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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林小郎君

一時間紀夫人心裡是又氣又惱又無奈又憤怒, 思緒亂成一鍋粥什麼心思都沒了,沒兩句打發林阿寶去做功課, 轉爾讓人去門口等著老爺回府,便關上門來呆坐了好幾個時辰。

酉時末回府的林遵文被候著的僕人領回正院, 見自家夫人大白天的關著門, 一時狐疑問:“夫人怎麼大白天的關門?”

紀夫人扯了扯嘴角,示意後邊僕人:“都出去吧。關上門。”

僕人行禮告退,帶上門。靜寂的空間讓林遵文察覺事態嚴重,走了來捏捏自家夫人冰涼指尖,一臉擔憂:“夫人這是怎麼了?可是莊子上出了什麼事?有什麼事別悶在心裡, 說出來為夫給你解決!”

“不是莊子上的事。”紀夫人抬起眼皮示意桌上:“你瞧瞧這個。”

“這不是阿寶之前壓袍的紫晶石墜兒麼?不是說丟了麼?什麼地方找回來了?”

父子倆如出一轍的粗心讓紀夫人氣極反笑:“老爺再好好瞧瞧。”說著取出之前剩下的一些零散紫晶石。

不懂的人單看覺不出味來,但兩者放一起,那差別就大了去了。這就是正品跟贗品的區別。品相上佳的紫晶石單看瞧著漂亮, 但跟品相完美的紫寶石一比,那通透感及顏色飽滿感就相差一個等級。

後知後覺的林遵文瞧出不對, 衝著光線比了比, 愕然不已:“夫人這是何意?”

“阿寶今日應謝安石約回來別在腰上, 說是對方撿到了,但一時間俗務纏身以至現在才歸還。”結果歸還來的紫晶石已然換成最上等的紫寶石, 這兩者意義能一樣麼?想起林阿寶那半點不覺的模樣紀夫人就堵心。

“東西丟了一個多月今日才歸還?”林遵文放下墜兒, 擰眉。什麼俗務纏身這理由也就騙騙自家傻白甜兒子, 林遵文卻是萬萬不敢信的,看自家夫人也是不信的,沉思片刻問:“謝安石之意, 夫人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紀夫人冷笑:“老爺還記得之前妾身說過謝安石待阿寶的態度讓人心驚肉跳?老爺還言道妾身想多了,可如今回頭看看,哪是妾身想多了?是他謝安石本就起了旁的心思!”

“夫人先別動氣,或許有旁的誤會也沒一定。”林遵文想勸,卻被自家夫人截斷。紀夫人連自謙的稱呼都顧不得了,氣的眼眶通紅。

“什麼叫我別動氣?什麼叫別旁的誤會?這紫晶石跟紫寶石的價值區別老爺難道不懂?這麼一顆紫寶石夠賣一車紫晶石了!撿了東西還或不還另當別論,怎麼翩翩撿了又換了貴重寶石還回來?想想他對阿寶的特殊態度,再比對這種行徑,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咳!夫人慎言。”

紀夫人堵了下,深呼口氣又道:“謝安石比阿寶年長近十一歲。就算阿寶不成親生子找人結契,他謝安石也不合適!”

林遵文到不這麼想,如果自家兒子找人結契,沒有比謝安石更合適的人了。當然這時候說純粹就是堵自家夫人的心,寵夫人的林遵文絕不能這麼幹,想了想道:“夫人先別急。謝安石起沒起旁的心思還待論定,沒準是墜兒落在謝府出了什麼差池,他謝安石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換下晶石也不一定。就算有這旁的心思,夫人想想對方的君子名聲,以及謝府百年清譽,還能做下強取豪奪之事不成?”

這就是家有主心骨的好處了。紀夫人順了順亂成一鍋粥的心,舒口氣問:“那老爺覺著該如何是好?”

“敵不動我不動。謝安石此舉如是存了投石問路的心,那夫人就更得沉住氣。需知男兒結契等同兒女親家,是結親不是結仇,他謝安石若有心決計不會就此罷手,我們等著就是。不過夫人要看好阿寶,也要先瞞著他,一來防著阿寶被騙,二來也防著我們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鬧的兩家難堪。”

想了片刻,紀夫人終是扯了扯嘴角:“妾身聽老爺的。”可始終還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問:“如果,我、妾身是說如果。如果謝安石真的存了這心思,老爺會如何決擇?可會同意阿寶與之結契?”

對於這點林遵文想也不想答:“夫人不是說過麼?阿寶的婚事由他自己作主。如果阿定願意與謝安石結契,我這做爹的自然支援他,反之亦然。我林家雖不是什麼世家之流,但也絕沒有賣子求榮的意思。況且為夫也說過此生不作它求,一求家人和睦康順,二求國泰民安。先小家後大家,若小家都顧不上安不了,何談顧大家安黎民百姓?”

紀夫人又是感動又是驕傲。高興的自然是自家夫君把家人放在第一位,驕傲的亦是自家夫君有才華有抱負,這才不枉堂堂男兒頂天立地!“老爺有這個心妾身就放心了。”

林遵文就不樂意了:“原來在夫人心中為夫就是個賣子求榮的虛偽小人?”

“老爺這話如何說起?妾身不過多嘴問一句怎麼就以為老爺是虛偽小人了?妾身與老爺夫妻幾十載,老爺的品行妾身還不清楚麼?到是老爺。”紀夫人美目一轉,鳳儀生姿:“妾身不過問一句就給妾身安這麼個不敬夫君的罪名。難道在老爺心裡,妾身就是這麼不懂老爺的人?虧妾身還自喻為老爺知已,不想卻是妾身自作多情。”

很好。這倒打一耙的功夫算是爐火純青了。林遵文能怎麼辦?自己娶的夫人跪著也要寵著,從容揖禮道:“是為夫錯怪夫人了。夫人恕罪。”

紀夫人回禮,低首柔聲道:“老爺言重了。”說完,紀夫人自己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夫人笑了就好。”

林遵文笑眯眯演義何為無理寵妻,紀夫人不好意思的拿手遮掩了下,嗔怪眼自家夫君,收斂神色轉爾正色道:“老爺放心,我會看好阿寶的。誠如老爺所說,只要阿寶不願意他謝安石也不能強人所難。”

“正是這理。”

至於林阿寶願不願意,紀夫人清楚的很,自家兒子就是個不開竅的,想讓他開竅還有得等。倆夫妻商量好不動制動,日常態度如常,卻是外松內緊對林阿寶格外上心兩分。紀夫人特意抽出時間親自送林阿寶上下學不說,平日沐修也是拽著林阿寶不許他出門,兩者理由給的很充分。前者是去莊子順道又是最忙的時候,她早點與林阿寶一起出門也多理點事;後者是哪有做娘的不想多陪陪兒子的?

投石問路變成打草驚蛇,對此結果謝安卻並不是很意外,或許應該說他原本就能打草驚蛇之意,為的就是為接下來的事做個鋪墊,讓未來泰山有個心裡準備。他真心想求娶林阿寶,自然會走最正規的程式。長嫂如母,在他的婚事這件事上沒有比兄嫂阮夫人更合適的人了。

然後阮夫人就悲催了。謝三爺是不動心則已,一動心就一鳴驚人呀,謝奕回府聽自家夫人一說也是懵的,轉爾又一臉恍然。

“難怪。”

阮夫人頭疼看自家夫君:“難怪什麼?”

謝奕笑了:“難怪三弟對林家小郎君格外不同,我之前還奇怪呢,建康小郎君中名氣、才華、相貌,撥尖的不少,怎麼就沒見三弟區別對待呢,原來是等在這。三弟這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玩的高!”

阮夫人唾他:“呸,怎麼說話呢?有這麼說自家親弟弟的麼?”

“這不是只有夫人在麼?”謝奕甩甩衣袖調笑了句,隨即好奇問:“對了,三弟原話怎麼說?有什麼打算?他這心意林家夫婦可知道?林家小郎君呢?是兩情相悅還是三弟單相思?”

“三弟原話是‘安石心悅於林小郎君,望兄嫂成全’。打算麼,自然是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說是託我說合這事,紀妹妹夫婦倆應該是知道這事了的。阿寶到還不知道。”阮夫人說完謝奕便噗嗤笑了。

“所以說三弟是單相思了?”

‘方外司馬’就是方外司馬,這一副看熱鬧的口氣都把阮夫人氣笑了:“三弟的婚姻大一事事關他一輩子,怎麼到老爺嘴裡就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難道在老爺心裡,三弟成親是個兒戲不成?”

“夫人誤會了,為夫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自家夫君什麼德性阮夫人一清二楚,幸災樂禍談不上,也不是當兒戲,就是有種被弟弟欺負久了終於有種風水輪流轉的即視感。誰要謝安從小就正經,君子之風遠揚大晉,而謝奕又是有名的‘方外司馬’,打小就渾不究呢?兩相對比當然是前者更討人歡喜更讓人追捧,謝奕神經粗不在呼弟弟名聲超過自己,但被比較久了,難免有些人性的劣根性。這劣根性一起,就有些想看笑話的意思,大概就是那種‘哈你也有搞不定的事?’,玩笑成分較多,想看笑話的成分大概十中不存半成。想到這些阮夫人橫眼自家夫君:“老爺沒這心思最好。那老爺的意思呢?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謝奕摸摸鬍子:“夫人又不是不知道,三弟想做的事就算我不同意也攔不住。當年外任太守可不就是這樣?我讓他留在建康謀個差事,他一意孤行外出任職太守,結果呢?與他同年的王家郎君在朝中已經有一席之地了。”

“以前的老黃歷還拿出來說做什麼?我就問你現在這件事。”

自家夫人正經問話,謝奕也換上一副正經神色,頷首回道:“自然是同意的。三弟的品性為人夫人也清楚,難得有他願意主動求娶的人,可見心意怕是半分不摻它意,所以。還請夫人多費費心,有勞夫人了。”言罷,謝奕起身向阮夫人隆重行了半禮,阮夫人嚇了一跳,忙起身回了全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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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言重了。公婆早逝。長嫂如母。三弟為守孝耽誤了婚期亦是為了全孝道,為謝家一族博孝子名聲,於情於理,就算老爺不說,三弟的婚姻大事我自會盡心盡力半分不敢推託的。但婚姻一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語氣若頓,阮夫人看自家夫君,道:“如是女郎,我當場就能打包票,整個大晉怕沒人會不願意嫁於三弟為妻,但翩生是林阿寶。紀妹妹來建康這麼些月卻半點沒提起過長子,我都不敢問是不是早亡了。”

謝奕沉吟點頭:“我也沒聽中書令說起過長子的事,或許是不好。”歷來挑家族重擔的長子卻半句不提,自然是有不能提的理由,否則哪有放著長子不管的道理?

阮夫人軟聲又道:“事關子嗣,無後為大,說這個我不是為了推託責任,是想讓老爺有個心裡準備。三弟這婚事,怕不會很順暢。”

“好事多磨。”謝奕沉吟,又道:“夫人多費點心。”

“這是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林朗、林朔:不中留的笨蛋哥哥!

謝安:我歡喜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