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裡卡雪山的深處盡是白茫茫的一片,寒風呼嘯, 卷集著冷冷的冰雪, 從遠處而來。
在愛神誕生之前, 這裡並不存在什麼從腹地中湧出來的天池。整片雪山都不存在任何除了冰以外的溫度。
“怎麼樣, 這裡是不是很美?”
正在宗彌發愣的時候,內爾伽勒又出聲了。
邪神小心翼翼的將金色的霧氣從懷裡捧出來,蒼白的手指輕輕從霧氣團中撫過。
他的動作很輕柔,明明宗彌在這種狀態下應該是沒有任何觸感的, 但卻也能夠在這樣的動作之下有著近似滾燙的觸覺。但很可惜的是,他這一點點微小的動彈被當做成了撒嬌,於是討得邪神一個淺淡的笑容。
“亡靈之域的地下太黑了, 這裡有光,就和你一樣。”
宗彌能夠感覺到, 也許是瘟疫之神也剛剛誕生不久的緣故,這一次他所見到的這位邪神身上帶著一種十分平和的自然和不引人注目的稚嫩, 宛如一個新生的神祇。
他之前見到的內爾伽勒都是已經開啟了諸神黃昏後的內爾伽勒,經過了萬年歲月的打磨,變得無比偏執。
可是現在,瘟疫之神就像一張再純淨不過的白紙。
他也會笑, 也會因為霧氣宗彌給出微小的反應而欣喜雀躍,就像一個得到了甜蜜糖果的小孩。
“原本這裡很冷, 不過你怕冷,所以我將雪水融化,以後這裡就是你的沉眠之地了。”
宗彌感到自己被放到那片溫暖的水裡, 這些流淌著的水波緩緩將他全身包裹,緩緩盪漾開。
“哦,對了。”
說到這個,內爾伽勒的神情似乎有些暗了下來,“我最近能夠看到一些凌亂的碎片了......我並不知道它們代表著什麼,但是——”
“每一個未來的你,都很好看。”
瘟疫之神這個時候並沒有學會多麼高超的語言技巧或者是溢美之詞,他只是根據自己記憶中看到的未來片段,說出了實情。
他看見了,未來的愛神身穿白袍,絲絲縷縷的金髮就像是如今面前的霧氣這般顏色,搭落在肩頭,越發襯得面容深邃奪目。
現在的內爾伽勒雖然已經有了人形,但是卻依舊無法真正誕生到大陸上去。
降臨大陸也有著自己的法則,瘟疫之神生來就是要帶來死亡的邪神,如今還不到他可以誕生的時候,所以他只能一個人安靜的蹲在亡靈之域的深處。
內爾伽勒不喜歡到處走動,他只是將亡靈之域內部探索了一遍,然後邪神就發現了他還有另外一位近似於雙生的神明。
——一團漂浮在空中的金色霧氣。
就像是一朵盛開在荒蕪黑暗之中的小玫瑰。
瘟疫之神好奇的靠近了還未誕生的愛神。
然後就再也無法掙脫了。】
這些記憶的碎片紛紛揚揚如同潮水一般再次退去,然後又和著另一幕飛速閃到宗彌的眼前。
直覺告訴他,這可能是最後一個記憶了。
【“我看到了你的誕生。”
還是那個場景,只不過這一次瘟疫的神明坐在一旁,他寬大的黑袍披散開來,手臂輕輕攬著如今還是霧氣狀態的宗彌,將其抱在胸口處。
這一回宗彌十分費力的調整自己的角度,抬頭去看內爾伽勒的表情。
宗彌現在已經能夠十分熟練掌控自己的身體了,反正只是漂浮狀態,他的視野達到了可怖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瘟疫之神的表情算不上很好,甚至有一點點隱約流露的惱怒。
......為什麼憤怒?
宗彌內心忽然誕生出一種十分荒謬的想法,這個想法只是甫一出來便如同燎原之火般在他胸口燒灼。
“如果他們敢動你,那他們會付出自己應有的代價的。”
過了很久之後,他聽到那位抱著自己的神明低沉地說道。
雖然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但是宗彌卻能夠切切實實的聽到內裡蘊含的殺意。
也許現在的瘟疫之神不能,可未來的瘟疫之神的確做到了。
他開啟了諸神黃昏,差點就將整個降臨大陸顛覆了一遍。
整個大陸的生靈都因此生靈塗炭,大地寸草不生,屍體堆積。
宗彌恍如被雷劈了一樣。
他想起那個困擾了自己很久很久的問題:瘟疫之神為什麼要開啟諸神黃昏?
難道,難道是......
可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內爾伽勒再一次開口了。
他冰冷的指尖從宗彌身上捋過,讓宗彌下意識的縮了縮。
以宗彌現在的狀態,已經能夠感受到一些觸感了。
雪山底下的溫度十分溫暖,邪神的手指卻冰冷如初,就像亡靈之域深處冰冷沒有溫度的黑暗一樣。
不過還是很舒服的。
瘟疫之神可能是對宗彌如今的狀態十分瞭如指掌了,他就像擼貓一樣,仔仔細細的將金色光團捧在手上,細細的為他梳理好不斷在溢散的金色霧氣。
宗彌現在的狀態,又不能說話還不能大幅度動自己身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摸。
......不過摸著還挺舒服的,沒兩下宗彌就有些昏昏欲睡,甚至還想從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也許——這會是唯一規避的方法。”
在一片朦朧中,宗彌隱隱約約聽到神明低啞的聲音。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燥熱起來,有什麼東西,就像一滴沸油滾進了滾燙的熱鍋中。
隨即而來的就是劇痛。
“不痛了,很快就不會痛了。”
結果果真如同邪神所說,這疼痛只持續了很短的一瞬間,等到宗彌掙扎著繼續抬眼去看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觸感了。
分明能夠看到的是,有一縷和宗彌本源神力完全不同的黑暗神力鑽了進來,混雜著金色的霧氣,糾纏在一起。
宗彌能夠很清楚的感到,自己在冥冥間多了一種不屬於他的力量。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洛西說的,那股附著在他眼睛上的,絕對不同愛神原本,並且還相互排斥的神力。
他愣了一會兒,眼角敏銳地注意到了邪神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
“不會痛了,很快就不痛了。”
內爾伽勒並不知道如今的宗彌已經有了意識,他只是機械又一遍一遍重複著這個動作,從手腕開始,手指止不住的顫動。
於是,宗彌明白了。
作為從自然間誕生的神明,每個神明之間的神力都並不相似。特別是像瘟疫之神的神力,他作為降臨大陸唯一一個邪神,神力幾乎是和宗彌站在了南北兩極。
如果是這樣的話,想要轉移神力就得承受巨大的痛苦。
為什麼宗彌感覺不到疼痛,是因為這股疼痛都被另外一個人全部擔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宗彌感覺自己好像直到如今才第一次認識了這位邪神。
他仰起頭去,僅憑如今沒有實體的狀態,深深望到那雙猩紅色的眼眸裡。
不是沒有人對宗彌好,宗彌也並非是那種不會惦記別人好的鐵石心腸,他只是不懂愛罷了。
可是宗彌遇到的,所有人,要麼對他說出愛的,都是在以愛為名索取回報。
只有內爾伽勒......他好像根本就沒打算讓宗彌知道這一切。】
這一回幻境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宗彌依然維持著他進入幻境時候的姿勢,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
遠處,日薄西山。
他在幻境裡經歷了很長的時間,也許現實也已經過去了幾天。
金髮的愛神無悲無喜的注視著遠處的大地,從中洲繁華的伽紫轉移到遠處西洲的火山,掠過獸人們修建的宏偉的虛空要塞,再從沿著虛空要塞的邊緣轉移到高度發達的東洲。東洲是矮人和地精的天下,他們修建的鋼鐵之城沉默的佇立在遠端,於陽光的折射下散發出冰冷的鋼鐵光芒。然後就是北洲的主城星耀城和靜默在後面的斯裡卡雪山,最後才轉移到南洲,越過自然之森和黑森林,停留在了亡靈之域。
亡靈之域終年都是烏雲沉積,即使從神國看過去,依然能夠看到那些堆積在天空的黑雲。
愛神伸出手去,白色的袖子從他手臂之上緩緩滑落而下,他的指尖則觸及到了眼眶的周圍,只不過那裡不僅僅沒有了熱度,也沒有了任何疼痛。
那股神力已經消失了。就是洛西形容的“明明與你相斥但是卻沒有造成任何不良反應的相斥神力。”
在所有的自然裡,只誕生了海洋、曙光、生命、戰爭、魔法、暗夜、瘟疫和愛。
降臨大陸的法則並沒有允許空間和時間這兩種固有屬性的神明誕生,而且據宗彌所知,也沒有任何一位神明有類似的能力。
之前便是有說過,每一個神明在誕生的時候都會有自己的伴生神器,也會有獨屬於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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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宗彌,他在誕生的時候伴生了七件神器。
他此前一直以為觀測未來就是愛神的伴生能力,可現在看來,這個能力似乎,很有可能,並不是他的。
因為在他徹底拔除雙眼上的神力之後,不管宗彌再如何催動,他都沒有辦法再窺探一絲一毫的未來。
宗彌終於能夠確認,他已經徹徹底底失去了那個能力。
......那個,由瘟疫之神送給他的,能夠觀察未來的能力。
與此同時,沉寂了許久的系統終於再次發聲。
【陛下,您已經補全了七分之一的神格】
恍然間宗彌想起系統之前說的話。
因為愛神並不知愛,所以他的愛,需要靠他人來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