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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一千根針(三)

任星宇被警方抓進了看守所裡, 在任家別墅裡,李美華卻是該吃吃該喝喝, 和個沒事人一樣。對李美華來說,有任星宇這個孫子和沒這個孫子沒什麼區別, 或者說,要是任星宇真的消失了,李美華反而還會鼓掌慶祝。

任星宇的母親莊月茹在他們的狹小的臥室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她泛黃的臉龐上刻上了細細密密的皺紋,莊月茹年輕的時候,相貌也是頗為秀氣,可如今她四十多歲的年紀, 外表卻是蒼老又疲憊, 比她那大她快十歲的大嫂看起來還要老。

莊月茹在孃家做姑娘的時候,就過得算不上很好,那時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過,和現在天天有魚有肉吃是不一樣的, 莊月茹是她母親最小的一個孩子, 她上面有五個哥哥,最大的哥哥比她大了快二十歲,最小的哥哥也比莊月茹大了快五歲。莊月茹和她的五哥關係最好,從小玩在一起,大哥則是幾個哥哥中最為照顧莊月茹的。其他三個哥哥和莊月茹的關係就不是很好了。

莊月茹的母親是個非常和藹又愛笑的婦人,見過她的人都不會說她的壞話,她的名聲可比李美華要好多了。

可惜的是, 正因為莊母的脾氣好,所以她在小輩間就沒有太多的威信可言。

莊月茹十幾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就過世了,而莊月茹的幾個哥哥又各自成婚,不可能對這個比他們小了十幾歲的妹妹像父親照顧女兒那樣的照顧,從那時起,莊月茹的日子就過得越來越差了。幾個哥哥雖然十分孝敬年老的母親,但莊母在幾個兒子當中卻沒有多少威信,莊母也不能直接要求自己的兒子去養他們的妹妹。就算莊母私下裡補貼女兒,也只是杯水車薪,哥哥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顧,又能給莊月茹提供多少照拂呢?

莊月茹大了之後,她的婚事就顯得頗為艱難,後來莊月茹和任家良的婚事還是莊母和大哥出力辦下來的,結婚的那一天,莊月茹的三哥和四哥甚至沒有來參加莊月茹和任家良的酒席,連禮金都沒有送來。

而莊月茹嫁入任家之後,二十多年來都是辛苦操勞,生孩子前要操勞,生了孩子後更加要操勞,何況,莊月茹還碰上了李美華這樣一個苛刻的婆婆,丈夫又是個懦弱無能的男人,她又怎麼可能不老呢?

“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莊月茹的心裡是又氣又痛,氣的是這任家欺人太甚,明明是任星爵打破了別人的頭,憑什麼讓她的兒子去頂罪呢?任星爵是任家的孫子,難道她兒子就不是任家的孫子了嗎?莊月茹心痛則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心痛,她兒子的身體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小的時候,星宇就體弱多病,稍微不注意點累一點兒就要生病,看守所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星宇在那裡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捫心自問,嫁給任家良這二十多年來,任家良確實對她不錯,若非如此,莊月茹也不可能甘心和他過一輩子,可是任家良實在是太軟弱了,以前婆婆和大房他們欺負人,莊月茹都可以忍下來,可現在現在別人都欺負到他們兒子頭上來了,她的兒子都要去蹲牢房了,這讓莊月茹還怎麼忍?!

“任家良,我告訴你,我們兒子絕不能進監獄,星宇要是進去了,誰知道他還出不出得來?”

任家良正抽著一根廉價的七星牌香菸,七星牌香菸在平嘉鎮一包五塊錢,這牌子的香菸任家良已經抽了幾十年了,從來沒變過,任家良也捨不得抽貴的,不像他大哥任家斌,平時抽的都是十塊錢二十塊錢的香菸,偶爾還抽五十塊錢的中華牌香菸。

從兒子任星宇被警察抓走開始,任家良就坐在床上不停地抽著煙,這間房實在是太小了,小到擺了一張床一個電視櫃,一個衣櫃之後,就連一張椅子也塞不進去了。此時的臥室裡煙霧瀰漫,全是濃重的煙味,任家良的眉頭一直都沒有鬆開,莊月茹和他說話,任家良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過了好一會兒,任家良掐滅了菸頭,從床上站了起來,“我們去找母親!”

莊月茹試探地問,“去幹什麼?”

任家良苦笑著說,“還能幹什麼?去說服母親改變主意。”

“好,我們去!”莊月茹窩了一肚子的氣,她現在只想為自己的兒子討回公道。

李美華不在臥室裡,她在一樓的客廳裡,抱著白白胖胖的曾孫任文東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臉上笑呵呵的,對任文東這個曾孫,她是喜歡極了的。莊月茹推了丈夫一把,任家良走了過去,走到沙發前,對李美華說,“媽,我和月茹有事要找你。”

李美華看了任家良一眼,臉上笑盈盈的神情就一下子淡了下來,“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沒看文東正在看電視嗎?你們往旁邊站站,別擋了我曾孫看電視。”

“媽!”莊月茹忍不住從任家良的背後走了出來,“我們想找你說星宇的事情。”

“星宇?”李美華裝傻般問道,“星宇怎麼了?他不是好好地待在看守所裡面嗎?你們放心吧,現在又不是舊社會,看守所裡的警察會給星宇吃的喝的,不會餓著他的。”

“可是喝酒闖禍的人明明不是星宇,為什麼要讓星宇替星爵頂罪?!”莊月茹問。

“為什麼?”李美華的臉色沉沉,“你們還有臉說為什麼?你們生了一個傻子兒子出來,害得我們任家被平嘉鎮裡所有人取笑,我們任家白白養了他二十多年,供他吃供他喝,還給他看病,我們任家算是夠對得起他的了。現在該輪到他報恩了。怎麼,難道你們不願意?”

“星宇他不是傻子!”莊月茹說,“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媽你難道也不知道嗎?星宇他是個正常人,一點也不傻。”

任家良也跟著開口說道,“我和月茹這些年來每個月都給家裡交生活費,星宇的醫藥費也是我們另出的,星宇可沒白吃白喝過家裡的東西。”

“怎麼!你們倆膽子大了,居然敢給我頂嘴?!”李美華露出刻薄的神情,“家斌、羅娟,你們給我下來。”

任家斌和他妻子羅娟很快從二樓走了下來,羅娟笑嘻嘻地開口說道,“媽,怎麼回事?難道是二弟和二弟妹又惹你不高興了?你就別生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一向都不太會說話的嘛。”

李美華對任家良和莊月茹說道,“你們這兩個不孝的東西,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兩個,給我滾回房間去!家斌、羅娟,你們把他們趕回屋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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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噢!趕回去趕回去!”四歲的任文東開心地拍了拍手。

任家斌和羅娟兩人推了推任家良和莊月茹,“還不快回屋去,別惹母親生氣了。”

等任家良和莊月茹被‘勸’回臥室,任家斌和羅娟又走回客廳裡,將孫子任文東給趕回屋裡去看電視,羅娟對李美華說道,“媽,我看二弟和二弟妹好像不太服氣,要是他們在暗地裡使壞怎麼辦?你們想想啊,要是他們倆人出去找親戚朋友幫忙,或是找那些警察把星爵才是喝酒鬧事的人說出來,那星爵萬一真的被警察給抓走了,二弟他們是高興了,可我們任家不就完蛋了?”

“那還不容易,”李美華冷哼了一聲,她惡毒的臉上露出了十分有把握的神情,“你們從現在開始就守著大門,不準家良和月茹出去找人幫忙。”

就這樣,任家良和莊月茹就被牢牢地限制住了人身自由,連門都出不去了。

任星爵此刻卻是在外面請他的幾個兄弟吃飯喝酒。這些兄弟都是那天晚上和任星爵一起喝酒的人,任星爵給幾個兄弟倒了杯酒,囑咐他們,“你們可千萬別把當天晚上的事情給說出去,我們家裡都說好了,我弟願意為我頂罪。那天晚上,是我弟和我們一塊兒喝酒,結果他喝醉了酒之後砸破了別人的頭,你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我弟砸了人,不是別人。你們千萬記好了,可別說漏了嘴。”

“放心吧,”任星爵的其中一個兄弟拍了拍胸脯說道,“你還不放心我們嗎?我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這事兒我們肯定不會出去亂說的。”

“唉,我說,你弟不就是那個傻子嗎?他居然願意給你頂罪,看來他也挺講義氣的嘛。”另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喝了一口酒,慢慢說道。

“那不是沒辦法嗎?”任星爵笑了笑,說道,“你們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現在一家老小就靠我一個人養家,我要是進去了,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風,那還不如讓我弟背了這口鍋,反正他進去幾天很快就能出來的。”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醉了酒,那個被砸破腦袋的人也認不出到底是任星爵打了他還是任星宇打了他,他們倆人個子都差不多高,髮型也有點相像,只要知情人不說話,誰會知道那天晚上鬧事的人究竟是誰呢?

現在好了,知道實情的人都閉上了嘴巴,而且任星爵和他的這幫兄弟這幾年來一起做生意,或多或少都有些利益關係,他們是不可能替他那弟弟說話的,他那傻子弟弟就老老實實地替他蹲幾天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