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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200

一口氣, 一杯血, 頭七,死……

毓秀愣在當場,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陶菁見毓秀一臉無措, 馬上就後悔起來,原本想說什麼, 卻被衝到喉嚨的一陣咳嗽打斷了。

毓秀不甚情願地伸手幫陶菁拍了兩下,陶菁卻順勢把她抱在懷裡, “剛才的話是我胡說的, 你不要放在心上。”

毓秀心裡糾結了一下,到底還是沒能把他推開。

她回想那天在帝陵裡見到他時的情景,那一瞬生死的僥倖, 他吻她的時候她聞到的那一陣桃花香, 彷彿已經混到她的靈魂裡。

“我剛才進門的時候,你是裝暈, 還是真暈?”

陶菁才想把摟她的手換一個位置, 就聽到她說這麼一句,一時哭笑不得,“我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懷疑我弄巧計。我被關在這裡之後沒吃過一頓飯,餓也餓暈了。”

毓秀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你沒吃飯?”

陶菁笑道,“你的皇后真厲害,把我關到宗人府, 又不叫人給我飯吃,我在這裡等了兩日,餓的頭昏眼花,一口水也喝不到。好在你親自來了,要是你只下一道聖旨放我出去,我恐怕也不會再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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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哪裡會說她知道訊息就一刻不停地跑來了。

“我不來,你還會死在這裡不成?”

“你不來,我恐怕真就死了。本是肉體凡胎,吃不上飯,喝不上水的滋味真比捱打還難受。”

毓秀看他白著一張臉,心裡也有點悲哀,“姜鬱是以什麼罪名關你進來的?”

“還能是什麼,擅自入宮。”

“我怎麼聽說是你叫子言帶你入宮的?”

陶菁頓了一頓,笑容越發虛弱,“個中糾葛,皇上也不必知道,你親自來見我,也不枉我為你東西奔波。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留,你好歹先叫人給我弄一杯水喝。”

他一邊咳嗽一邊說話,語氣倒有點像哀求。再加上他之前吐的那口血,毓秀倒也不覺得他是在發號施令。

於是她就清了清嗓子,高聲叫來人。

凌音等推門進房,他一見到陶菁消瘦的面容,心中也十分驚異。毓秀昏迷不醒時,他已看過陶菁一臉憔悴,怎麼才被關了幾日,竟成了一副病容。

舒婉面不改色,泰然等毓秀示下。

毓秀心裡惱怒,面上卻不動聲色,“你們拿點茶飲糕餅來。”

舒婉應了一聲,親自去了。

凌音走進房,大略看過房中的陳設,嘴上問著毓秀,一雙眼卻盯著陶菁,“皇上餓了?”

毓秀順著凌音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陶菁,心中百味雜陳,他上一回挨板子之後還活蹦亂跳地搗亂,這一回倒像是被抽掉了半條命,整個人都有點頹廢。

凌音見毓秀不回話,就知情識趣地不再問了。

舒婉送了茶點,陶菁胡亂喝了兩杯茶,臉上總算恢復了一點活氣,就對毓秀笑道,“皇上是想接著敘舊,還是帶我走?”

毓秀指著桌上的桂花糕,“你不是餓了嗎,先吃完再走。”

陶菁挑眉對毓秀調笑道,“皇上說這話的意思,是宮裡沒有山珍海味等著我?”

毓秀輕哼一聲,“我都沒吃過山珍海味,更別說輪到你。”

陶菁用染血的白絹包了一小塊糕點,小心掖在懷裡,“既然如此,我在路上吃就是了。”

毓秀明知他不想在宗人府多留一刻,就順勢吩咐擺駕回宮。

舒婉等人一路送毓秀出宗人府,在毓秀上龍輦以前卻笑著說了句,“皇上回宮之後,可否下一道正式的行文旨意,我等備做底案。”

凌音怨舒婉要求失禮,才要開口呵斥,就被毓秀一個眼神勸止。

“你們且等訊息吧。”

三人上了龍輦,凌音與陶菁都坐在毓秀下首,一起駕,陶菁就從懷裡掏出桂花糕來吃。

毓秀原以為他餓了兩天,會吃的狼吞虎嚥,誰知他卻硬要保持風度,吃了一半,還要感慨一句,“不如桃花糕好吃。”

凌音從陶菁臉上收回目光,對毓秀一笑,從龍輦上跳下去,搶了侍衛的馬來騎。

待龍輦中只剩他二人,陶菁就笑著坐到毓秀身邊,伏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上回同皇上共乘,第二日就被你趕出宮。這一回同皇上共乘,皇上許我回宮嗎?”

毓秀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心軟,“我會吩咐御醫為你治病,你養好了身子還是要回國子監。”

陶菁像是之前就料到毓秀會這麼說,面上並沒顯出失望的神色。毓秀本以為他會提出異議,誰知他卻一言不發,坦然接受。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

陶菁又吃了幾口桂花糕,剩下的仍舊放回懷裡,一雙眼眯著,過不多久就靠著靠墊睡著了。

毓秀想起上次他們擠在小車裡時他的喋喋不休,心中感慨良多,眼看著他的身子斜斜靠了過來,她也容忍了。

忍到進宮,她就尷尬了,她的兩條腿被陶菁枕的發麻,走一步也痠麻脹痛。

陶菁打了盹,精神好了不少,下車時反倒來扶她。

姜鬱在勤政殿聽說毓秀出宮的訊息,一直心情陰鬱,上燈時分,他也不像往常一樣派人去請毓秀一同用膳,而是擺駕回了永樂宮。

毓秀樂得清閒,顧自在永福宮同華硯凌音用了晚膳,又悄悄派人去勤政殿取了姜鬱批過的奏章仔細看了。

凌音撫琴,毓秀與華硯坐在桌前品茶。曲到中途,華硯笑著問毓秀道,“皇上親自把人接回宮,又將他安置在金麟殿,不怕皇后多心?”

毓秀轉了轉僵硬的脖頸,對華硯笑道,“陶菁的事,你們該早些同我說。”

華硯從毓秀的話裡聽出怨懟之意,一時有些倉皇,毓秀忙拉著他的手說一句,“我沒有責怪惜墨的意思,這事原本也與你們無關。我只是沒想到姜鬱會將人送到宗人府。”

華硯訕笑道,“我們都不知皇后未曾向皇上報備,只以為關人是皇上首肯的。”

毓秀笑著搖搖頭,半晌才說一句,“人落到舒婉手裡,雖未受皮肉之苦,餓幾頓是免不了的。因為修改工部例則的事,舒家不僅恨了我,也恨了姜家,他們以為陶菁是姜汜的人,這才不留情面地整治他。”

華硯點頭道,“皇上之後有什麼打算,將人留在宮中,還是依舊遣到國子監?”

毓秀一聲輕嘆,“說到國子監,朕又不免擔憂今年的恩科能否順利進行。初元令雖下了,十州可否切實實行,又實行到什麼程度,還是未知之數。程式繁複的緣故,朕聽說有很多外籍士子還未及換身份,似乎趕不上今年的秋闈了。”

華硯一皺眉頭,“皇上的意思,是叫臣出去看看。”

毓秀點頭道,“程棉上了一封密摺,說大理寺門口有人擊鼓,為的似乎就是初元令的事,他為了不要張揚,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將人勸退了。勞煩你去一趟從善樓,聽一聽那士子到底有什麼冤枉。”

華硯目光閃了閃,慢飲了一杯茶。毓秀猜他有話要說,卻並不問,二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凌音奏完一曲,毓秀就笑著站起身,“時辰不早,朕先回宮了。”

凌音華硯也不留她,只一起送她出門。

凌音望著愈行愈遠的宮燈,笑著對華硯問道,“皇上又要出尚方寶劍了嗎?“

華硯看了凌音一眼,搖頭輕笑,沒有回話。

毓秀一進金麟殿的殿門,就迎上一個小太醫。

女醫官躬身對毓秀行禮,“御醫為陶大人診過了,下官才為大人送藥。大人先天不足,身子羸弱,平日裡切忌著涼,飲食不可太過油膩。”

先天不足,身子羸弱?

入帝陵之前,陶菁的身體一直好的很,怎麼會突然被診出先天不足,身子羸弱。

他變成這樣,難道真的是因為他之前所謂少的那一口氣。

毓秀猛搖了兩下頭,不願再想下去,進門的時候卻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她原本還忐忑不安,一看到房裡的情景,禁不住又有些惱怒。

陶菁正堂而皇之靠在床上看書,見她進門也不下地行禮,而是捂著肚子在床上哼哼唧唧。

毓秀回頭看了一眼跟隨進門的侍從,幾個人都把頭低的不能再低,裝作視而不見。

她乾脆把人都屏退了,走到床前對陶菁厲聲問一句,“你不是吃飽了嗎,又捂著肚子幹什麼?”

陶菁對著毓秀做了一個鬼臉,“吃多了,好難過。”

毓秀冷眼看他在床上翻了兩翻,“藥吃了嗎?”

陶菁見毓秀一本正色,才收斂笑容坐起身,“肚子裡容不下一點東西,何況是那麼苦的藥。”

毓秀一想到陶菁吐血的情景,心裡就彆扭的受不了,“不吃藥你想熬到什麼時候?”

陶菁粲然一笑,“多熬一時是一時,熬好了又會被你趕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