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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明天依舊更在這一章

八爺一路疾奔,還沒到想去的地方, 就已經收到手下心腹侍衛回報的訊息。

“八爺, 直郡王入宮了!”

聽到這話,八爺目呲欲裂, 坐在馬背上儀容全無的怒吼道:“他如何能入宮?”

“是梁公公的徒弟親自到宮門口去迎的!”這侍衛跟隨八爺多年,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所知道的事情, 怕是比郭絡羅氏知道的還多,自然明白直郡王此時入宮代表甚麼,這會兒也是滿面惶惶。

八爺如遭重擊, 身子在馬背上晃動兩下,扭轉馬頭道:“隨爺去九爺府上!”

既然人已經入了宮, 他就不能再無宣召便入宮。否則不是自辯無罪,而是被萬歲定罪!

事已至此,這一局他認輸便是,沒想到老大竟然這麼聽一個晚輩的話,接到人, 二話不說便直入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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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昊啊弘昊, 你到底給了老大甚麼東西, 讓他一個心如死灰被圈禁的人竟肯陪你豪賭這一局!他, 可是和老二鬥了一輩子!

乾清宮中,康熙坐在龍座上,望著跪在下面的長子,臉色陣青陣白, 心頭思緒如潮,哆嗦兩下唇,最終卻無話可說。

眼前這白髮斑駁,憔悴滄桑甚至連背脊都微微駝了的男人,竟然是自己曾經勇武豪爽,意氣風發的胤??

自己頭一個平安長大的骨肉,曾寄予無限厚望,諸子之中,除了太子,最疼愛的就是他。哪怕因孝懿仁的緣故,自己曾經親手教導過老四,可胤?,在自己心中的份量絕不相同。

而這兒子,如今竟像是與自己一般的老叟了。

可最讓自己震驚的,卻不是胤?的蒼老。

康熙苦笑一聲,收斂思緒,面無表情的看著胤?,“你方才說,胤?的外室以及外室所出一子一女皆在你府中?”

胤?垂著頭沒看康熙,低聲道:“是。”

康熙眼神莫測望著胤?頭頂那縷白髮,“你說,那外室乃前明皇室出身?”

“是。”

“你今日入宮,還想告訴朕,那外室,是老八特意送到胤?身邊?”

“是。”

此時,胤?的聲線已有些發顫。

“你放肆!”康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咆哮道:“若果如你所言,那外室今已年過三十,所出長女已有近十歲,幼子也年滿三歲,甚至,甚至……”他吸了一口氣,眸光銳利如箭,“你明知此事,為何直到今日才入宮稟告於朕!胤?,到此時入宮,你分明居心剖測!”

“汗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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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二年春

玉蘭湖畔,絨花絮絮,綠葉抽展。一座白玉石橋橫跨湖面,寬大的橋面上馬車如流水,遊人似梭機,一派喧囂之景。一條烏篷小船在這清晨中悠悠然自北面浩瀚湖水而來,穿過橋洞,停在湖畔聽水軒的棧橋邊。

凡是揚州人,都知道聽水軒乃揚州城內數一數二的酒樓,這聽水軒有三絕,賞景一絕,正對湖心最好的精緻,第二絕,便是聽水軒三層木樓中掛滿字畫,都為江南最頂尖大儒親筆所書,第三絕,卻是春水時的江魚,經過聽水軒大廚巧手烹製後,一入口中,滿是鮮香,直叫人回味無窮。

此時正是又一年江魚肥碩的好時候,聽水軒日日高朋滿座,鹽商巨賈,高官貴族,不管是誰,往往提前十幾日就來下訂,也難求得一個位置。可今日這普普通通的烏篷船一來,沿著湖邊棧橋就徑自上了聽水軒,往三樓最好的雪芽閣而去,領路的人更是在揚州頗有幾分聲名的聽水軒大掌櫃王思文。

待為首一名白衣公子坐定,王思文便趕緊跪在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神色激動道:“奴才給太孫請安。”

是了,一路輕車簡行掩蓋身份,竟忘了兩月前自己已被大清的端貝勒變為大清的皇太孫,真正的萬人之上,兩人之下。

蘇景唇角一勾,起身來到窗前望著外面的碧波粼粼。一別經年,自己又重新站在一手建立的聽水軒中,眼前依舊是熟悉的柔情山水,可身份,卻是大大不同了。

“起來罷。”蘇景淡淡道:“在外頭,喚我一聲主子便是。”

隨著蘇景一擺手,王思文站起身,熟悉蘇景脾氣的他趕緊收斂心情,說起正事兒。

“主子,您吩咐要找的人,奴才等已尋到些蹤跡。”說罷,王思文在袖口中一掏,將一個精鋼鑄造的箭頭遞到石榮手上。

蘇景自石榮手中接過已驗毒的箭頭,仔細觀察後發現了箭頭頂端上刻著的興漢二字,不由玩味一笑。

將箭頭丟給手下的人示意他們包起來,蘇景卻暫時不打算驚動這追擊許久的大蛇,只是稱讚了王思文兩句。

王思文正要再表表功,門被敲響了。他不悅的皺眉,卻見石華徑自開門,將外頭的人叫進來。

來人是個圓盤臉,面白無須的中年人,進來後就縮著脖子,一看到蘇景,立馬跪在地上,“奴婢給太孫請安,太孫吉祥。”

不用旁人說,只聽這嗓音,王思文便知道此乃太監。

蘇景看著那太監,道:“孫河,你不在十三叔身邊服侍,到孤這聽水軒來做甚麼?”

孫河一臉諂媚的笑,別看他是皇子身邊的大太監,眼前的人是晚輩。可那也要看是哪家的晚輩,太子的兒子,最得寵的太孫,他一個皇子貝勒跟前的太監,敢有半點不恭敬?

要知道,跟眼前這位主兒作對的人,不是被他殺了,就是被萬歲爺殺了!就是萬歲的親兒子……

想到昔年叱吒朝堂的賢王八貝勒如今的境況,孫河心裡一個哆嗦,臉上笑容更勝,討巧道:“回太孫的話,咱們爺今兒一早就去江邊垂釣,也是巧,弄了幾條上好的江團,這不叫奴才來請您回去一道品品。”

吃魚?

自己就是在這煙雨揚州長大,揚州十家出名的酒樓,有五家是自己開的,那十三叔,又如何會請自己吃魚呢?何況自從那場京中大變之後,這位十三叔已被嚇破了膽,哪怕是面對自己這個侄子,一路行來都絕不輕易開口,而是畢恭畢敬按照自己所言辦事。既如此,明知道自己是出來探聽訊息,他還會吩咐個太監來打攪?

蘇景心裡飛快轉動,忽然想起近日收到的一則訊息,頓時明白了。

“既然十三叔有次雅興,那孤自然不能推卻。”蘇景倒沒戳穿,對孫河道:“帶路罷。”

擔心蘇景不肯給面子的孫河聞聽此言,喜出望外,急忙點頭哈腰的在前頭領路。

而十三爺則正在屋中團團轉,打小就跟著他一起長大的哈哈珠子查琳見此道:“主子不必擔心,您素來與太子親近,無論如何,太孫也不會駁了您的臉面。不管答不答應,一頓飯總要賞臉。”

“唉……”十三爺卻不似查琳樂觀,束手不住嘆氣。他其實不過而立之年,但眉心皺痕深深,看似烏黑的辮子中也有絲絲銀色透出。不須仔細打量,就能看出他這兩年過得實在不算順心。

事實上,不僅不順心,這兩年,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兄弟之間皇位爭奪的無情,康熙出手時的雷霆冷酷,甚至一貫敬慕信任的四哥面對妻族的趕盡殺絕,還有,那位看上去溫雅翩翩的侄子……

所有的一切,都讓他難以安眠,每每噩夢之中,都覺得自己像是無意間就踏錯了一步,以致帶累妻兒。

也就是數月前,京中形勢大定,立了太子,?粵頌?錚?話卜值男值苊僑??娜佬牡乃佬模??踝漚窈缶透?諤?猶?鍔硨罄俠鮮凳蛋焓攏?沼謨瀉萌兆庸?直煌蛩甑懍爍?胖蹲右宦紡舷隆?br>

這趟差事可不是甚麼好差事,萬歲是看重他,太子是信任他這個兄弟,但他一路真是提心吊膽,唯恐出半點差錯。兩月下來,近身在旁看著太孫的種種手段,原本就七分的畏懼變作十分。若是可以,他是寧可隨著一貫嚴苛的太子辦事,也是不想再繼續與太孫打交道。

誰知道好容易儲存著君臣距離的他,這會兒又要拿著叔侄的情分來求人了。

大清這第一位太孫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他前些日子的恭敬疏離,眼下求人,他是真沒有幾分把握。

但,不求不行!

敦恪可沒有多少時間了!

正琢磨一會兒如何開口,就見蘇景已踏入這精心佈置好的水榭。

十三爺趕緊一躬身,蘇景搶先一步阻攔道:“十三叔,你我叔侄,又是在宮外微服,您何必如此。”

見到蘇景一臉和煦,口中又是客氣有禮,十三爺心中略微安穩了些,順水推舟站直身子,再三讓蘇景坐了首座。

面對十三爺的急切,蘇景像是真正來品魚的食客,吃的慢條斯理,時不時還點評兩句初初十三爺還能賠笑應和兩句,待時間慢慢過去,十三爺終於沉不住氣了。

“太孫,實不相瞞,我今日請您來,是……”

“哎,十三叔,在外面,您喚我聲弘昊便是。”蘇景笑望著十三爺。

太孫的親近不見外,可不是甚麼人都敢理直氣壯接下來的。

面對蘇景溫和的臉,十三爺咬牙片刻,硬著頭皮艱難的喚了聲弘昊。

蘇景目色一閃,放下手中的酒杯,悠悠然道:“我聽手下的人說,敦恪姑姑近日似乎染了風寒,已有許久沒出過公主府了?”

十三爺大驚,沒想到蘇景竟然已知道他要說的事情,然而驚訝過後便是駭然,還有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憤。

只是十三爺面上不敢洩露半點,愁苦道:“既然弘昊你已經知道,十三叔也不瞞你,敦恪她,確實病的頗重。”

“喔?”蘇景身子微微前傾,面上十分關切的道:“公主府中的大夫如何說,十三叔可有上摺子請汗瑪法派承德行宮中的太醫過去診治,侄兒這裡別的沒有,上好的藥材,十三叔說一聲,便是千年的人參,也能尋摸一二。”

見蘇景說的滔滔不絕,情真意切,十三爺只覺含了一大口黃蓮水,一直苦到五臟六腑。

他暗自吸了一口氣,悶聲道:“敦恪這病不是急症,不單是行宮的太醫,便是宮中的太醫,就已快馬加鞭前去診治過,只是太醫們俱言,敦恪得的,是心病。”

“心病。”蘇景聞聽這兩字,卻不似之前那般,而是收斂容色,調轉目光望向水榭外平波如鏡的湖面。

見此情景,十三爺哪裡還不明白,他忙道:“弘昊,不是十三叔有意為難你,只是多爾濟那兒,當真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不成?”

蘇景臉上原本殘存的笑意當即一絲不剩,“十三叔,你我叔侄二人此行是為了何事?”

在蘇景幽靜的目光中,十三爺咽了一口唾沫,“清剿前明餘孽。”

“汗瑪法旨意為何?”

“凡與前明餘孽有關者,寧枉勿縱,務必誅殺殆盡。”

“侄兒一路行來,牽連此事者,至今可有活口?”

“不曾。”

在這一問一答中,十三爺竭盡全力,才勉強自己吐出不曾二字,隨即他便見到蘇景臉上透出些許嘲諷之意。若是別人,他早就打退堂鼓了,但眼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因擔憂丈夫纏綿病榻,隨時可能離開人世,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辯解道:“弘昊,多爾濟出身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又是大清冊封的臺吉,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與前明逆賊勾結,想必……”

“他不會與前明逆賊勾結,卻未必不會希望準格爾蒙古重掌權勢!”蘇景冷冰冰截斷十三爺的話,“想必十三叔也知道,不管內藩蒙古還是外藩蒙古,這些年,其實對我大清一直頗有不滿之處。若非他們始終不肯真心歸順,我大清何苦不斷將宮中精心養育的公主嫁往風沙肆虐的草原?”

十三爺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青白交加。

蘇景繼續道:“十三叔不是外人,侄兒便不瞞您。多爾濟雖出身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照理與我愛新覺羅氏世代聯姻交好,但即便是與大清最親近的博爾濟吉特氏又如何,他們照樣與別的蒙古部族世代聯姻。多爾濟身份特殊,侄兒上摺子稟奏汗瑪法之前,汗瑪法下旨之前,曾數度查探確認,若沒有十足把握,汗瑪法如何會對女婿動手?”話到此處,蘇景忽然笑了起來,“說起來,如今蒙古想要我死的人,怕是比兩年前更多了。多添一個姑父,倒也不讓人意外。”

這最後一句,實在讓十三爺毛骨悚然,更是不知該如何接話!

見到十三爺訥訥不能言的模樣,蘇景悠悠道:“十三叔若果真不知該說甚麼,有些話便不要開口了。”覷了一眼十三爺,蘇景淡淡點醒,“十三叔,您如今有妻有子。”

十三爺渾身一震。

他當然聽得懂侄子話中含義,他不再是當年那個為了並不十分親近的兄長就能胡亂攙和進廢立太子之事的老十三了。

當初他年輕氣盛,皇寵在身,一腔熱血上頭便甚麼都顧不得。可如今呢,府中福晉側福晉,還有子嗣,甚至胞妹,都在指望著他。要為了敦恪將這一切拋諸腦後?

他,做不到!

眼見面前的十三爺臉色一陣變幻後頹然垂下肩,蘇景沒有再說甚麼,只是站起身道:“想來十三叔憂心敦恪姑姑,這頓飯留待以後再吃也罷。”

蘇景乾脆離開,倒也未去別處。他回揚州的目的,本就是為‘釣魚’,這會兒便在街面上閒逛,看看揚州城的風雲變幻。

一別經年,不僅是人,城,也是會變的。

到黃昏時分,回到落腳別院的蘇景又接到一張帖子。

“曹家。”摺扇在手心敲了兩記,蘇景玩味一笑,“曹家果然不愧是江南仕宦之首,孤的行蹤,你們倒十分清楚。”

前來送帖子的曹寧被這一句話驚的當時就跪在地上猛磕了幾個頭,喊冤道:“回太孫,奴才等斷不敢行次悖逆之事。奴才等所以知曉您在揚州,實在是日前萬歲因擔憂太孫安危,故特意令人傳了旨意,令奴才堂兄務必暗中保護太孫。”

這是在告訴我,你們曹家即便因為江南金銀與廢太子之事動搖一些根基,但依舊聖眷不衰,是萬歲信任的人?

蘇景面上不動,口中輕咦一聲,訝然道:“曹大人何至於此,孤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您這隨口一說,可是隨時能要曹家闔族性命啊!

曹寧口中發苦,奈何面前這人乃是高高在上的太孫,他又如何敢抱怨。曹家可不同以前,連皇子郡王都能不假辭色。

他只得乾笑兩聲道:“是奴才少見多怪,還請太孫恕罪。”

蘇景卻收起之前略有些調笑的模樣,正色道:“你們曹家乃內務府上三旗包衣,汗瑪法名下的奴才,如何輪得著我這太孫來恕罪,曹大人,你失言了。”

曹寧呆住,一身冷汗頓時又冒了出來。

事到如今,他若還不明白眼前這位深受皇寵的太孫對曹家有偏見,就是個十足的蠢材了!可任憑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太孫如何會對曹家這般不滿。之前曹家的確因萬歲的緣故,選擇太子,對其餘皇子稍微冷淡些。但說是不假辭色,可萬歲幾次來江南,但凡隨駕的皇子,他們這做包衣奴才的也絕沒有刻意得罪過。每一位皇子,不說盡心盡力,至少都打點妥當了。便是年紀幼小的光頭阿哥,曹家都有厚禮奉上。

莫非是之前曹家有得罪太子的地方,又或是這位太孫昔年還在揚州時,曹家外頭有人不長眼,曾與這位起過衝突。

曹寧帶著滿腹忐忑不安與揣度還有蘇景承諾的三日後赴宴連夜從水路趕回江寧織造府。

顧不得梳洗,頭一件事便是去見曹家眼下的當家人曹寅。事實上曹家髮際就在這兩代,曹寅因嫡母孫氏乃康熙乳母之故,年少入宮為康熙御前侍衛,由此成為康熙心腹,頗受重用。算起來,曹家除了孫氏,就是一個曹寅在康熙心裡有分量,自然曹家一切都有曹寅說了算。曹寧這個堂弟也好,還是曹寅同父異母的庶出兄弟曹宣也罷,其實都只能算是輔佐曹寅的族人。

得知曹寧連夜趕回,曹寅便知有些不對,忙將曹宣和長子曹?喚來,聽聞曹寧一字一句複述完與蘇景的對話,原本就安靜的書房中更是陷入駭人的死寂。

“這,太孫何至於此,他來江南辦事,我們曹家並未有甚麼不恭敬的地方。”曹宣滿心不解,甚至有點委屈。

曹?提出和曹寧差不多的見解,“會不會是族人裡有些膽大的,昔年曾因瑣碎之事與太孫起過衝突?”

這裡指的瑣碎之事,自然是銀兩。

曹家在江南落地生根已有數十年,族人們自從曹家髮際,跟著來討生活的頗多。樹大有枯枝,雖則曹家自認管的算嚴,但江南奢靡成風,曹家又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家族,自然無數人巴結奉承,開銷也就大了起來。不說主枝,便是沾親帶故的,誰沒有藉著織造府的勢在外頭做些買賣。而那位太孫,早年在揚州起家,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偏生之前阿克敦一個武官,未必會入曹家那些人的眼。

如此說來,確實有很大起衝突的可能。

曹?想了想提議道:“不如把族裡幾位長輩都叫來,清一清咱們曹家在外頭的產業,若有與太孫衝撞的,及早處置了。”

這裡的處置,自然又是獻出去的意思。

曹宣與曹寧都忙贊成,“不錯,不錯,倘真是因下頭那些管事婦孺們不開眼,自然不能縱容。”

“你們當這位太孫是之前那位二阿哥不成。”曹寅沉默一陣,卻擺擺手諷笑道:“以前咱們能把銀子一箱一箱送到東宮,那是因那位手裡的確缺銀子。可這太孫……”曹寅冷冷道:“人家還真未必看得上曹家這點東西。”

曹寅畢竟地位不同,眼界自然也有不同。身為江南地頭蛇,他比許多人更清楚著這高高在上的太孫在江南到底有多少產業,每一樣產業,都幾乎是日進斗金。何況人家還是個武將養子的時候,就能在短短數年成為江南首富,等到認祖歸宗,去了京城,產業早已遍佈天下,及至海外。

“太孫出身貴胄,不是會計較幾兩銀錢得失的人。”愛新覺羅家不是沒有愛銀子的人,可卻不包括這位太孫。曹寅淡淡道:“怕是有別的緣故。”

“那,這如何是好?”作為與蘇景面對面的人,曹寧此時心中的畏懼是最重的,他咽了口唾沫,看著上首的曹寅,低聲道:“大哥,烏喇那拉氏已被落罪,太太孫又是萬歲下旨冊封,地位無可動搖。若今後萬歲……待太子即位,太孫只需說上幾句話,怕是咱們曹家……”

他話中未盡之意在場沒有誰不明白。

曹家霸佔江寧織造府這塊肥肉太久,樹敵太多,即使曹家一貫秉承左右逢源,卻總是沒辦法填飽所有人的胃口。之所以曹家現在還能屹立江南不倒,無非是寵信曹家的康熙爺仍在。可康熙爺已經老了……

以前曹家選中太子,耗資頗巨,誰知太子卻被廢了。曹家二三十年心血白費不說,為了割裂與太子之間的關係,上下打點,將原本就數額巨大的虧空進一步加大。眼下朝局穩定,太孫來了揚州,曹家想要巴結上這座金靠山,偏偏無緣無故的,人家就厭惡上了曹家。

越想,曹家往後真是越讓人心涼!

曹寅摘下官帽,摸了摸汗溼的腦門,忽問道:“賬上還欠了多少?”

負責管理此時的曹宣立即道:“還差三百七十萬兩。”

“三百七十萬兩。”曹寅唸叨兩遍這個數目,盯著曹宣追問,“老二,你老實告訴我,這裡頭,到底有多少是因接駕才生的虧空。”

曹宣吱唔兩聲,面對曹寅迫人的目光,與曹?對視兩眼後,垂頭喪氣道:“我與?兒前兩日才盤過賬,這裡頭,怕只有一百五十萬兩是接駕花銷的。”

“一百五十萬兩!”站在一邊的曹寧驟然出聲,明明是簡單的算數,他這個老手還掰著手指頭琢磨半天,才倒吸一口涼氣攤在椅子上喃喃道:“竟有兩百二十萬兩的差額!”

一直以來曹寧雖知道曹家虧空巨大,到總歸是因接駕而來,說來說去,曹家也是為了盡忠,是以曹寧儘管擔憂曹家未來,但只要當今一日在世,以他想來,曹家仍是安全的。可眼下他聽到了甚麼!

原來這鉅額虧空,竟只有一小半才是接駕花銷,其餘的全是曹家上下奢靡所致!

想到康熙信任曹家,為曹家能還上虧空,不僅將江寧織造這個肥缺一直留在曹家,甚至連江南茶稅,乃至東北採參都一股腦兒交給曹家想進法子讓曹家往懷裡摟銀子的做法,曹寧簡直覺得還不如此時就去見閻王。

與曹寧相比,曹寅則要好的多,他身為家主,心中早就有數,饒是如此,曹宣報出來的數字也驚住了他。

穩穩心神,曹寅道:“自今日起,不管你們用甚麼法子,也不管上上下下誰有甚麼怨言,家裡一月支出不得超過兩千兩銀子。”眼見曹宣和曹?一臉為難的要說話,曹寅冷哼道:“咱們曹家的日子,不能過的比皇家還富貴!”

曹?失色,“您的意思太孫是因……”

當然不止這一個原因,但曹家不能再出風頭了。長子歷練少,有些事情還沉不住氣,雖則曹寅心中有些揣度,此時卻不便說出來,待呵斥了管理庶務的曹?和曹宣,再三告誡他們不可再大手大腳又將人打發走後,曹寅才面色難看道:“老二後院那姓嶽的姨娘,你可查清楚了?”

聽曹寅提起曹宣的嶽姨娘,曹寧顧不上對虧空的擔憂,神色更加凝重的低聲道:“不出大哥所料,這嶽姨娘身世怕是真有問題。”

“說說看。”

“照著她自己還有身邊隨著入府的丫頭婆子所言,她們乃是陝西趙縣岳家村的人,因父母雙亡,家產被族中霸佔,所以兩個下人護送嶽姨娘這跟獨苗來江南投奔外祖。遇到二哥去鄉下莊子也是湊巧。我讓人去了那老孫家訊問,他們道當年的確有個女兒遠嫁去了陝西,不過當初收的聘禮銀子多,說好了姑娘嫁過去,今後孃家三節二禮都不用再管,所以這個外孫女回來之前,他們一直不曾見過面。老孫家人說,嶽姨娘認親時拿了一個銀鐲子出來,的確是他們當初給閨女的嫁妝,想來,也沒有人千里迢迢冒認莊戶人家的親。他們還說這嶽姨娘十分孝順,認了親之後,見孫家生計艱難,幾個舅舅依舊佃田度日,還將自己帶在身上的銀子拿了一百兩出來給孫家買地。給二哥做妾後,更是三天兩頭送東西回去,絕不可能是甚麼假親戚。”

曹寅聞言眯著眼笑道:“所以,你信了?”

“不。”曹寧冷冷道:“正是因她對孫家太好,我才真生了疑心。她若果真是孫家的外孫女,她生母當年可是等於被孫家上下賣了換銀子,她又自幼在陝西長大,與孫家從無往來。之後再經一路顛沛,若是出來要依靠孫家,所以不得不曲意討好就罷了,已經給二哥做了妾,還生了兒子,何必再如此拉攏一個毫無作用的孫家?她也不是軟弱可欺之人。”

對這番揣測,曹寅不置可否,“派去陝西的人到底查出甚麼?”

曹寧臉上一變,明知屋中無人的他偏偏左右看了半天,方湊到曹寅身前,聲若蚊蚋道:“只怕,她姓朱!”

聞言曹寅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然而隨之而來的卻不是驚悸與恐慌,反而是一種鞋子終於落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