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隸屬河南布政使司治下歸德府轄制,因為地處三省交匯之處,加上外圍又有芒碭山脈環繞,使得這座山區小城儼然成為了一座世外桃源,李自成張獻忠叛軍禍亂陝西河南多年都未曾到過永城。
因為相對的穩定,加上永城水域發達,耕地充裕,導致近年不少流民湧進永城,使得這個小城短短幾年時間,人口從崇禎元年的十萬人口暴增至二十萬都不止。
不過縣府登記的在冊人口,永城依舊只有十一萬,而多出來的人口,大多數都在官紳鄉紳名下,這樣做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減輕上繳的賦稅,而百姓實則半點好處沒得,因為賦稅他們照交不誤,而這些賦稅自然也就流入那些官紳土豪手中。
公孫翊並不是一個傻大膽的人,在離開京城的第一時間,他就派出小旗官於季率領一旗錦衣衛快馬加鞭趕往永城,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化妝偵查,先行摸清楚永城的官紳鄉紳情況,以及人口和耕田數量。
至於公孫翊則帶著大隊人馬,一路遊山玩水,一路緩緩而行。期間他透過驛站,給金陵的柳如是、李香君等女送去了平安信,以及高中狀元的好消息,當然這信可是連發了數封的,還有老家新城的父母自然少不了,以及老師黃道周。
這樣一來,當他趕到永城縣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月,而先行偵查永城情況的小旗官於季也給他上交了一份滿意的情報。
根據於季的情報,公孫翊獲悉永城如今的人口應該在二十一萬左右,其中有官紳世家十六家,鄉紳五十三家,他們基本控制了全城一半的耕地,剩下的一半的耕地則在在籍的十一萬百姓手中。
所謂的官紳世家,就是家族中曾經有人當過官的,亦或者仍然還有官職在任的,只有當過有品級的官員,並且家族中每一代都有人出仕過的才有資格稱之為官紳世家。
至於鄉紳嘛,一般都是地方上的豪強宗族,這些家族基本上是上幾代出過官員,之後雖然沒落,但依舊在本地形成龐大的宗族群體。別看這些人沒有官職,但這些宗族族長的權利卻是十分大,可以決定族人的生死。
實際上他們就是封建社會最基層的管理者,因為在古代皇權是不下鄉里的,這也就衍生出了鄉紳宗族勢力。事實上即便在二十世紀的偏遠山區,宗族勢力的權利有時候都會藐視國法。
公孫翊要想在永城執行攤丁入畝,以及徵收商業稅,就必須打擊地方豪強,否則他的新政只能是一句空談,而要打擊這些豪強,又不能一味的用強,必須剿撫並用,才能收到奇效。
要想做到剿撫並用,自然需要知根知底,才能有選擇的針對,這就是他派小旗官於季偵查情況的用意,知彼知己方能百戰不殆。
從手中的情報來看,這六十九家地方豪強,其中有九家屬於地方黑惡勢力,其中有一半的家族屬於閉門埋頭過日子的,還有十家屬於善行之家,剩下的二十家則是屬於擴張的家族,他們不斷吸收流民,擴大家族勢力,侵吞朝廷的人丁耕地,這樣的家族無疑可以劃入打擊物件。
不過公孫翊並不打算一上來就燒火,因為在他看來上任後的第一要事就是掌控手下這一支錦衣衛力士,以及縣衙的三班衙役,正所謂槍桿子才能出政權。
他一個知縣雖然身兼錦衣衛百戶,但要是沒有一班忠心可靠的武裝力量的話,自身的安全都會成問題,更別提打擊豪強,試行新政。
到任的第一天,公孫翊拒絕邀請,而是吩咐庖廚殺豬宰羊在縣衙搞了二十三桌,犒賞部下的錦衣衛以及縣衙的三班衙役。
宴席開始前,身穿嶄新的錦衣衛六品百戶服的公孫翊,頭戴斗笠鋼盔,腰挎繡春刀,腳穿馬鞋的他,走到人前喊道:“本官公孫翊,是新任的永城知縣,今科的新科狀元,承蒙陛下信賴,授錦衣衛百戶之職,也就是說從今日起,我永城將會多出一個機構錦衣衛百戶所。”
“當然錦衣衛是錦衣衛,三班衙役是三班衙役,各司其職,互不干涉。不過有一點我得說明,那就是跟著我幹,那就必須踏踏實實的幹,我不敢說讓大夥大富大貴,但肯定不會讓大夥餓肚子,但要是誰敢陽奉陰違,魚肉百姓,那麼國法軍法絕不留情。”
“謹遵大人教誨。”大院內呼啦啦的兩百多號人,在公孫翊嚴厲的目光下,忙齊聲高呼道。
“好,開席,今日酒肉管飽。”公孫翊也沒有多廢話,直接招呼一聲,他便來到主位上,他這一桌都是縣衙裡有官職的人,左首依次開始是縣丞張洪,主薄胡塵,典吏韓武,以及六房吏,基本上一座縣城的權利核心就掌握在這一桌子上。
“縣尊在上,下官敬你一杯,還請大人今後多多關照。”剛落座縣丞張洪首先舉杯道。
“張縣丞客氣,你是本縣的老人,今後許多事情還得麻煩你才是。”公孫翊微微一笑,舉杯一飲而盡,根據禁衛小旗官於季調查的資料來看,這張洪可是個笑面虎,舉人出身的他,是蔭官入仕,因為他的父親曾經當過知府,後來在任上病逝,他便獲得朝廷的恩典,得以就任永城主薄,之後又升任縣丞,距今在永城已經為官超過十載。
正所謂流水的縣令,鐵打的縣丞。大明制度縣令一般都是九年一任,但三年會有一考核,正常來說兩次考核稱職的話,就會獲得升遷機會,相反就可能會調任更差的縣任職。但縣裡的縣丞主薄除非升遷縣令,否則基本上少有調動,有的甚至會一輩子在一個縣任職。
“縣尊大人但又吩咐,下官必然赴湯蹈火。”張洪一口幹了被中的酒,神情激動的站了起來。
“坐,坐下說話,咱們都是為朝廷辦差,為皇帝盡忠才是。”公孫翊擺擺手一笑,目光轉移到主薄胡塵身上。
“下官胡塵,敬縣尊大人。”胡塵見公孫翊看向自己,忙舉杯起身恭敬的雙手託著酒杯敬酒。說起來這傢伙可是個倒黴鬼,因為他是崇禎七年的進士,因為位列三甲排名,所以在京後補待官一年多,好不容易得到實職,得以前往陝西就任一縣知縣,結果剛坐了兩年不到,李自成大軍破了縣城,他這個縣令自然也就做到頭。
好在當時他曾抵抗過,之後城破才逃出來的,所以才沒有過於追究他的責任,只是從七品降為正八品品級,這樣一來知縣的位置顯然保不住了,這不又在京城後補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去年才撈到永城主薄這個實職,而他的品級則仍然保留了正八品俸祿。
作為一個外來戶,又有幾年知縣為官經歷的胡塵,在永城這一年多,深諳一個道理,那就是混,因為他一來就看清了永城水深,不是他一個小小主薄能夠抗衡的。
“胡主薄請。”公孫翊點點頭,同飲一杯,這個人雖然是個混子,但公孫翊卻看出這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今後自然用的上,最主要他不是本地人,所以是個值得拉攏的物件。
“卑職韓武,敬縣尊大人。”典吏韓武同樣是本地人,別看這個人無品級,但在本地卻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主,屬於官紳子弟的他,少時是個混混,後來捐官得以就任本縣典吏。
“你也配敬本大人酒?”公孫翊目光一凝,鄙視的看著對方,不屑的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