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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21

狄拉斐爾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待在一個封閉幽暗的小房間, 只頭頂一間小小的天窗每當太陽升起為他帶來些許光明。房間很小,只放置著一張床, 餘下就沒有了太多走動的地方,他和妹妹狄拉麗佳就一直生活在這裡。

他從小就很聰明, 從每天送飯的人那裡推測出了不少資訊。他知道他和妹妹是人類和血族的混血,母親瞞著父親偷偷將他們生下,不久卻還是被那個男人發現,母親死了,他們兩個從此也被關進了這裡。不被父親待見甚至是厭棄,他知道那個男人留著他們只是當做餌食培養,養大了恐怕他們離死也不遠了。

生和死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不同, 活著也不過是等養肥後待宰的牲畜, 死亡對於他來說反倒也許更是種解脫。

狄拉斐爾的性格沉悶,不愛說話,有什麼都憋在心裡,而狄拉麗佳反倒和他剛好相反, 她的性格活潑好動, 愛笑,愛說話,即便是每天吃的飯食好上一點,她也能說個不停。

在那無數個暗無天日的日子裡,狄拉斐爾就是看著妹妹的笑臉度過的。漸漸的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對她的感情究竟是什麼,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兄妹之情, 更像是一種信仰,是他活下去的意義。也許是因為妹妹的體質更偏向母親,長時間生活在狹小昏暗的地方,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狄拉斐爾臉色陰沉著,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

從送飯的下人口中得知,家主最近又在研製新的武器,卻一次次的失敗,連帶著他們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的,生怕被主人遷怒。

狄拉斐爾知道這是他的機會,一個帶妹妹離開這裡的機會,他設計向那個男人展現出了他在鍛造方面的天賦,果然成功的帶著妹妹離開了那裡,住上了正常的房間,麗佳很高興,蒼白的小臉上明媚的笑容看的他心酸的同時,他的眼裡卻是飛快的劃過了抹諷刺,男人只是讓他們住在這裡,同樣不允許他們去別的地方,只是變相的換了個地方囚禁他們罷了。

接下來他慢慢的向男人展現他的能力,他知道他的利用價值越大,男人只會對他越寬鬆,只要可以讓麗佳生活的更好,他不介意幫男人鍛造他想要的東西。

即便在他的精心呵護下,麗佳十三歲那年還是去了,他抱著她小小的身子心裡陰暗的想毀掉一切。麗佳死了,別人為什麼還要活著?

心裡的黑暗瘋狂的滋生著,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將麗佳的心臟解剖出來,小心的盛放進器皿中,又放上他的血直至將心臟整個浸沒。聽著漸漸又響起來的心跳聲,他知道他賭對了,欣喜若狂的同時,腦子裡已經想過一系列接下來要做的。

男人想要的能加強血族力量的武器已經研究近尾聲,而經過他精心設計的武器更是有了神奇的作用,能擺脫高階血族對低階的絕對壓制,還能控制使用武器者本人。第一個實驗的物件就是他的“好”父親,他控制了他,不費吹灰之力的獲得了狄拉家族家主之位。

經過實驗,又讓他得知了越高階的血族血液,越能保持心臟的鮮活和生命力。在對抗諾斯埃爾的戰鬥中,他如願控制了血族中大部分高階血族,並且終於找到了能容納麗佳最好的身體,被稱為遺忘之子的萊因迪亞。

以他的勢力很容易的查到了萊因迪亞要去東方世界,雖不知原因,但他欣然跟了過去,離開了萊因家族的庇護,要想得到他只是遲早問題。

對少年對他的冷漠他有些在意,又有些瞭然,大少爺嘛,肯定是有些脾氣,他不介意溫和對待他,但沒想到他居然厭惡他,雖然他極力沒有表現出來,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跟著他去了食肆,他一眼就看出那個他救出來的叫楊熙梵的人和他是同類,身上的陰暗幾乎要滿溢而出,也只有萊因迪亞才會以為他是個無知脆弱的人類。不過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點不是嗎?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顯然他低估了這位大少爺的能力,他設定在萊因迪亞住宅遠處的遠端監控設施都被他發現並破壞,派去混進他住宅的人也是有去無回,他覺得他要對這位大少爺改觀了,迫切的他想要見他一面。

見少年明明捨不得還不得不分一塊蛋糕給他,他心裡竟感到了久違的愉悅,連沒什麼味道的食物也變得有滋有味。他像是發現了新樂趣般,接下來每過一段時間他會去拜訪他,有時兩人甚至一句話也不會多說,只是喝杯下午茶用點甜點的時間,卻讓他一直緊繃,內心無聲催促著他“快點,快點,再快點”的聲音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他甚至都動過換一個人,放棄萊因迪亞的念頭,但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麗佳快要撐不住了,高階血族能被他取血的已經越來越少,他必須早做準備。他終是派了人,一群被他控制的中階用來對付楊熙梵,果然成功將他背後的喬沐汐引了出來,他又派出了杜蘭德夫婦,他們是對付喬沐汐最好的利器。

兩個高階純血對一個,結果卻又出乎了他的意料,看著重傷逃回來的兩人,他的眼眸陰沉著,心裡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意味。狄拉斐爾本以為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找到機會很難,卻沒想只過了大半年,手下人居然將楊熙梵給抓了回來。

那人被抓,看到是他面色平靜,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不但提出了他是吸血鬼,上次派人攻擊他們的目的,還主動提出用他做誘餌。從杜蘭德那兒他知道楊熙梵是吸血鬼獵人,現在居然連萊因迪亞都要背叛,都要殺了他!

他心裡的情緒意味不明,覺得萊因迪亞的人生真是悲哀,也不知看到被他精心保護的人背叛他時,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萊因迪亞來了,看著他滿心滿眼都是楊熙梵,他眼眸陰沉了瞬,看到他為了楊熙梵不顧自己的性命,他終於爆發出來,在情緒徹底失控前他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站在手術檯前,拿著刀,他想……他先將迪亞的心臟取出來,他會為他尋到一個更好的身體,只是現在要先委屈他了。

被楊熙梵甩出去,他知道他又失算了,反被他利用了,迪亞說的那番話讓他的心臟驟然緊縮,他心裡忽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抱著箱子,聽到裡面傳來的緩慢而有節奏的心跳聲,他抱著箱子,片刻不停的趕回了狄拉家族,那裡有他為了預防萬一,提前多準備出來的宿體。

是一位長髮披肩的黑髮女孩,他想麗佳應該也會喜歡的,小心翼翼的為麗佳換上,他守候著她,等著她醒來,麗佳的情況越來越好,身體已經漸漸適應了新的心臟,狄拉斐爾看著面色紅潤,如同只是睡著了的女孩,心卻始終懸著,迪亞的話令他片刻不得安寧,一個月後,心裡的不安終於變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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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佳的身體再以不正常的速度衰老下去,頭髮變得花白,皮膚變得松老,呼吸也越來越微弱,只一天的時間就變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

一整晚,狄拉斐爾跌坐在地上,看著麗佳,眼眸幽黑的如同被黑暗浸染,第二天清晨,迎著初升的太陽,狄拉斐爾死寂的眸子動了動,鼻息間傳來的越來越濃郁的腐爛的死屍味,讓他再也欺騙不了自己,麗佳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不用剖開他的心臟,他也知道心臟一定也腐爛了,生機斷絕。

狄拉斐爾眼眸呆滯無神,忽的,他突然大笑起來,笑的眼淚不止,笑的瘋狂,他怎麼就忘了,怎麼就忘了呢!麗佳她是期望死亡的啊!

腦海中忽的想起了,小小的瘦弱的小女孩總是喜歡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等著他回來,看見他,她會歡快的笑著,叫著他哥撲進他懷裡,她喜歡蜷縮在他懷裡,抱著他的腰睡覺,喜歡聽他講故事。

似乎也知道自己恐怕活不成了,麗佳臨走的那幾天,賴著狄拉斐爾,抱著他的腰,撒嬌的不讓他走。

麗佳看著哥哥俊秀的臉,她低下了頭,眼裡卻是劃過黯然,她知道是他束縛了哥哥,如果沒有她,哥哥本來可以生活的更好,也許他的離開是對的。

狄拉斐爾聲嘶力竭的喊著,他怎麼能忘了麗佳死去時眼底的釋然,怎麼能忘了,麗佳臨走前對他說的話呢。

“哥,我想你自由……”

小小的微弱的聲音,此刻清晰的響徹在他的腦海,他伸手用力揪著心臟,絲絲縷縷的疼痛整個蔓延至心扉,疼的他快要窒息。

是了,不是他忘了,而是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麗佳的離去,接受不了這世上只剩他孤獨一人。如同迪亞說的,他救不了麗佳,更救不了自己。

痛的深了,久了,也就麻木了,狄拉斐爾站在麗佳的墓前,緩緩撫摸著墓碑,眼裡滿是死寂,如一潭死水。此刻他心裡唯一慶幸的一點是迪亞沒事,這也是他現在還活著的唯一動力,他甚至有點感激楊熙梵,是他阻止了自己釀成大禍,阻止自己親手殺了心愛的人,即便他現在已經沒有了陪伴在迪亞身邊的資格。

狄拉斐爾轉身離開,今後他會贖罪,他不會再去打擾迪亞,他會默默守護在他身邊,保護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