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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方

清閒了許久,突然之間就忙了起來,重巖真是覺得有些不習慣。還好已經考完試,馬上就要放假了,要不然真是連睡覺都要睡不好了。

“尚武”的散打課也暫停了,這段時間秦東嶽一直留在京城,秦東安每到週末就不情不願地去林權那裡接受改-造,而秦東嶽經常去接他,捎帶腳的就把重巖也一起接上了。重巖覺得這樣下去他跟秦家的人走的未免太近,這種感覺讓他有點兒不踏實。

重巖習慣了給身邊的每一個人一個明確的定位:生意夥伴、競爭對手、下屬、甚至床-伴,但他現在覺得,他沒法給秦家人,尤其是秦東嶽一個合適的定位。秦東安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唐怡是好朋友的和氣的媽媽,那麼秦東嶽呢?好朋友家裡的嚴厲的長兄?一個深夜遇到的巡邏警-察?多管閒事的居委會大哥?

都是,又都不是。

重巖習慣了在自己熟悉的領域裡思考問題,這樣他會覺得頭腦更清楚,也更加有底氣。在面對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時,他習慣先退開一步,把一切都整理清楚了再來決定下一步要走的路。因此,這段時間盡量減少跟秦家的人密切接觸是必須的。但他又不想讓秦東安生疑,只能含含糊糊地說家裡有事兒。還好他家情況一貫複雜,秦東安也沒多想。

重巖坐在計程車裡,遠遠看著“尚武”的巨大牌匾一晃而過,漠然收回了視線。坐在他旁邊的中年男人不時地偷眼打量他,似乎對重巖的年齡和身份心存疑慮。與重巖身上休閒隨意的t恤、中褲相比,男人的衣著嚴謹的像要參加洽談會——雖然他們將要做的事也跟洽談會的性質差不多。但是規規矩矩的襯衫領帶、一絲不苟的黑皮鞋,還是給重巖一種他其實已經熱的透不過氣來的怪異喜感。

中年男人輕輕咳嗽了一聲,“重巖先生是怎麼知道nd的?”

重岩心說我能告訴你上輩子就知道了嗎?

重巖含蓄地微微一笑,“想要做成一件事,準備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nd是一家投資公司,重巖剛來京城,各路行情摸得不透——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時代還在十年之後。因此十分需要像nd這樣的能夠給出客觀意見的機構來對他和溫和即將開始的合作項目做出正確評估。同時,引入第三方資金對於重巖來說也是十分必要的,他並不完全信任溫浩。在他們所謂的合作關係當中,他需要給溫浩安排一個有足夠分量的掣肘,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到踏實。

中年男人笑了笑,覺得這個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一開口卻有種老氣橫秋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並不讓人反感就是了,“既然做了準備工作,那重先生一定知道像這樣的專案,我們要求控股百分之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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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巖點點頭,“我知道。”

這不會是重巖唯一的產業,起步而已,交給誰負責對他來說都不重要。nd的參與一方面可以減少自己資金上的壓力,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溫浩看他年紀小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重巖可沒興趣為溫浩做嫁。

中年男人露出舒心的表情,良好的開端已經是成功的一半了。

車子停在了一家私人會所的門外,重巖和單世榮下了車,被侍者引進了溫浩提前訂好的包房。溫浩已經等著了,見他們進來,連忙迎了出來。

“溫浩,溫先生,我的合夥人。”重巖給他們做介紹,“這是nd投資公司的單世榮單先生。”

溫浩頓時明白了重巖的意思,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覺得李承運的幾個兒子加起來只怕都沒有重巖心眼多。

兩個男人握手寒暄,落座後侍者送上茶水點心,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單世榮從公文包裡取出溫浩之前交給重巖的那份規劃書,攤開來放在桌面上,“你們二位一開始打算接手的這家化妝品公司,實際上並沒有開始盈利。”他看看溫浩,再看看重巖,不知怎麼,看到重巖坐在這裡沉著臉的樣子,他竟然生不出輕視的感覺來。

溫浩掃了一眼重巖,輕輕點頭,“正因為公司還沒有開始盈利,所以我們才有機會以這樣的價位入手。”

單世榮看著他說:“溫先生說的對。但看問題要看兩面,既然還沒有開始盈利,那也就意味著我們也要承擔相應的風險。”他從資料夾裡取出另外一份計劃書遞給溫浩,“溫先生最初的計劃書重巖先生也一起給我了,這一份是重巖先生後來做的。我們討論之後,比較看好第二份計劃書。”

溫浩接過計劃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在溫浩最初的計劃裡,他想找個小一點兒的專案跟重巖一起試試水。因此挑來揀去,最終挑中的是一家香精香料公司旗下專做植物化妝品的子公司。這家香精香料公司有自己的研究所,郊外還有面積很大的苗圃,跟市裡的幾家園藝公司以及南方的一些花卉經銷商也都有業務上的往來。因為國外的女兒出了點兒事,老闆不得已要帶著老妻移民過去照顧女兒,這才急著轉手。溫浩知道內情,所以先一步截了胡。

這家公司經營的重中之重是香精香料的出口,這一點溫浩也是知道的,但這一塊份額太大,以溫浩和重巖兩個人的力量根本吃不下來,所以溫浩選了他們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自從重巖丟擲了合作的誘餌,溫浩就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雖然他扯著李家的大旗也算過的順風順水,但身為男人誰不想有屬於自己的事業?他自然也希望在李家之外給自己找一條出路。但這出路也不好找,做的太明顯,會讓李老太爺覺得他沒良心,那就得不償失了。而重巖就是那個在他瞌睡的時候趕來送枕頭的人。與他合作,既能讓他從李家微妙地抽身,又不會讓老爺子懷疑他對李家有異心——不管怎麼說重巖也是李家的孩子。從這個角度來看,重巖也是他合作的首選。

溫浩知道機不可失,自然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來尋找兩人合作的專案。這也不是個輕省的活兒,要有發展前途,又不能跟李家的生意有衝突。挑來揀去,才選中了這麼一個專案。但他沒想到重巖會跳過他選中的化妝品公司,把nd拉進了這場遊戲,目標直接對準了香精香料公司的進出口業務。

溫浩覺得看完了這份計劃書,他對重巖的野心和膽識又有了新的認識。明明還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自己之前還是有些小看了他。

重巖看出溫浩的躊躇,不怎麼在意地勸他說:“脫離李家的第一步一定要穩,斷不能脫離的太乾脆,否則李家會對你生疑。咱們做買賣雖然不指望借李家的光,但也不能還沒做起來,就先把李氏給得罪了。所以咱倆最好不出頭,低調。讓nd控股,讓他們挑大頭,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保護。”

溫浩默然,他能說他只是被重巖的大手筆給嚇到了嗎?

重巖又說:“對你是第一步,對我也是第一步。咱們以後還會有別的生意,這個交給nd管著,正正好。人的精力都有限麼,對不?”

溫浩看著他,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違和感。明明是青澀未褪的一張臉,看人的神色偏偏又透著一股千帆過盡的沉寂。這是個充滿了矛盾氣質的少年,有時候簡單粗魯,說話做事不留情面,有時候又像個老謀深算的狐狸,一雙陰鬱的眼睛裡繞著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溫浩嘆了口氣,“評估結果要多久能下來?”

單世榮沉吟了一下,“因為是公司控股的專案,我可以加個塞,具體時間不好說,我儘快吧。”

重巖臉上換了一副淡淡的笑模樣,“拋開評估資料,單先生,你自己是否看好這個專案?”

單世榮很含蓄地說:“國內的香精香料行業近年來發展迅速,國際著名的十大香精香料生產企業都陸續在中國投資建廠,可見發展前景是不錯的。”

重巖心裡有數,對溫浩說:“我還是學生,時間精力都有限,以後還要辛苦溫先生。”

溫浩挺感慨地看著他,“你就不能叫我一聲二叔嗎?”

重巖知道這是溫浩對他的一種接納與認可。但是反過來看,他要是喊了這一聲二叔,就表示他也預設了自己與李家的關係,與李承運的關係。重巖笑著搖頭,“你才多大,叫你叔叔不怕把你叫老了?我叫你溫哥吧。”

溫浩拿他沒辦法,“這完全差輩了,不行。”

“我看行,你才多大,叫叔叔真叫老了。”單世榮在旁邊笑了起來,他不知道這兩人的淵源,只看年紀的話,溫浩三十出頭,重巖即將成年,叫大哥也是可以的。

“叫文森吧,”重巖想了個折衷的辦法,“好多外國人不就不論輩分,只喊名字嗎?我叫你的英文名字,這總沒錯了吧?”

溫浩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你怎麼知道我英文名字是這個?”

重巖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李延麟說的。”

溫浩狐疑,“他說這個幹嗎?”

重巖淡淡說道:“他心情不好,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只怕說了什麼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對了,他們的事兒解決了?”

畢竟只是個稱呼的問題,溫浩心裡雖然還有點兒驚異,但也覺得沒必要尋根問底的,“阿麟打算出國去唸書了,要跟宮家那個小少爺一起走。”

重巖愣了一下,這可跟上一世的情節不一樣。李延麟竟然要出國?

“定了?”

溫浩點點頭,“八-九不離十。”

重巖首先想的是,李彥清要倒黴了。李延麒李延麟兄弟倆湊在一起的時候,李延麟那個衝動易怒的性子可能是李延麒最大的弱點,一旦這個弱點不存在,李彥清那三腳貓的招數哪裡還想對付李延麒?

重巖從心裡透出了一股舒爽,“走了也好。”李延麟走了,李延麒才能甩開膀子衝鋒陷陣,李家的這場爭奪大戲才算是真正拉開了序幕。

溫浩猜不到他的心思,只是一味的有些惋惜。就算這幾個孩子都是李承運的種,感情上也總有個親疏遠近。連他們的爹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何況是他呢?他只見過李彥清幾次面,但李延麒李延麟兄弟倆可是從小長在他身邊的,

重巖也不想多說李家的事,閒聊幾句,便拉著單世榮把nd控股的事情談利索,三個人本來打算出去找個地方吃飯的,要出門的時候單世榮被公司一個電話叫了回去,溫浩也沒了吃飯的心思,趕著回李家去了。

重巖站在街邊出了會兒神,忽然有點兒不知該幹什麼。原定的計劃被打亂,吃飯的人又只剩下他一個。

一輛銀灰色寶馬在他面前停了下來,車窗落下,風塵僕僕的男人笑吟吟地衝他擺擺手,“小重巖,咱們可是好久沒見啦。”

重巖吃了一驚,“程少?”

程蔚下了車,側著頭看看他身後的會所,“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重巖含糊地說:“跟人談點兒事。程少這是?”

“剛從外地回來,”程蔚看著他,笑得意味深長,“一進市區看見的第一個熟人竟然就是你,你說咱們是不是有緣分?”

重巖挺鄙夷地看著他,“你不會還想著打我什麼主意吧?李先生沒找你談話?”

程蔚臉色僵了一下,“我請你吃了一頓飯呢,咱們好歹也算是有點兒交情吧?”

其實要細說那天吃飯那事兒,程蔚固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重巖自己的手段也不光彩。人家兩口人分不分的,其實有他什麼事兒呢?自己非要橫插一槓子,不過是求個上輩子的心安。但程蔚也只是勾搭自己,真要說有什麼特別過分的,倒也還沒到那個程度。重巖這是明晃晃的算計了他一把。除非一輩子不再見到程蔚這個人,只要見到了,重巖就會覺得自己欠了他什麼。

“要不這樣,”重巖想了想說:“我請你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