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的強光燈撕破夜幕,帶動一道亮麗直線,在行人眼裡轉瞬而逝,速度快得讓人心驚膽戰。
這是一個有著經常發生交通事故的雨夜。
惜命的司機降低速度,忍受著後方奪命連環似的車鳴,龜速前進,無意間看向車窗外,卻見一個白影坐在路邊的欄杆處,一身溼透了,仍由雨絲沖刷著,他低著頭,手裡拿著半截將要熄滅的煙,雨水順著他烏黑的髮絲,滑過蒼白的臉頰,滾入衣襟,亦或是砸在地上……
對比四周此起彼伏的喇叭和叫罵,那人的周圍是那般安靜,安靜得過於死寂。
有一種淡淡的悲傷縈繞在心上,然而他終究沒有停下,車輛有所留戀卻依然慢悠悠地駛向了遠方,十多分鍾後,一輛市面上很少見到的豪車飛一般從身邊擦過,他恐慌地轉動方向盤,一個急剎車,猛地停住,整個人往前一座,等他探出頭時,那輛豪車早已看不清,只記得帶著一股勢不可擋的凌厲。
他坐在車裡,不知為何,又想起方才所見的白影,他把車開回去,然而那欄杆處空空如也。
那人不見了。
漸漸升起的情緒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放鬆。
…………
……
“嘀嘀嘀……”
秦羽坐在急診室外,蹙得死緊的眉頭能夾死一隻蚊子。
半個小時前,在《風林天下》片場,方鈺不要命地攔車,沒有辦法,他只能帶人離開。
行駛到半路,車內沉悶滯礙的氣氛,促使他回憶起那天的不愉快,惱羞成怒下,把車停在路邊,頭一次拋去風度,將人從車裡拽出去,扔在車來車往的大橋,然後自己坐回車子,揚長而去。
透過後視鏡看到方鈺一臉的平靜,心裡那把火越燒越旺,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回到家。
不久後,外面下起了雨。
他本該早點休息,亦或是準備明日會議的內容,可今天的雨下得他特別煩躁。
不管做什麼,始終無法靜心。
紛亂的心緒似乎總想穿過重重夜幕,飛到那遠方的大橋。
想到再繼續自我折磨下去也無濟於事,秦羽拿起鑰匙出門,急迫的姿態使得沙發上的外套也忘記帶走,他換了一輛速度夠快的跑車,再次連闖好幾個紅燈後,趕到大橋。
他關上車門,穿過車海,來到橋對面。
那人坐在欄杆上,纖細的身軀在雨夜中像一道隨時會隨風而逝的鴻毛,那麼小的個頭,在行人們看怪人一般的目光下,蜷縮在那裡,冷得瑟瑟發抖,臉色比紙還白。
不受控制地上前將人摟進懷裡,帶起一陣溼意的冰冷。
冷得他心快被凍裂,卻如置身糖罐甜膩得滿滿都是幸福,當人在懷裡暈過去,雙手無意識地垂落時,他驚慌,失措,恐懼,絕望……
那般複雜的情緒如海嘯一般鋪天蓋地。
秦羽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冷靜,他將人橫抱起來,放進車裡,第三次連闖紅燈,抵達好友家的私人醫院。
醫生說,發燒了,病人原本就有輕微發燒的跡象,近來消耗太多體力,平日營養又跟不上,導致淋雨之後,抵抗下降,發起燒來十分兇猛,42度,再晚一點,恐怕就……
恐怕就得死!
若非形勢不對,秦羽很想衝進急救室呵斥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被他扔在那裡不知道回家的嗎?
如果不是他回去一趟,那人是不是……
秦羽深吸一口氣,前所未有的疲憊感一擁而上。他的背後發涼,那是剛才被醫生說的話嚇出來的汗水冷掉後的涼意,放做平日,他早已回家洗澡換上一件乾爽衣服,唯獨今日,他一點兒打理自己的念頭都沒有。
急救室的門一刻不開啟,他一刻都不想挪動位置。
…………
……
牆上的鍾,滴答滴答地響了整夜。
第二天的光照進走廊,秦羽皺著眉頭睜開眼,他拿過手機,界面顯示時間am8:50,除此之外,還有十幾通未接來電,但在看到急救室門開啟後,未接來電瞬間被他拋到腦後。
急救室沒人,找來醫生問清,才得知昨晚已轉去普通病房了。
秦羽昨晚來得匆忙,沒有通知他作為院長的好友。
病房離此處不遠,拐過一個走廊就到了,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才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入眼是一片清新的綠色,方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還在昏睡中。
秦羽走到床邊,伸手撩開方鈺額頭上的髮絲,觸感出乎意料的柔軟。
聽說頭髮軟的人,心也軟……秦羽凝視著方鈺的睡顏,想到昨晚賭氣的淋雨作為,心中嗤笑,這叫柔軟?這明明就是一隻傲嬌得不肯屈服,寧願一個人等死也不想尋求幫助的小野貓。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亮起來。
看到手機的樣式,秦羽又蹙了下眉頭,若他沒記錯,厲凡希好像也有這麼一部手機。
方鈺暫時醒不過來,秦羽拿起手機,直接刷開了介面,這年頭不設密碼的人簡直屈指可數,但他很慶幸方鈺沒想到設密碼。
入眼的是扣扣聊天介面,一個叫ml發過來的資訊。
【ml】:是時候把證據都發出去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
秦羽卻產生了疑惑,證據?什麼證據?
他點開更多訊息,久遠的聊天記錄已經刪去,僅留下昨天的,但已經足夠了。
【ml】:你什麼時候出手?我這邊好控制輿論。
【fy】:等他們開始抹黑我的時候,今天下午定妝照就會發出去了,到時候肯定很多人罵我,到時候我再把真相公之於眾,所帶來的效益比直接曝光要更強。
【ml】:證據最好多備一份,免得資料丟失。
【fy】:放心好了,我都隨身帶著。
【ml】:對了,那天去宴會,怎麼樣?那裡的東西好吃嗎?
【fy】:不想提。
【ml】:怎麼了?你不是說那家酒店的東西很好吃,死活讓我弄到邀請函混進去嗎。
【fy】:你好煩,其實一點兒都不好吃,全是一群辣雞。
【ml】:……
【fy】:好了,不說了。
秦羽瞬間從簡短幾句聊天記錄中推出一個真相,一個可能會徹底打擊到他的真相。
方鈺去宴會只是為了吃東西?而不是要爬床?
那後來發生的事情又怎麼解釋?
酒店裡,方鈺眼角隱約的淚光,絕望的神色,被他質疑後的自嘲和防備,大橋上,任憑風雨擊打也不退步的他,一樣的面孔,兩種神情,卻漸漸勾勒出一個真實的人。
秦羽放下手機,拿起放到一旁衣物,為了病人睡得更安穩,更舒適,醫生已經給方鈺換上了一套病服,這件事本該是家屬來做,但秦羽那會兒睡著了,怎麼叫都叫不醒,便只有他們代勞。
外套換下後搭在架子上,秦羽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還有一個u盤轉手機轉換器。
裝置都齊全了,壓下心頭帶不明的狐疑,秦羽把u盤插進轉換器,又把轉換器插在手機上進行讀取,u盤裡面只有一個圖文格式的文件。
看完之後,秦羽久久不語。
“哎,病人是你送過來的?”
正在這時,一位醫生拿著病例推門走了過來,慣例的檢查一番後,點點頭,繼而扭頭數落起秦羽來:“我說現在你們這些小年輕啊……火氣大,可以理解,但要節制啊,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很容易在房事過程中死掉的。”
秦羽,問好臉.jpg
醫生看他還裝模作樣,氣不打一處來:“昨天檢查發燒原因的時候看到的,有輕微的新舊撕裂傷,昨天還有前天你們是不是都做過了?”
最後秦羽沉默著接受完了醫生劈頭蓋臉的譴責。
等醫生離開後,秦羽不知該如何反應,偉岸挺拔的脊背竟有一絲崩塌的跡象,他僵硬著走到床邊,顫抖著手掀開方鈺身上的被褥,就像即將開啟一扇罪惡的大門,帶著彷徨,忐忑還有義無反顧。
撩起病服,扯下褲子,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新舊痕跡交疊,多處鮮紅得快滲出血絲,那麼嬌嫩的皮膚,竟無一絲完好。
得要多激烈?
這根本不是房事,而是x虐待吧!
是小叔?
不……
小叔昨天一直跟他在一起,那麼另外一個人是誰?
秦羽捧著頭,狼狽地跌坐在沙發上。
那些曝光資料他都看了,原來方鈺才是那個被陷害被冤枉的角色,他眼中為了名利不擇手段的人是這場爭名奪利中的炮灰,他被公司雪藏,被封殺,甚至被趕出公寓,僅靠那一丁點存款苟且偷生。
只是為了吃一頓,混進酒宴,卻遭遇到那等事情,而他淪為了幫兇。
如果他早點看出來,去相信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人,結果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
可秦羽沒有,不但沒有,還將方鈺推進一地尖銳,劃得滿身是血,還將他趕下車,讓他獨自在雨夜裡舔舐傷口,他差點就死了……就死了啊……
秦羽,這都是你的錯,你還威脅他,不讓他進至秦。
雙手不禁用力,似乎只有頭皮被拉扯的痛苦才能緩解他現在的慌亂。
…………
……
“站長,你在想什麼呢?”郭子離端著剛煮好的咖啡送進辦公室,抬頭看到楚奕正站在視窗發呆,他連叫了數聲對方才猛地醒悟過來:“是你啊。”
郭子離點點頭,把咖啡杯遞過去。
楚奕魂不守舍地伸手去接,不想一個沒拿穩,咖啡杯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那一刻,前所未有的驚恐籠罩著他,目光直勾勾盯著破碎的咖啡杯,還有流得滿地都是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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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今早他發出去的資訊,方鈺一直還未回覆過他。
昨天晚上,九點半的時候,方鈺突然給他發了一封郵件,說是需要他配合做一個假的聊天記錄,他答應了,按照郵件內容跟方鈺聊了起來,重要的事情就用郵件收發。
晚上十一點過後,他再也沒有收到方鈺的回信。
楚奕一直以為方鈺睡著了,沒有看到,他從早上就開始發呆,也不是因為其他,正是對方鈺沒有回信而耿耿於懷,他在等,在等回信,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