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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狼狽

這個問題甫一出口, 鍾雲從就後悔了,他覺得跟這樣的人追討親情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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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自嘲地搖搖頭, 扶著牆壁準備起身, 張家和卻抬起頭, 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從從……不管你信不信,你在我心裡,確實是很重要的。”

鍾雲從笑了:“我相信啊……重要的實驗品。”

張家和艱難地咳了幾下, 嘴邊溢位了一串血沫,鍾雲從瞥了一眼, 又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覺得這老頭又可憐, 又可恨。

“實驗品……是怎麼回事?”沉默了好一陣子的任傑冷不丁地開口, 鍾雲從側過臉,扯了扯嘴角:“那好, 趁你考慮的時間,我正好跟你們說說當年那場災難的來由,以及, 後續。”

接著,他就把“失樂園”病毒爆發的來龍去脈簡練地述說了一遍, 以柔聽得歎為觀止, 她睜大眼睛, 目光在鍾雲從與張家和之間來回切換,最後竟然是松了口氣的模樣:“原來你跟這位……不是親父子啊。我就說嘛,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太好了。”

鍾雲從聞言彎了彎唇角, 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出了肖隱那張年輕的臉。

他有些恍惚,自己跟他有七分相似,那剩下的三分呢?是來自那個為他提供了基因的……無名女人嗎?

可惜他連照片或是畫像都無緣窺見,毫無依據,連假想都困難,能構思出的,只有一團模糊不清的輪廓。

她姓甚名誰,年齡幾何,全都一無所知。

他先是惆悵,不過沒多久就釋然了——不知道也好,有些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點。

“你剛剛提到了後續,”任傑的關注點顯然跟以柔不是一回事,他的語氣冷肅,聲音低沉,“跟‘實驗品’有關係?”

鍾雲從點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才開腔:“我先前提到的那個‘新星’基因重組工程,其實根本沒有停止。”

任傑同以柔皆是陡然一驚。

鍾雲從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張家和,視線鋒利:“您騙了我,‘新星’工程不是沒有開始,而是從未結束……一直到現在,都還在繼續著。”

任傑在得知自己乃是實驗品中的一員之後,倒吸一口涼氣,隨後冷冷地盯著張家和:“他到底想要什麼?”

“他想知道,在這種奇異病毒的作用下,人體可以進化到什麼地步。”鍾雲從嘲諷一笑,“是的,在他看來,‘異能’是進化的象徵。”

他頓了一下,微笑著注視著張家和,聲音卻是截然相反的冷漠:“您說您對科研追求的熱忱,始終如一,這話倒真是一點都不假。”

張家和衝他咧嘴笑了笑。

他的笑容激怒了任傑,他掏出槍就想打死張家和,卻被鍾雲從攔住了,他面色不善地盯著他:“你要護著他?也是,他特地把你接出去,對你倒是有養育之恩,你要報答他,也算是人之常情。”

他這番話話裡帶刺,譏諷十足,以柔覺得不妥,蹙著眉暗暗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鍾雲從的反應卻是相當平淡:“你誤會了,他現在還不能死,因為還有用……至於養育之恩,你真覺得,他對我有恩嗎?”

任傑沒有說話,只是防備十足地審視著他。

鍾雲從搖頭失笑:“其實,我跟你們沒有區別……困在‘孤島’裡的你們,和豢養在他身邊的我,都是他那場盛大實驗的組成部分。”

任傑依舊未作聲,眼神裡滿是狐疑。

鍾雲從伸出一隻手,手背上的紅斑可怖,歷歷在目,縱使任傑見了不少發病者,卻仍是被驚了一下。

鍾雲從緩緩地收回手,淡淡一笑:“知道他當年為什麼會把我帶走嗎?不是因為他對我心懷愧疚,而是因為,我是他實驗中出現的唯一‘變數’。”

“他對這個‘變數’非常感興趣,又生怕離得遠了,會脫離掌控,這才把那只與眾不同的小白鼠給隨身帶著了。”

面對著任傑和以柔震驚的神情,鍾雲從閉了閉眼:“我體內的這種病毒,跟‘失樂園’很像,但並不是同一種,二者之間,很可能存在某種聯絡。”

“它在我身體裡潛伏了二十四年才發症,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它的存在。”鍾雲從說到這裡,又剜了一眼張家和,“當然,有人是曉得的,只是他從來沒告訴過我。”

“他千方百計地阻擾我出去,是因為他知道,我很可能會破壞他那場進行了二十餘年的實驗。而他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布的局半途而廢。”

任傑驚疑不定地望著他。

鍾雲從坦然地與他對視:“所以我需要儘快離開這裡,去做個全面的檢查,或許能發現兩種病毒之間的聯絡……我有預感,那會很關鍵。”

鍾雲從觀察著對方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能保證什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今晚……但我總得做點什麼。”

任傑緘默片刻,音色依舊冷硬:“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鍾雲從嘆了口氣:“其實你想報仇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也不用太著急……萬一我熬不過去的話,不用你動手,我自己就先嚥氣了。要是我命大捱過來了……”

任傑挑挑眉:“怎樣?”

“說不定,能救你一命,”鍾雲從也跟著揚起眉梢,“這也是我之前說的,等我們都有命活下來,你大可以在那時候來找我算賬。”

任傑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笑容裡滿是譏誚:“要是這個空頭支票真的兌現了,我豈不是還要欠你的人情?”

鍾雲從亦是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嘴角:“你要是不想領我的人情也可以啊。那也挺好…不用擔心有人來找我報仇,晚上也能睡得安穩點。”

以柔夾在兩個人之間,進退兩難,頗為尷尬:“你們都少說兩句行不行……”

任傑冷哼一聲,鍾雲從笑著擺擺手:“我開玩笑的。”

旋即,他斂起笑意,一臉肅穆地對著任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考慮清楚了嗎?”

任傑的視線厭惡地掠過張家和:“在那之前,你先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他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鍾雲從心說,我又何嘗不是呢?

“報復一個人的方式,並不是只有殺了他。”鍾雲從微微一笑,重新蹲了下來,看著奄奄一息的張家和,話卻是對任傑說的,“你難道不想,把受過的苦,還給他嗎?”

任傑一怔,又聽鍾雲從的聲音壓低了幾度:“張博士,我猜,你還是很不願意感染上‘失樂園’的,否則當年為什麼要逃?”

任傑登時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看著張家和眼底出現的恐懼,快意驀然橫生,他頜首:“好,我答應你。”

鍾雲從腦海裡緊繃的那根弦,終於稍稍放鬆了些許。

不料任傑又立時繃起了臉:“不過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只是不想任由別人擺佈而已。”

不管是張家和,還是何慧瓊,都不願意。

以柔抱歉地看了鍾雲從一眼,希望他別介意,鍾雲從卻想:這有什麼,只要你肯幫忙,我可以幫你想出一千個理由。

不多時,任傑把謝城帶了來,後者這幾日被“時間牢籠”困著,水米未進,身體狀況看起來不太好。

雙方既然已經攤牌,互為同一陣營,鍾雲從也就不過多寒暄了,直接切入正題:“你還撐得住嗎?”

謝城也是個不廢話的性子,乾脆利落地點了頭,但睃了一眼蔫頭耷腦被任傑擰著雙臂的楊紹文:“他呢?”

鍾雲從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沒看楊紹文,只是輕聲開口:“在這裡解決掉吧。”

任傑聞言,眼神一寒:“那就由我來動手吧,正好我跟他還有點舊怨……”

“等一下!”楊紹文哪能感受不出危險,他慌的聲音都變了,“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鍾雲從見他那副狗急跳牆的模樣,只覺好笑:“你想談條件?可惜沒用……”

“是關於‘暗影’幕後老大的!”楊紹文急忙補充道,大概是太緊張了,有點語無倫次,“你不是想知道嗎……之前……我可以告訴你!”

鍾雲從的視線在謝城臉上過了一下,後者搖頭,示意自己對此事不甚了解,鍾雲從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地笑道:“哦,那你說吧。”

“現在可不行……”楊紹文也是奸猾得很,連連搖頭,不忘察言觀色,“你們帶我一起走……出去之後,我一定如實交代。”

“出去之後,你的去處就只能是治管局的牢房了。”鍾雲從挑挑眉,“這樣也沒關係?”

楊紹文苦笑:“正好去跟我那兄弟作伴。”

鍾雲從想起胖子,冷哼一聲:“你想得到倒美。”

楊紹文討好一笑,鍾雲從卻是冷笑一聲:“你這個人也真是奇怪,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異能是什麼……真以為你那個什麼秘密能威脅我?”

楊紹文勃然變色。

不過很快,他又鎮定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鍾雲從:“你看起來……很累,還是別浪費那個力氣了吧?反正我爛命一條,你想怎麼處理都行,就是不想客死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鍾雲從心裡咯噔一下,不由暗罵這混賬東西的眼睛倒是真毒,他這幾日病重,方才孤注一擲,應對了張家和的那一槍,可以說是用盡了所有的精神力,這會兒確實虛弱的不行,再分不出精力去對付他。

他冷冷地瞪了大氣都不敢出的楊紹文一眼,隨即轉身:“帶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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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閒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還沒有從不久前那場慘烈的廝殺中緩過神來。

他的耳鼻口流出的血跡還猙獰地掛在他臉上,還時不時地嘔出血塊,鄭飛的聲波攻擊果然殺傷力巨大,他血管破裂,內臟也受到了損傷。

他覺得自己像是躺在一艘風口浪尖的船上,顛簸不斷,翻江倒海,天翻地覆。

最糟糕的是,這個醫院裡的人,先是被宗正則暴走失控的精神力所影響,後來又遭到了鄭飛的聲波攻擊,也不知道還有幾個人活著,總之此時此刻,偌大的醫院裡,沒有一個醫護人員能來處理他的傷勢。

鄭飛在旁邊熱鍋螞蟻似的團團轉,可見他不斷嘔血的模樣,常識告訴他,不能輕易移動蘇閒的身體。

“我去找張醫生來!你要撐著等我們來!”鄭飛抹了把臉,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蘇閒隱隱約約地聽到一番動靜,卻是毫無反應。

他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他有預感,自己快不行了,怕是張既白來了也沒用。

也好,這時候去了,宗局說不定還沒走遠,兩個人還能做個伴……

他渾渾噩噩地想著的時候,卻倏地聽到了一陣女人的輕笑聲,他勉力睜大眼,也只模糊地窺見一個窈窕的人影從玻璃牆外一閃而過。

是宗沅淇。

她是來殺我的嗎?蘇閒勾了下嘴角,心說難怪她不進來,自己這副命不久矣的模樣,實在是不勞煩她動手了。

猝不及防的,喉間又湧起一股腥甜,他抽搐了一下,口腔裡滿是血腥味。

雲從,雲從……他舌尖微動,卻念不出他的名字,能再看一眼就好了。

一眼就好。

就在這時,一陣慌亂而急切的腳步聲傳來,他的眼瞼動了動,正好瞥見滿頭是汗的鄭飛推門而入。

“蘇組長!”他激動地聲音都在打結,“鍾雲從他們回來了!”

蘇閒聽到那三個字,忽然覺得全身上下被抽走的氣力又回來了一些,他竟然有力氣說話了:“扶我……起來……”

鄭飛驚恐地睜大眼,覺得他可能瘋了:“您現在這個情況根本走不了路啊……”

蘇閒的呼吸聲急促而渾濁,似乎有什麼堵在了他的氣管裡,他搖搖頭,又重複了一遍,聲音虛弱但語氣堅定:“我讓你……扶我起來。”

鄭飛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儘管蘇閒氣若游絲,但雙目卻是明亮異常,他驀地打了個寒噤,猜到這約莫是迴光返照。

思及此處,他實在不忍心違背蘇閒的要求,只要咬著牙,把人架了起來。

蘇閒趴在鄭飛的肩上,苟延殘喘,卻是滿腔的喜悅。

他還不算太倒黴。

“他在哪兒……”蘇閒本以為會有段相當的路程,沒想到鄭飛告訴他:“巧得很,他們就在這醫院裡……是從天而降的,嚇我一跳剛剛。”

蘇閒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

他要是知道宗正則不在了,一定會很難過……他恍恍惚惚地想著。

“他……”他把一口血咽了回去,艱澀出聲,“他怎麼樣?還好嗎?”

“這……”鄭飛遲疑了一下,然後小小聲地說道,“您看了就知道了。”

蘇閒的心順勢被一隻無形的利爪撕扯著。

“他是不是……咳咳咳!”他邊咳血邊追問,“受傷了是嗎?……傷得很重?”

鄭飛沉默了一路,最後在蘇閒越來越微弱的咳嗽聲中終於開口:“不,比你還要嚴重得多。”

蘇閒心頭一跳,正要細問,鄭飛抱怨起來:“怎麼這麼多人啊?把路都給堵了!”

蘇閒抬眼望去,前方有一圈身著灰黑色制服的人,是糾察隊的人。

“他們……為什麼會在這兒?”

“是來處理醫院的事兒吧?”鄭飛猜測道,接著就頭痛起來,“這事兒咱們撇不清……要怎麼辦啊?”

蘇閒沒有回答他,他們把過道堵的水洩不通,大大小小的聲音嘈雜地混成一團,往他的耳膜裡鑽,弄的他焦躁不已。

就在他強撐著一口氣,催促著鄭飛繼續往前走的時候,那些糾察隊員忽地譁然一片,像是冷水落入了熱油鍋,炸了起來。

“他發病了!”“躲遠點啊小心被傳染!”

他們彷彿是見了洪水猛獸,忙不迭地往兩側躲,生生地把擁擠的過道讓出了一塊空地。

而蘇閒終於見到了鍾雲從。

他也明白了,鄭飛的話是什麼意思。

鍾雲從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旁邊的任傑和以柔試圖把他攙起來,而其他人都遠遠地躲開了。

蘇閒在看清他臉上的紅疹的那一刻,如墜冰窟,鄭飛察覺不對,驚呼一聲:“蘇組長?!”

渾身打著冷顫的鍾雲從聞聲,倏然抬頭,兩邊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一時間,彼此的眼神竟然如出一轍的難以置信。

怎麼會這樣?

他們都迫不及待地想問對方這個問題,偏偏都是一隻腳在鬼門關上打轉,誰都開不了口。

蘇閒急火攻心之下,無力說話,只是攀著鄭飛的肩,一步步朝鐘雲從走去。

好不容易從那個空間出來,病症卻突然發作,一時間冷熱交替,全身骨肉痠痛,連站都站不住。

鍾雲從看著他的模樣,就知道他一定也很不好,他絕沒想到,數日不見之後會是這樣一個狼狽的重逢。

他五味陳雜,百感交集,但最多的,還是苦澀。

看樣子,他們的命,都不是很好。

也好,苦到一起了。他心想,可能是物極必反,他竟然覺得好受了一點。

鍾雲從想招手打個招呼,卻冷不丁地瞥到了手背上的皰疹,他冷伶伶地打了個激靈,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此刻,是面目全非的。

他忽然不知所措起來,想避開,卻又避無可避。

蘇閒已經來到他面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見面了,然後我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