪下富安,小懲大戒?”

範柏一愕,氣得幾乎想把事情全盤托出。

石夢泉忙快步走上來扼住了他的手腕:“範大人,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劉子飛呵呵笑道:“郭先生說的沒錯,樾、鄭兩國為友好鄰邦,我大軍進駐富安的確不妥。然而範賢侄說的也有道理,不管是誰先挑起了戰火,現在的確是你鄭國的軍隊打到了我樾國的土地上,所以我們若就此撤走,也不能保證你們日後不再次毀約而來。畢竟富安只有不足一千的兵力嘛。依我看咱不如想個折中的法子――我大軍依然駐紮在梅嶺,直到交接完畢,富安防備力量恢復為止――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

郭罡作出為難之態:“這個……老夫得回去請教了二皇子才知道。”

呂異惟恐打不起來白跑一趟,一拍桌子,道:“還請教什麼?這裡是我樾國的地界,本將軍愛把軍隊駐紮在哪裡就駐紮在哪裡。就算是要請教,也是請教我國皇帝陛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二皇子了?”

郭罡彷彿被他嚇了一跳,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道:“啊,既然是這樣,老夫就斗膽替二皇子做了這個主。兩位將軍的部隊就駐紮在梅嶺吧。我鄭國軍隊今晚就撤出富安……範總兵何時方便來交接?”

範柏暗想:現在舅父大軍在此,我前去富安“交接”,玉旒雲還敢玩什麼花樣不成?當即做出一副英明神武的模樣,道:“富安是我樾國之地,多一刻在他人手中都是我國之恥。我現在就去交接――舅父,請準我帶驍騎營一同前往富安。”

驍騎營神勇無比,應該可以保護範柏的安全。呂異便要點頭。然而劉子飛卻笑:“哎喲,既然只是交接,何必帶驍騎營呢?搞得我們似乎很不友好似的。我瞧這幾天盧都尉跟範賢侄談得很投契,不如就叫盧都尉帶三千健銳營兵士陪著,而範賢侄則可以把原先富安的人馬召集召集,一同回去,豈不便宜?”

範柏把劉子飛恨得牙癢癢的,可又無法駁斥這番話,只有把眼看著呂異。而呂異又何嘗咽得下這口氣,“呼”地一下站了起來,道:“既然二皇子這麼有誠意交還富安,我呂某人也有興趣交交這個朋友。我親自和青陵到富安去一趟――盧都尉,你的健銳營固然訓練有素,不過我們要趕去富安,還是騎兵快些――郭先生,希望你明白,我帶著驍騎營決不是向二皇子示威,而是純粹為了效率之故――”

口裡說是叫郭罡理解,其實卻是對著劉子飛說的。後者翻了翻白眼:“要我說,交接之事何止是要效率?儀仗排場也是要有的。呂將軍既然親自和範總兵帶了驍騎營前往,那我就在這裡讓健銳營、步軍營、神弩營和前鋒營都列好隊,方不失我大國風範。”

看來這兩個人都動了心思要開戰,石夢泉想,只要富安有一點兒動靜,他們就得了理由――呂異帶了驍騎營好衝鋒,劉子飛帶了大部隊負責掃蕩殘餘敵兵並切實佔領城池。兩人都想爭功呢!不曉得郭罡究竟賣的什麼藥?他便望了一眼這難以捉摸的人,見這醜陋的男人還是不停地在擦汗,並喃喃道:“啊……這個……何必如此麻煩……何必……”

劉子飛和呂異各人下了各人的命令。石夢泉作為範柏的副官賈老實,自然是跟著邵聰等富安守軍一同離開梅嶺,前面是郭罡領路,旁邊有驍騎營護衛,回身望望還可見到黑壓壓一片劉子飛率領的部隊――這些兵士也並非像劉子飛所說,原地列隊等候,實際一直在朝富安方向移動,只不過騎兵畢竟比步兵快出許多,兩路人馬間的距離也就越拉越大。

當郭罡帶著眾人來到富安城下,果然看到富安城樓上插著鄭國二皇子的大旗――先前遠眺靖楊時見到過。城樓上的士兵也是鄭軍服色。這些人不是樾軍假扮的吧?石夢泉擔心地瞥了一眼郭罡,若那樣,呂異一旦下令開戰,豈不是打了自己人?

城上的人見來了部隊,就朝下喊了幾句話。郭罡表明了身份,城門便開啟了,有士兵迎了出來:“郭先生,二殿下在總兵府裡等著您呢!”

郭罡道:“好。”又回頭來徵詢呂異與範柏的意見:“範總兵帶著親兵進去,還是呂將軍也一起將驍騎營全都帶進來?”

範柏當然是想把驍騎營全都帶進去了。不過呂異畢竟久經沙場,知道富安此地原是商港,不似那些歷來就作為軍事重鎮的城池,道路經是經緯的緯,此地街巷東彎西繞,冷不丁就冒出個死衚衕來。如果大軍貿然進去,萬一遭遇鄭軍埋伏,就十分棘手。反而留在城外更利於戰鬥――因這城池不能據險以守,兵臨城下就更有威懾力,讓裡面的敵人不敢輕舉妄動,即便遇到突發狀況,要衝進去也不困難。他即道:“青陵,你帶著你的人馬進去。舅父就在此處守著。諒他們也不敢玩什麼花樣。”

範柏無法,只有答應,帶著石夢泉、邵聰等一千多人進了富安。

一進城,他就發作了,衝著郭罡怒道:“老家夥,你到底要怎樣?陪你作戲作到這份兒上,我也算仁至義盡了吧?”

郭罡淡淡地笑:“範總兵,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你繼續跟老夫合作下去,自然有你的好處。”

範柏白了他一眼:“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可看不出跟你合作有什麼好處。現在劉將軍上奏朝廷說我私自興兵,萬歲查問起來,我的麻煩可大了!”

郭罡笑道:“玉大人也到皇上跟前參了你一本,反正砍你一次頭也是死,砍兩次頭也是死,劉將軍參你的也沒什麼影響。”

範柏騎在馬上也差點兒跳了起來:“老家夥,我現在就砍了你!”

郭罡道:“範大人何必動怒?無論是玉將軍參你還是劉將軍參你都罪不至死。其實要我說,劉將軍參你的那一本實在是幫了你的大忙――戰場上的過失自然要在戰場上補償,如果你成了攻陷鄭國的大功臣,誰還會追究之前的摺子上寫了什麼?”

範柏冷笑:“攻陷鄭國的大功臣?我舅父帶著驍騎營,劉子飛更是帶著玉旒雲的大隊精良人馬――玉旒雲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等著,幾時輪到我做功臣了?”

郭罡也笑:“今天就是大人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啊――鄭國二皇子是我騙到此處來的,大人只要把他殺了,這個功勞不是很大麼?”

範柏一怔。石夢泉也吃了一驚,看看迎他們進來的鄭軍士兵離得很遠,才問:“當真是鄭國二皇子?”

郭罡輕描淡寫:“自然。他乃是天字一號的草包,對老夫的話深信不疑。我跟他說我用間成功,樾軍起了內訌,現在必須撤出富安,他就立刻歡歡喜喜地帶著人馬來到了城裡,準備以此為根據地繼續西征呢。”

“哦?”範柏喜道,“那今天我樾國大軍來到城下,你又是怎麼跟二皇子說的?”

郭罡道:“我對他說,我可以假裝投降,騙了樾軍主帥進城來將其擒獲,然後以此為要挾,樾軍自然不戰而退――他又怎麼想到範大人你會帶了這麼多人馬進城,而且一見面就取他的腦袋呢?”

範柏哈哈大笑:“果然。遇到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奴才,你主公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窮黴了。”

郭罡跟著嘿嘿一笑:“多謝範大人誇獎。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鄭國氣數已盡,我跟著二皇子一點前途也沒有,當然要早為自己打算。”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富安地圖來,上面畫了好幾個紅色的圈。“這是鄭軍埋伏的地點,”他道,“石將軍,你可帶兵去將這些人抓獲。”

石夢泉一怔,簡直不知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郭罡道:“鄭軍在城中的不過五千人,但也比樾軍的人馬多,如何將他們一一制服,就要看將軍你的本事了。”

石夢泉皺著眉頭,希望他能有更明確的解釋。但範柏嘿嘿冷笑:“石夢泉,你向日都是跟在玉旒雲後面,莫非少了她,你就一事無成了麼?不就是叫你以一敵五麼?你如果做不來,可以出城向舅父求救!”

郭罡道:“哎,切不可現在求救。現在是要顯示範大人你神勇非凡,以區區一千人馬就制服了鄭軍,還斬殺了鄭國二皇子。如果求救,豈不垮了?石將軍的本事,咱們大可以放心。”說這句話時,他倒是偷偷向石夢泉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還不快去?

已經可以看到總兵府了,石夢泉只有叫隊伍停在原地,假裝是要等待主公。

範柏則另挑了三兩個士兵和自己進總兵府,邊打馬前進邊對郭罡道:“那你先前不是已經投誠了玉旒雲麼?她到那裡去了?”

郭罡道:“滅掉鄭國是我升官發財的敲門磚。玉大人聽說呂、劉兩位將軍親自來到,竟然跑得沒了影兒。她那扇門敲不開,我敲範大人這扇門也是一樣的。我想,我幫範大人建立這樣一件大功勳,範大人應該不會計較先前的冒犯吧?”

兩人都笑了起來,到了總兵府門前,下馬,進去了。

石夢泉嘆口氣:實在不知道那裡面將發生些什麼。他低頭看看地圖上的紅圈,發現正是城中秘道的出口。除了總兵府花園和碼頭邊的兩個出口外,其他各地每處都有一個紅圈。原來鄭軍都埋伏在地道裡,只要把地道口看守上,那就真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難怪郭罡對以一敵五也如此有信心。

他當下命令邵聰帶領兵士逐一檢查各個地道出口,如果能找到當日玉旒雲用來封閉出口的大石,就用石頭將出口堵上,如果暫時尋不到石頭,就在出口上架空燒一堆篝火,總之讓鄭軍出不來就行。

邵聰道:“不用將他們都消滅麼?”

石夢泉搖搖頭:“沒有那個必要,等這邊結束了,就勸他們投降加入我軍,如果不肯的就等到滅了鄭國,便放他們回家――我們的目標是拿下鄭國,不是殺光鄭國士兵。而且這些人裡,恐怕被強徵來的居多。”

邵聰抓了抓腦袋:“可不是!”

石夢泉又道:“總兵府門口還有鄭軍守衛,裡面也不知有多少人。如果你把我們的人都帶去封地道了,恐怕太惹眼。大部分人得留在這裡――你行事要小心,萬一撞上小股的鄭軍,那就只好將其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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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聰點點頭,又問:“那石將軍你呢?”

石夢泉指了指總兵府:“我進去看看。”

也許郭罡的確是想讓範柏殺了二皇子。石夢泉進總兵府,除了在門口有幾個士兵盤問了他一下之外,府內暢行無阻,連衛兵的影子也不見。他不知範柏究竟在何處同二皇子“交接”,轉了幾個彎之後,看到花廳門前有幾個士兵在把守,想來就在那裡了,因閃身躲進了遊廊的陰影裡,迅速繞到了花廳的後方。

這時便聽到了一陣琴聲,低沉古雅,彷彿一陣無依的西風吹過寂靜的戰場。二皇子宴客奏樂用這樣的曲子倒也奇怪!

他來到後窗下,冬季用的棉簾子被半捲起,剛好可以一窺究竟。而只一眼,他就驚得呆在原地:花廳正中兩個年輕人躺倒在地,一個是範柏,另一個華服者應該就是鄭國的二皇子,他們旁邊還有幾個鄭軍士兵和範柏挑著跟進來的樾軍士兵,也都橫在地上,看他們七孔流血,顯然是中了劇毒而死。再看對面窗下,好整以暇彈著古琴的正是郭罡。

“去時懷土兮心無緒,來時別兒兮思漫漫。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幹,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郭罡邊彈邊唱,對滿堂的死人視而不見,“風霜凜凜兮春夏寒,人馬饑荒兮筋力單。豈知重得兮入長安,嘆息欲絕兮淚闌干。”一曲完畢,抬起頭來剛好對著石夢泉:“石將軍已經來了,為什麼不進來?”

石夢泉怔了怔,翻身躍入廳內:“這是怎麼回事?”

“正如你所見,”郭罡道,“我在茶裡放了點□□,他們都死了。”

“我自然那知道他們都死了,也自然知道是你做的。”石夢泉看到他這種不把人命當回事兒的態度就不禁怒上心頭,“你到底要做什麼?”

郭罡道:“自然是幫玉大人拿下鄭國。”

現在連這句話都顯得不那麼可信。石夢全一把揪住他的胸口,道:“玉大人到底在哪裡?你不要跟我玩花樣!大軍就在城外,如果你敢對玉大人不利,你一定不會有命活著走出富安。”

郭罡呵呵一笑:“石將軍何必這麼衝動?比起老夫來,恐怕呂、劉兩位將軍更想對玉大人不利吧?玉大人現在在朱家壩,要等到戰鬥打響了,她才有機會回到軍中。”

石夢泉盯著他,顯然並不相信。

郭罡手指又輕輕撥動琴絃:“石將軍還是放開老夫的好,外面的� ��如果發覺裡面有什麼不對勁,就會進來的――石將軍會彈琴麼?”

莫名其妙!石夢泉道:“不會。”

郭罡笑了笑:“哦,沒關係。那裡有一架編鐘,石將軍能不能過去幫老夫隨便敲幾下?”撥絃的間隙他手一指,石夢泉順著看過去,果然有一架編鐘。

“我不會敲編鐘。”他說。

“沒關係。”郭罡道,“頂上一排敲一三五七,下面一排敲二四六八,如此輪換,大事可成也!”

石夢泉真是如墜雲霧,不過看郭罡神色相當認真,便想:我敲一下又如何?因走到了編鐘跟前,按照那“一三五七,二四六八”敲了起來。

這邊旋律剛起,郭罡就站起了身,走到一個鄭軍兵士的屍體旁,拔出那人的腰刀來,胡亂在屍體上捅了幾下,跟著又到旁邊樾軍士兵的屍體上如法炮製。不一會兒,就把所有的屍體都扎了個遍――也把每一把死人的刀都用了一回。接著,他轉過頭來看著驚詫的石夢泉,道:“聽說石將軍不僅是個陣前指揮戰術天才,身手也不錯。不曉得你一個人可以對付多少個鄭軍衛兵?”

“什麼?”石夢泉一愣。

郭罡嘿嘿一笑:“我還聽說石將軍慣使槍,不過十八般兵器無有不會的,今天就想見識一下你的刀法。”

石夢泉愈加不解。

郭罡道:“石將軍,希望你能夠全身而退。老夫同你後會有期!”說時,他手起刀落,砍下了範柏的頭顱,高聲呼道:“救命!抓刺客!”同時將鋼刀朝石夢泉一丟,自己提著範柏的頭跳窗而去。

石夢泉一駭,外面已經響起了腳步聲和兵刃出鞘之聲。幾個鄭軍士兵衝了進來,先呼了幾聲:“大膽刺客,哪裡跑!”但看到血泊中的屍體和手持鋼刀的石夢泉,就全都呆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在相互用目光推推搡搡,沒一個願意先出手的。

原來郭罡說的話是這個意思!石夢泉手腕一抖,刀光霍霍閃動。有個膽大的士兵舉刀朝前逼近了一步,但還未站穩已經被一記敲在刀身上,震得半臂痠麻,鋼刀登時脫手。他愕了一愕,待要再空手來戰,卻聽“咣咣”幾聲,同伴們紛紛拋下了刀,轉身奪路而逃。他哪裡還敢戀戰,也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二皇子帶的都是這樣的士兵,石夢泉想,哪怕沒有郭罡出賣他,他又能成什麼事?然而省了一番搏鬥也是好的。估計外面很快就要混亂起來,他便快步奔了出去。

到了門口,邵聰帶人去秘道處置伏兵還未回來,可門前卻亂哄哄打成了一團――鄭國衛兵要朝外面衝,而樾軍就要往府中闖。畢竟樾軍人數眾多,又訓練有素,許多鄭軍衛兵立刻就成了刀下亡魂。

“外面出了什麼事?”石夢泉攔住一個正要衝進門裡的士兵,“怎麼突然打了起來?”

“咦,你在裡面怎麼不知道?”這士兵顯然沒認出這個“大鬍子”,道,“剛才裡面突然丟出範總兵的人頭來。跟著鄭軍就拼命朝外衝――我們中計了!”

不錯,大家都中計了――大家都成了郭罡計策的一部分。

石夢泉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也無法控制總兵府的局面,權衡之下,決定先去找邵聰。

這一突變前後不過才一頓飯的光景,因此,邵聰一行也還沒去得很遠,他來到城中的春風樓就見到了。

“總兵府門前已經亂成一團,”他簡略地說了情形,“如果訊息傳出去叫呂將軍知道,驍騎營一定會衝進城來。城裡的鄭軍現在已是亡命之徒,交戰起來沒有絲毫的意義。你們要加緊行動,將他們攔截在地道中。”

邵聰點頭答應,又道:“石將軍,這個姓郭的一時這樣一時那樣,滿肚子都是鬼主意,將咱們一耍過來一耍過去的。玉將軍信了他,用了他的計策,會不會也被他害?”

石夢泉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我也正擔心此事,所以要趁著驍騎營還沒衝進城來趕到朱家壩去看看。這裡的一切就勞煩你幫我注意著。”

邵聰道:“將軍請放心。看來鄭軍下地道的時候很匆忙,只不過就把原先的封口石搬開一邊而已。我們現在就只需要把石頭再搬回去,簡直便宜之極。”他指了指旁邊已經被石板擋住大半的洞口,裡面有幾隻手正伸出來,奮力想推開石板。但須知石板沉重,從外頭挪過來以需要幾人合力,從底下推開是何等的困難?所以下面被困的鄭軍只有眼巴巴看著樾軍將洞口堵住。

石夢泉拍了拍邵聰:“地道處處相連,動作要快,提防敵人從別的出口出來――包括總兵府和碼頭附近那些沒有埋伏的出口。”

“是!”邵聰道,“我們現在就去城西的出口。”

石夢泉點點頭,又叮囑一句:“勸他們投降。”

邵聰道:“曉得了――將軍,像你這麼好心的敵人鄭軍怕是頭一次遇到吧?你把這些人放回國去,大概他們全國都要向你投降了呢!”

石夢泉勉強笑笑。這時刻,玩笑並不能使他放鬆。當下,和邵聰告別,直奔城北門。

範柏已死,賈老實的身份就不可再用了――否則被呂異捉到,一定有許多麻煩。他因將滿臉的假鬍子扯了下來,只留了三綹,又找一處破房子抹了點兒牆灰在鬍子和眉毛上,看起來就有幾分像是飽經風霜的老兵――在水池中照照,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這樣化裝好了,才繼續朝城門奔。

只是才到半路,就看到有大隊鄭軍從一片破屋中擁出。看來是邵聰來不及封上北面的秘道出口,所以埋伏的鄭軍聽到訊息就跑了出來――不過總兵府的訊息怎麼這麼快傳到此處?啊,是了!他立刻想出答案:郭罡大概丟出了範柏的人頭後就從花園秘道跑來這邊傳信!這陰險的人哪――殺範柏激怒樾軍,殺二皇子把鄭軍逼上絕路,其目的就是要叫富安打起來!

單槍匹馬不能和這許多敵人硬拼,石夢泉只好迅速地躲進一間破屋之中。

“守好北門!其他人立即增援西門!”他聽見有鄭軍軍官喊話,“千萬不要讓樾軍攻進來。爭取時間向東門撤退!”

可惡!北門關閉了,怎麼去朱家壩?他想,那就只有從西門繞――驍騎營這會兒該得到訊息了,他們一衝進來,西門必然是開啟的。

便密切注意著街上鄭軍的行動,看大隊人馬一過,就立即出來往西走。

果然如他所料,沒行多遠就已經看到了驍騎營的人,馬匹矯健,騎手勇猛,鄭軍那些步兵根本就攔不住,有些還沒來得及拔出刀來,已經被騎兵一槍搠倒,更有一些轉身想跑,卻被馬蹄踐踏。雷鳴般的蹄聲中,慘叫之聲也不絕於耳。

石夢泉不能到街上去,只有在破屋間穿行。

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戰場之上,槍林箭雨之中,矢石交攻之際,與敵人殊死搏鬥,慘烈勝過今日千百倍。但是,無論是見到紛飛的血肉,還是聽到哭天搶地的嚎叫,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心口被揪住了,堵得喘不過氣來。

今日這是一場陰謀,是郭罡的算計,因他一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因他想要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他讓樾、鄭兩國在此交戰。

不由捏緊了拳頭:樾、鄭之戰是不可避免的,但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稀裡糊塗……

他加快腳步在斷壁頹垣中前進。他要儘快找到玉旒雲,跟她商量,哪怕就光明正大地打一場,迅速佔領鄭國,也可以把為謂的傷亡降到最低。若再由著郭罡這樣胡鬧下去,不知有多少血肉之軀會成為他的踏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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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要到西門的時候,他看到呂異了,正打馬朝城中來,哇哇地怒吼不止:“混帳!竟敢用此陰險毒計害人!把這城裡的鄭人全都給我殺光了,一個也不許剩!混帳!今天就打到靖楊去,鄭人一個也不能留!”

石夢泉驚了驚,回身看呂異的背影,在馬上還揮著大刀,好像已經在砍鄭人的腦袋。

他停下了腳步,呆了片刻,毅然轉身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