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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忙碌的六月

重巖是被下課鈴聲給鬧醒的,睜開眼才發現生物老師已經走了,教室裡亂哄哄的,同桌的秦東安正拿胳膊肘撞他,滿臉都是詫異鬱悶的表情,“你最近總在課上睡覺,都忙什麼呢?別跟我說你大晚上沒睡覺是在學習。”

重巖揉揉臉,覺得清醒了一些,拽過秦東安的筆記本抄筆記。

秦東安看著他,臉上帶點兒好奇的表情,“我猜你一定在做別的事。”

重巖壓低了聲音說:“是在做點兒事,不過事情還沒成,暫時不便告訴你。”

秦東安撇嘴,“誰稀罕。”

重巖埋頭狂寫,爭取在下節課上課之前把生物筆記補充完整。

秦東安拄著腦袋看著他,納悶地自言自語,“怎麼一到六月份大家都忙的不得了?六月有什麼魔咒嗎?”

重巖頭也不抬地問:“誰忙了?”

秦東安掰著指頭數給他聽,“學生要考試,老師要忙著準備考試,你在忙著不知道幹什麼事,還有我哥,也忙的一天到晚不見人。”

重岩心說,原來是想哥哥了。

秦東安又說:“以前他出任務也有過好長時間不見面的,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是有點兒不怎麼踏實……噯,重巖,你說我是不是想多了?”

“想多了。”重巖隨口安慰他,“你哥多厲害啊,別瞎擔心了。”

秦東安還是愁眉苦臉的。

重巖只能想法子岔開話題,“快到暑假了,你有什麼計劃?”

秦東安意興闌珊,“補課唄,還能怎麼過?”

重巖驚訝了,“你還用補課?”

“這有什麼好奇怪?”秦東安覺得他的反應才讓人驚訝,“你不知道嗎?大家都補啊。”

重巖,“……”他有這麼脫節嗎?他怎麼不記得他上高中的時候人人都補課?

秦東安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嘆氣說:“你腦袋上沒有孫大聖的那道箍,可真是逍遙。”

重巖也不跟他分辨,其實上輩子他好好學習來著。生活在李家那種環境,他也很有壓力好不好。該吃的苦頭他也吃過,現在不過是不想逼著自己去做不樂意做的事情罷了。

秦東安又問他,“我看你是沒有補課的計劃,你打算怎麼過?”

重巖琢磨了一下正在辦理手續的那攤生意,覺得大概得一直忙到暑假去,搖搖頭說:“暫時還不好說,要是有時間還想回趟老家。”

秦東安好奇了,“老家還有人?”

重巖的手停頓了一下,淡淡答道:“算有吧。”

秦東安看出他不想說,便又說道:“你們那裡好玩不好玩?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別去。”重巖抬起頭,很隨意地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我過去了也都是不開心的事。”

秦東安本來還想追問兩句,一抬頭忽然看見了重巖的眼睛,淡漠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裡面像是藏著很深很深的回憶。秦東安張了張嘴,忽然覺得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要問了。

三方投資人正式接手香精香料公司是在六月中旬,按照之前的約定,nd控股百分之五十一,重巖百分之二十,剩下的都歸溫浩。對重巖來說,自己的生意做起來了,不用他操太多的心,又不會顯山露水;對溫浩來說,終於走出了與李家脫離的第一步,從此後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產業,還不會招了李老爺子的眼。真正的皆大歡喜。

溫浩這事兒自然是瞞不過李家的,李老爺子把他叫到面前問了幾句公司的情況,倒也沒說什麼,反而聽說有重巖的投資,著實驚訝了一下。李家給重巖多少錢都是有數的,就算李承運私下裡給這個孩子補貼了私房錢,那也不會太多,重巖竟然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張羅起這件事,著實出人意料。等他知道重巖的本錢是做期貨賺來的,又有些半信半疑,不敢相信一個半大孩子眼光會那麼好。

李承運倒是沒想太多,他讓溫浩給重巖帶了一張卡過去。做生意投資可不是小事,他覺得自己也該表個態,支援一下。沒想到溫浩把卡帶過去,又被重巖退了回來。隨著卡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句話:李承運之前給他的那兩百萬,年底之前就能還上。這麼牛氣沖天的答覆,把李承運刺激的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惆悵。孩子沒出息,長輩會著急。孩子要是有出息,做長輩的在他面前沒有絲毫的優越感,也是個挺讓人頭疼的事兒。

為了這個事兒,李承運特意找了內行的人去查重巖做期貨的情況,等報告送到他辦公桌上,李承運自己都傻眼了。他這兒子是個什麼怪物,自己操盤比人家職業經濟都做的好?李承運看著上面一行一行的資料,心裡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絲驕傲。楊樹是學文科的,一看數字就眼暈,重巖這種彷彿與生俱來的商業眼光毫無疑問是從自己這裡遺傳過去的。

李承運自己樂了半天,後來又想起重巖壓根不認他,連他的錢都不肯認,又重新鬱悶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給溫浩打電話,“你們剛籤了字,不是要弄個慶祝酒會嗎?我把海天大廈的貴賓廳借給你們,你給我弄一張請柬。”

溫浩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車上,聽他這樣說大喜過望,“大哥,你說真的?”海天大廈是李家的產業,剛開張的五星級酒店,新貴雲集之地,比他們之前看中的那個酒店要好很多。

李承運說:“廢話,你是我弟弟,那一個是我兒子,我難道還跟你們收錢嗎?我要張請柬,也不是白借給你們用。”

溫浩轉頭去看重巖,重巖坐在副駕駛座上,這麼近的距離,溫浩的電話聲音又挺大,他早聽了個清楚,見溫浩徵求他的意見,不怎麼高興地轉過頭哼了一聲。依著他的意思,當然是不想讓李承運來,但現在畢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也不好太意氣用事。

溫浩笑著說:“請柬沒問題。你一定得來。”

“那當然。”李承運說:“行了,我跟陳助理說一聲,讓他去安排這個事兒,你回頭跟他聯絡。”

溫浩掛了電話,笑著對重巖說:“海天的貴賓廳,可不是有錢就能訂到的,說起來咱們還佔了便宜呢,別生氣。”

重巖也不是生氣,只是不想見到李承運罷了。以後人前露臉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多,出來混就該有這個覺悟,怎麼可能看見不喜歡的人就撂臉子?又不真是十來歲的毛孩子。他把生意做起來,求的就是慢慢架起自己的社會地位,如果只想掙點兒錢,那悶頭去搞期貨就行了,何必要這麼麻煩。

溫浩知道他那點兒小心結,試著開解開解他,“他給你錢你就拿著唄,還送回去……你這年齡,拿點兒家裡的錢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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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巖心裡咆哮那是老子的家嗎?面上卻淡淡的,“就算要拿也不能現在拿。”

溫浩腦子裡略微一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生意剛起步,這裡邊投的可都是重巖自己的身家,他這是不想有人說他是用李家的錢做本。可是他炒期貨的本錢不還是李家的?溫浩覺得他這麼計較其實沒多大意思。不過這話重巖估計會不愛聽,他也就不再往下說了。

“吶,前面就到了。”溫浩指給他看遠處的山頭,“這整個村子都是公司的地,其實要說老張,真是個有魄力的人物,你看看他家園圃的規模,這還只是一部分。這兩年因為他家孩子的事兒,老張沒那麼多精力管理公司,但之前幾年經營的是真不錯。”

溫浩跟老張認識,知道的內情也比別人多,“老張十年前就開始做香精生意,他跟南邊的幾個花卉商也都有業務往來,主攻出口這塊。兩年前他女兒訂婚,他專門成立一個化妝品公司,打算辦起來給女兒當嫁妝。你也知道,他就是做香精香料的,手裡又有自己的研究所,這件事做起來並不難。誰知道他女兒的婚事後來出了波折……”太過*的事情就不方便講給重巖聽了,溫浩含糊地跳過這一部分,“老張這才想把化妝品公司甩掉,就是我最開始跟你提的。”

重巖點點頭。

“其實要只是個化妝品公司,咱倆的錢湊一起也夠了,”溫浩又說:“但是老張後來改變主意,要把香精這塊一起讓出來,咱倆的錢就不夠了。那天碰頭的時候,我其實正發愁該怎麼籌錢呢,你把nd拉進來也算解決了一個大問題。要不然憑著咱倆的能力吃不下,要是再拉幾個股東進來事情又變得太麻煩。”

重巖嗯了一聲,“你不是說他家之前主要做香精這塊?”

溫浩臉上露出笑容,“對,其實真要說掙錢,還是這一塊掙錢。化妝品只是小頭。”

重巖最近也做了些功課,知道國內的香精香料市場已經逐漸形成了國內市場國際化的競爭格局,他們要面對的將是更加激烈的國際化競爭。

“nd那邊給出的經營方向也是主打香精出口,”溫浩說:“但是化妝品這塊我還是打算接著做,一方面老張的研究所已經做了將近兩年的準備工作,現在放棄有點兒可惜。另外我也做了市場調查,國內的化妝品市場目前來說並沒有過硬的自主品牌,做的好了,還是大有可為。”

重巖點點頭,老張打算進軍化妝品這一塊的時候,光是尋找合適的香型就找了將近一年,這會兒要是放棄,真的挺可惜。之前溫浩說公司沒有盈利,說的也是這個。

車子駛過一道石橋,拐上了通往牛頭村的公路。公路兩側都是規格相同的大棚,一片一片,一直鋪展到了遠處的山腳下。隔著半透明的薄膜,濃翠的綠、嬌豔的紅、黃、紫透了出來,模糊成一片絢爛的彩色,讓人看著心情無端地就輕快了起來。

溫浩之前考察的時候已經來過兩次,這會兒像模像樣地給重巖做介紹,“整個村子,包括後面的兩座山頭都是咱們的,老張一開始只租了幾個大棚,十來年下來,公司規模擴大,原料供應變的越來越重要,陸陸續續把周圍的地都租了下來。牛頭村有一部分年輕人外出工作,剩下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在給公司工作。”

不管之前看到了如何詳細的介紹,身臨其境的時候重巖還是有種被震到的感覺。

“從這裡能看到,”溫浩指著窗外,“半山坡上,白院牆,看到沒?那原本是村子裡的房子,老張起這些花圃的時候把這幾個院子都圈了進來,重新翻修過,收拾的還不錯,偶爾在這邊留宿也挺方便的。”

重巖覺得住在這裡倒有點兒去鄉下度假的感覺,忙說:“給我留一個院子。”

溫浩笑著掃他一眼,心說到底是個孩子,“行,等下上去你自己挑一個吧。等你放暑假了沒事過來住住,爬山、釣魚,順便還能監督工作,多好。”

重巖心神舒爽,上輩子有錢的時候光顧著拉磨了,沒顧上度什麼假,現在窮了,反倒過上了以前過不上的日子。

這人生吶。

重巖感嘆,“就是過來不太方便。”

溫浩看他這樣,也笑了起來,“對了,還沒問你呢,既然戶口本上年齡都改大了一歲,怎麼不去把駕照考了?自己開車出來進去也方便啊。”

重巖聽了這話,不知怎麼,心頭驟然泛起一陣莫名的心悸。

溫浩掃他一眼,見他臉色忽然泛白,連忙問道:“怎麼了?”

“沒事。”重巖勉強笑了笑,“坐的有點兒累了。”

“馬上到了。”

重巖靠在座椅上,緩緩平息憋在胸口的窒息感。這種感覺來的太過突然,倒像是被溫浩的幾句話觸發了記憶中的某個開關,於是,這種類似於恐懼的感覺自天而降,劈頭蓋臉地壓了過來。重巖想起初來京城時李南李北問他考駕照的事情,那時他就十分排斥這個話題。只是當時周圍都是他抱有敵意的人,這種排斥的感覺就被他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如今細究起來,卻發現記憶深處隔著一層霧,重巖尋不到驚悸的源頭。

重巖問自己:有沒有可能……自己是死於車禍?

記不清,想不起。重巖靠在窗邊,從後視鏡裡看到了一個目光迷惘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