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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相互守護對方

從清水鎮出發的這兩天一直在奔波, 兩天兩夜加起來睡眠時間還不足六個小時,小和尚站著都能睡著,更別說還窩在媽媽柔軟溫暖的懷抱裡了。

下車之前陸彎彎就用小毯子把寶寶包起來了, 輕手輕腳的抱著孩子進了屋, 平時跳脫粗莽的蘇杭都知道跑到前面先給媽媽開門了,妹妹皮膚白, 但凡眼睛下面有一點青痕,看起來都很明顯, 他很後悔, 昨晚上沒有告訴妹妹他喜歡妹妹,媽媽說妹妹可能是一夜都沒睡著。

蘇杭想和妹妹說話,也忍住了,想帶妹妹一起玩,也要等妹妹睡飽一覺再說,看見大哥從樓上下來, 先跑過去, 手指豎在嘴邊噓噓,聲音壓低,怕大一點能把蚊子吹飛似的,“妹妹睡著了,大哥你走路輕一點, 不要吵到妹妹。”

陸彎彎也示意大兒子暫時不要打擾小寶寶,大兒子平常性情淡漠到了冷漠的地步,平時就是一座移動冰山, 陸彎彎都怕他身上的冷氣嚇到寶寶。

蘇衍點頭應了,他這個四弟平時見了他老鼠見了貓一樣,有多遠躲多遠,怕得厲害,現在都主動衝上來說話了。

糯米糰子整個被包在毛茸茸的毯子裡,皮膚瓷嫩,泛著象牙白的柔光,眉眼精緻得不像真人,纖細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排小扇子,蝶翼偶爾輕顫,在小臉上留下輕輕淺淺一層光影,陷在白色的茸毛裡,活脫脫就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子。

又過分了的聰慧懂事。

平常小孩碰見自己都要繞道走,怕他,也有代溝。

蘇衍沒離太近,等小孩被抱到樓上,才把另外一串手鍊遞給陸錦衣。

陸錦衣手裡還幫小和尚拿著金缽缽,看著手鍊臉色刷地就白了,小和尚送的手鍊已經成了他的緊箍咒,因為蘇杭美滋滋時時刻刻帶著,而他沒帶,以後也不會有了,就算他能重新買一條一模一樣的,那也需要花時間。

手鍊的事在他腦子裡纏了一路,小和尚睡著了暫時不用擔心,但是蘇杭知道是他丟的,陸錦衣就擔心蘇杭什麼時候說出來,又想等小和尚醒來,會不會問起來這件事……

現在大哥把手串給他了。

陸錦衣身體僵硬,拿著小金缽的手在發抖,總共就是四串,一人一串,大哥的正帶在手上,現在遞給他的,很可能就是從司機那找回來的。

大哥發現他是個壞孩子了嗎,爸爸媽媽也要發現他是個壞孩子了嗎?

蘇衍淡聲說,“手鍊收口的珠子上刻著字。”

蘇杭驚訝,立馬把自己的拆下來看了,果真找到了給四哥三個字,就驚喜得蹦了起來,“嗷嗷,原來是專門給我做的禮物,妹妹真的好好啊,好可愛!”

大哥什麼都知道了,很快爸爸媽媽也會知道的。

陸錦衣腦子裡一片空白,那一瞬間真的體味到了天旋地轉是什麼滋味,比當初看著爸爸媽媽在他面前掉下來,還恐怖,因為當時他是麻木的,現在不是,他能感受到大哥看著他的目光,那目光很淡,卻壓得他抬不起頭來,呼吸困難。

陸錦衣死死握著手裡的小金缽,腦子裡亂得很,怪自己考慮的不夠周全,太心急,又後悔。

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小孩臉色蒼白,扣著小金缽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因為繃得太緊有些搖晃,琥珀色的曈曨裡都是恐懼。蘇衍以前聽朋友說過一句話,小孩子在意的點在大人看來是很奇怪的,大人眼裡的小事,在小孩眼裡,可能就是天大的事。

現在陸錦衣緊繃的狀態,就好像天塌了一樣。

蘇衍並沒有打算在這裡說,只是淡聲說,“跟我來書房。”

蘇杭一向不愛和大哥待在一處,現在惦記著要給妹妹玩具,著急去整理,更不樂意跟著了,蘇世陽和陸彎彎要忙著佈置房間,看蘇衍叫陸錦衣,也沒有多想,在客廳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陸錦衣腳步僵硬地跟著上了樓,身體一陣冷一陣熱的,平常一分鐘的路,現在他走在刀尖上一樣,多邁進一步都是邁進深淵。

蘇衍坐下來,雖然能猜到,但先問了一句,“手鍊是你丟的麼?”

現在撒謊是沒用的,陸錦衣抿緊唇,艱難地點頭。

蘇衍再問,“也是你和蘇杭一起商量決定,用蛇嚇唬妹妹的麼?”

他多問一句,陸錦衣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像雪一樣煞白,身體也跟著搖搖欲墜了,心臟緊鎖著,“我是壞孩子,要趕我走麼?”

還知道自己是壞孩子,蘇衍按了按額角,他畢竟年長,雖然平時不跟小孩打交道,但基本的原則還是有的,現在聊天框和電話同時開著,他找了個家養兒子的秘書一起聽著,關鍵時刻能幫忙出注意。

蘇衍也不回答陸錦衣的問題,只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現在他變成收拾東西離開的那一個了,陸錦衣都沒有空隙後悔,只有害怕,他甚至說不出求饒,懇求留下的話,臉色灰敗,氣若游絲地答,“孩子多了,現在會奪走爸爸媽媽的注意力,以後會爭奪家產,會打架,會殺人,我希望家裡只有我和蘇杭兩個小孩就好,不希望再多的孩子來家裡了。”他以為自己做得很隱蔽,藏得很好的,沒想到現在全都敗露了。

一年前陸家禍起蕭牆、兄弟幾人相互陷害殘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陸氏垮了,陸景成先跳的樓,妻子姚安本來精神就極其不穩定,受了刺激,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跳下來了,當時陸錦衣就在樓下,給住院的爸爸買早餐回來,看著他兩個親人一前一後從上面掉下來,砸在地上。

這件事過後陸錦衣兩個月沒開口,後頭被帶來蘇家,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學習成績優異,人緣好,懂禮貌,是班裡優秀班幹部,拿獎學金,多才多藝,才八歲,獎狀都能掛滿一牆,人人誇讚的好孩子,蘇杭的對照組。

從來不犯錯,聽話,乖巧,讓人省心,誰見了都得誇一句,只怕現在和爸媽說這個弟弟心黑如墨,爸媽都不會相信的。

平常有些小心機無傷大雅,可能蘇杭和陸錦衣也不清楚這樣做以後的惡劣後果,單純的只是覺得要這樣做能達成目的,但無論出於什麼心理,這樣的做法都是不對的,尤其做錯事以後把自己藏起來,沒有付出對等的代價,這個孩子只會越來越不擇手段,長得越來越歪。

爸媽對這個孩子總是太過憐惜,從不說一句重話,更別說批評教育了。

但總不能放這孩子一條路走到黑。

“下樓去,自己找爸媽把你做的事說清楚,蘇杭領了什麼罰,你就領什麼罰。”

“不單單是這一件,還有以前做過的,有一說一,一併都說出來。”

壞了的膿瘡要撕開了,才能徹底長好,這件事輕飄飄揭過,未必是一件好事。

小孩臉色煞白,雖然忍住了沒有哭,也沒有說話,但望著他的眼睛裡都是害怕和懇求,蘇衍不為所動,接著說,“至於手鍊,你應該認真給手鍊的主人道歉。”

“要把我趕走嗎。”陸錦衣嘴唇抖動,“或者是送出國嗎……”他見過的,一些家庭裡會把已經放棄的棄子丟去國外,表面上是送出去留學,其實就是放逐,驅逐了。

平時成精了一樣的小孩現在估計覺得天崩地裂了,蘇衍知道這估計是對付小孩最有利的武器,稍稍恐嚇就能讓陸錦衣乖乖聽話,但治標不治本,把孩子趕出去也教育不好孩子,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你是爸媽收養的孩子,就是我的弟弟,蘇家的一份子,不會把你趕出去,但做錯事,就要承擔責任,敢作敢當,這才是生而為人該做的事。”

“去做該做的事,不要輕飄飄說對不起三個字,無論是道歉還是改正錯誤,都要拿出誠意來。”

陷入巨大恐慌,心如死灰的陸錦衣心裡卻有了點亮光,大哥說不會趕出去這幾個字,把他從黑暗里拉出來了,陸錦衣握緊拳,艱難地下樓,除了照做,他沒有別的辦法。

蘇衍等小孩出去後,才揉了揉發脹的眉心,關掉了和秘書的聊天框,還有筆電上有關如何教育八歲小孩的搜尋框,稍稍松了口氣,雖說長兄如父,但教育孩子這件事,他真的非常不擅長,說這麼一會兒話,比開一場緊急會議還費神。

手機有微信資訊進來,是助理提醒他今天剩下的日程,有一場重要的跨國視訊會議要開。

蘇衍看了看時間,知道小妹妹估計一覺要睡到天黑,拿了外套,打算先去一趟公司,下樓的時候淡淡看了眼站在爸媽面前的小男孩,並沒有多話,直接走電梯去車庫了。

陸錦衣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心裡的害怕和羞恥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淹沒了,但還是努力開口,“爸爸媽媽,用蛇嚇唬妹妹的主意,是我出的。”

他渾身溼透,都是汗,但開出一個口,接下來就順暢了很多,陸錦衣接著說,“是我讓杭杭打電話給小胖送寵物來的,也是我讓杭杭跟爸爸說,盒子裡的是兔子,把爸爸支開的。”

陸彎彎正坐在客廳裡畫設計圖,蘇世陽在旁邊幫忙,兩人本來就看孩子神色不對勁,現在一聽,夫妻兩人都驚呆了。

蘇杭在一邊盤點要給妹妹的玩具,聽小慫包這麼說,更是被劈得呆若木雞,小慫包吃錯藥了嗎,他不怕被打,不怕被趕出去了麼?

陸彎彎吃驚,筆都掉在了地上,看著這個從來不用她操心費心的孩子,很是魂飛魄散了好一陣子,老三這話什麼意思,意思是他很討厭妹妹,但是假裝成喜歡的樣子,給妹妹送了禮物嗎?

蘇杭被打的時候,他還在旁邊勸不要打。

陸彎彎心裡打了個寒顫,並不願意相信,問旁邊的蘇杭,“老四,你哥說的是真的麼?”

“也是我故意在妹妹面前把手串丟到垃圾桶,妹妹傷心難過,才離家出走的。”

陸錦衣根本不敢看爸爸媽媽的臉,垂著頭,努力控制住不要顫抖,交代自己做過的壞事,“中秋節的時候杭杭打的張曉東,也是我讓杭杭打的,但是我沒有承認。”

小慫包身體在打顫,聲音在發抖,應該是害怕極了,蘇杭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些,但還是在旁邊補充,“我也想揍張曉東那個嘴巴臭的小人渣,他說老三是剋星,克父克母,是害人精,我才揍他的。”

說了肯定要被老爸老媽揍,蘇杭覺得自己身板很實,抗揍,但是陸錦衣,肯定會被揍得哭,還會被爸媽討厭,被趕出家門的,他已經見過福利院是怎麼樣糟糕的地方了,他已經把小慫包當成了親人,不想看見他被趕出去。

“昨天也是我第一個想趕走妹妹的,但是我腦子笨,想不出辦法,我就問老三,所以這件事不是老三一個人的錯,爸媽你們不能趕他走——”

蘇杭說著,說了句狠話,以強調他堅決的態度,“要是趕他走,我也走!去福利院!”

蘇杭就站在旁邊,半邊身體還擋在他前面,這一刻陸錦衣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心臟裡很難受,又和害怕被趕出去那種難受不同,他頭一次這樣清晰地意識到蘇杭對他的好,他確實不應該那樣對待蘇杭。

但是他幹過的壞事不只有那些,陸錦衣手抓著衣服,把做過的壞事全說了,“9月11號家裡碎掉的青花瓷,是我晚上起來喝水打碎的,4月12號尿床,也是我尿的,不是杭杭……”

陸錦衣話剛說完,蘇杭立馬就暴跳如雷的跳起來,七竅生煙,“原來真的是你!我就說是你!我就說我堂堂野狼幫主,怎麼可能尿床——”

蘇杭氣極,對上小慫包一張哭花了的臉,氣得想揍他的怒火又噎了一下,悻悻地擺手,那時候小慫包剛來蘇家,他非常討厭對方,堅決不相信自己會尿床,已經把小慫包按在床上打一頓出氣了。

而且大概,可能這件事和他也有點關係,因為他睡前警告小慫包,要是晚上敢動來動去吵醒他,他就把他趕出去,就像那天威脅妹妹一樣。

蘇杭有些懊惱地撓撓頭髮,煩躁地撓撓頭,彆扭地對旁邊的小慫包說,“對不起,當時我不應該恐嚇你,不允許你起來上廁所。”小慫包雖然慫,但腦瓜子很靈,上次他被人誣陷惡作劇老師,也是小慫包開動腦筋,幫他洗刷罪名的,還有他買東西被騙了錢,被坑了錢,都是小慫包幫他討回來的,好幾次了。

老三是他的兄弟。

什麼是兄弟,兄弟就是像葫蘆娃那樣,一根藤上七個瓜,大娃被抓了,二娃去救,二娃被抓了,三娃接著救。

葫蘆娃有七個兄弟,他才有三個,更要珍惜了。

蘇杭腦子簡單,但只要是他認定的人,他就會護著。

但是他確實不想再被誣陷尿床這樣的事了,蘇杭警告旁邊已經哭得抽噎,要背過氣去的小慫包,“其它鍋可以,有礙我幫主威嚴的鍋別想甩給我,我不背,你要再誣陷我尿床,我就真的生氣了!”這也不是不可能,因為兄弟兩個年紀一樣,班級一樣,午休室的床是同一張,在學校裡尿床的鍋,打死他也是不會背的!

陸錦衣不想哭的,但是根本忍不住,他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他希望爸爸媽媽能懲罰他,如果懲罰他,就代表他還能留在這個家裡,他以後會當個好小孩的。

這一大段話對陸彎彎來說真是像晴天霹靂一樣了,讓人窒息,她根本想象不出,這個她一直覺得最乖巧懂事,模範兒子一樣的孩子,心思居然這麼重麼?

就因為這孩子太聽話,她沒少批評蘇杭,說蘇杭不懂事,總是害她被叫家長,也總是闖禍,鬧騰,那個青花瓷瓶價值不菲,是她很喜歡的藏品,打碎了她心臟疼了好多天,生了好大的氣,結果是錯怪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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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彎彎看著面前的兩個孩子,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頭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小孩真的挺可怕的,年紀這樣小,心這樣黑,可以說是心術不正了。

一年了,她居然一點都沒發覺,要不是這次暴露出來,將來指不定長歪成什麼樣。

陸彎彎心口疼,問道,“還有其它麼?”

陸錦衣拼命搖頭,他幹過的壞事,每一件都會記得特別清楚,越想忘越忘不掉,陸錦衣忍住哭,鼓起勇氣懇求,“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爸爸媽媽原諒,不要趕我走,我以後再也不會利用杭杭幹壞事了,再也不坑害杭杭了。”

陸彎彎沉默,還想說點什麼,但被蘇世陽攔著了。

蘇世陽臉色很沉,他同樣震驚,但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見過明鏡這樣的孩子以後。

他有四個孩子,蘇衍和蘇顏卿他幾乎沒有操心,就長大了,但是性子各有各的古怪。

陸錦衣蘇杭兩個和他相處的時間也少得可憐,和陸錦衣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了,蘇杭和他也不親,他忙著集團的事,對待孩子很粗暴,以為給孩子好的物質條件,送去好的學校,就萬事大吉了。

可駱清書把明鏡教得那樣好,花費的是時間和心血。

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他都還不知道陸錦衣為什麼會覺得做錯事了,他們就會把他趕走,當然,可能,他也從來沒仔細想過,關注過,孩子心裡在想什麼,需要什麼。

怎麼樣花時間精力教育孩子,以後再說,蘇世陽拿過戒尺,讓陸錦衣過來,他想說的話很多,但最終只是說了結果,“你讓蘇杭給你頂缸的行為非常惡劣,能保證不再犯了麼?”

陸媽媽陸爸爸自殺的時候,陸錦衣一滴眼淚也沒流,現在水龍頭一樣,他根本忍不住,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重重點頭。

蘇世陽又問,“你打算怎麼給你弟弟和妹妹道歉。”

他有被原諒的可能麼?

陸錦衣屏住呼吸,他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他最珍貴最得意的是他的腦袋,還有他的成績和才藝,只有這個能拿得出手。

陸錦衣秉著呼吸說,“爸爸可以打我,我會做家務,也會做飯,可以包攬家務活,我讀書好,可以教弟弟妹妹讀書,教弟弟妹妹學習琴棋書畫,教到會為止。”他什麼也沒有,只有這個是能拿得出來,算有誠意的東西了,他願意把自己學到的所有東西,都教給弟弟妹妹,也真的希望爸爸媽媽,弟弟妹妹能原諒他。

教育小孩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蘇世陽再次感慨,都不知道駱清書花費了多少精力和時間,才把寶寶教育得那樣好。

“需要鄭重給妹妹道歉,打掃家務一個月,四十大板,另外你妹妹馬上要上小學,你需要教她學習全部科目,如果她願意的話,你就教她你會的才藝,說到做到。”

爸爸處罰他了,是不是代表著他不用被趕走了。

陸錦衣飛快地擦乾淨眼淚,立刻點頭應下了,只要爸爸媽媽能原諒他,讓他幹什麼都可以。

四十大板不輕,蘇世陽都控制著力道,結果也慘不忍睹,陸彎彎給上了藥,上藥的時候心思複雜,是又氣又心疼,聽小孩紅腫著眼眶說,對不起媽媽,讓媽媽失望了,她心裡就堵得難受,也不知道該怪誰。

沉默著上完藥,陸彎彎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髮,又給他擦眼淚,“不能故意犯錯,但是不小心犯了錯,大大方方說出來,好好改正,爸爸媽媽不會怪你的,你腦瓜子聰明,但是要用在正途上,答應媽媽,以後不要再犯了,和弟弟妹妹要和平相處,守護對方,可以嗎?”

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蘇杭是這樣一個孩子,傻氣,但也傻得有點點可愛,讓她想第一次稱讚一聲好孩子。

陸錦衣重重點頭,淚眼婆娑,媽媽對他總是很客氣,從不抱他,也從不會親他,摸他頭,總是誇讚他,但不是他要的那種感覺,像現在這樣,摸著他的頭,給他擦眼淚,哪怕是批評教育,他心裡也很開心。

不知道為什麼開心,但心裡有一點點不一樣了,好像被打被教育,反倒輕鬆了很多。

上完藥,陸彎彎小心地孩子穿上褲子,看他疼得臉色發白,心裡也不好受,又實在很擔心,畢竟才八歲大,房間裡一抽屜的證書,足有證明這個孩子心有七竅,陸彎彎忍不住多囑咐了一句,“寶寶你很聰明,但是真的要用在正途上,不然天賦都被浪費了,那多可惜,以後不但要好好學習,也要用智慧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弟弟妹妹,知道嗎?”

陸錦衣眼裡的淚水像水龍頭一樣,聲音裡帶著重重的哭腔和鼻音,“這還是媽媽第一次叫我寶寶……”

陸彎彎聽得吃驚,看小孩哭得傷心,噗嗤笑出了聲,“那是因為你和蘇杭八歲了呀。”

笑完陸彎彎也有些怔然,隱隱明白了一些,抱了抱孩子,道歉道,“媽媽平時忙著比賽拿獎,忙設計的事,對你們關心不夠,以後媽媽會改正的,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陸錦衣拼命搖頭,媽媽沒錯,是他做錯了,他以後再不會了。

“錦衣洗乾淨臉,換好衣服,等下媽媽給你和杭杭做好吃的菜,一會兒妹妹醒來,你再給她好好道歉。”

他犯了這樣多的錯,做了這樣多的錯事,媽媽沒有趕他走,感覺天空都是亮的,陸錦衣認真的點頭,“我會好好跟妹妹道歉的。”

陸彎彎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但莫名的,覺得自己對孩子的關心是不是太少了,如果在孩子第一次犯錯的時候,就注意到,也不會有後面的事了。

蘇杭房間隔壁有個書房,收拾一下就能用,蘇世陽知道蘇衍是去公司開遠端會議,進組一邊聽著,一邊檢查給寶寶定做的家具材料指標,確保都是安全的,打算這幾天就把房間佈置出來,原先按照男孩子的喜好設定的,現在小王子變成了小公主,就要佈置得更柔軟舒適。

視訊會議開著,蘇世陽和蘇衍是單向連線,所以他說什麼做什麼,只有蘇衍能看見,蘇世陽對大兒子大過年跑去加班比較有意見,“你怎麼不在家等著,不然小寶貝一醒來就能見到你了。”

y國不過節,合作正在洽談,空曠的會議室裡是對方流暢的英文,蘇世陽這一句插進來,格格不入,蘇衍眼裡有詫異一閃而過,一來是蘇世陽對待工作不同以往的態度,二來是[小寶貝]三個字,實在是和對方強硬暴躁的性格不搭邊。

二十多年來,這三字還是頭一次從爸嘴裡吐出來。

以前就算是和下屬開小會,蘇世陽也不會提起工作之外不相干的事,他這麼做,只能說明對方覺得說這句話,比這一個幾十億的合同更重要。

蘇衍把會議程序轉接給其它負責人,這才緩緩開口道,“我正在開會,商談出口貿易的訂單——”

蘇世陽不滿:“今天是過年,什麼事都沒有家人重要!你給我回來!”

“……”蘇衍擰眉,這話從一個除夕夜才到家的工作狂嘴裡說出來,違和感太重了,蘇家根本不注重節日,他記憶裡的二十多年,沒有一年的除夕蘇家人是齊全的。

蘇世陽正想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讓大兒子放棄工作,回家來,半掩著的書房門輕輕的響了兩下。

蘇世陽應了聲進,門邊就探進來了一個小光頭。

小光頭光著腳丫,穿著白色的小僧衣,瓷白的小臉上還帶著一層酣睡過後的粉紅,一手抱著小木魚,一手拿著手機,聲音軟軟糯糯的,“爸爸,您現在忙不忙?明鏡有事找爸爸。”

蘇世陽臉上不由自主地就掛起了笑,“不忙,有什麼事寶寶進來說。”

小光頭立刻就跑過來了,握著手機說,“爸爸,明鏡想去工作,但明鏡還是小孩子,不能決定哪些工作可以接,爸爸可以幫明鏡看看嗎?”

師父說來了海河它還可以接工作賺錢,但是十五歲之前每一份工作都需要爸爸媽媽同意才行。

隔著螢幕聲音有點遠,但蘇衍還是聽見了稚嫩卻像帶著糖一樣的童音,抬眼一看就見自家時常板正臉的黑閻羅臉上掛著老父親慈祥的笑,聲音也是難得一見的低柔輕緩,“給爸爸看看什麼事……”

過一會兒蘇衍就看見桌子前面晃來了一個又光又圓的小腦袋,小孩個頭實在太小了,剛剛到桌子高,從影片裡就只能看見桌子上露出來的頭頂,上頭三個小圓點隨著腦袋動來動去,很是可愛。

“爸爸,是這個。”

電話還是接通的狀態,蘇世陽看上面備註的名字是[德和公館趙康平施主],接過來應聲了,“您好,我是蘇明鏡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