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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小柔見毓秀面有慍色,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懼意,卻還強撐顏面不肯退讓,“公子既已與你一刀兩斷,你還賴在他身邊,一個女人家,臉都不要了。”

心中暗自慨嘆,她經歷了多少明爭暗戰,被人面對面地嘲諷,還是第一次。

毓秀見這丫頭一副小人猖狂的模樣,自認刁民難惹,滿心想著不要與她一般見識,便連廚房也不去了,轉身往回走。

她心中原本就存著怒氣,一回身但見西廂窗後陶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二人,心中慍怒,緊緊皺起一雙眉頭。

也不知他在那裡看了多久,見她被一個小丫鬟刁難,心中作何感想。

不覺中,毓秀就又朝著陶菁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一臉玩味,眉眼間似有戲謔,分明是幸災樂禍,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毓秀心一涼,頭又有些隱隱作痛,自從她與陶菁重逢,已幾次三番違逆本心,將自己置於一個矮於人下的地步。想不到如今竟虎落平陽被犬欺,成了任人取悅的笑料。

小柔不依不饒,繞到毓秀身前,本想再說幾句譏諷的話,但見她一雙凌厲的金眸與隱現殺意的神情,威嚴如泰山壓頂一般不可忽視,嚇得脊背發寒,流了一身冷汗。

她從前雖知毓秀出身貴族,卻不知她身上還帶著如此煞氣。如今被她一雙眼緊緊盯著,身上都有點發抖。

毓秀耐心耗盡,只想這小丫頭的臉早些從眼前消失,就冷笑著呵斥一句,“從來只有別人為我讓路,我還從不曾為誰讓路,你若再不躲開,在我眼裡,就儼然是一個死人了。”

小柔如遭雷劈,連連退了兩步,手不穩,託著的飯菜摔到地上,稀粥灑了一地。

粥水濺到毓秀腳上,她面上的怒意就變成了鄙夷。小柔自知闖禍,只想著自己如何脫罪,情急之下,忙扯住毓秀的胳膊大聲嚷一句,“是你打碎了我的盆碟飯菜,你賠。”

毓秀被抓的生疼,用力甩脫小柔的手,不覺中已將巴掌舉到了她頭頂。

她並沒有打算真的打她,頂多是想嚇嚇她,手在半空不上不下之時,陶菁猛地推開窗,淡笑著說一句,“息怒。”

他這一聲在小柔聽來是解救,在毓秀看來卻有解圍的意思,只是他似笑非笑的語氣實在讓她難堪。

陶菁與藍蕎一前一後走出門來,陶菁的表情晦暗不明,一雙眼只望著毓秀,藍蕎卻走到小柔面前斥責她不懂規矩。

她訓斥下人的舉動雖單純,在毓秀聽來卻有些刺耳。

毓秀不想與幾人周旋,扶著額頭轉身欲走,才邁出一步,就被陶菁拉住胳膊。

毓秀本以為陶菁借題發揮,有意刁難,只想早些結束這一場鬧劇,不料頭一陣劇痛,腳下踉蹌,要不是她一隻胳膊攥在他手裡,恐怕早就跌到地上。

兩邊對峙時,氣氛有些微妙,小柔憤憤不平,才要開口說什麼,就被藍蕎一個眼神嚇的低頭不語。

毓秀抬頭對上陶菁的眼,四目相對只一瞬,她就把頭轉到一邊,用暗勁想甩脫陶菁的手。

陶菁隱隱加重手勁,兩邊糾纏中,他才要說一句什麼,就聽院門處華硯高聲說一句“放手”。

陶菁皺起眉頭,猶豫著要不要鬆開毓秀的胳膊,華硯已帶著小僕快步走到近前,冷顏道一句“笑染請自重。”

陶菁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半晌才漸漸松了抓扶毓秀的手,淡笑著說一句,“惜墨誤會了,毓秀頭痛症發,我只是扶她一扶。”

華硯扶住毓秀,溫聲問一句,“秀兒頭痛?”

毓秀苦笑著搖搖頭,“一早起覺得比前兩日好些,才出來吹了半晌風,竟又覺得有些不舒服。”

華硯一聲輕嘆,“我不該一早出門,留秀兒一人在莊上。”

他說完這一句,身邊的華末就忙忙向毓秀解釋一句,“殿下算定今日啟程,天還微亮就快馬出門,為……夫人買了糕點零食,留您在路上享用。”

毓秀笑著看一眼華硯,“辛苦惜墨了。我本以為你們在院子裡,誰知竟惹出這一場事端。”

華硯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他一貫的風度使然,不願同無禮之人爭執,又忍不住心中怒氣,便漠視了陶菁,頭也不點,扶著毓秀回房去了。

陶菁望著毓秀二人的背影,苦笑著一聲輕嘆,暗道一句,“似是無心卻有情。”

毓秀回到房裡,握上手爐,身上就暖和了許多,華硯明知毓秀心中不快,卻半字不問,只當沒事發生,一邊命人取了粥菜,陪她用了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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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日,陶菁也感染了風寒,便與藍蕎也在驛館多留了兩日。

等毓秀身子好些,華硯才吩咐上路,一行人安然無事走了幾日,到了南瑜邊城。

與其他市鎮不同,麒麟鎮繁華喧鬧的很,初一十五集市興旺,兩國來往貿易的人熙熙攘攘。

當中最繁華的街巷,每月十五這一日,人山人海,前來的趕集的不計其數。

毓秀等人到麒麟鎮的第二日正是趕集之日,他們又住在最繁華的驛館,聽到臨街喧鬧,便生出想去看一看的心思。

華硯與毓秀用了午膳,陪她一同出街。到客棧門口時,正遇上了裹衣出門的陶菁等人。

陶菁與藍蕎有說有笑,小柔跟在二人身後,也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直到見毓秀與華硯朝門口走來,小丫頭臉上的笑容才僵住。

上一次的事她還心有餘悸,哪裡敢同毓秀對視,待二人走到近前時,她不自覺地就往藍蕎身後躲了躲。

毓秀沒料到她會遇上陶菁,心裡尷尬,正猶豫著要如何行事,陶菁已笑著開口說一句,“你們也要出門?”

華硯見毓秀不答話,就替她答一句,“悶了幾日,出去走一走。”

陶菁看了看華硯,又笑著望向毓秀,“既如此,我們何不結伴同行?”

毓秀與華硯對望一眼,一時也分不清陶菁有意示好,還是想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華硯了知毓秀的心意,就似笑非笑地對陶菁說一句,“結伴同行也好。”

藍蕎一臉笑意,恭順和氣,小柔卻半點也笑不出來。

幾人一同出門,街上擁擠,無法並排而行,毓秀和華硯就走在走前面,陶菁與藍蕎緊隨其後。

毓秀從前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集市,也從未見過民間買賣的亂七八糟的小物件,走了半晌,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華硯難得見毓秀興致勃勃,看到好玩的就停下來買給毓秀。

毓秀把玩著手裡的桃木簪,環顧臨街叫賣的小販與街道兩旁人來人往的商鋪,對華硯問道,“我們西琳的邊城是不是也這般繁華?”

華硯沉默半晌,搖頭道,“西琳流民法令嚴苛,不許外籍人入關,邊城嚴閉,所以兩國交易的商人,都聚集在南瑜的這座邊城。”

毓秀心一沉,皺眉道,“為何我們的邊城封閉,南瑜的邊城開放?”

華硯面色深沉,才要答話,就聽到身後一聲叫喊。

毓秀回頭一看,大驚失色。

小柔扶著脖頸,麵條一樣倒在地上。

街上的人看到這邊的情景,也紛紛發出驚呼,不一會就將他們幾人團團圍住。

陶菁與藍蕎蹲在地上,拉開小柔的手,她脖頸處已是一片鮮紅,面上卻無血色。

小柔握住藍蕎的手,一張臉驚恐扭曲,整個人抽搐幾下,不動了。

藍蕎摸了摸小柔的脈搏,面色凝重地對陶菁搖頭道,“鬧市鬧出人命,我們若不早走,恐生事端。”

一條人命,頃刻生死,主僕一場,藍蕎卻如此冷靜也如此無情,卻是毓秀沒有想到的。

陶菁對藍蕎點點頭,當機立斷,一把抱起小柔,擠出人群,隱在小巷。

毓秀與華硯跟在陶菁身後,待走出人群,她才凝眉問華硯一句,“丟暗器的可是修羅堂?”

華硯搖頭道,“修羅堂一貫謹慎,怎會在鬧市中行事。即便他們當中有人看不慣這丫頭的所作所為,也絕不會在如此引人耳目的情況下教訓她。”

毓秀長舒一口氣,脫下外袍走上前,才要披到小柔身上,就被藍蕎躬身勸止,“怎敢勞動尊上。”

陶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毓秀,拿自己的袍子把小柔蓋個嚴實。

幾人抄近路走回客棧,藍蕎上樓收拾行李,陶菁直奔後院,將小柔裹緊了放到車裡。

毓秀與華硯吩咐華末打點行裝,即刻啟程。

華硯於心不忍,想在出城之前為小柔買一副棺材,卻被陶菁勸止,“未免節外生枝,還是儘快趕路為上。”

華硯一聲哀嘆,“人死為大,連一副棺木都沒有就匆匆下葬,實在太過淒涼。”

陶菁卻一臉淡然,“人死如燈滅,一冢安身,已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