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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萬毒堀

氣溫越發的凍人了,也不知是否因婁嵐族人的地盤原本就靠山的緣故,還是因越來越靠近那詭秘的萬毒堀的緣故。

總之,待安樂騎著高頭大馬風塵僕僕地趕到萬毒堀時,整個人迎面被冽風剮得半邊臉都僵硬無知覺了,她瑟瑟發抖地從馬背上翻下來,腳尖才剛落地,那頭忽又覺後腦勺陰風陣陣,還夾雜著一股腥雞肉味……

安樂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回過頭去,只見離她約莫兩米遠的距離,一隻半人高的黑天蛛陰森森地在她身後漸漸現出了身形。

安樂十分嫌棄地上下瞥了它一眼。

嘖,果真是只蠢蜘蛛……現身就現身,衝她後腦勺鼓吹什麼氣!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它上一頓吃了啥好吃的東西一樣。

安樂白了那天蛛一眼,嫌棄歸嫌棄,卻是敢怒不敢言。

畢竟,這只天蛛是她唯一一只能從慕容府中撩得動的天蛛了,其他的天蛛純屬白眼狼,真是枉費她平日裡偷偷給它們塞那麼多雞鴨魚肉,關鍵時候居然給她掉鏈子!

平日裡她分明看到它們聽著那些侍女們的笛子聲音,一邊大口大口吃肉,一邊撅著屁股在那蹦迪的,一個個跳得跟扭秧歌似的,老歡騰了。

她瞅著甚是有趣,所以也常常偷偷去廚房順點雞鴨魚肉來喂它們。

結果呢,這會兒輪到她有事了,想著那萬毒堀名字那麼}人,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耍的地方,她單槍匹馬趕去救雅兒,也不是毫無顧忌的,所以她出府之前,當機立斷想著至少弄個跟寵小夥伴跟著,就算頂不了多大的事兒,嚇嚇裡面那些小毒物們應該還是可以的,像靈蛇和風蜈這些長得比較可怖,她就不考慮了,至於那天蛛的長相吧,勉強還是能夠接受的,況且她平日裡還投喂過它們,就算它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讓它們陪她去那萬毒堀走一趟,這要求不過分吧?

可萬萬沒想到,她這麼個花容月貌,都已經徹底給豁出去了,一邊吹著笛,一邊撅著蹄,愣是給它們跳了兩支扭秧歌,可它們這群平日裡最喜歡跳廣場舞的天蛛們愣是跟死了似的紋絲不動……

安樂:“……”實在是太傷人了,這些蠢蜘蛛怕不是都瞎了眼,她這麼個國色天香的少女,犧牲都這麼大了,它們居然正眼都不瞅她一眼,真是不識貨!

儘管安樂很不甘心,不過還是不得不放棄誘拐慕容府豢養的毒物的計劃了,畢竟時間不等人,雅兒那邊已經耽擱不得了,所以她稍微收拾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傢伙,便利落地一腳跨上高頭大馬,馳馬直往萬毒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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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與此同時,有一隻半人高的天蛛也跟著她從慕容府一塊跑出來了,因為那天蛛在她後面幾條腿跑得忒起勁,那轟隆隆趕路的動靜實在太大,安樂想不發現都挺難。

要是放著平時,安樂看到此情此景,肯定是被要嚇個半死的,因為這只天蛛跑起來的姿態實在太猙獰了,愣是讓她想起了21世紀恐怖片裡女鬼趴地上猛追著人跑,要拽人腳脖子的場景,這貨放縱不羈的跑姿,真是完全不顧別人內心的感受……

不過,如今正是要救人命之際,又眼看著這只天蛛是從慕容府裡跑出來的,安樂心裡便放下了一大半,權當是這蠢蜘蛛反應弧太長,把它比成終於能領會她的絕美‘舞姿’,追著她要簽名的瘋狂粉絲,心裡便好受多了。

……

萬毒堀――地如其名,那是一片甚至連婁嵐族人都不敢擅自靠近的地域。

踏著一處黑不見底的洞穴,順著洞穴中的節節階梯,或上或下,或拐彎或抹角,走上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程,便會遇到一個巨大的出口。

穿過其中,那才是真正的別有洞天。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出口外面的那一切,竟然顯得那般的灰敗!

那裡,有著暗不見天日的蒼穹,有著}人數量的黑鴉在高空中肆意穿梭盤旋,發出‘呀――呀――’的嘶叫。

毒瘴橫生,那裡生長著的樹簇,早已被瘴氣腐蝕得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

亂石穿空,寸草不生,到處都瀰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這裡危險的毒瘴固然使人心生畏懼,但最讓人忌憚的,還是這裡面生活在黑暗處的各類毒物,據說其中有些毒物甚至連婁嵐族人們都無法一一認全,若是被咬上那麼一口,又或者一不小心吸入某種致命毒瘴,基本上就只能躺平等死了,哪怕是扁鵲看了,也只能送你個拒絕三連。

當然,這些都是其次,最讓他們忌憚的,還是那活在遙遠傳說中的妖物――魍魎。

魍魎,一直以來都是山川精怪的意思。

而在婁嵐族人這裡,則是一個極其神秘的存在,他們婁嵐族的古書中有記載,據說那是一種上古的妖物,因在凡間作亂,給凡人帶來數不盡的災難,同時又因它本源濁氣難消,無法被一下子抹殺,故而被天上的仙人封印在此處,欲用天地之靈氣來洗滌這廝的濁氣,達到令其瓦解冰消的目的。

於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靈氣與濁氣糾纏不休爭鬥了無數的日日月月,最終還是此地的靈氣敗了北,從此靈氣消之殆盡。

而濁氣儘管贏得了勝利,卻也已然日薄西山。

據說魍魎從此便陷入了沉睡之中,這萬毒堀的一切,便是因它的氣息吐納而衍生。

你說這妖物打打鼾,毒瘴說來就來,還弄得原本靈氣充裕的一方水土從此成了暗不見天日的不毛之地,尋常人若是踏足此地,一個不小心,基本就死無全屍了,可見這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存在啊。

儘管這個傳說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也沒人見過這所謂的魍魎,但是婁嵐族人們都篤信不疑,從不輕易踏足這所謂的萬毒堀,愛惜自己的小命是其一,其二則是在數百年前,此地便被婁嵐族的先祖們劃分為流放罪人之地,有罪之人基本有去無回。

哪怕那洞穴常年無人看守,這麼多年來,也從沒有一個被流放的罪人有命爬得上那節節階梯,由此可見這萬毒堀的厲害。

這麼一個不祥之地,加上族人們一向愛惜臉面,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跑進去溜達了。

唯有安樂這個小弱雞初生牛犢不怕虎,連吞了幾顆避毒丹,便急急忙忙鑽進那萬毒堀找人了。

“雅兒姐!雅兒姐!你在不在啊?聽到了應我一聲啊!”

[應我一聲啊――]

[我一聲啊――]

[一聲啊]

[聲啊]

[啊……]

安樂只吼了那麼一句,山間的迴音卻悠長無比,且越發的幽怨,最後那幾個字夾雜著風聲,像極了女子嗚咽的哭聲。

只聽得安樂頭皮發麻,總覺得被毒瘴掩蓋著的那些枯木背後,都藏著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似在窺探著她這個唐突的外來者。

這一錯覺,頓時讓安樂心生恐懼,彷彿這才想起自己到底是來了一個什麼地方,害怕得牙關發顫咯咯作響。

特別是背後那個蠢蜘蛛還在呼哧呼哧地往她後腦勺吹氣,更像是有什麼人貼著她耳邊輕輕吹氣了……

安樂挺了挺腰板強作鎮定,默默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眼神空洞,伸手往前摸了摸,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

對,她怕鬼……

所以她認慫……

吼是不可能再吼的了,只能祈求雅兒姐福大命大,且眼神兒好使,不然她一個人從此刻起開始眼瞎的人,可沒法大海撈針……

救人確實要緊,可是她真怕啊!!!!!

安樂內心淚流滿面,絕望無比!

她家親姥姥啊!還到底是不是人!地牢它不香嗎?為什麼要把人送到這鬼氣森森的地兒來!這到底是要折磨雅兒,還是要折磨她啊!真不能給條活路嗎?!

安樂顫顫巍巍地裝盲人摸索著路,過了好久,那種被窺探的感覺才漸漸消失了去。

但她依舊不敢四處張望,生怕那種要撞鬼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儘管怕得要命,還被迫裝瞎轉移注意力,但是她也沒閒著,一邊走著,一邊耳聽八方――

就這樣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直到她鼻尖間嗅到一股濃郁的肉香味。

安樂:“……”不是吧,不是說這萬毒堀被毒瘴重重圍繞,生者入內,必定九死一生嗎?這一路上白骨皚皚,哪來的肉啊……難不成是某種有攻擊性懂得引誘人的植物散發出來的味道?這麼變態的嗎?

“咕嚕――”

安樂的肚子也不合時宜地打鳴起來,她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折騰了一天,根本滴水未進,米都沒吃一粒。

此時此刻,這種不知何處傳來的肉香味,對飢腸轆轆的她而言,無疑是最致命的。

她的內心有個小人開口徐徐誘導她道:“你看你也餓了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要不……你先順著味道去瞅瞅?沒準是哪個世外高人在此定居了下來,恰好在做飯呢?”

這時,又有另一個小人蹦了出來,疾言厲色地道:“我呸!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吃,吃不死你!雅兒姐的命不要了?你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像有東西能吃嗎?鐵定是具有攻擊性的藤蔓散發出來誘食的氣味,你就忽悠她這個小菜雞去當化肥吧!”

小人壹號瞪眼道:“你怎麼說話的你?你見過哪個植物散發著肉香味的?”

小人貳號哼道:“這可是萬毒堀!怎麼可能有能吃的東西,但凡有一點吃的,也不至於一路上那麼多人骨了,那些白骨有些發黑,有的則白如雪,很明顯,有的的是被毒死的,有的是被餓死的!”

小人壹號氣急敗壞:“你――!”

安樂擦了擦口水,當機立斷,慈祥地道:“好了,我只是去看看,我又不吃。如果對方真的是世外高人,沒準知道雅兒姐被姥姥她們扔那個旮沓了呢?”如果不是世外高人,那就別怪她辣手摧花,毒人奪物了……

於是帶著不太健康的思想,一人一蛛,開始覓著那肉香味一路尋去了。

走走停停。

終於,拐過一處高大的石堆,安樂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堆,同時一個風韻猶存的豪邁女子正撩著袖子給烤架上的烤豬撒孜然粉,旁邊還放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瓶瓶罐罐,應有盡有……

安樂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女人。

不是壹口中那被指奄奄一息有去無回的雅兒,還能是誰?

雅兒也留意到了來人,看到是安樂,眼前一亮,興奮地打招呼:“小小姐,您也被老祖宗給送過來了嗎?我這兒有剛烤好的上等乳豬,您要不要也來點?”

安樂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踉蹌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烤乳豬和那堆瓶瓶罐罐,又看了看雅兒沒心沒肺的傻缺模樣,終於口吐芬芳:“你有病啊……壹說你被我姥姥逮著用刑,最後被打個半死扔到了這萬毒堀裡,還聲淚俱下地說你快要死了,我為了給你求情,跪拜了一路,連頭都給磕破了……到最後,竟然看到你生龍活虎地在這萬毒堀裡芭比q(燒烤)?”

雅兒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似作假:“老祖宗是有拿我嚴刑逼供過沒錯,可後來又給我治好了,還說只要我在這萬毒堀住上幾日,從前的事就當一筆勾銷,還有這些吃的都是老祖宗給的,並沒有小小姐您說的那麼悽慘啊?”

安樂還是不敢相信:“我怎麼此時越看你,就越覺得你像是一株正在引誘人的毒藤蔓了……”姥姥她像是那種好心腸的人嗎?分明長得就很像電視劇裡那種高高在上,等人阿諛奉承,喜歡賜人毒酒的皇太后啊……

雅兒嗔了她一眼,呸道:“淨胡說,你見過會烤乳豬的毒藤蔓?”

“誰說不是了,你不是說你被嚴刑逼供過?這才幾日的功夫,你就這般中氣十足的,哪像是捱過打的人?你……你要是不給我說清楚,我是不會靠近你的!”安樂一點也沒有被那只油光鋥亮的烤乳豬晃花眼……才怪。

“都說了是老祖宗給治的,老祖宗的手段,豈是你我這種半桶水之人能想象得到的?”雅兒白了她一眼,“乳豬還要不要了?你若是怕有毒,我就自個兒吃了,一點都不嫌多,畢竟也才這麼一隻,我還得省著連吃好幾日呢。”

這下安樂按捺不住了,畢竟雅兒姐這種老道又令人熟悉的白眼,肯定不是那些妖魔鬼怪模仿得來的。

“我吃!”

於是,半盞茶的功夫,二人吃得滿嘴流油。

“你說,我姥姥為啥讓你來這兒住幾日呢?”居然還幫雅兒治好了傷,還給吃的喝的,聽著好像很好心腸,問題是……治好了就把人送鬼門關這兒來了啊!這還是人幹的事嗎?

安樂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誰知道呢,興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吧?”雅兒若無其事地啃著豬肘子,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這一嘴,到底說了多麼驚天駭俗的話。

安樂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騰起:“雅兒姐,你……”

“也沒啥,就是把你是女兒身的事情捅出去了嘛,老祖宗不是想讓您娶花家那大閨女來著?反正你也不會喜歡人家,我還不如坦白從寬,也省得您耽誤人家不是?”雅兒語重心長地道,一副正直長輩的模樣。

安樂松了一口氣:“那還好,反正我姥姥遲早都會知道的,我也沒想故意瞞著她。再說了,我那些事兒,雅兒姐你也有份參與,我姥姥要是不再罰你,可不能再厚此薄彼單獨揍我一個了,你看我這額頭都給她老人家磕破了,也是很痛的。”

雅兒翻白眼道:“哎呦,小小姐您這就不厚道了,我也就奉命照顧您而已啊,我是有欺上罔下之罪,可是罪不至死,畢竟和邢傲雪親閨女談物件的人又不是我……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要姐姐我再陪您挨罰一回,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了?”

安樂哼道:“我的良心不是早被你雅嬤嬤給吃了麼……連三歲小孩的月錢都拐騙去給自己買胭脂水粉的人,還和我講良心?”

“您那時不是還小嘛,也用不上那點小錢啊,您想啊,我要是不幫您用掉,萬一被邢傲雪那女人藉機沒收了可咋辦?不花白不花!”雅兒理正詞直,據理力爭。

安樂無奈地託腮,心想誰讓自己搭上這麼個傻大姐呢?她不寵著點,還有誰寵,這傻大姐還真以為自己當年騙過了那三歲小娃兒呢?

算了,還是不要打破她這少得可憐的成就感了吧。

“話又說起來了,小小姐,您這只天蛛哪來的,怎麼一直跟在您屁股後面吶?”乳豬吃得差不多了,雅兒這才留意到安樂身邊還有一隻半人高的天蛛,陰森森的守在一旁,看著就不像什麼正經的蛛。

“府裡的,跟著我的馬一起跑出來的,一路上還莽著勁衝我後腦勺吹氣呢,我看它就是有毛病。”安樂無奈地道。

“啊?我瞅它屁股上沒印著咱慕容府的徽章啊?吹氣?那……那不是天蛛捕食活物時的習慣嗎,趁人回頭……然後就……”雅兒越說,就越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安樂:“……”回頭啥的……除了剛下馬的時候,頂著個被冽風吹得分不清前後腦勺的髮型瞅了它一眼外,這一路上自己好像為了找人,真的沒空理它哦,所以瞅都沒再瞅它一眼,任憑它吹了自己後腦勺一路……

只有雅兒剛剛問起的時候,她才順勢回頭看了它一眼……

回頭……看……了一眼。

安樂和雅兒相視一眼,頗有些不祥的預感,空氣靜謐得大氣都不敢喘,緩緩扭過頭去――

便是這時――

來勢洶洶!一張血盆大口如狼似虎地蓋了上來!

“我的媽呀!!!!!!”

萬毒堀的蒼穹之下,一大一小兩個傻缺蕩氣迴腸的淒厲驚叫聲響絕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