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多聞在聽到赤司提到塔和大學後, 就沒有繼續在意他說了些什麼。
在大學裡總要有那麼幾個教授, 看上去即沒什麼教學天賦，也沒什麼過硬的研究內容，但是就能從各種各樣的關係上拉到各種各樣的研究經費。
由國家支付的研究經費當然是限制條件最低的, 但是這種專案的申請人數不勝數, 這是最激烈的戰場。
如果由各大財團的各種基金會與各種民間團體提供的研究經費，姑且不提費用的問題，這些研究專案都會有非常明確地指定性。
比如說這筆錢是赤司家的人出的, 那麼拿了這筆經費的人, 就必須完成合同上的各項要求。
這根本不是搞研究，而是支出必須要求回報的商業合同了。
許多長期且不能盈利的研究專案, 都很難從這些民間集體裡獲得研究經費。
竹內多聞能夠在三十歲過半的時候拿到京都大學的教授一職, 根本不是他能拉到什麼大筆經費。
除了本身的才學過硬之外, 竹內多聞幾乎一無是處。
可他有個好父親。
竹內多聞的父親竹內臣人生前是民俗學方面的權威之一。
竹內臣人和民俗學業內的大佬級別的人物百目鬼遙是好友，竹內多聞還是百目鬼遙的學生。
百目鬼遙不僅關照竹內多聞這位關門弟子，他的其他弟子也很關照這位竹內家的遺孤。
既然竹內多聞的師兄遍布全國各地的大學和研究所，他當然可以毫無顧慮的辭去別人想要都很難拿到的京都大學的教授一職。
不過，對於竹內多聞來說，他不僅是因為擁有退路而無所畏懼, 更因為他本人不願意繼續待在這個職位上面。
畢竟，對於缺乏教學能力的竹內多聞而言, 他能當上京都大學的民俗學教授，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是竹內臣人的遺孤。
對這位骨子裡很傲氣的男人來說, 這個職位，簡直就像是自己在啃父親留下的遺骸一樣令他難以忍受。
現在，他辭去了自己的教授職位，又揭開了羽生蛇村的秘密，告慰了父親生前的遺憾，現在無事一身輕的竹內多聞，自然就將注意力放在了別的地方。
比如說研究經費的出入方面。
（為什麼赤司財閥會給塔和大學提供那麼多的研究經費？）
而且，塔和大學的考古系……雖說民俗學和考古系是兩碼事，但也密不可分。所以，竹內多聞很清楚，塔和大學在考古方面根本沒有出名的研究專案。
（可能是他們研究的比較冷門的東西？）
竹內多聞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聯絡簿，決定去問問自己在塔和大學教書的某位學長。
小夜左文字注意到了竹內多聞的脫隊離席。
付喪神也很在意竹內多聞的脫離行動到底所為何事。
小夜指了指竹內多聞，又指了指自己後，就悄無聲息地追了上去。
螢丸很放心小夜單獨行動。
在夜晚的機動和隱蔽能力，螢丸還沒見過面比小夜更厲害的。
（我的個子也不大啊，為什麼隱藏能力就沒小夜的高呢？）
螢丸看了一眼身邊的本體。
（天那麼黑，怎麼分得清短刀和大太刀的區別啊？）
雖然很想吐槽這部分的內容，但是螢丸卻還是按兵不動的看著大典太光世。
螢丸臉上帶著笑容的問道：“為什麼赤司先生不把你帶走呢？”
大典太光世不動聲色地回答道：“因為我還有保護的工作沒有完成。”
螢丸把手摁在了刀柄上，笑著問道：“這裡有我和小夜就足夠了。”
大典太光世覺得螢丸真是難搞。
難搞歸難搞，還是不能輸的。
明明滿打滿算就五個刀劍付喪神，但是每個付喪神都有非常難搞的立場。
螢丸是被赤司送給沈韻的。
小夜左文字是赤司派去長期保護沈韻的。
大典太光世被赤司派來保護沈韻離開羽生蛇村，可卻沒有留下回返的命令。
江雪左文字則被留在療養院保護赤司的母親。
（那位主人為了不讓付喪神聯合起來，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啊。）
大典太覺得赤司徵十郎真是深諳用人之道。
為了讓幾位付喪神之間留下隔閡，就分配給了他們不同的立場。
為了保持這個立場，他們也無法達成親密無間的關係而進行欺上瞞下的活動。
因為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另外一個立場的付喪神就要向自己效忠的立場報告了。
無法判斷是否會有誰成為“告密者”，這就是最麻煩的。
這種互相監督的制度看上去一扯就垮，但是仔細想想，卻很難牽扯進去。
誰都不想撕破臉皮的情況下，這不是最天衣無縫，但確實在短時間內能做到最好的做法。
小夜想必也是看穿了這種情況，所以才會選擇去單獨做些看上去沒什麼用的事情。
大典太光世嘆氣：“我們的主人真是相當厲害的人啊。”
螢丸笑了起來。
“不，我和你們都不一樣。”
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無憂宮裡走出來的王子殿下。
清澈又純良的王子殿下。
“我是小小姐召喚出來的。”
大典太瞪大了雙眼。
“雖然小小姐一直都說，我是被赤司先生暫放在她那裡的。但是赤司先生已經表過態，說我是禮物，贈送給小小姐的。我的主人是小小姐。”螢丸解釋道，“尤其是，我不是赤司召喚出來的。”
無論是召喚者還是所有權，螢丸都屬於沈韻而非赤司徵十郎。
只有沈韻自己才認為螢丸是屬於赤司徵十郎。
螢丸早就調整了心態，把這看作是小小姐和自己之間維繫主臣關係的情趣了。
一旦接受這個設定，螢丸就只能覺得自己效忠的這位主君真會玩。
可這又能怎麼辦呢？
當然是無條件的配合啦。
大典太決定重新考慮沈韻在赤司心中的地位了。
可能比自己原先設想的還要重要的多。
螢丸正在考慮要不要對大典太拔刀的時候，後者卻說道：“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這件事情可能會關係到那位女士的安危。”
螢丸正襟危坐，說道：“請講。”
大典太解釋道：“我的主人正在策劃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這件事情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會造成誤傷。”
螢丸“哦”了一聲。
早就猜到會有這種事情了。
不然那位赤司家的小少爺也不會在派出了大典太之後，立刻就在身邊帶上了之前沒見過的刀劍付喪神。
那位小少爺可是個非常有計劃，並且非常的有目標。
他做任何事情都有條理，看上去像是在炫耀，指不定是為了告訴暗中窺視的人“我這裡的防禦無懈可擊”。
然而大典太光世卻搖了搖頭，臉色沉重，緩緩解釋道：“我的主人想要推翻現在這個國家幕後的掌權者。”
螢丸瞪大了雙眼。
“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天皇……”從平安京時代開始，天皇就沒有什麼權利，而天皇最慘的時候停屍在宮殿裡沒法下葬啊，一日三餐還要靠商人從側門供奉啊，這種破事就連螢丸這種付喪神都知道，“難道是m國？”
“不，完全不是。”大典太光世不是吐槽役，自然也不知道該說為什麼螢丸知道m國是這個國家的太上皇，還是該說為什麼自己也知道這件事情，“是黃金之王。這個國家的幕後掌權者，黑|幕中的黑|幕。據說任何事情突然沒有了後續，追根溯源都可以追到黃金之王的頭上。”
聽到大典太那麼長一段的解釋，螢丸覺得這肯定不是大典太能夠知道的事情。
而且這些話聽上去……也太直白了一點。
“這是那位赤司家的少爺說的？”
“正是如此。”
大典太肯定了這個說法。
螢丸點了點頭，說明自己會將這些事情送達給小小姐（沈韻），大典太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說道：“我也該回去了。”
雖然主君沒說讓他返回，回去了說不定會被說，但是不回去，更不符合臣子的判斷。
況且，大典太也確實是擔心赤司徵十郎的安保系統。
.
在旅館門口的沈韻回了自己的房間，就見到螢丸正盯著電熱水壺，深怕一錯言就出了什麼事。
沈韻覺得這樣的螢丸也挺可愛的。
“放心啦，這種加電的小家電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螢丸點了點頭，乖乖地坐到了桌邊。
沈韻看到螢丸這樣子，也走過來坐了下來。
“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的嗎？”
“我剛剛從大典太那裡得到了個訊息。”螢丸的臉色很凝重，雖然知道赤司徵十郎要搞大事，但是沒想到他要搞那麼大的事情。
“赤司先生想要殺死黃金之王。”
電熱壺正好煮開了一壺水，水開的通知聲在屋內響起。
沈韻站起身走了過去。
單手提起了電熱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開水。
她又加了點冷水，把這杯水變成常溫之後，一口喝完這杯水，才說道：“殺人是犯罪。”
聽到這麼簡單質樸的回答，螢丸剛想說些什麼，沈韻又說道：“現在是文明社會，不是過去的封建王朝奴隸社會的上位者可以隨意殺人的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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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韻看向了螢丸，嘆了口氣後才解釋道：“現在這個社會呢，資本主義社會的有錢人有成千上萬種的手段，可以不用動刀子殺人，也可以把人逼死。”
沈韻不太想和螢丸解釋一下什麼叫做u形社會，也不太想和螢丸解釋一下為什麼自己做的《悠久》這個遊戲能那麼掙錢。
因為年輕人覺得比起存錢用於結婚，還不如把錢拿出來氪金。
最起碼這個國家的婚姻法極度畸形，而後者可以氪金就能出自己喜歡的紙片人卡片。
“但是黃金之王的話……”
螢丸還想解釋一下黃金之王的可怕之處，可沈韻早就被赤司徵十郎科普過黃金之王的弱點。
這些事情她都知道了。
“螢丸啊。”沈韻放下了杯子，嘆了口氣，“我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過，等我今晚睡一覺，明早就告訴你赤司想做什麼吧。”
螢丸點了點頭，少年又說道：“我會負責守夜的。”
反正付喪神也不需要真正的睡眠時間，守夜工作只會消耗體力，體力恢復的話……
雖然有自我恢復的手段，但是螢丸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和沈韻開口另外一個補充靈力的手段。
“好吧。”沈韻點了點頭，伸手揉了揉螢丸的頭髮，“今晚辛苦你了。”
她躺在了榻榻米上面，拉上了毯子。
螢丸將房間的空調調高了一度。
（晚上的話，還是不要吹那麼冷的空調比較好。）
沈韻做了個夢。
在夢裡，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見到了一個洞穴。
（這是哪裡？）
說實話，沈韻能夠很清楚自己在夢中。
（這是明晰夢？）
說實話，在這種妖怪層出不窮，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還在的世界裡，沈韻真得懷疑這個“夢”的安全度。
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夢”了。
在這個洞穴的地上，有一條散發著光點的河。
沈韻想要沿著河而去，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可以被自己的意識操縱一樣，輕易地掠過了這條發光的河流，向著河流的源頭而去。
沈韻注意到，這條河不是河底有什麼發光的石頭，而是河水整體在發光。
“光河？”沈韻覺得這個光似曾相識。
在看了好一會兒後，沈韻想起來了。
這不是曾經在安倍晴明家裡見到過的光酒嗎？
蘆屋道滿好像還很喜歡這種酒。
好像喝這種酒，要非常大的勇氣。
沈韻想要碰一碰這個發光的河水，但是她的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姬君，您最好別碰這條光之河。”
沈韻回頭看去，笑了起來。
就算是只有光河在發光，但是漆黑一片的黑暗裡，神明依然有著自己的心態。
沈韻笑了起來：“是您吶。”
她不知道該不該直呼神明的真名，所以乾脆用這種含糊地說法。
黑磨慢慢地走了過來。
神明那不可言說的美麗面容上透著一股猶豫。
“您所在的地方和光河連線在了一起。”
“是這樣嗎？”
“要到達這裡，需要三個條件。”神明向著沈韻伸出了手，沈韻回握了對方的手，“其一，所在的土地，要在光河的上方。”
沈韻也是萬萬沒想到，空座市居然在地下的光河上方。
（這是什麼運氣？）
黑磨拉著沈韻的手，向著背離光河的黑暗走去。
與此同時，神明繼續說道：“其二，您周圍要有強大的靈力。”
“刀劍的付喪神……算嗎？”
“勉強算吧。”黑磨笑了起來，“您可真是厲害，居然遇到了刀劍的付喪神。刀劍的付喪神是非常罕見的。”
沈韻尷尬地笑了笑。
黑暗裡，也不知道神明是否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容。
“這是他人之物，我暫時保管一下……”
“其三，就是世間要發生巨大地變化。”黑磨還想說什麼，但是神明卻嘆了口氣，“時間也到了，雖然不捨，但您也該回去了。”
沈韻被黑磨推出了夢境，在離開時，黑磨在她的耳邊悄悄說道：“您可千萬不能飲下光酒啊。”
沈韻醒了過來。
窗外已是天亮。
她接到了赤司發來的簡訊。
“王已退位。”
“成功了？”沈韻驚呆了。
一夜之間，黃金之王就輸掉了？
盤旋在這個國家頭頂半個多世紀的陰影，就這麼消失了？
沈韻的心裡卻湧起了強烈地困惑。
為什麼神明最後說“世間發生巨大地變化”？
為什麼這是到達光河的條件之一？
將要發生什麼？
以及，安倍晴明是怎麼取得光酒的？
這些全都是新冒出來的難題。
沈韻忽然覺得，自己寧願去和八尾比沙子跳貼面舞，也不想面對這嶄新的一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誰說我三章之內解決不了黃金之王的問題？
問題在王退位之後。
還有這一章黑磨又來給聚聚透題了。
怎麼說呢，結合前文黑磨的登場劇情，歡迎展開聯想。
往越喪心病狂的地方想就對了。
大家晚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