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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謝君郎

晉惠帝時期賈皇後專政, 以一已私利誅殺宰相一族之惡毒醜事還歷歷在目,亂朝綱、廢太子, 以至君不君臣不臣子不子,是所有內鬥的源頭, 而現在又有當朝太后為謀權下旨刺殺盛名天下的謝安之君郎!

所有自長輩嘴中聽到賈皇後亂政之時那些荒唐事蹟的人, 無不倒吸一口冷氣。朝堂上拿謝安沒轍,卻背裡對家眷動手,此等手段當真是即卑鄙又無恥且荒唐,所謂最毒婦人心,此等心性之人何德何能被尊一國之太后, 享百姓擁戴受百官禮敬?!

諸太后此等無恥手段讓眾朝官簡直羞以為隊,是以當陳君謝氏像憤怒雄獅一力反撲時皆是束手旁觀,一夜之間除深居皇宮的諸太后, 其餘諸氏黨羽盡數被抓,而隨著刺殺一事的鐵證暴露, 諸氏以往所做惡事也皆數被暴露在眾人目光之內, 其中一件成為壓倒諸氏的最後稻草!

兩月前皇帝病重, 諸太后以此威逼謝氏奉上藥方以供太醫們研究救治皇帝的方子,皇帝痊癒藥方卻被太后捏在手心並未公之於眾, 理由是此等神藥藥方干係眾大不益過多暴露, 可此次謝氏反撲查出藥方卻被諸氏當作私物有意拿藥方換取鉅額銀錢!更可恥更讓人憤怒的是, 諸氏交易物件不分敵我,其中便有胡商!

大晉從之前的強盛到現在的龜縮一角全拜北方來的胡人所致!多少漢人在胡人的統治下生不如死?!多少漢人死於胡人鐵騎下輪為冤魂?又有多少漢人無數年來嘔心瀝血、油燈枯盡,作夢都想收復大晉江山、作夢都想救漢人於水火?!可諸氏呢?做為太后親族卻想把珍貴藥方與胡商換取鉅額銀錢!此罪, 當論判國!

不過區區兩夜時間,原本風雨飄零的陳郡謝氏雄猛如虎,而原本如日中天的太后親族一夜之間全數輪為階下囚,人人得而誅之!

在整個建康城連續幾日沸騰如滾油時,林阿寶宅在小院子裡安靜如雞,王氏夫人關緊大門如臨大敵,生恐在這最緊要的時候多生枝節,好在誅事順利,連多日不死心上門提親的小姓郎君都未敢露面。事情眼見塵埃落定,諸氏判國一事沒跑了,也在這日林阿寶作女郎打扮盛馬車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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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守衛嚴格,每輛馬車都要細細檢視,連攜帶的行禮木箱等物都要開啟細細的查,林阿寶頗為緊張,王氏夫人拍拍他手示意稍安勿躁。很快輪到他們。問過出城原因後守衛讓車伕開啟車門,視線在林阿寶面紗上轉了圈,點點下顎。

“麻煩姑娘摘下面紗。”

林阿寶手指一緊,王氏夫人微笑示意下:“既然是官差要求的,那我兒就依言摘了面紗讓官差看過就是。”

戴面紗出行是貴族女郎們習慣,端的不過是架子,到沒外男不得見的說法。是以官差說要摘面紗,那還真不能不摘,不過橫豎林阿寶就是個宅的,鮮少有外人見過他模樣更何況是女裝了,是以官差見過後只是驚豔了一下,轉而便退開一步放行。

馬車出了城門一路向城郊駛去,在僻靜處與謝府尋人的馬車擦身而過,雙方車窗開啟,早已等候的謝安探出雙臂挾著林阿寶腋下,穩穩把人帶到自己這邊。

“三爺!”林阿寶攀著謝安肩膀,眼內滿是驚喜。

謝安抱著人,眉眼間是一份欣喜的圓滿。

“嗯。我在。”清俊閒雅的君子仍舊如玉溫潤,但眉眼內那抹脈脈溫情卻只留給林阿寶。

“先換衣服。”

“...好。”

作戲作全套,林阿寶在馬車內換下粉裙釵,在謝安的幫助下穿上帶血漬的長袍,打亂墨髮,擦上白粉,以狼狽的姿態被謝安擁在懷裡疾行入城奔向謝府!隨騎馬護送的隨行人員一路高喊‘讓開!讓開!’,馬車猛的停在謝府門前,早聞聲候著的奴僕們一窩蜂迎上來,謝安抱著頗為狼狽的林阿寶跳下馬車,疾行進入府內。

總之,不知情的那是提心吊膽,知情的就是戲精本精了,管家站在門前一頓亂吼:“都聚在這裡幹什麼?!快讓人去林府送信,就說君郎尋著了!快去!”

不說府外訊息如何傳,林阿寶被謝安抱進院子放到床上,阮夫人哭的眼淚直湧的奔了過來,那模樣唬了林阿寶一大跳,生恐阮夫人這麼哭把身子給傷了。結果門一關沒了外人,阮夫人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衝擔憂不已的林阿寶揮揮手示意手上絹帕道:“沒事,來時讓弄了些藥油,就是嗆了些,不傷眼睛的。”

林阿寶瞠目結舌。

那小模樣把阮夫人逗笑的不行,笑著拍拍他手道:“不管怎麼樣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呀,再沒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了。不過可惜的是,也再瞧不見阿寶粉裙釵的模樣了,說來我那還有好些漂亮的釵環呢。”

林阿寶頓時又是羞又是窘,好在阮夫人真心疼他,打趣這麼一句見其臉色爆紅便笑笑作罷,轉而說起明日章程。林阿寶此次受襲可謂是九生一生,於情於理那些交好的世家都該派人前來探望,還有皇帝那邊,所以該如何把活蹦亂跳的林阿寶裝扮成摔斷腿的重病模樣,這是個非常考驗演技的時候。

當然,這個考驗演技是不包括林阿寶的,有阮夫人、紀夫人在,再有謝安片刻不離身的守著,老大夫親自熬藥、才剛剛換下的血紗、以及滿屋子藥味,不用見到正主,那些前來探望的就自個腦補林阿寶傷重的事實了。

不用一天,整個建康城都會流傳謝氏君郎為躲避太后派去的刺客,以至掉下山岸傷重的訊息。頓時,城內百姓又是慶幸菩薩心腸的謝君郎至少性命無礙,又對惡毒至極的諸太后一等恨的牙癢癢,但太后畢竟是皇帝的親孃,歷來只有廢除的皇后沒有廢除的太后,是以太后不能廢,但其垂簾聽政的權力卻是再不能的了。沒了諸氏為靠山,沒了垂簾聽政的政權,再與皇帝離了心,所謂尊貴不可言的皇太后也只不過是一個老婦人,這對一生為了權力而爭、而搶、而算計的諸蒜子來說,是最為可怕的懲罰了。

自此,還能垂簾聽政數十載的諸太后,以及背後囂張跋扈的諸氏,皆數提前退出舞臺成為歷史書中冰冷冷的幾句概述。陳郡謝氏提前十年崛起,龍亢桓氏還沒有支手遮天,眾世家還沒與宗氏司馬水火不容,此時,還有時間。

待到諸氏爪牙全部被清算完畢,時間已然悄然進入臘月。民間百姓高高興興為新年做準備,而朝堂間沒了太后垂簾聽政一事攪局,百官到也難得心理踏實的放了次假,長假長達二十多天直到正月十八,而此三日前,林阿寶十九生辰禮。

當然,因‘傷重未愈’一事,生辰禮自是沒有大辦的。為此,顧愷之這身為老師的就頗為弟子嗚不平,尋著空對好友抱怨不滿道。

“阿寶此前受了那麼大委屈,這難得的十九歲生辰禮就如此簡單不成?”說起這事顧愷之還頗為氣不順,因為此人非彼人的事情既然沒告訴他,害他當初掉了不少淚,生恐寶貝徒弟被那毒婦給害了,結果呢?虛驚一場。到不是說眼淚白流了,跟他通個氣那麼難嗎?雖說事關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但顧愷之自認演技還是可以的。

院內幾株紅梅開的正豔,一層薄雪覆蓋在枝頭給紅梅添了一份冷豔,只是往常讓人停足的美景卻不及拿剪刀剪梅枝的林阿寶。

“冠禮。”

“你的意思是待阿寶冠禮的時候大辦?”顧愷之擰眉:“生辰禮大辦跟冠禮時大辦並不相衝突吧?”

“不一樣。”

顧愷之狐疑怎麼不一樣?可不待他再問,好友已經移步離開。那頭林阿寶抱了斜插梅花枝的素白花瓶來,紅著耳朵尖遞到謝安手上。

“送給三爺。”

歷來都是謝安給林阿寶送花,林阿寶給謝安送花到是頭次,且一送便是喻君子的冷梅,這其中的喻意便頗為讓人暇想連篇了。反觀收花的謝安,眼內閃過愕隨即那股欣喜,顧愷之故意嚷道。

“阿寶,為師的呢?”

林阿寶面紅耳赤:“我、我再去摘。”

說著就要轉身,謝安一手抱著花瓶一手拉了人攏到身邊,垂目間滿是溫情。“長康兄院內亦有紅梅,無需從這剪去。”

謝安吝嗇一枝都不給的態度讓顧愷之簡直發指,甩袖氣道:“我偏就要從這剪去,你能耐我何?!”

說著怒氣衝衝跑去禍害紅梅了,那說風就是雨的模樣哪有往日風流名士的模樣,林阿寶瞠目結舌,謝安想了下:“長康兄或許是你所說的‘更年期’到了。”

“......”男人也有更年期?

如果顧愷之知道‘更年期’的意思,估計會與謝安友盡。

春去夏來,轉眼又是一年深冬,在這一年中宗氏司馬與眾世家攜手合作,發展國力、挖掘海運,以林氏之前十幾年的海運技術為基礎,繞過陸地在海上初步開拓了一條海上絲綢路,所得的銀錢全部用以發展民生,擴大軍需,不過短短一年整個大晉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頗有再做霸主之態。

不過這些離林阿寶永遠是遙遠的,謝安對他的保護足以完全隔離外界所有聲音,他的日常永遠都是睡到自然醒,用名貴的礦石原料畫喜歡的畫,閒了到自家莊子遊玩幾日,夏至避暑、冬至泡湯,除了操心操心倉庫的錢箱子是不是又滿了,舒坦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讓人羨慕。但羨慕不來,世間沒有第二個謝安石。

“阿寶。”清俊閒雅的端方君子站在門外,眉目俊美、身姿挺撥,讓人見之不忘。

正擺弄一地畫的林阿寶眼眸一亮,介於青年跟少年之間的眉目間是一抹被嬌寵的純粹,就像最純淨的寶石,晶瑩、透亮、無暇、稀有、而美好。只是可惜美好的人影在屋內,兩人中間隔著一地的畫卷,謝安一路走一路給撿,哭笑不得:“阿寶這是作什麼?”

“三爺來的正好!”林阿寶抱著好幾幅畫卷湊到面前,一股腦把畫塞謝安懷裡:“老師說過陣子就是我的及冠禮了,要我挑幾幅好的給來賓鑑賞。”

謝安鑑賞的眼光自是極高的,但架不住心是偏的呀,看哪幅哪幅都好,不多時便在手邊放了一堆,嚇的林阿寶忙道:“不用這麼多,老師說挑四五幅便好。”

林阿寶畫作高產,不管是蟲鳥、山水、人物樣樣精通,在那麼多幅畫中挑四五幅,謝安苦惱擰眉。“怎只挑四五幅便可?為何不全選上?”

“全選上?那不就跟畫展一樣了嗎?”林阿寶想了想,回:“是不是太張揚了?”這時候都沒人有‘畫展’這個概念吧?

“無防。”謝安輕笑。張揚如何?他的君郎張揚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