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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北雍,十月。

冬雪的寒意早就蔓延到了宮牆的每一個角落,哪怕是黑幕般的暗夜,瑩白的雪色依然刺著人的目光,像極了宮妃們嫉妒的刀鋒。

白色的帳篷內,薰香的餘味早已消散殆盡,殘酒浸染著狼毛鋪就的地毯邊緣,在它不遠處的臥榻上,男人正在劇烈的喘息著,面色由紅轉紫,再漸漸的變白,襯托得那雙腥紅的眼格外的猙獰。

“為什麼?”他厲聲質問,吐出來的聲音卻如重傷的野獸,低啞而破裂。

站在門簾附近的女子慢悠悠的轉過身來,“這還用問嗎,我的王。”她輕笑,“因為我是漢人啊!”

“可我最為寵愛你!”男人張大了嘴巴吼叫,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幾次掙扎還是跌落在了地上,酒杯咕嚕嚕的轉到了女子的腳邊。

“寵愛?”女人似乎想起了什麼,“不要開玩笑了,季傅。你當漢人都是傻子?你為什麼寵愛我,難道不是為了挑釁瑞靈公主!同樣都是漢女,你情願在一個戰利品身上夜夜笙歌,也不願意與西衡的和親公主相敬如賓,多麼的可笑。”

季傅咬牙切齒:“是她讓你來殺我的?”

“不止。毒殺北雍的大王,多麼高的榮耀,哪怕真的被你捧在手心裡,我也經不住這莫大的誘惑。”她頗為興奮笑著,“想想看,從今而後,我不單能夠在東離的史記中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就連西衡和南厲的百姓們,也會真心贊我一句女中豪傑。”

興許是對方展望的將來太過於真實,季傅激動得又咳出幾口黑血,雙臂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起身體,緩慢的垂落在了地上,像是兩條沒有骨頭的蚯蚓。

夜晚的雪子持續不斷的打在了帳篷上,發出刷刷的聲響。周圍靜悄悄的,不管是王的貼身護衛,還是巡邏的侍衛都不知道躲在了哪個角落。風中,偶爾傳來一兩聲低低的嘲笑,夾雜著‘漢女、淫?亂’的詞彙。

一簾之隔,季傅的呼吸已經似有似無,仔細去聽卻發現他在喃喃著女人的名字:“知微,孟知微……”

女人靠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扶正他的頭,撥開對方汗溼的鬢髮,讓人躺得更為舒服些。哪怕是現在,她的身上依然保有官家千金的溫柔賢淑,如春風細雨一般滋潤著身邊的所有人,讓擁有過她的男人都忍不住沉醉。

季傅突然想起被他暗算而死的伴當,似乎,每一個擁有過孟知微的男人都逃不開一個結局。

他突然很想笑,明明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哪知道在這個女人眼中,他也只是一個尋常的男人,一個霸佔了她身體的男人。

孟知微說過,她恨北雍人。

統御了北雍十多年的王,死在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漢女手中。

在季傅最後一次呼吸也消散在了冷風中時,帳篷外終於來了一群人。為首的女子金冠華服美豔無雙,進來後,第一眼看向的居然不是中毒而亡的北雍大王,而是含笑侍立的孟知微。

兩人眼神交匯,孟知微看懂了這位西衡和親公主沒有出口的諾言,她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手臂揚起,鑲嵌了寶石的金刀毫不猶豫的刺入自己的咽喉。

在一片驚呼中,孟知微毫無眷戀的合上了眼。

這一年,冷血無情的季傅被人毒殺,北雍大亂。邊境,西衡的鐵騎首先揮刀而來,接著南厲一口氣進逼三百裡,最後的東離也沒有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舉國投入了這一場滅雍之戰中。

……

莊生蝴蝶,不知到底是誰入了誰的夢。

孟知微在黑暗中依稀的聽到了東離的春雨聲,淅淅瀝瀝的,柔軟又冰涼,讓她想起少時賞過的那片芭蕉園。那時的母親常年臥榻,時常看著窗外的綠意發呆,而她,則是園子裡最不甘寂寞的貓,東撥一下雨,西撩一下花,偶爾拿著繡繃纏著母親問她繡得如何。那時的她,天真爛漫,心心念念的事也就那麼一件,哪裡知道,多年後那一件事也成了夢裡的奢望。

甚至於母親……

黑暗中一片突兀的白光閃過,接著,耳邊傳來了雷電的轟鳴,瞬間劃破了那溫馨的畫紙。

孟知微有點惱怒,眼皮微抬,早已習慣了身處危險之中的她下意識的移動著指尖,細嫩的指腹下是粗糲的石磚,帶著潮氣的乾草,還待再行摸索,她卻忽然感覺到了異狀似的停了下來,身子微不可查的震動了一下,就回覆了寂靜。

自戕似乎變成了遙遠的一個夢,血光散盡,夢之外的她覺得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生,還是死?

她一時無法判斷,只好豎耳細聽,果然,夾雜在暴雨中還有隱隱約約的女子哭泣聲和男人的粗?喘。這兩種聲音都太過於熟悉,她幾乎是遵循本能般的,將頭偏向了暗處,微微開啟眼縫,悄無聲息的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

破敗的廟宇,暴雨傾盆的暗夜,還有,色彩斑駁的佛龕下,如鬼魅般掙動的兩團黑影。

再一聲驚雷,白熾般的閃電在頭頂炸開,她看清了黑影之下女人的臉。

春繡!

她不是早就客死異鄉了嗎?比她早了十三年,少受了十三年的苦。

孟知微也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甚,呆呆的望著那記憶中早已面目全非的臉,直到聽到另外一個惡魔般的聲音響起。

“你怎麼還沒完?快點,到我了!”

黑影中另外一個男人頓了頓,用帶著北雍口音的東離話回笑道:“這丫頭嫩著呢,吃一回哪裡夠?”說著,似乎瞥了孟知微一眼,“那邊那個更加嫩,要不……”

“你以為我不想,可惜賣主不讓。”

“嘿嘿,我說你蠢你還不相信。一個糟老頭子說要賣掉自家的女兒過活,這種話你也相信?你也不看看這兩個丫頭的長相,不說這一個,昏倒的那個一看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她會是一個糟老頭子的女兒,說出去誰信?讓我說,定然是她得罪了人,被對頭設計給賣了!”

新進來的男人已經走到了孟知微的身邊,視線控制不住的在她的臉上胸口徘徊,顯然已經開始動搖,過了半響,聽到那邊還沒有罷手的打算,忍不住就蹲了下來,粗糙的手指在孟知微的臉上滑動,喉嚨裡不時傳來吞嚥的聲音,猶疑著問:“你說,她能碰?”

沒有人回答,只有春繡聲嘶力竭的哭喊被越來越大的轟雷聲覆蓋,孟知微依然偏著頭,另一只搭在鬢邊的手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男人的撫摸已經從臉頰滑到了頸脖,在那細嫩的肌膚上摩擦著,然後,第一粒盤扣解開了,第二粒……

孟知微靜靜的感受著身邊男人的動靜,直到身體的熱力從裹胸下穿透而出,而男人那又髒又臭的嘴急切的印在了自己的鎖骨上,就在奸人最沉迷的一刻,電石火花間,一根金簪突兀的橫穿他的頸部,一透而過。男人在劇痛之中想要暴起,頭卻被緊緊的壓在了白`膩的胸口,不知何時,他與身下女子的位置互換,原本昏迷不醒的女人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將他的腦袋死死的壓制,讓他發不出一聲呼喊。

男人的雙腿和雙手不停的踢打著,脖子上那握著金簪的纖手又用力扭動了一下,血線這才從穿孔裡面激射出來,墜在了潔白無瑕的兔毛衣領上,赤如紅梅。

頸部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這一點,孟知微用血的教訓告訴過無數的北雍人。

這是醒來後,她的手上添的第一條人命,可是她的神情卻毫無變化,直到身下的男人氣管攪碎,血管斷絕,氣息全無,她才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佛龕之下,男人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渾然不知身後靠近的鬼影越來越近。

終於,男人一聲爽快的暴喝,整個人劇烈的抖動起來,頭高高的揚起。這不是男人最放鬆的一刻,卻是最為愜意,對外界感知最無知無覺的一刻。

剎那,同一根金簪毫不猶豫的刺入了他的後頸,正好卡入了脊椎的第二節關鍵處,男人再一次過電般的顫抖,沒有爽快,也沒有痛苦,身體再也不受腦子的支配,□□的脊樑更支撐不住任何重量一般,如傾瀉的泥石流瞬間潰敗得一塌糊塗。

惡人倒了下去,孟知微還不放心,抵著簪子的手恨力的將這只鋒利的金簪倒扎入了對方的後腦,一陣翻攪,直到男人不再動彈,她才費力的抽出了‘武器’。

噼地一陣巨響,覆蓋了半邊夜空的閃電在破廟的頂部炸開,映照出一地的血腥,和孟知微如鬼魅一般平靜的面容。

前世,這一夜開啟了孟知微跌宕起伏如煙花般瑰麗卻又慘淡收場的人生;重回這一世,孟知微憑藉著自己的雙手,重新掌握了自己沒來得及走向黑暗的道路。

迎接她的是無盡的希望,還是比前世更加絕望的一生,她不知道。只是,沐浴在雷電與暴雨中的她,在這一刻,忍不住靜靜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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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活著,比死亡更好。

廟內,哭得已經看不清面容的春繡瞪大了雙眼,看向對面的女人,恍惚看到從地獄裡爬出來的血修羅。

廟外,正抖開斗笠的莊起如同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第一眼望向了那渾身浴血,比罌粟還要豔麗的女人,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