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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正是梅雨季, 細雨迷濛,如密霧難開, 春水盈野,一派浩渺之相。

蘇芩坐在青綢馬車內, 伸出素手,掀開半幅馬車簾子向外張望。

她從未出過遠門。

雨下的很潮,淅淅瀝瀝的打在馬車簾子上, 順著縫隙鑽進來, 貼在肌膚上,又舒服, 又黏膩。

蘇芩舒服的眯起眼, 卻不防被敲了一記腦袋,身後的大爺懶散道:“倒茶。”

蘇芩噘嘴,轉身替陸霽斐倒茶。

一開始,蘇芩還以為這廝是在說笑,沒曾想, 他竟真的只帶了青山一個人。今日一路行進, 蘇芩坐在馬車內顛的屁股都疼了, 卻還要伺候這位大爺。

“喏。”蘇芩將茶盞往前一推。

喝喝喝, 喝死你。

陸霽斐斜睨一眼蘇芩,放下手中的竹骨紙面宮扇, 端起茶水輕抿一口。

“替我扇風。”

蘇芩拿起那柄竹骨紙面宮扇,開啟,跪坐在陸霽斐身邊替他扇風。

男人闔著眼靠在馬車壁上, 神態閒適。

蘇芩看一眼馬車內,再看一眼自己的纖纖素手,終於忍不住道:“咱們還是去買個粗使丫鬟吧?”

陸霽斐連眼都沒睜開。“沒錢。”

蘇芩噘嘴,忍痛從寬袖內掏出一兩銀子,遞給男人,“喏。”臨走前,綠蕪塞給她一個荷包,裡頭裝著些碎銀子。還替她收拾了些貼身的衣物,比如月事帶,小衣等物。

陸霽斐拋了拋那錠銀子,收入囊中。

“哎,咱們不用買太好的,只要會伺候人就行了。”見陸霽斐收了銀子,蘇芩一瞬興奮起來,手裡的竹骨紙面宮扇搖的“啪啪”作響。

“阿狗伺候的很好,不用旁人。”陸霽斐涼涼道。

蘇芩瞪圓。這是不準備買了?“可是,你都收了我的銀子了!你要是不買,就把銀子還給我。”她自個兒去買,到時候她買回來的丫鬟,只伺候她一個人,沒有這廝的份,哼,讓他眼紅去。

男人這才慢吞吞的睜眼,笑道:“進了我的口袋,哪裡還有掏出去的道理。”

不要臉!

蘇芩氣急,小臉漲的通紅,撲過去就搶。

馬車內動靜很大。青山穿著蓑衣,趕著馬車,紅著臉。想著要不要提醒一下自家爺,這幕天席地的還沒離皇城有多遠,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影響多不好啊。

“啊……”車廂內傳來一陣嬌媚聲音,青山一個哆嗦,馬車一顛,滑過一小坑,直把蘇芩顛的連腰都散了。

“你會不會趕啊!”蘇芩氣急敗壞的一把扯開簾子,怒瞪向青山。

青山挺直著背,根本就不敢往後看,整張臉漲成豬肝色。心裡頭想著,這小主子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回來。”陸霽斐用竹骨紙面宮扇把蘇芩勾回來。蘇芩仰面倒在陸霽斐身上,然後覺得這廝身上雖然硬邦邦的,但好歹比這連墊子都沒有的馬車廂好,就賴著不肯起來了。

“起來。”

“不起,這馬車顛的我太難受了。”蘇芩將腦袋埋進陸霽斐懷裡,聞到那股子清淡的艾草香,像只小狗似得使勁嗅。

“當初是誰要死要活偏要跟著來的?”陸霽斐嗤笑一聲。

蘇芩喉嚨一噎,伸手往前擰一把。卻不防擰到一塊軟綿綿的東西。她疑惑的“咦”一聲。明明這廝身上哪處都是硬邦邦的呀。

“嘶……”男人悶哼一聲,握住蘇芩那只在他胸前作亂的手,雙眸幽深深的嚇人。

蘇芩面露心虛的張了張嘴,然後使勁搖頭。她哪裡知道她隨手一掐,偏偏就掐的那麼準……

“呵。”陸霽斐冷笑,“看來阿狗不耐寂寞,這麼早就想著要伺候爺了,真是個好奴才。”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蘇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陸霽斐舔了舔唇,只覺滿口香膩。

男人剛剛吃完茶,那茶水有些苦,蘇芩躲著不讓他親,被人一把拽下了頭上的髮帶。

青絲如潑墨般鋪散開來,層層疊疊的滑過陸霽斐箍在小姑娘纖腰上的胳膊。細膩香滑,像最上等的絲綢緞面。

陸霽斐探著往內去,突然摸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他皺眉拿出來。

“啊,這個,這個……”蘇芩緋紅著一張小臉,在陸霽斐懷裡軟成泥,卻冷不丁看到那個被男人拿在手裡的胭脂膏子盒,登時面色一變,趕緊搶過來重新塞回去。

“綠蕪真是不聽話,讓她別塞給我,還偏要塞給我。”蘇芩偷覷一眼陸霽斐的面色,一邊埋怨,一邊小心翼翼的側身把胭脂膏子盒塞好。

此時,正在陸府內替蘇芩繡小衣的綠蕪打了個噴嚏,然後起身披了件外衫。

陸霽斐坐在那裡,平緩了幾分呼吸。他垂眸,看到蘇芩的蔻色指甲,皺眉道:“把指甲卸了。”

“卸不了。”蘇芩慌里慌張的把手藏起來,“這是得等它自個兒掉的。”

陸霽斐勾唇,“卸不了就拔了。”

蘇芩聽著男人的話,只覺指尖一痛,嚇得趕緊把手往更深裡藏了藏。小姑娘披著一頭長髮,控訴又驚懼的盯住男人。雙眸水霧霧的亮著淚珠子,是方才被親的喘不上氣時泛出來的。

尖細下顎處帶著指尖掐痕,粉嫩紅唇被親的紅腫,唇角有咬痕,抿唇時刺刺的疼。

陸霽斐敞著衣襟,靠到馬車壁上,癱的沒有一點形狀。他身上穿的衣裳不多,蘇芩能清晰的看到他白皙胸膛之上被她不經意劃出來的血痕。雖細密,又淺,但因著縱橫交錯如外野鄉間羊腸小道,所以看著便有些可怖。

男人的目光往蘇芩胸前逡巡一圈,然後突然抽出腰間掛著的汗巾子扔給蘇芩。“系上。”

“啊?”蘇芩捧著那薄薄一件汗巾子,神色懵懂。

“用來束胸。”男人輕啟薄唇,聲音沉穩。

蘇芩低頭一看,自己的小衣帶子被扯了,露出香肩。她手忙腳亂的整理好,一張小臉紅的能滴出血來。

難道她方才就是這樣跟這廝說了這麼久的話的?真是羞恥……

“誰要你的臭巾子。”蘇芩將汗巾子甩還給陸霽斐,卻不防馬車一顛,她猛地一下朝人撲過去,把人壓了個結結實實。

溫香軟玉在懷,陸霽斐按著蘇芩的小細腰,幫她把衫子穿好。

“爺,到客棧了。”馬車外,傳來青山小心翼翼的試探聲。

陸霽斐低應一聲,垂眸看一眼還賴在自己懷裡的蘇芩。

“我的頭髮都被你給弄散了。”蘇芩伸手,胡亂的將一頭青絲往上扎,但無奈,她根本就不會梳男子的髮髻,只將那頭髮弄得越來越亂。

蘇芩噘著嘴,一臉懊惱,憋紅了小臉,越來越煩躁。那頭青絲被她抓在手裡,可憐兮兮的蜷縮著髮尾,四處飛散。

陸霽斐拔下自己玉冠上的青玉簪,替蘇芩將那頭被她自個兒揉亂的頭髮用手梳理好,然後簡單束起來,左右掰著人的臉端詳一番後,滿意的點頭,攏袖下馬車。

蘇芩摸了摸頭頂上的束髮,轉身看一眼那塊汗巾子,鬼使神差的拿了起來放進寬袖裡,然後也跟著下了馬車。

皇城外的客棧不算多好,再加上流民頗多,更顯魚龍混雜。

青山定下兩間上房。

陸霽斐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柄灑金扇,搖搖晃晃的往前走,活像個啃老的紈絝。蘇芩低著腦袋跟在後頭,含胸駝背的像只小鵪鶉。

身形俊朗的男人一副風流富貴態,身後跟著一個粉雕玉啄的小廝,一路惹眼,穿過大堂往二樓去。

嘈雜的大堂有一瞬靜謐,待人上了二樓,進了房間,才轟然一聲炸開,就像是六月裡的驚雷。一群大老爺們,談論的口沫橫飛,活像市井八卦婦。

青山已進廂房打掃,將隨車帶著的被褥鋪好,然後又點了薰香去味,最後將陸霽斐慣用的洗漱用具一一擺置好,這才躬身退出去準備晚膳。

蘇芩探著腦袋在房內轉一圈,覺得還過得去。

“睡地上。”陸霽斐拎著蘇芩的後領子,把人從榻上拎起來。

“我不要睡地上。”蘇芩跺腳。

男人一揚灑金扇,撩袍坐到榻上,神色懶散道:“阿狗啊,你看過主子跟奴才睡一個被窩的嗎?”

蘇芩氣得瞪圓了眼,恨恨往地上一看。客棧年代久遠,地面用木板鋪就,再加上近幾日梅雨季,到處潮嗒嗒的,哪裡能睡人。

“你欺負人。”蘇芩紅著雙眼,小嗓子糯嘰嘰的滿是委屈。

陸霽斐慢條斯理的扇著灑金扇,拍了拍寬袖,“就是欺負你。”

蘇芩氣急,“嗷”的一聲撲上去,將陸霽斐壓進被褥裡。

“阿狗,以下犯上可是要受家法的。”陸霽斐一手握住蘇芩兩手箍在頭頂,手裡的灑金扇“啪”的一下往蘇芩臀部一拍,然後猛地一翻身,就把人給壓到了身下。

“你,你放開我……”蘇芩使勁掙扎,小細腿蹬得起勁。

陸霽斐長腿一勾,把蘇芩那兩條小細腿壓住,夾在雙腿間。

蘇芩活像條被困住的小蛇,左扭右扭的掙扎不得,反而將男人扭的火起。

小蛇被褪了皮,變成了小白蛇。滑溜溜,軟綿綿的還帶著香。

“爺。”廂房門口,青山提著自帶的象牙鏤雕提食盒上來,話剛說完便聽到裡頭的動靜,趕緊閉上了嘴。

蘇芩被陸霽斐壓著,渾身泛粉,男人身上的汗珠子順著勁瘦身軀貼到她身上,燙的蘇芩一個哆嗦,下意識收緊了力道。

陸霽斐只覺身子一麻,卸了力道,他垂眸,一雙眼暗沉如黑夜,死死盯住面前的蘇芩,然後猛地一下叼住她的脖子肉啃。

哪裡學的陰招。

“吃,吃飯吧……”蘇芩喘不過氣,嚶嚶嚶道。

“不吃飯,只吃肉。”男人的嗓音沙啞的厲害,滿是沉念。

……

犧牲了色相的蘇芩終於睡了一晚上的床榻,只是這代價有些大。直到翌日,陸霽斐帶著她從陸路轉水路,她還迷迷瞪瞪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阿狗,旁人都是奴才伺候主子,怎麼輪到你這,就是主子伺候奴才了呢?”陸霽斐搖著灑金扇坐在船艙內,垂眸看一眼睡得香甜的蘇芩。

相比於神清氣爽的陸霽斐,小姑娘昨夜確實是累壞了。

她散著頭髮蜷縮在紗被裡,小臉紅紅的印著睡痕。這睡痕不是別的,就是軟枕上繡著的繡紋。大朵的牡丹花印在蘇芩臉上,全意盛開的模樣就似昨夜那在陸霽斐身下如嬌花般展開的小東西。

“爺。”青山一進船艙,就看到他那尊貴的爺正在替他那珍貴的小主子搖著扇子。

這是一艘商住船。全船分有四層,體型高大如樓,底尖上闊,首尾高昂,兩側設有護板。上兩層住人,下兩層堆貨。因著大,所以裡頭的人也多。除了一些順帶捎的,最多的就是帶著貨物四處買賣的商人。

所謂大隱隱於市,這樣的地方,最是能隱蔽身份。

“縐良來了。”

青山話罷,身後閃出幾個人來。雖穿粗布麻衣,但從那股子氣宇軒揚之態可看出,必不是凡人。

“爺。”縐良帶人,單膝下跪行禮,膀大腰圓的活似壯熊。

縐良乃草莽出身,被陸霽斐提攜為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官銜,掌直駕侍衛、緝捕、刑獄之事。因受陸霽斐知遇之恩,特為效命。

縐良生的高壯,聲音也如洪鐘。

蘇芩被吵醒,嫌棄的一蹙眉,翻了個身。

縐良抬眸,眼大如銅鈴,觸目所及便是那只搭在紗被外頭的藕臂,白膩細滑,泛著玉色,就跟剛剛從河裡捕撈起來,尚帶著鮮嫩汁水的河蚌肉。

“縐良。”一道清冷聲音裹挾著隱暗怒氣撲面而來。

縐良一愣,趕緊垂眸,將頭埋得低低的。

這也不能怪縐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他是一個成年男人,這看到美人自然就……多看兩眼了。

陸霽斐搖著灑金扇,原本想叮囑的話也不想說了,只道:“去抓三條河豚來,今晚下菜。”

“爺,這裡哪裡來的河豚啊?”縐良愣道。

陸霽斐冷笑一聲,“抓不住河豚,爺就把你剝光了衣服扔下去餵魚。”

身壯如牛的縐良一抖,雖不明所以,但在青山的眼色下,還是趕緊急急忙忙奔逃了出去。

陸霽斐皺眉。這個蠢貨。

縐良動靜太大,蘇芩終於醒了。

她睜開眼眸,看到眼前那柄灑金扇,搖啊搖啊搖啊的,然後“啪”的一下打在她腦門上。

“唔……你幹什麼呀……”剛剛睡醒,蘇芩的瞌睡蟲還沒過去,被陸霽斐一拍。整個人囫圇醒過來,捂著額頭淚眼汪汪的滿臉控訴。

“收拾乾淨,起來伺候爺。伺候的不好,就給你綁塊石頭,扔水裡頭餵魚去。”

蘇芩癟著嘴,哼哼唧唧的起來。手軟腳軟的穿戴好,然後拉扯的一頭青絲,憋悶的走到陸霽斐面前道:“不會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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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披散著一頭長髮,可憐兮兮的站在面前,小臉尖尖細細的白,面頰上的睡痕還未褪去,小嗓子軟綿綿的帶著一點啞,直聽得人腹內火氣。

真想將人壓在身下好好教訓一頓。

陸霽斐斂下火氣,朝人一招手。

蘇芩邁著小細腿過去,乖巧的蹲膝坐到陸霽斐腳上。

男人依舊用手梳了,用髮帶替她將頭髮束起,露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隨後,陸霽斐從寬袖內掏出一物,遞給蘇芩。

蘇芩接過來,一長條白綾。“這是什麼?”

“束胸。”男人冷聲開口道。

“可是天好熱……”她穿兩件都覺得悶。

“是你自己來,還是爺幫你動手。”陸霽斐面無表情道。

蘇芩噘嘴,躲到屏風後,磨磨蹭蹭的裹好。出來的時候被熱的面紅耳赤,渾身香汗淋漓。

“去洗臉。”陸霽斐瞥一眼,動了動腳。

“哦。”

蘇芩兜轉著出船艙,迎面吹來一陣河風,將她最後那點子睡意吹乾淨了。

甲板處,有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打著赤膊,“噗呲”一下就跳到了河裡去,猶如游魚般的穿梭,不知在尋找什麼。

蘇芩尋到青山,要了洗臉水胡亂抹了一把。

“小主子,這是爺的。”青山將一盆乾淨的水遞給蘇芩。

蘇芩轉了轉眼珠子,“哦”一聲,在青山轉身後,端起那盆自個兒用剩下的洗臉水,顛顛的奔去尋陸霽斐。

讓你洗。

桅杆旁,男人手持長杆子,正在釣魚。

蘇芩看一眼周圍因為男人的容貌而漸漸聚集起來的人群,再看一眼那些蠢蠢欲動的女人家,暗自撇了撇嘴。

當今世道,也不是沒有女子經商,只是極少。而那些成功在男商人裡佔據了一定地位的女子,自然也不是普通男人能比的。

蘇芩端著水盆,擠開人群,走到陸霽斐身邊。

男人目不斜視,就似河裡有什麼好東西。

蘇芩放下水盆,小心翼翼的伸手往前握去。

指骨分明的白皙手掌握在竹竿上,下頭一隻白膩小手,慢吞吞的往上頭挪,觸到那只大手。大手被觸,嫌棄的又往上挪一寸,小手再接再厲的往上追。大手繼續往上挪,小手猛地一下抱住大手。

然後用小手指往裡戳了戳,動作輕挑,就似在說:被我逮住了吧。

桅杆處,小廝粉嫩白淨,活像個從畫上走出來的金童。男人身材頎長,玉貌冰姿,立在獵獵風中,寬袍拱起,一派仙風道骨之意。

但這兩個都是男人呀!

一瞬時,眾人看向陸霽斐的視線都變了,擠擠推推的散了開去。

雖說如今大官皇家出了不少豢養孌童之事,但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還是不能接受的。

“阿狗。”男人突然開口。

蘇芩一哆嗦,趕緊把手收了回去,訕訕的笑。

“你又調皮了。”男人說話時,輕勾起唇角,眼尾上移,印著波濤,粼粼如石,滿含溫柔寵溺。

蘇芩看的心口一頓,然後心臟瘋狂奔跳起來。就跟裡頭揣著只不安分的小鹿,“咚咚咚”的跳的她面紅耳赤,如紅霞飛面。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還是小仙女,小妖精還是小妖精,陸瘋狗依舊是那只陸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