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橫杆撤回, 烏喆先前搭的小篷終於發揮了真正作用。
船被湍流衝下坡道的同時, 金屬篷快速向兩端延展, 蓋住了方盒船的頂部。四面密封的小立方體順水漂流, 磕磕碰碰拐了個彎, 很快衝出水道口, “嘭”的一聲砸進了下方的水潭中。
小立方盒被瀑布水流壓到了水底，翻滾了兩圈，又在不遠處斜著浮出了水面。晃晃悠悠地被水推著飄蕩。
在小船裡團團滾來滾去的雛鳥們暈乎乎地跌成一團。
“你們太重了。”雪牙氣若游絲地說。他在翻滾的時候被壓在了角落裡, 成為了大家的肉墊。
“對不起對不起！”小天鵝抱歉地爬起來，在黑暗中大腳蹼踩過了雪牙的翅膀，又絆了一跤。
“烏喆, 透點光吧。”提議順水而下的時候有猜到這種情況，白樂遊提醒過大家做好防撞擊準備, 但畢竟是沒有受過訓練的小鳥嘛，大家還是很快滾成一團了。
烏喆摸了一下上下方位，在船篷開了一個孔，爬起來往外警惕地瞅了瞅。
“看見什麼啦？”
“有魚、還有星星。”
“星星？是天上的星星嗎？難道這裡通向地面？”白樂遊一骨碌滾了起來。
“不是。是藍色的星星, 在巖頂上。”目前掌握詞彙還不太夠的小烏鴉有點糾結地表述著。
“讓我看看。”白樂遊往烏喆身邊走了一步, 忽然被對方回身撲倒了。
“小心！”
不僅被用保護姿勢撲倒在地, 船篷上唯一的小孔中透進來的淡藍光線, 也被什麼遮擋了。似乎有什麼有重量的東西砸在了頂棚上, 壓得整個方盒子船向下沉了一沉。
烏喆迅速封住了那個孔，白樂遊藉著瞬間的光線看去——扣在圓孔上的是一隻尖尖的爪子。
那只爪尖猝不及防地被突然合攏的金屬孔鎖住，頭頂的生物發現抽不回爪, 在船篷上無聲地瘋狂撲騰。幾隻雛鳥同時覺得自己的腦仁疼了起來。
13赫茲。注意次聲波。白慄警告道。
這個頻率有些影響神經系統和臟器功能了。
雪牙覺得有些耳鳴。絕大部分鳥類沒有外耳結構，只有部分鴞類會在耳後長出可以替代外耳結構的耳羽，聽覺也是非常敏銳的。因而鴞形目的一些覺醒能力與“聲波”相關。
作為特殊種類的鴞形目，圓頭圓腦的小雪鴞沒有顯著的耳羽簇，在這個波頻下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不適。
“叫什麼叫！吵死了！”他爬起來大吼一聲。
對方被他吼得哽了哽，雛鳥們嗡嗡頭疼的感覺頓時減輕。
“嚶什麼嚶？就你委屈！”雪牙氣勢洶洶地說，“……怪誰！誰讓你上我們的船了！”
“……雪牙，你在和誰說話？”樂天懵懵地問，“我沒叫呀，也沒有嚶。教官說大雁和魚鷹才嚶呢。”
“我在和——咦，”雪牙也愣了，“你們聽不見？”
“你能聽到13赫茲的次聲波？”白樂遊問，
“13赫茲是什麼？我在罵頭頂那個嚶嚶亂叫的傢伙。”雪牙懷疑地用翅膀摸摸自己的耳孔。
“能被雪牙罵哭，看來不是什麼危險的傢伙。”烏喆淡定地站起來，撤掉了頭頂的金屬篷。
爪子一獲得自由，對方瞬間從他們的篷頂跳進了水中，幾隻雛鳥只來得及看到一條入水即沒的魚尾，看起來有一個半小天鵝的腳掌大。
“哼，罵跑你是輕的。”雪牙撲到船邊挑釁。
白樂遊四下張望，發現他們正身處一個寬闊的地下巖洞之中，洞頂高廓，超過了桀帶他學滑翔的那個高度。洞的四面八方高高低低分佈著許多水道口，四壁懸掛著大大小小層層疊疊的瀑布。這麼多入口，根本無法分辨哪個是他們進來的水道。
方盒子船目前正飄浮在一汪深潭上，瀑布的水流在岩層四周飛濺，泛著藍盈盈的幽光。他們先前捕撈過的黑魚順著瀑布傾瀉下來，使這片深潭成為了一座食物豐富的漁場。
潭中央有一塊露出水面的岩石浮臺，烏喆搖著櫓把船靠過去，插了根金屬釘固定船身。
白樂遊跳下船，腳下踩中了一個粗糙的物什，扇著翅膀一陣踉蹌。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藍色的大海星。
“星星。”烏喆指了指地上的海星，又指了指四周和頭頂。
原來為整個巖洞提供光亮的正是這些藍盈盈的海星。水下、瀑布後方、洞頂到處可見海星的身影。
被白樂遊踩了一腳的五角形海星動了動腕足，是活的。
白樂遊正在四處觀察，冷不防從水裡飛出一個暗器。烏喆眼疾手快，用鐳射小刀一擋，一條黑魚被劈成兩半落到地上。
剛剛被他們趕進水裡的生物開始扔東西報復了。
水裡接二連三飛出了數條魚，勤儉節約的小天鵝迎上前，一口一個，把投擲來的魚準確叼住，整齊地碼在白樂遊腳邊。目光灼灼地盯著水面的動靜。
知道他不敢下水，特地把好吃的魚送到他嘴邊。真是個好客的主人呢！
“謝謝你的魚。”小天鵝禮貌地彎了彎脖子。“我們吃過噠很好吃。”
大概魚生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厚顏無恥之鳥，水下的生物一時靜了靜。
隨即“嚶”的大哭了起來。
——
雪牙簡直忍無可忍。
對方的嚶嚶聲在腦中曲折迴盪，刺激得他一陣反胃。明明白樂遊給他準備好了精細的魚塊，他卻產生了以前吞了大件後拼命想吐唾餘的衝動，抽動著食道做出了嘔吐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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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著！別讓雪牙老大逮住你！
“哥哥，那邊瀑布下面三米深，把他抄起來！”雪牙對著烏喆大叫。
烏喆把先前撈魚的板子往水裡一沉，向著雪牙指著的方向移動過去。
能力有限，板子接近的速度並不快，但被驚擾的生物一下子浮出了水面。
白樂遊先是看到了長長的魚頭魚身，然後是蜿蜒魚尾。烏喆的板子適時上升，從下方托住了那個生物。對方的四隻爪爪緊張地勾住了板子的前後邊緣。魚身兩片長長的白色魚鰭微微翕動著，莫名有些眼熟。
雪牙“聽”到它哭得更大聲了，腦中疼得簡直想要以頭搶地。
原本嘩嘩的水聲中多出了某種爪子快速摩擦石壁的聲音。
烏喆警覺抬頭，巖洞幾個水道口中衝出了三四條這樣長形的生物，比金屬板上這位要大上一些，背後的魚鰭在滑出水道的瞬間像兩側展開，變成了一雙“羽翼”——魚鰭上脫水皺縮摺疊的白色細鱗，如同鳥類翎毛般根根豎起。這些生物就像藍星瑪雅神話中充滿威儀的羽蛇神，又似華夏古老傳說裡的應龍，扇著鱗翅向浮島撲了過來。
“啊！是那個標本！”白樂遊立即認了出來。
眼前這些生物，除了翅膀表面覆蓋的不是真正的羽毛以外，可不就像沉沒的標本櫃裡那只長了翅膀和爪子的怪異帶魚！
眼看著這些怪魚就要撲到眼前，烏喆和白樂遊舉著金屬板想要抵擋，白慄依舊無法動彈，小天鵝傻眼的當口，周身醞釀著低氣壓風暴的雪牙突然爆發了。
“就你會假哭！老子也會嚶！嚶嚶嚶嚶嚶！”
如果說“老子”這種不文明自稱肯定是被章魚老大帶跑偏了，那後面那陣“嚶”則完全模仿了怪魚的風格。13赫茲，次聲波，效果拔群！
離雪牙最近的雛鳥們都紛紛被震倒了。
怪魚收住翅膀，猶猶豫豫地繞著他們盤旋起來。
連哭都能被搶哭的小怪魚趴在金屬板上，再次噎住了。
雪牙出了好一口惡氣，志得意滿地抬起腦袋，忽然發現哥哥們都在看他。
——
章魚甲慢吞吞從瀑布下浮起來。腕足裡卷著一個海星。
都說章魚智商發達，其實海星也是具有較高智慧的生物。身為八腕目軟體動物的章魚和身為顯帶目棘皮動物的海星，因為同樣的吸盤狀腕足構造，在藍鯨星系有不少的共同話題，兩族之間經常開展腕足選美比賽、搬腕比賽、打繩結解繩結大賽等等聯誼活動呢。
可是他現在卷著的這個傢伙，好像並沒有辦法溝通。
“足下是誰？”
好久沒有聽到過的母語冷不防在耳邊響起。
就是這個遣詞造句有點陳舊過頭的感覺。
章魚甲跟著章魚老大這些年，遣詞造句非常直白。章魚老大為了確保屬下能正確領會自己的指令，從來不用這樣文縐縐的措辭。章魚甲一時不知道怎樣回覆。
原來老大偶爾用來督促他們學習的話都是真的，文盲海族在死後世界也寸步難行 t^t
章魚甲轉向稚嫩的發聲者，對方可能是條長了娃娃魚四肢的帶魚，或者長了帶魚身體的飛魚。總之以章魚甲淺薄的見識，一時無法將它準確歸類到哪個海族。
但至少聽聲音和看體型，對方應該還是個小孩子。
章魚甲對所有小小的生物完全沒有抵抗力，他緩慢地伸出腕足，小心地把手裡的海星和魚遞了過去。
“送給你。^_^”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天才小熊貓x20、思君未眠x2、從沒胖過的錢包、lokii\'mherex10、巫琥、啦咔咔看x10的營養液！
晚安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