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林素美沒有第一時間見到謝長渝, 這時候她也無暇顧及這些, 因為她在當天就又陪同絲織廠那邊的人一起乘坐飛機出國了。
長途飛行也非常累人，尤其是一個覺醒來，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飛機上的那一刻，頗為不是滋味。
她在醒來後，揉了揉眼睛, 然後取出報紙來看，報紙上的油墨味有點濃, 雖知道這個味道對身體肯定不好, 還是讓她聯想到了墨香的說法。
林素美如今不過十九歲，正是女子最好的年華，她的容貌正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微微張開的花瓣上露珠晶瑩，垂垂搖落, 然後透出淺淡的花香, 吸人注目, 你以為那不過一株漂亮的花朵罷了, 然後當視線真投入其中時, 才發現那每一瓣花瓣都蘊含著奇妙的紋路，那花香也越發醉人。
美女並不稀奇, 但兩種美女總會讓人側目，一種是極為聰明的那種美女，一種是極為努力的那種美女。
周茂川竟不知道她究竟屬於聰明的那一種還是努力的那一種。
她專注的看著報紙，臉色溫柔, 神色溫和，身上有著一層柔和的氣息，她偶爾會勾勾嘴角，這些小動作，讓她紅唇更是嬌豔欲滴……
周茂川收回視線，但即使收回了目光，腦海裡還映著那潔白的玉頸和她耳朵上點綴的碧綠耳針，那一點碧綠色瑩瑩透著亮光，彷彿吸引著人親手碰觸一下，才能得願以償。
周茂川右手微捏成拳，抵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聲：“我聽說c企業的負責人非常有誠意的邀請你合作。”
林素美聞言轉過頭看他，嘴角仍是帶著點點笑意，若星光點點，不甚明亮，卻又因為夜空的閃耀而有旖旎奇異之美：“周主任，你的訊息真靈通。”
周茂川笑了下：“為什麼拒絕？”
對方既然是非常有誠意的邀請，那價碼就非常動人了，對方能夠讓林素美在大學直接去對方公司所在城市的那所著名大學就讀，然後讓她和更多優秀的翻譯人才共事，這絕對是一個向上爬的好機會。
林素美頓了下，不是因為這個問題意外，單純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大概是我沒有上進心，同時也捨不得身邊的人。”
周茂川擰了下眉頭：“你的那個補習班？”
“或許？親人在這裡，朋友在這裡，自己喜歡做的事也在這裡……我實在找不到理由要離開。周主任，你呢，為什麼願意留在一個小小的絲織廠？”
“小小的絲織廠？好大的口氣。”
林素美只是笑，過去她或許看不明白，但現在卻明白，以周茂川的能力，能擁有更好的位置，更好的待遇。
“周主任，你為什麼願意留在這裡？”林素美認真想了想，“不想成為一個別人口中的人才，然後做沒完沒了別人以為不得了的大事，而是想盡自己的力量，為自己家鄉盡一份力……比如說，你展開了國外的貿易，以此打下在絲織廠的根基，然後擴大貿易數額，以此無形逼迫絲織廠擴大規模。絲織廠的規模一旦擴大到一定程度，員工必然增加，與此同時，就會痛隔壁的絲織廠形成競爭關係，搶佔蠶繭源，這時候雲市的老百姓因為絲織廠想收繭的關係，大家也會主動的種植桑樹養蠶……”
表面上看，彷彿只是一件事而已，但隨後的影響，卻非常重大。
林素美總覺得，有時候男人腦子裡裝的東西也會讓人血液沸騰，因為她覺得周茂川真正想做的大概是推行績效工資那一套，逐漸把絲織廠變得更加正規，變得更加有競爭力。
這道理很簡單，增加了員工崗位，就為很多家庭提供了一份收入，農村的那些人知道本市的絲織廠會有人專門下去收蠶繭，能多出一個賺錢的活，當然也會幹，這也就增加了老百姓的收入。
這些點點滴滴，匯聚起來，難道就不是一件大事？
“你想得太多了。”周茂川笑了笑。
“我覺得我想得太少了。”林素美把報紙放下，“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選擇對自己未來生活更好的方式，情有可原，何況在大城市那裡見到的學到的遠非是可以想象的，這就如同我們看到國外的城市和國內的城市的差距，以後城市之間的差距大概也會如此……但我總是非常小家子氣的想著，我們國家的很多人才出國定居了，然後家鄉的一些人才又去發展比較好的城市了，那我們的家鄉還剩下多少人才呢？”
總是羨慕那些發達的城市，嫌棄家鄉落後，可是為什麼就不想著改變一下家鄉的狀況，而是只是盯著那些更為發達一些的城市，為能夠在那些城市立足而不停努力。
林素美也不是不懂，因為這些東西太複雜了，有可能是教育經濟各方面都具有誘惑，又或者是其它……
林素美想了想，隨後笑了，她自己上輩子也離開了雲市，但真奇怪，這座原本應該屬於她記憶裡灰色的城市，她在回想時，依舊酸澀。
家鄉，真是一個奇妙的詞語。
周茂川重重的點點頭：“總要有人留下，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
林素美點了一下頭，這個問題原本就屬於無解，因為每個人的選擇都有其原因，旁人沒有資格去評價。
而林素美只是拒絕了在別人眼中看來非常誘惑，但其實在她看來，並沒有多少誘惑的一些機會罷了。
這次出國，林素美還是屬於比較邊緣的人，周茂川不需要她翻譯，她依舊是陪同絲織廠的這些人同人交流。
這工作對她來說已經遊刃有餘了，說話做事都更顯得自信，偶爾還能夠說一些幽默的話活躍氣氛。
因為再次出國的關係，林素美就又和她那些國外的小夥伴聯絡上，每天聚會不同，還隨著她們一起參加了一場舞會，和陌生男子一起跳舞。
當同一些新的面孔見面時，那些人對她都十分好奇，然後問她，中國的女子，是不是真的摸了手看了腳就要娶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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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美被這話給震驚得不知所措，隨後問他：“就算你特別喜歡我，也不能說這樣的話啊！”
這話一出，集體哈哈大笑，也是，剛才跳舞的時候，對方可不是就碰到了林素美的手。
等大家笑完後，林素美才給對方科普了一下一些她自己所知道的習慣，科普後，她就邀請大家去中國瞧瞧，親眼看看中國的樣子，才會更瞭解現在中國人的風俗和習慣，而不是聽一些傳言。
……
林素美覺得自己每次出國都像是一場放鬆的旅行，會做一點放飛自我的事，用英語和別人隨意調侃，然後在回國的時候，又像穿上了那層束縛自己的衣衫，可這束縛反而帶來另一種美妙，偶爾的放縱才會令人回味和嚮往，而生活則本就需要約束和考量。
回國的時候，周茂川問她：“還記得你自己第一次出國的心情嗎？”
林素美微微愣了下，那時候表現得再自信，也無法掩飾內心的忐忑，以及對於另一個領域探索的激動和熱血沸騰。
“那時候你看我，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偸穿媽媽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是，但並沒有偸穿媽媽的衣服。”
林素美忍不住笑了：“這算讚揚？”
“你覺得是的話，那就是。”不過周茂川還是很嚴肅的提醒她，“你留在這裡，會錯過很多機會。”
她現在做的那些事，在有些機遇面前，究竟算得了什麼？
這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可是我若留在國外，不是更加擁有機會？”
周茂川聞言，徹底的沉默了下來。
現在的林素美在有些人眼裡已經被認為是小市民思想不思進取不求上進，機會擺在眼前了就不知道把握住。
這些東西，她並不想花費過多時間思量，每個人要的東西不一樣，太過上進了，也意味著會失去很多東西。
她摸了摸自己頭髮，髮量已經變少了很多，這是她在負責某個大企業的合同的時候，連番忙碌，加上壓力巨大，幾乎每天都在掉頭發，那時候她就告訴自己，不能這麼下去，要停下來。
她突然笑了笑。
如果說在成為一個禿子但擁有一百萬的鉅款和一頭秀麗長髮相比，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一頭長髮。
一百萬啊，在這個年代，多麼具有誘惑，她的選擇會被無數人當做傻子吧？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沒出息，所以就別勸她成為有出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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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美回國的時候，謝長渝和郭志強都沒有離開，他們要做的事太多了，門面是買下來了，但得裝修，還得想到底要做什麼生意，還有一些別的麻煩的事需要處理。
林素美在坐絲織廠的車回學校時，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有睡著，大概屬於半夢半醒之間？
周茂川把她推醒：“到了。”
林素美眨眨眼睛，這才拉開車門下車，然後去拿行李箱。
周茂川也下車，替他拿行李。
“我送你回寢室吧？”周茂川如常的說道。
林素美搖搖頭：“不用，我可不想被眾人圍觀。”
這時候車太少了，這輛車停在學校門口，早就引起了無數人的圍觀了。
周茂川似乎也明白了，衝她揮揮手，轉身走進了車裡。
林素美這才拖著行李箱準備回寢室。
遠遠的就走來了一個人，林素美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的看過去，就看到謝長渝正幽幽的看著自己，她愣了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和他打招呼。
“回哪裡？”謝長渝慢慢走過來。
他的髮絲略略凌亂，並不平整，應該剛洗過頭，普通的白衣黑褲也被他穿得俊逸非凡，只是剛才站在那裡，就引起了好多人的注目。
林素美總覺得他那雙濃眉下的漂亮眼睛眼神裡釋放出一種很莫名的情緒。
“先回寢室。”
謝長渝就下意識的幫她拿行李。
“這個不用……”
“這幾天我們都住在你那個補習班裡，因為住得近，省去了找房子的麻煩，做事方便了很多。和那比起來，拿個行李箱算什麼？”
林素美收回了手，想著的確是這個道理：“你們看好門面了嗎？”
謝長渝輕輕點了一下頭。
實際上也不算特別麻煩，有個人的房屋一共五間，他要一起賣，價格不算特別貴，但因為是五間門面，還得塔上面兩層，這價格就海了去了，所以一直沒有賣掉。
謝長渝一來，直接就接手了，也幸好是如此，否則那房屋早就賣了。
那人也急，好像是兒子女兒都考大學考出去了，不打算回來了，當父母的就想著趕緊賣了這裡的房屋，一起跟過去，也早早把房屋買下來。
若不是謝長渝找上去，對方大概會分開賣給別人了，畢竟現在有財力買這麼多屋子的人不多。
林素美聽了謝長渝的話，下意識的感慨道：“你的運氣一直都這麼好。”
“運氣？”謝長渝琢磨著這個字眼。
林素美怕他多想：“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難道不是一種運氣？更何況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啊？”
實力再牛的人，運氣太差，照樣沒辦法成功，真算起來，運氣還算是佔據非常重要的位置。
謝長渝想了想：“那你呢？運氣算好還是不好？”
林素美微微一愣：“雖然我不看重運氣，但真的去思索的話，應該算好運。”
謝長渝這才扯了扯嘴角。
到了女生寢室下面，林素美有點不好意思，原本她應該帶他四處逛逛什麼的，可她才回國，現在想去洗澡什麼的收拾一下自己，然後還得去補習班那邊。
“沒事，我等你，順便在學校裡逛一逛。”
林素美愣了愣，再次看向他，再次覺得他眼中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尤其是他看向校內別的大學生的那目光，讓她隱隱有點心慌。
“謝長渝。”她突然喊著他的名字，“學校並不是唯一可以學習的地方，考上大學也不是唯一的一條路，你知道這個道理對吧？”
謝長渝認真的看著她，然後點了點頭。
林素美繼續道：“你……其實真很了不起。你信不信，我們學校畢業的人，很多人都比不上你的成就，也不會比你過得更好。”
“回寢室吧，我可不想等太久。”
林素美被他一堵，只得提著行李上樓了，然後立即去打水洗澡。
她去打水的時候，刻意找了找謝長渝的身影，一開始並未看見，後來才發現他坐在某顆石頭上，身後就是一塊大石頭，他將身體懶懶的靠在那塊大石頭上，不知道是在休息還是什麼。
而他旁邊是一個小湖，湖裡生長著繁茂的荷花，荷葉微顫，荷花搖曳，他在那綠中帶白的背景中，成為靜默的蕭條的一道痕跡，鑲嵌入內，格格不入。
這種格格不入，甚至讓她看得不舒服。
但她沒有打擾，提著水，回到寢室，真的是用最快的速度去洗頭洗澡，衣服也來不及洗了，就只是把內衣底褲手洗了，然後把頭髮儘量用毛巾搓幹，然後下樓。
林素美走近謝長渝時，他就睜開了眼睛了。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那可不行，你們學校女生太多，我怕有人對我行不軌之事。”
林素美捂嘴笑：“謝長渝同學，你是不是對你自己太自信了點？”
“不，你得檢討一下，為什麼這麼多女同學都喜歡偷偷看我。”
“為什麼我要檢討？”
“因為你在懷疑我的合理猜測。”
林素美暈。
這會兒還算早，林素美就打算帶謝長渝到處看看了，過一會兒再去補習班那邊，順便大家一起吃個飯，現在她非常喜歡熱鬧和聽人調侃說笑，覺得那樣會讓人和人之間的距離變近。
雲大很大，光用走的話，得走很久很久，所以她也就帶他在附近一些地方看了看，有些東西也會說一些典故，比如教學樓名字的由來等等。
謝長渝一路都聽得非常的認真，有時候林素美會碰到同學，她會停下來和對方打招呼。
謝長渝雙手插在褲兜裡，神色淡然，但那硬挺的眉眼自帶吸引人的氣場，很容易讓人注意到他。
因此林素美不得不一而再的和別人介紹他，嗯，朋友關係。
“我哥他們的燒烤店生意現在怎麼樣？”林素美這才想到自己兩個哥哥，有點擔心他們的情況。
“哦，燒烤西施跑了，大家都不愛去了。”
“啊？”林素美睜大眼睛，難以置信。
謝長渝笑了起來：“逗你的，生意還不錯吧，吸引了一批回頭客，那些小孩子一到時間點就想去買一碗土豆吃。不過確實有人問他們，怎麼那個燒烤的美女不見了。”
林素美扶額：“那看來回頭客還是挺多。”
“嗯，還行。”謝長渝想了想，“對了，你哥還託我們帶了東西過來，等下給你。”
“好。”林素美雖然不差東西，可收到家人的東西還是會很開心。
“林素美，你那補習班花了多少錢？”謝長渝趁她放鬆時，突然問道。
“沒具體算過，大概兩三萬而已。”
林素美說完就意識到了什麼，張成安他們都以為她是租的房屋，他怎麼一來就問自己花了多少錢？
林素美不由得認真看他。
“那裡明顯新修的，誰會專門修新房子來租給別人？更何況那房屋的設計，本就是為了補習班而建……”謝長渝解釋了一下。
張成安他們會那麼以為，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林素美一個女生，還在學習，再賺錢也不會賺到哪裡去。
這就是潛意識的一種想法了，他們自己都算混得不錯的了，結果一輛車就沒錢了，更何況林素美一個女生在外面打拼了。
林素美點了下頭：“沒想瞞著，只是大家都那麼以為，我也不好解釋。”
謝長渝看了她一會兒：“你不好意思做什麼？你的東西，你說不說都是你自己的事，沒人有資格評價什麼。”
林素美當然知道是這個道理，可她自己也沒說實話，到底覺得過意不去罷了。
謝長渝想了想又道：“我現在在給他們找房子，找到了他們就會搬出補習班那邊。”
“其實我那邊空著也是空著，住進去也沒事。你們也住不到多久，門面那邊有住房吧？”
謝長渝點了點頭。
“可以住到那個時間點，免得你們再去為了找房子搬家什麼的麻煩。”
謝長渝沉默了一下：“這個就按照你說的那樣，但伙食費這個必須給。”
“行吧，你們自己去給煮飯阿姨商量就行。”
……
他們走了一會兒後，林素美又回了一次寢室，把在國外買的東西拿上，等下去補習班那邊時，可以分給別人。
兩人一起往補習班那邊走去。
“剛才送你回來的人就是你提過的周主任？”
“對。”
“他很看重你吧，看親自送你回學校。”
“他的確挺照顧我，而他也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大概明年吧，我們村那邊也應該會有人專門去收蠶繭了，就不用為沒人收蠶繭苦惱了，這些發展都離不開他……”
“是嗎？”
謝長渝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一幕，那個男人樣貌未必有多出眾，但他身上的自信和屬於某種上位者特有的氣場卻散發了出來，讓他走在人群中間也脫穎而出，彷彿你看他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有多麼了不起。
有些東西，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薰陶沉澱，變成了某種魅力，而這種成功男士的魅力，不僅僅是能折服女性那麼簡單。
謝長渝抿了下唇，某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東西更加深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文《都怪我長得太美》，好像被我寫成了搞笑文，一個個哈哈得不行，既然這樣，推薦大家去看看，樂一樂也不錯。
但是，看了的同學回來做個反饋啊，是真的變得搞笑還是看的人笑點都太低了，我一直在琢磨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