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宋記最新章節列表 > 191、第 191 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191、第 191 章

德王從一開始就對王妃的強勢神魂癲倒, 她一真“蠻橫不講理”了, 德王就喜滋滋地順從了。

等德王跟在王妃屁股後面去秦公院裡,小世子就不想多看他父王一眼。

德王知道兒子對他的鄙視, 強行把兒子抱到手裡, 對他快活地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世子冷笑,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他父王就是個軟骨頭。

但德王再軟骨頭,也影響不了世子對他的孺慕。尤其等他看到他走在前面一點的母妃突然停步, 他父王就嚴肅上前, 牽了她的手帶她往前,世子就覺得他父王就是一家之主。

像母妃所說的, 她在保佑父王的同時,父王也在竭盡全力在保佑她, 還有他和妹妹。

所以, 這個家才生出了像他一樣的世子,才生了像妹妹一樣的郡主, 他們每個人都缺一不可。

這晚送走了符家人, 宋家人一家在秦公院裡用了晚膳,等膳畢,自家人要商量事情的時候,宋小五想了一下, 恰巧三個嫂子都在, 不在的四郎媳婦傍晚也趕過來了,她就讓這幾個嫂子就都留下了。

應氏白氏和鄭氏嫁到宋家,第一次一大家子聚在一塊兒談論這麼大的事情。

起初跟平時家裡有事商量時沒什麼不同, 儘量好聲好氣說話,說到爭執處也點到為止,但等小姑子說到要交出鹽方子和油方子時,應氏她們心中正一片驚濤駭浪,就聽宋三郎當下就揮袖砸了手邊的茶杯,朝小姑子怒吼道:“你是不是傻?你當我們保你容易?”

這一刻,宋家的女眷皆腦子一片空白。

宋小五也被他的反應驚了一下。

德王見她的兄弟們不捧她了,有點幸災樂禍,忍不住想笑,但知道笑了會招打,強忍了下來。

小辮子這下可知道了,只有他對她才是一股腦的好,什麼事都能依得她,他才是為她昏頭昏腦的那一個。

“不容易,”她也不容易,但這不是嘆氣說不容易的時候,宋小五抬頭,每個人都冷眼看了一眼,道:“你們不容易,我更不容易,但這事不是為的我,我也不全是為的你們,鹽是國之根本,油更是,這兩道由官府把控推用,不用十年,大燕人均壽命,我說的是所有百姓攤平,平均出來的壽命可由四十至少增長到五十,這十年能幹出什麼事?能多生幾個娃,多開墾幾畝地出來,要不要我給你們個數字?”

“這才是根本。”宋小五說到這裡,有點發怒。

她怒顏憤目,張氏當下就想和以往一樣和他們父女、兄妹之間的稀泥,但被女兒怒氣震住,不敢言語。

宋韌才是那個最瞭解女兒的,而坐在一邊沉默不語的肖五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人,他飛快地與宋韌對視了一眼,朝老師弟靠近輕聲道:“我之前聽大夫說過幾嘴,是這麼個道理,小五所言當真?”

宋韌朝他點頭,抬首朝女兒道:“你且聽我跟你哥哥們說一說。”

說罷,他朝大郎他們搖搖頭,“你們妹妹此舉,不僅是為宋家,也是為國。”

他就小五之前所說的資料簡單地說了說延長百姓性命後對國家對後代的好處,見兒子們聽明白了,兒媳們不明白,宋大人溫和地朝長媳次媳她們解釋道:“就當你們是平民百姓家中的子女,人說養兒防老,一般來說過了四十的長者把兒女養大了,逢時他們也老了,體弱多病需要子女奉送,但如若長者活到五十還身康體健,還能下地幹活不需要子女分出手頭不多的銀錢米糧供給,而能對子女專心,把對老者奉養補給挪到補養自己本身,和下一代身上,你看我們是不是會有更強壯的下一代?”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這個說法太大,宋大人怕她們理解不了,還欲多說,就聽他那個三個兒媳婦一一起身朝他福身應道:“謝父親賜教,兒媳知了。”

應氏她們是真的有一點懂了,就是以家在孃家尚未懂得,嫁進宋家耳濡目染,也懂了不少。

一個家族壯大豪情如宋家,活著就不僅僅是一個人、一個家這麼簡單的事了,她們不懂也得懂得,不僅是為丈夫兒女,還為自己。

如應芙者,她有自己的私慾,她回到燕都也想過宋家的種種不是,但宋父的話讓她放棄了心中連丈夫都無法讓她放下的執念,弟媳們應過聲後,她又朝宋父福了一記,再道了一句:“還請父親放心。”

她當是助力,以前是,以後更是。

在此之上,她應芙絕不會拖後腿就是。

這個長媳自打嫁進來,言行舉止挑不出一處不是來,就因為挑不出太過於完美,婆婆有心也無法靠近,宋韌有時極不喜長媳那種看著高貴實則毫無用處的自傲,她看似高貴的身份,不過是她父兄家族給予,與她何干?宋韌以往對她的不挑刺,無非是看在她有個好父親好母親,看在她是大郎的妻子的份上,哪一分看重都不是因她本人,但應氏這時追加的一句,宋韌聽懂了她話中的鄭重,不由多看了她一言,朝她點頭,同時鄭重地回了一句:“你是我宋家媳婦,也是母親,下輩是否是傑出才能,就要你多多費心了。”

應氏沒得過宋父這等叮囑,也許是從未得過,方才突顯珍貴異常,她鼻孔一酸,一時竟無法言語,朝宋父一福身,心甘情願退在了大郎身後站定,接著聽宋家說話。

這頭宋韌跟兒媳們說道完,又回頭跟還不太懂的老妻道:“小五的意思就是一是能成全了我們自個兒家,二是也成全了天下家國,這是人人都能用到的好處,於國於民生都是造福千秋的仁義之舉,莫道此舉容易,沒有召康,沒有小五,沒有宋家,沒有國家底蘊,最重要的是沒有那些千千萬萬為國想獻一己之力的人,缺一都不可能成功,現在就是這麼個說法,真做起來讓它成為預設的規矩,不知要幾時幾世,艱難啊,但有個想法是好的,夫人你說是不是?”

張氏點頭不休,連道了數聲:“是,是,是,是。”

她能盡的力,就是說是了。

哪怕此舉需她同葬,她也會點頭說是。

張氏此時慈愛地看向了她的兒媳婦們,朝她們微笑。

也不知道她們嫁進宋家是她們的幸,還是不幸,她也管不了這麼多,也顧不上這麼多,但有生之年,她會盡力對她們好的。

她不是個傻婆婆,只是希望她們嫁給宋家兒郎,有她們辛苦的時候,也有這個家體貼她們的時候。

她曾沒在婆婆那裡得到過的,希望她們能從她這裡得到,哪怕她們此時不懂得,也望她們有朝一日能了會。

這是宋家一大家子頭一次聚在一起說事,說到最後,氣氛在張氏說要給孫子做幾件棉襖,三郎笑著拿手掩目嘲笑母親寅憂夕惕,在大家頭上冒汗之餘,失笑之下結束。

這熱烈的盛夏,剛來咧。

宋家這晚的夜膳用的早,但說的話長,這一出來就入夜了,星星月亮掛在天頭交映生輝。

張氏帶著兒媳婦們往房裡去了,宋大郎帶頭送妹夫妹妹回去。

大郎一路抱著外甥,世子抱著他的頭跟大舅舅一路竊竊私語,三舅舅看得吃醋,不明白為什麼小外甥獨喜歡那個老古板大舅舅,卻不喜歡他這個風趣橫生的三舅舅,故意打亂舅甥之間的親熱,調笑道:“承兒只親近大舅,不喜三舅,可知三舅心內有傷?”

承世子目瞪口呆,不習慣身為大男人三舅舅的無恥。

宋大郎乾脆踢了三郎一腳,三郎當下手忙腳亂捂著腳喊疼,引來大手牽小手的德王與德王妃的冷眼,還有回過神來的外甥的咯咯大笑。

三郎本還有不滿,但聽到外甥的笑聲,這不滿也就沒了。

當夜回了王府,承世子的笑還響在德王耳邊,他想了想舅爺們對世子的疼寵,最終把心裡對舅兄們的那些芥蒂放下。

小五跟他說過,沒有宋家就沒有那個後來他遇到的她。

這天下的事情算來都是這樣的,沒有什麼事是能簡簡單單、清清白白分的清的,有得必有失,反過來就是說,有淚也必有笑,不能只看著苦的那一點,就把那歡心快活的都忘了。

**

德王挑了個皇帝休沐的日子進了宮,這本是皇帝左擁右抱、聽曲賞景了以消譴的日子,但打德王進宮不到一柱香,教坊司的人都退了下去,等到午時,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都退出了皇帝原本享樂的宮殿。

傍晚的殿內,德王說要回家抱郡主,跟他沉默了半個時辰沒說話的燕帝終於抬起了頭,摸了摸鼻唇,吐了口氣問:“歸家啊?”

德王聽他這一口氣,他就是個骨子裡對周姓人、對他皇兄的家裡人軟弱的人,疲憊了一天的他默了默,跟自家侄子到底還是講了句沒藏著心計的話,“你握的權力大,太多事身不由己,我懂,但大侄子啊,咱們周家這年頭,萬事由不著自己胡來,你要看看我們自個兒到底是什麼樣,咱們家的那些個臣子十歲都懂的,我們二十歲才懂,前朝怎麼滅的?就是滅在我們這種不孝的子孫手上的,你懂不懂?”

他不知道侄子懂不懂,但德王現在已經懂得了。

“不剝皮斷骨,這國家難以為繼,你當我喜歡打你的臉嗎?”德王苦笑,“不打你的臉時,你還當我是你的小王叔,我何苦來著?”

小辮子說,在她的那個年頭,大周早亡了。

早亡了啊。

現在沒亡,德王都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他壓榨小辮子所有的一切,跟她哭跟她鬧,希望她能體貼他那些不堪重負的壓力,他的一切大怒大喜,不過是源於他沒本事掌控一切罷了,可王妃到底還是捨不得他,陪著他過來了。他成功了,但他心裡著實不好受,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無法啟齒跟小辮子說,跟唯一可能會懂的大侄子,居然也無法開口。

王妃說,從本質上來說,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沒有哪個人能真正認同哪個人,以前他無法認同,現在居然認同。

“小王叔啊,”燕帝握著桌,看著桌面閉眼道:“你打朕的那幾巴掌,朕是真疼!”

是真的疼!

帝王的臉面都被小王叔打盡了!

可他是怎麼過來的?不是王叔手上握的那些東西起的作用,而是王叔小時候為他各處潑皮打滾撒的臉面讓燕帝到底心軟了。

一樣一樣都加起來,燕帝無法、也不忍心就大動干戈,把周家皇室攪得一團亂。

而他不傷心嗎?

不。

每一樣,都讓他心碎。

可每一樣,他都只能忍。

王叔也好,妖女也罷,為家為國為民,他都只能忍,他想當一個好皇帝。

他真的想當一個好皇帝,讓祖宗榮耀,讓天下誇耀,讓皇叔認同,燕帝現在妻妾兒女成群,到頭來發現他最想要的居然是一個明君的頭銜,他抬頭看著宮殿那高高的房梁,苦笑道:“朕也委屈啊。”

小王叔還會笑,他早就不知道笑是什麼樣子了。

世人當他愛萬妃年輕時候的樣子,連皇後也如此認為,可誰都不知,他愛的只是萬妃少年時候無所求喜歡他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更與皇位無緣的皇子。

“你委屈什麼呢?”德王在聽過他的話後很是沉默了一段時間,過後,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皇帝聽:“你委屈?我不委屈了?你知不知道,你忍下的淚和你身邊人所有的人忍下的苦,也抵不過是我王妃一夜之間為我受的苦楚。你們喊疼,可知我王妃的疼?我王妃的疼,抵得過那世間千千萬萬所有獻出己身,供養我們富貴榮華的百姓的疼?聖上啊,你萬尊之位,是因有萬民敬你,才有你坐在這個位置,你要對他們有敬畏之心,你這個位置方才坐得長才坐得久,你當我不為你?你說,走到這步,我不為你,我是為的誰?”

他是為的誰?

周召康說到這句,潸然淚下。

他從一開始就不夠愛小辮子。

他愛小辮子,從頭到現在,為的只是成全周家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