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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來自聯邦的希望

費舍星。

帝國軍前線。

陰暗逼仄的天空上鉛雲密佈, 連綿數月的戰爭後,給這片原本就不太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上空添了更多的汙染和灰塵。隸屬帝國軍據點的山脈中,隱蔽極深的戰時指揮部裡一片繁忙,肅殺而沉默的氣氛籠罩著片片青灰色的山巒。

筆直地端坐在巨大而冰冷的長條桌前, 一種高階軍官全都屏息凝神,聽著最前方那人的聲音。

“我不管倫賽爾星球的後方能抽調出多少物資,我只想說一遍。”弗恩殿下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冷冷的眼神掃過某幾個人,“三天後開始的青雲山脈西側總攻, 我一定要看到足夠的軍需。”

後勤處的負責人之一, 艾弗德上校終於為難開口:“殿下, 我怕……怕後方調撥不出來。陸戰機甲的高能電池生產,一直有點跟不上。”

冷冷看著這位年輕的伯爵,弗恩殿下冰藍色的眸子沒有溫度:“生產跟不上?你們威斯爾家族的高能電池企業已經連續被御準二十年壟斷經營, 你確定, 它不是被您的兄長閣下掏空了家底?”

冷汗刷地冒了出來, 艾弗德上校猛地站起身, “啪”地行了個軍禮:“報告殿下……應該、應該絕無此事!”

譏諷地看著他,弗恩殿下隨手開啟了面前的按鈕。畫面微微一閃, 蘭斯三殿下那同樣沒有表情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巨大顯示屏上。

和弗恩殿下在螢幕旁那剛硬冷峻的臉孔並在一處,很多人忽然恍惚地發現了一件事:一旦隱去了那和煦溫柔的笑容, 平日裡看上去和大殿下風格截然不同的三皇子,竟然和他的哥哥相似得出奇。

同樣的冰藍色眼眸,同樣耀眼的金髮, 同樣沒有表情的尊貴儀容。

好像已經很久了,一向春風拂面的蘭斯殿下的臉上,再也沒有出現以往的那種溫柔表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場戰爭剛剛打響時?

“蘭斯皇弟,據說你要將本季度的財政部呈報公開?”弗恩殿下開口。

“是,有特別簡報要作說明。”蘭斯簡短而有力地回答,自從弗恩大殿下親臨費舍星前線後,他已經被強行勒令回到了後方,繼續分管帝國的財政和後勤。

點開他手邊的某臺電腦,蘭斯的頭像隱去,巨大而清晰的電子文件呈現在螢幕上。

盯著那份文件上的一串串數字,好幾位軍方高官的臉色,已經赫然一變!那些家族企業最隱秘、最不能宣之於口的資料和賬本!

死死盯著自家企業名下那幾串並不複雜的利潤額和稅金數字,艾弗德上校顫聲道:“……我這就立刻去電,懇請家父徹查企業自身問題!”

“不用了。在這份名單上出現的所有家族企業,都不需要自查,或者去皇家稅務局做交代。”蘭斯殿下溫和的聲音從倫賽爾星球上遙遙傳來,清晰無比,穿透一眾軍官的心房。

“我已謹代表父皇陛下向這幾家企業去函,懇請他們派人來參加今晚的皇家募捐晚宴了。諸位不用操心後方的事,你們在前線浴血奮戰,你們的家人一定也不會看著前方軍需緊缺的。”

閉嘴不言,位居高位的帝國高階軍官們全都沉默著。

戰爭已經打了將近一年,越來越緊張的後勤供應下,絕大多數貴族階層已經悄悄打響了自己的小算盤,瞞報家族企業利潤、偷漏稅金、加大對轄區賤民的盤剝壓榨。

——誰知道皇太子殿下到底打算把這場戰爭打到什麼時候,難道就眼看著多少代的家族積蓄都這麼一點點耗光?

可顯然,一向嚴苛的大皇子殿下並不打算視而不見。

自從幾個月前,前線的供給出現短暫的短缺跡象後,皇族的聲音和態度就開始迅速明晰起來。

藉助於三殿下蘭斯在財政部越來越鐵腕的手段,無數貴族階層的日子是一天難過一天——皇家稅務官開始緊迫盯人,需要上報的財務報表也受到越來越嚴苛的核查。

大殿下的態度已經異常明確,這場仗,是一定要繼續瘋狂地打下去,而諸位帝國的經濟脊柱們,在和平期積攢的巨額利潤,也就乖乖地吐出一部分來吧!

“我再最後說一遍,不管用什麼方法,你們威斯爾家族都要給我準時提供出這些高能電池來。”弗恩殿下漠然地垂下銳利的眼,輕描淡寫地看著眼前汗如漿出的上校:“不然的話,就請您即刻回倫賽爾星,親手把您的哥哥送進監獄。”

“是!請殿下放心!”

默不作聲地聽著弗恩殿下的公開威脅,一眾軍方的高階首領俱都噤若寒蟬,無人敢於出聲。

連著將近十個月的前線戰事,已經讓這位大皇子殿下表露出越來越讓人信服甚至心寒的能力。在和平時期的冷靜果敢,現在已經變成了冷血無情。

不僅戰場上的排程和進攻殺伐決斷,戰場下也是絕不手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接著軍需排程之名,弗恩殿下已經雷厲風行地肅清了軍隊和諸多貴族階層那些千絲萬縷的關係,平日裡被視而不見的腐敗,被隱瞞縱容的一些惡行,都漸漸暴露在陽光下。

威嚴地掃視了諸人一眼,弗恩殿下切斷了和皇弟蘭斯的通訊,在螢幕上換上了一副清晰的山巒3d地圖:“那麼現在就請諸位把注意力轉過來吧。大後天凌晨的青雲山西側總攻,作戰方案上,還有沒有誰有細節要補充?”

……

一直持續了一個多鐘頭,每天例行的會議才告一段落。

看著眾位屬下魚貫而出,弗恩殿下叫住了人群中的艾弗德上校:“請你暫時留下。”

悄悄垂了頭,幾位貴族軍官加快了腳步,似乎這樣就會早早脫離弗恩殿下的視線——自己的家族被蘭斯殿下的財政部已經盯上,再去看大皇子殿下那冰冷的眼睛,無疑是一件考驗心臟的事情啊!

僵硬地站在會議室門前,艾弗德上校偶然瞥了瞥弗恩殿下,只覺得他頭上軍帽的帝國徽章似乎亮得刺眼。

端坐在遙遠的長桌對面,弗恩殿下淡淡示意他也坐下。

直視著他,大皇子殿下的表情沒有像方才一樣冷厲而譏誚,而是換上了些許平緩:“艾弗德上校,你不用過於緊張。”

“是,殿下。”心中一陣羞慚,年輕的上校低下頭,“家父和家兄的事,我實在十分抱歉。”

“和你無關。”弗恩殿下隨意地擺了擺手,“你在前線表現我一直很欣賞。”

是的,這位年輕的軍人工作算得上兢兢業業,盡職勤勉。和他在後方的貪婪父兄比起來,尚且有一份廉恥之心。

“我留你下來,正是想告訴你,請原諒我剛才在眾人面前對你過於嚴厲的指責。”弗恩殿下嚴肅地道,“實際上,那不是針對你個人,而是針對你父兄背後的一群人。”

惶恐地點點頭,年輕的上校立正了身體:“殿下,我明白的。”雖然剛才在眾人面前異常狼狽,可是他現在心裡依然是一陣感動的。

殿下完全不必對他說這些話,就憑著剛才那些恐怖的數字,後方的蘭斯殿下立刻著手抓人,讓他們威斯爾家族從此一蹶不振,也是完全有理有據的。

弗恩殿下眼波平靜卻壓力巨大:“請務必提醒您的父親威斯爾伯爵,父皇最近身體一直欠佳,我很有可能會在近期全面接管帝國事務。”

悚然一驚,年輕的上校終於聽懂了這銳氣逼人的皇太子殿下的潛臺詞!皇帝陛下的身體一直欠佳,宮廷聚會中、貴族舞會上,無不隱約流出皇太子殿下可能提前繼位的傳言。

而這一次,是皇太子殿下親口證實!

“父皇陛下一直對你們這些尊貴的貴族們保持一點敬意,我想,你們的族人在重要的時刻,也應該為皇帝陛下奉獻出該有的忠誠。”弗恩殿下眼中的壓力越來越大,“我尊敬父皇的施政風格,但是我不會有父皇那樣仁慈和寬容的胸懷。我本以為所有人都該看出了這一點,可是很顯然,有些尊貴而高傲的貴族們依舊看不清。”

“殿下,我保證,我們威斯爾家族一定堅定地看清方向。”上校暗自把自己那傲慢愚蠢的兄長在心裡詛咒了一千遍,“實際上,我想就在今晚的慈善晚宴上,殿下您一定能看到我們家族對皇族的無上忠誠和敬獻!”

……目送著滿臉冷汗的年輕軍官快步退下,一直安靜的會議室裡,一直沒有真正關閉的通信線路中,終於響起蘭斯的聲音:“皇兄,最近我們的行為,是不是有點太過緊逼了?”

後方的貴族階層雖然敢怒不敢言,但是越來越多的催逼和強行募捐下,涉及到家財的根基時,無論是國庫還是財政部,都遇到了越來越隱蔽卻強硬的抵抗。

“不逼他們,就是在逼我們前線的將士。”弗恩冷笑,“帝國的和平時期,我們放任這些傲慢的貴族們太久了,以至於很多人忘記了他們的一切都是誰賜予的。”

“皇兄,我們帝國有句古話不知您記得嗎?——太清的水潭,就連魚蝦也無法存活的話,那麼它最終會變成一潭死水。”蘭斯冷冷的臉上並沒有同情和溫和,是決然的冷靜,“就算是戰時,他們的思維一下改不過來,也是難免的。”

“改不過來的話,就得用鐵腕來糾正。”弗恩殿下的口氣更加強硬,“這場仗事關整個帝國在接下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命運,這些貴族們假如真正聰明,就該知道只有徹底消除來自聯邦的威脅和隱患,他們的好日子才能繼續!”

厭惡地皺皺眉,他冷笑:“至於那些看不清形勢的愚蠢傢伙,我不介意用他們將帝國的皇家監獄填滿。而事實上,我甚至渴望能夠用一些貴族的鮮血來平息一下更底層的怨言。”

幽幽嘆了口氣,蘭斯沒有再說話。

很久以後,弗恩閉上了眼睛,對著空曠而清冷的會議室喃喃道:“蘭斯,我想一直打下去,打到聯邦。我想看到更多的血,來讓我的心平靜一些。”

線路那頭,蘭斯柔和的聲音竟似也有些痛苦的嘶啞:“哥哥……我也想。我也想一直留在費舍星前線,和你一起瘋狂地打到聯邦的土地上。”

凝視著再沒有露出過溫暖笑意的弟弟,弗恩很久沒有說話。

“蘭斯,鮮血和戰鬥,並不能真的洗刷痛苦和悔疚。我試過了,相信我。”

兄弟倆隔著費舍星和倫賽爾星球間的通訊專線,無言相對地沉默著。某種無言的沉痛和悲鬱充斥著四周,絲絲縷縷,壓抑蒼涼。

一聲清脆的通訊鈴音響起,弗恩從沉默中驚醒,接通了例行的下屬彙報專線。

“尊敬的殿下,我是情報署秘密調查部部長威斯利。”

弗恩殿下眼前浮現出那張平庸的中年男人的臉,那是如此不起眼,可他卻從沒有真正忽視過這個人的能量。

“請說。”

“殿下,您三天前叫我秘密調查的那份名單,我已經逐個去核查完畢。如您所懷疑的那樣,這十六家軍需用品特供商中,有九家的賬單有嚴重問題。”秘密情報署的頭目威斯利謹慎地道,“配合蘭斯殿下提供的賬冊和資料,完全可以定他們的罪了。”

“今晚的皇家晚宴上,蘭斯殿下那邊已經邀請了所有的目標。”弗恩殿下冷冷道,“你帶人守在門口,等到晚宴結束的時候,一舉逮捕所有嫌犯。”

“是,明白。”對面的男人恭敬地應答,想了想,有點猶疑地開口,“另外,還有一件不大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向您彙報——實際上,我不是很確定這條消息來源。”

弗恩點點頭:“說吧,我聽聽看。”

能夠引起帝國情報署調查部部長的訊息,總歸有點不尋常的地方。

“嗯,是這樣。我們在聯邦的眼線最近收到了一點不太確定的風聲,有點奇怪。”情報署的頭目的語氣有點困惑,“有人在哥達星後方首都的某個公開場合看到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按說早就應該死在十個月前。”

微微皺起眉,弗恩殿下繼續聽著。

“這個人,他們懷疑是那次殿下受狙擊的太空遭遇戰中,喪生的聯邦精英飛行營營長,名叫南卓的那位。不知道殿下您是否還有印象?”

默不作聲地坐著,弗恩卻在下一刻猛然站起,眼中驚愕不信的神色幾乎溢滿。咬著牙,他一字字道:“我怎麼會不記得這個名字?他當然是死了,和我的機修師——”

痛苦地頓了頓,他咬緊了牙齒:“和澈蘇一起被炸成了太空中的煙塵不是嗎?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是啊,按說這是不可能的事。那位飛行營營長的機甲明明被您的機械師英勇地抱著一起自爆了,所以我對這份情報一直有點質疑。”

情報署靡靡調查部的威斯利猶疑著:“可是據情報來源說,他們不僅看到了貌似南卓上校的這個男人,甚至看到了他以前居住的公寓裡,曾經透出過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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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直著身體,弗恩殿下半晌才緩緩道:“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他忽然憤怒地冷聲提高了聲音:“你接下來難道不應該用盡一切力量,去調查那所公寓裡的真實情況?!到底住沒住著人,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離奇事件?!”

一直看慣了弗恩殿下沉穩冷漠的形象,這忽如其來的憤怒震動了另一端的情報署官員。

“殿下,我們有查的!不然我也不敢貿然這麼來驚擾您——實際上,這也正是引起我們奇怪的地方,那所公寓裡似乎只亮了一週左右的燈光,就沒再亮起過,可是公寓的管理員在當我們的人打聽這些時,卻應對得異常謹慎,似乎是受到了某種提前的交代。越是這樣,我越是有理由相信,這位南卓上校的公寓,真的在這段時間被啟用過。”

“現在呢?我想知道現在!”

威斯利的聲音終於有點尷尬了:“請殿下原諒,現在我們沒有什麼更新的進展。”

靜靜地站在會議桌前,弗恩殿下半晌才低聲道:“假如這人還活著,你有什麼推斷?”

心頭湧起的某種奇異感覺是如此強烈,讓人狂喜中夾雜著驚恐,他竟然不敢再去細想。

不,這不會是真的,他不該給自己這麼大的希望!

“殿下,我在想——”威斯利並沒有看到皇太子殿下那異常奇異的臉色,只盡職地分析著,卻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無限接近了真相,“或許是因為某種巧合,他並沒有在那場爆炸中喪生,而是倖存了下來?”

“不不,我不是問你這個。”弗恩的聲音有點沙啞,“我是問,假如這個人還活著,那麼你覺得……我的機修師會不會也沒有死呢?”

“這也是有點可能的,殿下。我現在比較起疑心的是,一位聯邦英雄的倖存歸來,為什麼要遮遮掩掩?”心思縝密的帝國情報署部長疑惑的聲音傳來,“這完全說不通。”

一直沒有聽到弗恩殿下的回答,他有點模糊的不安。

這份情報其實並不重要,雖然事情深究起來帶著很大的古怪,但是就算證實了南卓上校活著這件事,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

可下一刻,他知道了自己做了一件極為正確的事。

線路裡,弗恩殿下的聲音幾乎發著顫:“威斯利部長,我現在命令你,用手中一切可以調動的情報資源,來全力調查這件事,其他的工作,先放一放。請不惜一切暗線和明線的力量,給我挖出來這個男人的蹤影——假如他真的是那個和我的機修師一切消失的飛行營營長。”

頓了頓,他終於吐出最重要的一句話:“請務必查清楚,假如他還活著,那麼有沒有人和他一起歸來。”

放下話筒,弗恩一動不動地僵坐在遠處,不知不覺握緊了手中的鐳射筆,指節攥得發白……一時間,腦海中竟似有無數情緒擁堵著,無數往日的片段在眼前回閃,充斥了被強行封存的記憶。

初見時的敵對敷衍,後來的小心翼翼,再後來的溫柔以對。機甲訓練場上回首向他望來,長身玉立;美麗夜空下,安靜地陪著他一起翱翔在星際;硝煙烈火中,他將自己推向救援艦,微笑著向他告別……

原來在那些短暫的相處裡,那個少年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竟然已經如此深刻地楔入心底,以至於在失去的時候,才感到那樣痛徹心扉。

微微閉上眼睛,他任憑思緒沉入冰冷而痛楚的心海之底。一年以來不敢面對、無法承受的深切痛楚,終於可以放任它釋放出來,撕咬自己。

澈蘇……澈蘇。這個每每在夢境裡出現的人,這個無時無刻都會脫口而出的名字,這麼久以來,他一直不願意接受的一個事實,竟然忽然似乎出現了那麼一點點的變化?

那些無法忍受的痛啊,叫人想要發瘋,卻又無法言說。

可是,這深切的痛苦下,卻也有一絲絲細微的希望瘋狂生長,瞬間填滿了原本荒蕪的心,竟讓弗恩有種微微的戰慄。

也許、或者……剛剛那個偶然的訊息能夠帶來什麼,他不敢深想,卻又忍不住瘋狂去希冀。

上蒼,請一定憐憫他的懇求,請一定降神的恩惠於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抱抱大家,我知道大家好心疼,我也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