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蕾被照顧的很好。
雖然保持植物人狀態這麼長一段時間了, 從她消瘦的臉頰和蒼白的臉色依然可以看的出來姣好的面容。
方家琛現在已經能站起來了，他俯在床邊, 手掌溫柔的撫過她的臉頰。
方家琛給莊蕾請的護工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不僅需要照顧這樣的植物人，還需要唸書給她聽，所以對於聲音方家琛都有要求。
“以前小蕾最喜歡看我寫的小說了，一邊看還會給我提意見，說哪裡哪裡有漏洞。”方家琛回憶起來都感覺是甜的，“要不是小蕾, 我的小說不會這麼快成功的。”
所以在莊蕾成為植物人之後，方家琛就僱傭了護工每天給莊蕾念幾章節——當初考察的時候, 方家琛還特別要求了要唸書最抑揚頓挫，能讓人聽得進去的。
現在這個年輕的護工是來到安市之後新找的, 現在看起來她做的還是不錯的。
差不多每隔一個星期，方家琛就會來醫院看老婆順便做檢查的時候，那個時候就由他親自來唸書給莊蕾聽。
這會兒方家琛提前過來了，先給護工放了個假, 讓她休息一天再說。
為了讓蘇夏更加充分的瞭解莊蕾的情況, 一邊檢查的時候一邊說著莊蕾這幾年的變化。
“……我一直相信小蕾能夠醒來是有原因的。”方家琛道。
“小蕾看似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但是我能感覺到, 她知道我在等她。我隔一段時間過來給她唸書, 念著念著就會發現，小蕾的眼角會流出眼淚。”
而讓護工唸書，就沒有這樣的情況。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方家琛激動的要命, 覺得可能下一秒老婆就能醒了。
然而並沒有，除了他唸書的時候老婆會流淚這一點，莊蕾並沒有任何要清醒的跡象。
不過相比於那些對外界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植物人，好歹方家琛這邊希望還大一些……吧？
方家琛一直都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蘇夏檢查了一番莊蕾的情況，覺得可以嘗試一下針灸刺激腦部神經。
先對方家琛說明了，這是她最近研究出來的新的針法，針對腦部問題的。可能有效，可能無效。
“……蘇醫生，你有幾分把握？”沉默了一會兒方家琛才問道。
蘇夏沉吟片刻道，“大概兩成左右。”
“那就請試一試吧。”方家琛做了決定。
植物人昏迷的時間越長，希望越發渺茫。兩成聽起來很低，但是對於莊蕾這種情況，成功率已經相當高了。
既然做老公的同意了，那麼擇日不如撞日，蘇夏當即就準備開始施針了。
先把把莊蕾調整到坐起來，方便在頭部針灸。
這是方家琛特意準備的單人病房，比較安靜，也不會有人打攪。
蘇夏做好所有的準備之後，在方家琛的注視下，紮下了第一針。
……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聚集了好幾個穿白大褂的人，透過門上的小窗戶往裡面看，甚至還能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語的聲音。
蘇夏已經全神貫注開始施針了沒有發覺，方家琛卻看到了也聽到了。
怕他們打攪蘇夏對治療造成影響，想了想，方家琛手動推著輪椅走出病房，冷著一張臉，“你們幹什麼？”
一群白大褂的醫生，醫院的院長，還有蔣中華主任居然也在這裡。
“蘇醫生是在嘗試著治療裡面的植物人病人嗎？”有人忍不住問道。
看著方家琛眼睛發亮，滿滿的都是對於未知領域的好奇。
植物人這樣的狀態……蘇醫生也能用針灸治癒了嗎？！那可真的是大事件啊！
一群人越發心裡癢癢的想要進去看看蘇夏是怎麼治療的了。
不過好歹也知道這個時候進去不合適。
加上方家琛也道，“這次只是嘗試，蘇醫生在裡面救治我的妻子，我希望你們不要打攪她。”
在病人家屬的直言拒絕下，作為醫生他們肯定不會就這麼往裡面闖的。
“好的好的，我們只在外面看，絕對不會發出聲音，也不會打攪蘇醫生。”
院長帶頭做了保證之後，方家琛才沒有要求他們馬上離開。
院長他們也知道，腦部針灸注意力集中的重要性，要是一個不留神扎錯了地方……那可就糟了！
方家琛回到病房，就把門好好的關上，還直接鎖住了。
蘇夏這邊的針灸也到了關鍵時候。
接下來需要下針的地方，就是之前在系統影片中看到的，現代針灸穴位中根本沒有見過的三個穴位。
經過多次在系統中看影片，加上蘇夏在自己的腦袋上按壓試探著穴位的作用，已經有了幾分把握，但是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蘇夏寧神靜氣，找準地方，第一針下去。
一直在注意莊蕾情況的方家琛發現，在那一瞬間，莊蕾的眼皮似乎動了動。
他激動的站了起來想說話，想把這件事告訴蘇夏。
但是蘇夏這麼專注的情況下，他生怕會打攪她，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只能閉緊了嘴巴，雙手緊握成拳不敢出聲。
蘇夏的第二針下去，莊蕾的眼皮顫動的越發劇烈了，似乎都能看到嘴巴都開始微微的顫動。
方家琛，以及聚集在病房外的一眾醫生們，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一幕。
“主任，蘇醫生剛剛下的兩針到底是什麼穴位，我怎麼聽都沒聽說過？”一個年輕的醫生忍不住問出聲。
蘇夏的這兩針，真的是讓人看不懂。
但是下一秒，就看見所有人都看向他，對著他怒目而視，並且深處食指給他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也不等他反應，大家又繼續看向病房內的情況。
最後一針，隨著蘇夏的動作緩緩的刺入。
那一瞬間，就看見原本緊閉雙目的莊蕾眼睛猛的睜開了一下——就好像是恐怖片裡的場景一樣。
但是也就是一兩秒鐘的時間，莊蕾的眼睛又重新閉上了，讓人忍不住懷疑剛剛看到的是不是錯覺。
看到蘇夏呼出一口氣，似乎費了好大的力氣的模樣，方家琛趕緊上前，“蘇、蘇醫生，情況怎麼樣？我剛剛看見小蕾的眼睛睜開了，她、她是不是要醒了？”
激動中，方家琛帶著不敢相信。
但是蘇夏卻搖了搖頭，指了指莊蕾不知道什麼時候眼角流下得眼淚，“我的針灸只能做到刺激她腦部神經的作用，但是能不能醒來還要看她的意志力。”
“現在開始這二十分鍾時間裡，應該是她腦部最活躍得時候，你可以在她旁邊多說說話，說說你們之間的回憶，或者呼喚她清醒。這樣做對她比較有好處。”
“我、我知道了。”
知道這二十分鍾至關重要，方家琛也不跟蘇夏再問些什麼了，立馬跑到了莊蕾的旁邊，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小蕾，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今、今天是你昏迷的第xxx天……”
剛開始聽著還有些哽咽，但是慢慢的方家琛的聲音就平復下來了。
蘇夏準備先休息一下的時候，眼角餘光就看見了外頭視窗一群熟人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嚯！差點被嚇到了。
蘇夏過去把鎖上的病房門開啟。
“蘇醫生”“蘇醫生”“蘇夏”
一群人先跟蘇夏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往病房裡探頭。
——雖然心裡癢癢的好想去看一下病人的情況，但是現實情況也知道是不允許的，他們只能等過會兒拔針之後再說。
之前那個提出疑問的年輕人真的膽子很大，剛剛被一群前輩瞪了也不見害怕，又是第一個找蘇夏問道，“蘇醫生，請問能不能說一下，你最後刺的那三個穴位……有什麼講究呢？”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之前的那幾針那都是鋪墊，蘇夏最後的三針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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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夏也找好了藉口，“這是我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針法，針對的就是頭部疾病。經過驗證發現確實有效果，這還是第一次在病人身上使用。”
聽到蘇夏是第一次在病人身上使用，其他人還沒怎麼樣，院長第一時間有些擔心了——這要是出了什麼事，他們醫院也是要擔責任的。
他看了看蘇夏，她的表情看起來倒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好在很快傳來了方家琛的驚呼，“蘇醫生，小蕾、小蕾的手指剛剛好像、好像動了一下！”
什麼？！
這話一出，不僅是蘇夏，其他醫生也忍不住往裡面跑了。
昏迷了好幾年的植物人，難不成一次針灸之後就能醒了？
但是等他們看過去的時候，莊蕾又沒了動靜。
剛剛能發現莊蕾的手指在動，還是因為方家琛在唸書的時候手握住了莊蕾的手，才能一下子感覺到的。
這個時候差不多也有二十分鍾了。
等到蘇夏撤針之後。
院長揮了揮手，讓一個醫生先帶這位病人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方家琛不放心，跟著檢查的醫生一起走了。
“蘇夏啊……好久不見了。”院長笑眯眯，“當初老蔣跟我說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中醫大師，沒想到那麼快就實現了。”
“哪裡哪裡，院長您誇獎了，我現在的水平哪裡能說是大師啊！倒是咱們市醫院，已經名揚海外了。”蘇夏也笑道。
雙方笑眯眯的商業互吹，其實誰都沒往心裡去。
蘇夏對於蔣中華主任那是真心敢接，對原來中醫各科的同事們關係也還不錯，對於院長的話感官其實一般般。
畢竟當初蘇夏來實習的事情是蔣中華一力擔保，院長只是佔了個職位高而已。
不過面子情還是要有的。
院長繼續對著蘇夏笑眯眯，“蘇夏啊，既然正好來了，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市醫院……再坐診幾天？”
院長其實也是心裡苦的呀！
蘇夏來了市醫院這個訊息迅速傳出來之後，就有不少病人家屬打電話打到自己這裡來，或者乾脆真人找了過來，說想要蘇夏幫著看病的。
原本知道桃溪村那邊的蘇夏醫生能耐，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下決心出院去一個鄉村小診所求醫的。
但是這會兒不是說蘇夏來市醫院了嗎？正好啊，可以請她幫著診斷一下，看得對就請對方幫著開藥，看的不對就繼續在市醫院裡看病唄！
本著怎麼樣都不會吃虧的想法，來找院長要求蘇夏坐診的人就越發的多了。
院長被這麼多病人和病人家屬找過來，當然是有所心動的。
蘇夏現在的名氣他也是知道的，蘇夏的醫術水平他也從蔣中華他們的口中瞭解到真的很厲害了。
要是蘇夏能在市醫院坐診幾天，到時候治好幾例奇怪的病症的話，他們市醫院的名聲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院長怕自己說話不管用，還特意叫了蔣中華過來一起勸說。
不過蔣中華顯然不是那種會挾恩圖報的人，站在一旁跟蘇夏打過招呼之後，就閉著嘴巴不肯說話。
好在蘇夏也是知恩圖報的。
雖然沒有派上用場，但是蔣主任當初讓她來市醫院掛名實習是真心的想要幫助自己的。
加上莊蕾的情況肯定是要繼續針灸幾天的。
蘇夏考慮了一下，也就很爽快的答應了這幾天每天下午都來市醫院坐診。
而另一邊。
莊蕾的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檢查結果顯示，莊蕾的腦電波在針灸之後比之前活躍了許多。
特別是在方家琛喊她的時候，大腦反應一下子增加，似乎在對方家琛作出回應。
方家琛跟著回來的時候還激動的不能自已。
剛剛做檢查的醫生已經和他說了，要是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情況，莊蕾恢復清醒的可能性一下子增加了許多。
他知道這段時間是關鍵時期，多陪著莊蕾說話有助於她清醒過來，之前因為說了很多話而導致有些啞了的嗓子這會兒一點兒也不難受了，精神百倍的準備再給莊蕾念上幾章他的新小說。
***
市醫院住院處。
一間普通的病房。
房間裡六張病床，其他五張病床的病人都是有人看護的，就是最角落的那一張，有一個人躺在那裡，連個看護的人都沒有。
周圍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只知道是個年輕的姑娘，也不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
想著小姑娘一個人住院有什麼難處，也有人試圖搭個話問一下什麼的。
但是對方一直陰陰沉沉的，跟她說話也不理人。
幾次都碰了釘子之後，病房裡的其他人都下意識的不會往她旁邊湊了。
今天病房裡格外的熱鬧。
“喂喂，聽說了沒有？”一號病床的老太太問著旁邊病床上的中年婦女。
“聽說了聽說了，他們都說醫院來了一個厲害的醫生，明天開始坐診，說什麼病人都看呢。”
“就是之前電視上放的那個年輕醫生吧？也不知道靠不靠譜？”質疑聲來自於五號病床的老大爺。
“當然靠譜了！我聽說啊，這個醫院的醫生護士都知道蘇醫生呢，這個醫院治療白癜風出名的那個、三黃膏吧，就是蘇醫生研發出來的呢！”二號病床的中年大媽反駁道。
“就是就是！龍城的有名的醫生都說了，蘇醫生連白血病都能治，怎麼可能是騙人的呢！”一號病床的老太太也附和著。
隨後又看向中年大媽，“既然傳的那麼厲害，你說明天那個小大夫坐診，要不然我們去找她看一看？”
“好啊好啊，我這個腰啊，疼的不行，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也不知道看中醫能不能看好。”中年大媽立馬響應
“我也去看看我的貧血問題，再這麼在醫院住下去……我兒子女兒也太辛苦了。”
一群人商量著組團看醫生去。
最後就連原本質疑的五號病床的老大爺，都變扭的表示，要跟著一起去看看。
……
角落裡病床上的女人雖然不說話。
但是其實一直都在聽他們討論蘇夏的事情。
等到一群人說的差不多了，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我、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一群人還是看了一圈才發現是角落病床那個不說話的女人的聲音，不由得面面相覷。
不過……只是一起去看個醫生而已，他們想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答應了下來。
***
之前在市區租的公寓後來考出了執業醫師資格證之後就退掉了。
蘇琳現在雖說交了男朋友，為了攢錢現在還和幾個小護士合租。
蘇夏也就在酒店湊活了一晚上。
隔天上午就去醫院繼續給莊蕾針灸了。
一進病房，就被方家琛嚇了一跳。
他昨天晚上留下來配房，估計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兩個黑眼圈老大了。
頂著這張憔悴的臉還朝著蘇夏笑的激動的不行，“蘇醫生，昨天晚上我記下來了，小蕾好幾次眼皮都動了，手指也動過，她馬上就要醒了。”
方家琛現在心裡充滿了希望。
蘇夏問起他為什麼不睡。
方家琛只是笑著解釋，“之前檢查的醫生告訴我，蘇醫生你針灸過後，這段時間都是小蕾意識比較活躍的時期，容易聽到我說話。我想她聽到我一直在跟她說話，會捨不得我，會早點醒過來，不知不覺的一整夜就過去了。”
就算是蘇夏，也不由得為這樣的感情驚歎。
方家琛和莊蕾，雖然一個醒著一個昏迷，但是兩個人早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了。
蘇夏現在能做的，也就是盡心盡力的給莊蕾針灸，希望她能早日甦醒了。
中午的時候。
蘇夏準備去醫院食堂湊合一頓。
沒想到陸晏清在她給莊蕾針灸的時候就在門口等著了——昨天他發短信問自己，蘇夏還跟他說了要過幾天才能回去，沒想到陸晏清今天就過來了。
“你怎麼來了？不用盯著……山裡那頭嗎？”蘇夏問道。
陸晏清把自己手裡拎著的東西露出來，“專業的東西交給專業人士處理，我可是專門來給蘇醫生送飯的！”
蘇夏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就請陸教授陪我一起好好吃一頓吧！”
蘇夏也不是那麼遲鈍的人。
陸晏清最近的表現那麼明顯了，三天兩頭往自己身邊湊，傻子也知道他在追求自己了。
說起來，蘇夏對陸晏清感覺也挺不錯的，雖然不是那種一見鍾情，但是他的陪伴讓蘇夏感覺到了是不是和溫暖。
不過現在兩個人的關係還處於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的階段。
一頓午飯吃完，蘇夏就到了院長特意給她安排坐診的辦公室。完全是主任級別的辦公室，旁邊還有個小房間可以休息。
陸晏清原本就是來找蘇夏的，這會兒蘇夏在外頭坐診，他就先進了旁邊的小房間，從包裡拿出一本關於量子力學的書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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