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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296

毓秀與姜鬱出了儲秀宮, 沒有回寢宮, 而是去了勤政殿。

下轎之後,姜鬱一直扶著毓秀,殷勤維護, 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內殿。

毓秀吩咐侍從把奏摺都拿到裡面,上了茶果之後就把人都屏退了。

門一關, 兩個人長舒一口氣,相視而笑。

對望的時間長了, 姜鬱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 看向毓秀的眼神卻似有深情。

毓秀覺得姜鬱的注視有些壓迫,她被他看的莫名的心慌不已,為了掩飾尷尬, 就把頭低了。

看了半晌奏章, 一抬頭,竟發現姜鬱還在看她。

毓秀不得不放了摺子, 笑著問姜鬱一句, “伯良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姜鬱笑道,“你這麼好看,還不讓人看了嗎?”

毓秀沒想到姜鬱會把話說的這麼露骨,一時呆在當場,半晌才紅著臉問一句, “伯良今天是怎麼了?”

姜鬱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毓秀的手,“才剛在儲秀宮說的話雖是假話, 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安慰也罷,有那麼一時刻,皇上扶著我的時候,我心裡竟把這件事當成了真的。”

毓秀擠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伯良為了我受了很多委屈,事雖然是假的,可我對你的感情卻是真的,如今這種朝局,我已處在風口浪尖,往前往後都是懸崖,實在沒有心力去想子嗣的事,伯良能理解嗎?”

姜鬱點頭笑道,“臣當然知道皇上的苦衷,皇上願意配合臣演這一齣戲,臣已經覺得十分榮幸了。”

毓秀笑道,“我將龍頭章賜予伯良,就是傾心信你的意思,我的性命都在你手裡,更遑論其他。”

姜鬱心下一動,起身走到毓秀身邊,將她抱進懷裡,“皇上頭上的白髮的確有些觸目驚心,今日若不是以龍嗣的事敷衍過去,恐怕又要在舒家面前示弱。皇上該悉心調養身子,切忌憂思過甚,御膳房為你準備的藥膳,你也要按時服用。”

毓秀一一應了,她坐著,他站著,她被他抱著的時候比他矮了半截,他摸著她的頭又像撫弄小貓小狗。毓秀忍了一會,到底還是忍不住,就推開姜鬱改說正事,“今日批完奏摺之後,朕要去一趟永喜宮,看看他是生是死也好。”

姜鬱坐到毓秀身邊,輕聲笑道,“不管洛琦是生是死,皇上都不該現在過去,不如再等幾日,得到確切的訊息之後,臣再陪皇上一同去永喜宮。”

毓秀自嘲一笑,“不必等了,九宮侯今日朝上告假,想必是已經聽到訊息了。朕總要給他一個交代,早些確認洛琦的狀況,我見到九宮侯的時候也好有一個說辭。”

姜鬱點了點頭,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既然說起洛琦,再說什麼情話都會顯得不合時宜,他望著毓秀輕輕嘆了一口氣,回到原位去坐。

兩人各懷心事,默默批了半晌奏章,內殿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到。

毓秀大略看過朝臣上的奏摺,重要的她親自批過,得過且過的預備一概交給姜鬱。算算過去半個時辰,便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笑著說一句,“心裡存著事,奏摺也看不了兩三行,我還是早些去永喜宮,剩下的事交於伯良處置如何?”

姜鬱愣了一愣,忙站起身對毓秀說一句,“不如臣陪皇上一同去永喜宮。”

毓秀笑著搖搖頭,一邊整理袖子往外走,“不必了,奏摺還有一大半沒有批,伯良留在這裡替朕批完吧。有些事終究要我自己面對,晚膳時,我們在金麟殿再見。”

姜鬱見毓秀執意,只能點頭應了。

毓秀出了勤政殿,本想步行,未免惹人懷疑,不得不坐轎。

轎子到了永喜宮,毓秀卻怯了,站在宮門口久久不動。

鄭喬在旁陪站半晌,上前說一句,“皇上要擺駕回宮,下士這就吩咐,若要進去,下士便扶皇上進去。”

毓秀擺擺手,吩咐侍從通報,一邊帶人進宮。

永喜宮的侍從們一個個噤若寒蟬,見了毓秀都不敢抬頭

毓秀進了寢殿,原本圍在洛琦床邊的兩個御醫馬上走過來接駕,行禮說一句,“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徑直走到洛琦床邊,一邊落座,一邊叫眾人平身,“他怎麼樣?”

廉御醫與曹御醫一臉凝重,“殿下一直昏迷不醒,狀況不太好,就算最後醒過來,恐怕也會落下……”

“落下什麼?”

廉御醫與曹御醫對望一眼,都不敢把話接下去,毓秀大概猜到他們要說什麼,索性也不再問。

“他醒過來的可能有幾成?”

曹御醫才要開口,就被廉御醫一把拉住,“臣等竭盡所能,殿下醒來的可能有五成。”

毓秀將兩個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又見曹御醫聽了廉御醫的話之後面上似有驚詫之色,心裡難免疑惑。

他們是故意把話說的保守,還是為了寬她的心,把不可能的事說成了可能。

毓秀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盯住廉御醫,“他痊癒有幾分可能?”

廉御醫意識到毓秀的注視,就抬頭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交匯,她又馬上把頭低了下去,“三成。”

“傷重不治的可能有幾成?”

曹御醫看了一眼廉御醫,不敢貿然開口,廉御醫對毓秀拜道,“殿下的狀況雖危重,傷重不治的可能卻只有一成,只要服侍的人悉心照料,伺候殿下按時服藥,我等間或為殿下行針調理,他必然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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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松了一口氣,轉而又覺得十分惆悵,洛琦本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卻落到只能保住性命的地步。若當真因為這次的事損傷他的身體心智,他醒來之後,她要如何面對他。

“皇上,其實殿下……”

曹御醫見毓秀一臉愁容,本想出言勸她幾句,話才說了一半,又被廉御醫攔了。

毓秀見曹御醫欲言又止,也沒有深究。她坐在那裡看著洛琦的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滿心想的都是她要如何向九宮侯交代?

舒雅中毒,華硯遇刺,洛琦自毀,她身邊的這些人都或多或少失去了一些東西,如今紀詩在外,她又不能見陶菁,即便是凌音,也不便白日來往,如此動輒得咎,上下不能的感覺,比坐牢還難過。

毓秀正在悲痛感慨時,殿外卻有人來稟報,說陶菁探望洛琦。

毓秀心裡一驚,正猶豫著要不要迴避,陶菁已顧自進到殿中。

永喜宮的侍從們跟進來的時候都是一臉驚詫,惶惶看著毓秀等示下。

陶菁見到毓秀的一刻,臉上的表情看似是笑,可真的笑起來又有點像哭。

毓秀強作鎮定,這個時候落荒而逃,反而會落人口實,還不如坦然面對。

陶菁低了頭,再抬起時,就恢復到了一貫的從容鎮定,上前對毓秀行禮道,“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看也不看陶菁,沉聲回一句“平身。”

廉御醫與曹御醫站在一邊,以為毓秀會請他們出去,等了半晌卻沒等到毓秀發話。

陶菁起身之後又上前兩步,對毓秀微微笑道,“幾日不見皇上,皇上似乎憔悴了許多,不知皇上身子可還好?”

毓秀故作不經意地看了陶菁一眼,淡然回話道,“朕一切安好,不知笑染可好?”

陶菁笑道,“臣一切都好,只是時時思念皇上,不知皇上是否龍體安康,心情舒暢。臣每每思慮,難免寢食難安。”

廉御醫與曹御醫聽了這話,臉上都有點發熱,卻又不敢抬頭看說話的兩個人。殿中的侍從們也是一樣的感受,毓秀與陶菁雖然只是隔空說了幾句客套話,他們之間的氣場卻似任人都插入不得。

陶菁見毓秀一直不看他,心裡難免失望,面上卻不動聲色,“臣聽說思齊病了,就過來看看他,不知他狀況如何?”

毓秀冷笑道,“朕已下旨嚴禁宮中私傳訊息,笑染是從哪裡聽來的訊息?”

陶菁呵呵笑了兩聲,也不答話,反顧左右而言他,“難得皇上句句稱呼臣的表字,臣卻只覺得彆扭。”

“不稱呼你表字,叫我稱呼你什麼。”

陶菁笑笑不說話,毓秀不依不饒,“你從哪裡聽來的訊息?”

陶菁拜道,“皇上即便下了命令,還是會有人私傳訊息,明知這事追究不得,皇上又何必自尋煩惱。”

毓秀咬牙道,“是不是自尋煩惱輪不到你來定論,思齊安好,你看也看過了,這就回去吧。”

陶菁非但不退,反倒上前兩步,直走到洛琦身邊訕笑道,“臣與殿下本是知交,他病了,臣憂心不已,坐立難安,請皇上恩准臣在永喜宮多留些時候。”

毓秀冷笑道,“你才說寢食難安,現在又說坐立不安,你到底沒有安心的時候了。”

陶菁受了嘲諷也不在意,默默往毓秀身邊又湊了一步,裝作低頭看洛琦的模樣彎了彎腰,一隻手輕輕撫上毓秀的背。

他的手觸碰到她的時候,她的身子一下子就繃緊了。好在他只是輕輕摸了摸她,並沒有曖昧戲耍的意味,說是愛*撫,倒不如說更像是安慰。

殿中眾人都低著頭,沒人看到陶菁的小動作。毓秀一開始還板著身子受著,漸漸的就有些受不住了。陶菁的手在她背上久久流連,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生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又生怕有誰抬頭看到他們舉止親密。

陶菁見毓秀身子僵硬,臉也紅起來,只得把手放了,走到下首找了一個座位,等毓秀先開口。

毓秀莫名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半晌才低聲說一句“賜座”。

陶菁坐了之後,反倒沒什麼話,殿中靜悄悄的,讓人不自覺地緊張。

廉御醫與曹御醫對望一眼,上前對毓秀道,“臣等從昨日起一直守在殿下身邊,已幫他處理了外傷,診治了內傷,如今殿下性命無礙,之後便由四個太醫在永喜宮照料他,臣晚些時候再來。”

毓秀點頭道,“兩位醫官昨晚一夜未眠,今日又一直守在永喜宮,想必已是疲累至極,且先回府歇息,有什麼狀況,朕自會叫人去請你們過來。”

廉曹二人接了旨,才要出門,毓秀又說一句,“你們也不要忘了神威將軍的病況,她才痛失愛子,身心俱疲,太醫院除了你們二人,朕也沒有信任的人了。”

廉御醫與曹御醫立解其意,“請皇上放心。”

毓秀點了點頭,吩咐侍從送二人出去。原本在殿中的幾個太醫也假借送人,一同退了出去。

鄭喬看了一眼陶菁,又看了看剩下的幾個侍從,對毓秀說一句,“下士等去為殿下倒茶。”

幾個侍從知情識趣地跟著鄭喬出了殿門。

才一會的功夫,房裡就只剩毓秀與陶菁兩個人。

機會難得,陶菁哪裡還矜持,起身走到毓秀身邊,將她拉起來抱到懷裡。

毓秀的頭貼在陶菁胸口,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原本想掙扎,身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陶菁一言不發抱了毓秀半晌,卻不見毓秀有任何回應,心中不滿,就用力將人抱緊了些。

毓秀被勒的透不過氣,只得在陶菁背上拍了兩下,等他稍稍鬆手,她就順勢把自己的手留在他背上回抱他。

“皇上這些日子可好?”

“你之前不是問過了嗎?”

“之前問的和現在問的怎麼能一樣,我才看到你的時候,心疼的像被人捅了一刀。”

陶菁的語氣與彼時完全不同,一時間,毓秀竟有些鼻酸,“我不是說了嗎,一切安好。”

陶菁深吸一口氣,抱著毓秀搖了搖,“皇上頭上的白髮又多了幾根,人也消瘦不少,你還說你一切安好。昨晚……”

他原本想說“昨晚發生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來,卻說一句,“宮裡有人猜測你是不是有喜了。”

毓秀不知陶菁說這話是不是為了試探她,她也不知該不該向他解釋她與姜鬱之間的關係,她不想讓他誤會她和姜鬱真的有什麼,又覺得特別向他說明事實太過示弱,糾結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

陶菁抱著毓秀的腰,伏在她耳邊輕聲說一句,“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什麼都知道,你在別人面前裝的已經夠辛苦了,在我面前不必掩飾什麼。”

毓秀嗅著陶菁身上的香味,只想放軟身子,再不想強撐,“我現在的處境你也知道,昨天又出了這種事,姜?嫉瓤峙亂丫?碌鉸彗?俏業牟季秩肆恕!?br>

陶菁笑道,“洛琦是何等人物,他就算真心求死,也是為皇上死,絕不會一時衝動,或為了一己私情,做出這種不忠不義之事。即便皇上當下還不能了知他的用心,來日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毓秀哀哀道,“我何嘗不想洛琦這麼做是別有深意,或是有說不得的苦衷。可昨日在摘星樓上,他對我說的話,和他還章時決絕的態度,讓我不得不認為他是真的對我失望至極,萬念俱灰之下才做出自損身體的事。又或是,他有什麼說不得的道理。”

陶菁沉默半晌,才開口說一句,“洛琦沒有言明,就是不想讓皇上明白的意思。皇上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你都早已入了洛琦的局,成了洛琦的棋子。有些時候,皇上要知道了再行事,有些時候,順勢而流反倒更好。”

毓秀並不能完全理解陶菁的意思,明知他只會點到為止,便也不再多問。

“皇上昨晚見到了華硯?”

毓秀心裡一驚,從陶菁懷裡掙脫出來,抬頭看著他問一句,“你怎麼知道?”

陶菁輕輕將毓秀抱回懷裡,順勢摸她的肩膀脖頸,笑著安撫她一句,“皇上不必多心,華硯的事,沒有人私傳訊息,也沒有人知道實情,都是臣自己猜到的。”

猜到的?

如果他能猜到華硯昨晚去了摘星樓,是不是也猜到了來去自由的凌音。

毓秀滿心悲哀,“原來你們這麼容易就能猜到朕的用意,怪不得我會被逼到今天這麼一個進退維谷,四面皆敵的地步。”

陶菁抬起毓秀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眼睛,“能猜到你的只有我,你怕什麼。”

她的確不怕陶菁,從頭到尾,她怕的只是姜鬱。

她怕姜鬱猜到局中局,他怕姜鬱猜到她在利用他,他怕姜鬱知道她把感情當成賭資,用自己作為代價,騙取他的信任,讓他陪她演這一場戲。

她也怕他知道,她不得不做她從前最鄙夷的那些事,把一個女人的嫉妒心,引成燎原的星火,摧枯拉朽一般毀掉王爵之家。

陶菁見毓秀兩眼失焦,看的是他,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也不知是酸是氣,不覺中已聽憑自己的心意,吻上她的唇。

她的味道非但不如從前甜美,反倒還帶著隱隱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