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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雖然靠近春末了,可池塘裡的水依然冰冷刺骨,孟知微被撈起來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了過去,嘴唇烏紫,手腳冰冷。

張氏急急忙忙喊人去請大夫,春繡手腳麻利的給她退了衣裳鞋襪,整個人裹在棉被了。因為直接抬進了張氏的屋子,張氏的貼身丫鬟索性將女主人用的炭火爐也抬了過來。張氏體弱,哪怕到了盛夏也渾身冰涼,這個時節的夜晚自然還燃著炭。老而成精的奶嬤嬤把孟知微倒扣在了床邊,壓迫她的胸膛,敲打背部,手指在她喉嚨裡使勁的扣挖,總算讓人嘔出了不少汙水。

眾人一通忙活,大夫來看過後說了一大堆身子虧損,驚嚇過甚勞累過多,風寒、熱症、心悸等等無一不缺,需要靜養,然後開了一疊藥方走了。張氏才跌落在床榻邊,欲哭無淚。

孟老爺聽到人稟報,等趕來之時,看到的就是孟知微半死不活的模樣,心裡一咯噔,開始有了最壞的打算,雖然已經從僕人口中知道了來龍去脈,開口居然是全然不知的責問:“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面面相視,最後看向哭得稀里嘩啦的春繡,春繡扶著張氏坐下,抿了抿唇,一個字也不肯說。

孟老爺心裡有氣,怒火就冒了出來:“都啞巴了,老爺在問你們話呢!”

張氏呆呆的望向他,孟老爺突地心虛起來,還是靠近床邊仔細觀察了一番孟知微的情況,伸出手指在女兒的鼻尖探了探,等感覺到那微不可查的風聲時,心底才落下一塊大石。孟知微沒有了大礙,孟老爺心思也活泛了,環視了周圍一圈下人,威嚴地警告:“今夜之事,誰也……”

“老爺,”一道虛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和離吧!”

孟老爺嚇了一跳,瞠目結舌的望向張氏:“你胡說什麼?”

張氏彷彿緩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沒胡說。我要和離,再不和離,別說我這病好不了了,連知微的命也不長久了。”她擠開床邊的孟老爺,替孟知微撥開了額頭的碎髮,哀莫大於心死地道,“我傻啊,嫁給老爺後,隔了三年才給你生了一個女兒,世人都說我身子弱,生不出兒子。所以,在您官職低微的時候,我二話不說拿出嫁妝貼補家用;您在朝中被人陷害貶職的時候,我去孃家給大哥二哥磕頭,求他們拉拔您一把;好不容易你官居四品了,說要娶二房傳宗接代,我也咬牙替您張羅了,我心裡有愧,所以日日看著新人笑,自己也只躲在屋裡一個人哭。”

陡然聽到張氏說起和離時,孟老爺是憤怒難耐的,可說到年輕時兩人相互扶持的歲月時,他又感慨自己政路的一波三折。張氏說得沒錯,如果沒有她,也就不會有現在官路順達的孟司馬。待到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時,他更是生出了一點點的羞愧之心,好像自己成了負心漢、白眼狼,辜負了張氏一番深情。

“那時候我真是傻啊!”張氏又重複了一遍這句感慨。

“夫人……”

張氏推開他,甚至再也不看他一眼:“我一直問自己,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爺怎麼都不來我的院子了呢?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王氏也生了兩個女兒,十年了,她也沒有替老爺生出一個兒子。這時我才明白,興許老爺命中無子。”

孟老爺驚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氏絲毫不在意他的話,繼續道:“無子就無子吧,三個女兒也挺好,嫁得好,說不定以後還能幫襯老爺一些,省得老爺在朝中無人,只能自己辛辛苦苦的去與上峰周旋。每日裡看您為了公事頭疼得吃不下飯,我都恨不得自己能夠再一次替你分擔,可惜,當年為了老爺,我已經在大嫂二嫂面前許下了誓言,再也不能為了老爺的事情去求孃家哥哥啦,實在是對不住。”

說起那一段眾叛親離的日子,孟老爺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他依稀記得當年張氏在孃家吃了多少閉門羹,多少次暈倒在了張家的門口,就是為了替他求得一條生路。好不容易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他也由此對岳家感觀了不少,可惜的是張氏再也不肯回孃家走動,讓他頗為惱怒了好些年,怎麼也沒想到裡面還有這樣的緣故。

這一番訴苦,孟老爺那顆老心終於又盪漾起了少年時的情懷,恨不得好好的將張氏揉在懷裡安慰一番。可惜,張氏對他的舉動抗拒得很,搖了搖頭,問他:“我這一輩子,除了沒有生下嫡子,可還虧欠於你?”

孟老爺趕緊否定:“沒有,絕對沒有!”

張氏又問:“我對王氏可有苛待,對三個女兒可是一碗水端平?”

孟老爺道:“你對她們都很好,沒有人比你跟適合做嫡母了。”

張氏頓了頓,仰視著對方,溫柔而殘酷的質問:“那王氏為何要殘害我的知微?”

孟老爺下意識的倒退一步,張氏蹭得站了起來,雖然是個弱女子,此時此地反而比這位官老爺更加高大更加威嚴:“她的女兒要嫁入官家,我不反對。我原本也是想要與她們姐妹三人都說與官家,好讓老爺在朝中能夠更為如魚得水更上一層樓。可是,一個二房居然為了自己的私利,陷害正妻的女兒,玷汙老爺的官聲,甚至,讓整個孟家成為敖州的笑柄!她以為整個孟家就孟知嘉一個女兒了嗎?她以為孟家是她王氏的當家作主了嗎?她以為,老爺的官路還比不上孟知嘉一個人的姻緣了嗎?她將知微和知v置於何地,將老爺置於何地,將孟家置於何地?”

“老爺,你說,這樣的孟家我還敢呆嗎?我還呆得下去嗎?我沒有約束好王氏,沒有管教好知嘉,我哪裡還有顏面呆下去?我們孟家全部都被王氏和知嘉毀了,而我,再也沒法如多年以前那般,替老爺去孃家求助了!我還不和離,都要天理不容了!”說到最後颯然淚下,泣不成聲。

明明每一句話都是在詰問,可是誰都忽略不了其中張氏對孟老爺的深情。她不為王氏憤怒,她只是因為自己無法再幫助孟老爺,為孟家走出困境的無能為力而哭泣。

張氏絕口不提要如何懲戒想出綁架女兒毒計的王氏,也不提今夜孟知嘉喪心病狂的毒害孟知微的緣由,她只是將自己最深情,最柔軟的一面展示到孟老爺的面前。官家嫡女的通達大度,在張氏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反而將準備再一次面臨著暴風雨的孟老爺打得措手不及!

男人可以無視長牙舞爪的潑婦,卻無法漠視溫柔賢淑一腔深情的柔弱女人。

孟老爺愁腸百結的從東院出來,下意識的拐向西院,才走入院子,還沒踏入正廳,就遠遠的聽到孟知嘉囂張的冷笑聲,還有王氏那不停的簌簌叨叨奚落孟知微不知天高地厚丟盡孟府臉面之事。她們並沒有危機感,也沒有對自己所作所為而產生自責的情緒,似乎她們所做的一切都微不足道,影響不到孟老爺的官聲,也影響不到敖州人對孟家人的看法。孟老爺停步聽了一會兒,頓時感到一陣膩味,拐了個彎,去了最為僻靜的廂房。

廂房中一燈如豆,最小的女兒孟知v正拿著針線繡著香包,見到父親到來急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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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爺知道這個小女兒沉默寡言,首先開口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孟知v摩擦著繡了半面的香包,輕聲道:“睡不著。”

孟老爺聞歌知雅意:“在想你大姐姐的事情?”

孟知v點了點頭,猶豫了半響,又觀察了孟老爺的臉色,這才慢吞吞的道:“爹爹,如果我不小心也搶了二姐姐看中的東西,她會不會也偷偷的將我……賣掉?”

孟老爺怔住,苦笑著道:“怎麼會,她是你的親姐姐。”

“可大姐姐也是我的親姐姐啊!”

“那不同。”

孟知v癟了癟嘴:“我覺得沒什麼不同。在孃親心裡,二姐姐是格外不同的,我反而更像是大娘的女兒。”

孟老爺思索了一會兒:“王氏剋扣你了?”

孟知v沒有直接回答,低著頭的眼睛反而向屋內左右梭了一遍。相比孟知嘉那滿屋子金玉,孟知v這裡基本看不到一點名貴之物,就連花瓶也素得一朵雕花也沒。

孟老爺道:“我記得張氏每年會給你添置不少東西,這兩年更是有頭面首飾。”

孟知v小聲道:“都被孃親收走了,她說替我收著,日後做陪嫁。可是……”她頭垂得更加低了些,顯然說出這些話需要很大的勇氣,“昨日我特意偷看了二姐姐的訂親禮單,裡面有很多原本是我屋子裡的東西。甚至,大娘今年特意替我打造的金頭面也在其中。”她想了想,起身附耳到孟老爺的身邊,悄聲道,“我前些日子看到有人送了孃親幾張地契,裡面有一處我小時候曾經跟著爹爹去過,是個溫泉莊子,因為名字很雅緻,還是爹爹親自提的匾額呢,所以我一眼就記住了。”

孟老爺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抽,牙齒繃緊,瞬間挺直了脊樑,也悄聲問:“你可看清楚了?”

“當然!”孟知v覺得還不夠似的,又提醒了一句,“前些日子大姐姐失蹤,我為了逗嫡母開心,特意去自家鋪子想要買些精巧玩意兒送給她,誰知裡面的夥計都換了,連我這府裡的三姑娘都不認識,爹爹你說怪不怪?”

怪,奇怪之極。感情他孟司馬窮得叮噹響,把自家最賺錢的鋪子給典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