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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神的兒子2

不知道朝華君用了什麼辦法,恆月姬沒過兩日就失望地回天庭去了,田真接連幾夜在寢殿伺候的事也傳開,眾人都歸為她是鳳族的緣故,血統高貴純正,也難怪王格外重視,可見王對鳳族還是偏心的。

就在這時,一件轟動六界的大事傳開。

仙界眾臣迎回舊太子關河月微,發動政變,仙帝關河月武逃出宮,集結母族勢力與之抗衡,欲再奪權。

變動來得比預料中的要快,成了眾人談論得最多的話題,據說關河月微是混在神界太子出使的隊伍裡,才得以透過重重關卡順利回到仙界的。關河月武指責神界,神帝弒中天卻反命人將使者罵一頓,大略意思是,兩界素來交好,誰知關河月武竟派玉陳少宮潛入神界謀害朝華君,妄圖插手神界中事,居心不良,有玉陳少宮的仙印為證,之後便大張旗鼓地出兵助關河月微,關河月武聽使者回報,大怒,終也無可奈何。

訊息傳到羽漠天宮,靠著當鳥時得到的情報,田真心裡明明白白。

關河月武命玉陳少宮暗算朝華君,令人費解,然而此事卻正好成了神界出兵的藉口,神帝早就與關河月微達成協議了吧,助關河月微上位,兩界聯手對抗魔界才是最終目的。

朝華君聽說後只一笑,讓報信的人退下。

看樣子他早就知道了,只怕還是主要策劃者之一。田真假意湊過去替他擦書案,若無其事道:“陛下助關河月微即位,對神界固然有利,但王說,關河月武要是被逼急了,狗急跳牆投靠魔界,引得魔神出面怎麼辦?”

對於她能問出這麼有道理的問題,朝華君表示意外,點頭道:“問得好,小凰兒很聰明。”

田真默。

原來在領導眼裡,咱智商很低。

朝華君道:“關河月武自然會向魔界求救,但必定遭拒。”

田真脫口而出:“那可不一定。”

那位大神有個很麻煩的毛病,就是愛聽奉承話,說不定對方來句“魔神威武”就順手幫了。

朝華君挑眉道:“你可知曉他當年叛離神界的緣故?”

田真略作思索,小心翼翼地答道:“聽說他生性倨傲,不甘居於人下,所以……”

朝華君嘆了口氣,示意她到面前:“那也罷了,其實是當初先帝遲遲不立太子,幾位皇子爭奪帝位,陛下對兄弟做得過了些。”

田真聞言,並沒有覺得意外。

這種事不新鮮,幾乎成了帝王家的傳統,神帝陛下搶皇位時肯定使了不少陰招,誣陷啊什麼的,若非魔神弟弟武力值太高動不得,肯定也遭毒手了。

“他對這些事極為惱怒,只因先帝還在,不好作對。”朝華君莞爾,“雖說他是先天之神,但如今轉世,先帝畢竟是他名義上的父親,當時先帝十分信任陛下,且忌憚他的神力,縱然他有心阻止,幾位皇子仍是早亡。先帝駕崩,陛下即位,他沒了拘束,便叛去魔界了。”

田真恍然。

怪不得他說神界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原來是個正義的法官,可惜神界不正義的神太多,於是代表正義的就成了魔。

是非觀這麼強烈的魔神大人,知道關河月武篡奪帝位迫害兄長的歷史,哪裡還會幫忙,只怕關河月武的使者一到,就被他隨便眯眼炮灰了也說不定。

田真試探:“王是忠誠於……陛下的?”

朝華君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搖頭道:“我所求者,是神羽族的安寧,必須站在神界這邊,他是先天殺神,殺性太重,無人能制,留在世上總歸不是好事。”

田真表示理解。

一個過於強大的存在,本身就令人忌憚。

關河月微身上被封印的仙帝力量得解,群臣擁護,逐漸佔了上風,神界出兵,更是如虎添翼。不出所料,關河月武向魔界求救遭拒,鬼界素來低調怕事,只肯袖手旁觀,倒是妖皇爽快地派兵相助,二對二,打得不亦樂乎。

這邊田真跟隨朝華君去北海視察下級工作。

北海很安寧,極寒之地,浮冰無數,天海之間一片明淨,別有番意境。

海底王宮內,朝華君與大鵬王垂天在商議事情,被魔神所傷,垂天足足養了幾個月才好,其間神帝也曾派天官送來靈藥表示慰問。他們說話,田真不方便在旁邊,便獨自帶著避水珠出來亂走。

海底有許多奇形怪狀的石頭,還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珊瑚樹,十分美麗,各處都有侍衛把守,偶爾還會遇上帶刀巡邏的。

田真參觀著海底世界,渾然忘歸,直到傍晚侍女尋來,傳朝華君的話,讓她自己先用飯,她才跟著去殿內隨便吃了些,飯後見朝華君還沒回來,更加無聊,且無睡意,索性又走出殿,四處遊蕩。

天已經黑了,裝飾的明珠派上用場,整座王宮被映照得恍若白晝,珊瑚叢中也稀疏地點綴著珠光,遠遠地站在暗處,只覺星星點點,格外美麗。

正看得有趣,忽然遠處一陣喧譁聲起,有人在罵。

“出了事連人都沒看清,飯桶!”

“不好,引風幡被盜了!”

“什麼?快去報告王!”那人大驚,喝道,“傳令下去,封鎖各處要道,你們,統統帶人給我搜!”

……

田真吃驚,引風幡乃是鯤鵬部的寶貝,垂天上午還特地請朝華君參觀過,此地守衛森嚴,誰那麼大的膽子,敢獨自闖進來盜寶?

一道紅光無聲掠來,隱入身後的珊瑚叢內。

“在那邊,快!”

“追!”

……

田真呆了呆,很快想起了什麼,嘿嘿冷笑。

腳步聲近,追兵眨眼工夫就出現在眼前,卻是垂天親自帶人過來,見了她,垂天立即停住。

田真先作禮:“大鵬王。”

知道她是朝華君的隨身侍女,且受過她的救命之恩,垂天也很客氣,問道:“凰兒姑娘,有沒有見過什麼可疑之人?”

本來打算藉機報仇,但事到臨頭,田真又改了主意,搖頭笑道:“我一直在這裡玩,倒沒見有誰來,怎麼,宮裡出了什麼事?”

垂天沒有解釋,只說了句“無事,倘若見到,速速稟報”,就帶著眾侍衛匆匆離去。

目送眾人走遠,田真忽覺站立不穩,連忙轉頭看去。

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小孩兒,紅髮披垂,圓臉清秀,大眼睛忽閃,一隻手拿著一面二尺高的青幡,正笑眯眯地用另一只手拽她的翅膀尖呢!

這小魔頭!田真頭痛了,將他推進珊瑚叢,怒目:“還不快滾?”

路小殘放開她,轉眼珠子:“你為什麼救我?”

魔神大人驕傲自負,養的兒子也沒禮貌,小小年紀就這麼重的疑心病,田真有點為方才的決定後悔。

“哎呀,你是鳳族的!”路小殘認出來,興奮地問,“我也認識一隻醜鳳凰,它跟著朝華伯伯的,你見過它沒有?”

媽的小屁孩兒,老孃抽死你!田真眼底噴火,後悔不已。

事實上,她更想抽自己。

叫你多管閒事!叫你偏要當聖母!

“你怎麼變了人形還留著翅膀啊,去不掉嗎?”路小殘同情地拉她的翅膀,不解,“你怎麼也是灰的,你的彩羽呢?”

牙齒咬得“咯咯”響,田真好不容易才忍住揍人的衝動,不能打小孩兒,事實上打也打不過……

偏偏路小殘不看眼色,纏著問:“喂,你是誰呀?”

“是你娘!”田真終於爆發了。

……

路小殘瞅她:“我只有父皇,沒有娘。”

田真本是發火順口罵,聞言反而樂了:“沒娘你是從哪兒來的?難道你父皇生的你不成?”

這可真把路小殘問住了,小天王生平頭一次正視自己的來歷,頗為糾結,最終仍是不信:“我娘怎會是只灰鳳凰?”

“灰鳳凰怎麼了,”被說中痛處,田真暗暗咬牙,接著轉為笑臉,“娘本來很漂亮的,只不過浴火重生出了點意外,就變灰了。”

路小殘拆穿她:“我都有千歲了,你身上只有千年修為,連我都打不過,哪能當我娘?”

田真哄他:“因為鳳凰會浴火重生,其實娘有兩千歲了。”

“是嗎?”路小殘拿引風幡拍腦袋,“我哥哥可有七千歲呢。”

田真馬上道:“不是親生的。”

……

“父皇從未提過你。”

“因為他喜歡別的女人,把娘趕出來了。”

……

“我父皇才沒有喜歡別人。”

“那是你沒看見嘛,反正他不要娘了。”

平日對父皇只有敬畏,哪裡敢問他的事,路小天王聽得似信非信,像個大人一樣踱著步子,不時悄悄瞟她兩眼,顯然在鑑定真偽。

田真佔了便宜,俯身掰住那漂亮的小臉就親:“我不是你娘的話,怎麼會救你?

“你真噁心呀!”路小殘跳開,鬱悶地擦臉。

“乖兒子,娘喜歡你呢。”田真湊過去拍他的腦袋,順手就奪他的引風幡,“隨便偷東西是不對的,聽娘的話,帶著它你肯定逃不出去,讓人發現抓住你,娘會心疼的,啊?”

推攘之間,小身體搖晃,嘴角竟流下血來。

“你受傷了?”田真被嚇到了,“是誰打的,大鵬王?”

路小殘滿不在乎地用手一抹:“不是大鵬鳥,是父皇。”

魔神大人不光虐待天兵,居然還虐待自己的兒子,太暴力了!田真無意中發現這等秘密,義憤填膺:“他為什麼打你?”

“帶兵去妖界,敗了,父皇說我無用,打了我一掌。”

見識過魔神的掌力,田真難以置信:“為這點事就打你,你還是個孩子啊,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簡直不是人!”

路小殘驕傲道:“那當然,我父皇是上古之神。”

……

沒娘的孩子可憐哪,受傷都沒人管,田真倒真有些不忍心了,想他畢竟只是個小孩子,語氣軟了下來:“傷得重不重,疼不疼?”

路小殘鄙夷道:“誰怕疼,我又不是女人。”

小家夥還挺硬氣,田真搖頭,這樣教育孩子不對,大大的不對。

大約是感受到那一點關心,路小殘眨眨眼睛,忽然笑嘻嘻地抱住田真:“娘給我治傷,好不好?”

田真警惕:“你……”

路小殘拉過她的手:“別怕別怕,我就咬一口。”

小牙咬破手腕,有點痛,有點癢,有點麻。

看吧,娘也不是說當就當的,還得獻血。田真想哭了,咬牙切齒道:“一點,就一點,治好傷快走!還有,把引風幡給我留下……喂喂!夠了!你當喝水呢!”

好不容易抽回手,田真看著那鼓鼓的小嘴,默默流淚。

路小殘吞了半口,將剩下的半口血往引風幡上一噴,然後得意地抹抹嘴:“怪不得聽說神羽族的王氣減弱了,原來流失的王氣在你身上,這下你的血正好鎮住引風幡,那大鵬鳥唸咒也沒用啦,我能混出去了。”

流失的王氣?田真愣了下,七竅生煙:“路小殘!”

“你才不是我娘,想騙我,差得遠了!”

……

路小殘忽略她的臉色,將引風幡縮小放入腰間,笑眯眯地拉她的翅膀尖:“他們人多,我帶不動你,先走啦。”

紅光遠去,田真摸著手,有點想吐血。

膜拜田聖母,田聖母威武!

領導來檢查工作,住處自然高檔,寢殿外生著青青的耐寒的植物,類似於海藻,軟軟的,有點像水綿,只不過體積大了許多,長長地浮在水中,有筆直豎著的,也有橫著的,如同垂落飄飛的翠練,優美動人。

殿內燈火通明,桌旁的人白袍如雪。

“凰兒。”

“王。”

朝華君示意她至跟前,問:“怎麼了?”

愛聽奉承話的魔神,養個兒子卻比兔子還精!田真哪裡肯說,敷衍道:“沒什麼,就是隨便出去走了一圈,聽說剛才王宮裡出事了?”

朝華君微微挑眉,忽然伸手,強行拉過她的手檢視。

鳳凰血本身有療傷生肌的作用,腕上的傷口早已癒合,只留了兩排小小的牙印。

朝華君好笑道:“隨便走一圈,就被小怪物咬了?”

便宜沒佔到反而出血,田真支吾。

手指撫過牙印,朝華君放開她道:“是那盜幡之人?”

被他識破,田真老實地解釋道:“魔神曾對神羽族留情,路小殘算來也是王的表侄兒,王定是不好將他送去天庭的,但輕易放了他,讓陛下知道恐怕要怪罪,因此我擅自做主放他走了,請王寬恕。”

朝華君看了她半晌,微笑道:“小凰兒才修成人形,就如此聰慧,留你在身邊,竟是我的福氣。”

被他誇獎,田真臉熱。

朝華君話鋒一轉:“表弟固然對我族留情,但我身為神王,行事也當以神界為重。”

田真愣了:“王……”

“你沒做錯,”朝華君道,“只是我此番決定放過路小殘,是為大局著想,處置他並無好處,放回去反倒是個人情,表弟行事向來有準則,將來再戰時,才有餘地。”

田真不信:“魔神再厲害,難道不顧兒子死活?”

朝華君笑了笑道:“倘若真能要挾他,我會放路小殘走?”

於是魔神大人的形象徹底崩塌,由正義的化身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外加暴力的父親。

田真內疚道:“路小殘盜走了引風幡……”

朝華君表示無妨,站起身問道:“時候不早了,去外頭和她們睡嗎?”

“不去,她們都在背地裡議論我。”提到這事,田真堅持不懈地請求,“王就想個法子,替我把這對翅膀變白吧。”

“你……”

“我不執著皮相,我只想變得稍微順眼一點。”田真悶悶地坐到凳子上,“現在走到哪裡都被當成怪物,還怎麼指望有人喜歡。”

朝華君“哦”了聲:“你要誰喜歡?”

田真瞟他,嘀咕:“反正我不想這麼難看。”

珠光閃閃,映照得俊臉如玉,朝華君抿了抿嘴,將她拉入懷裡,優美長睫掩不住目中淺淺的笑意:“凰兒這樣很好,一點也不難看。”

真的不難看,會抱得這麼自然?田真移開視線:“只有王一個人這麼說而已。”

“我一個人不夠嗎?”

田真不語。

朝華君放開她道:“呆凰兒,還不伺候本王更衣?”

更衣?田真跳開。

“怎麼?”美眸微斜。

原來不只狐狸精會勾引人,鳳凰也很盪漾,那滴心頭血……田真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語氣與心情一樣複雜:“我一無美貌,二無才能,鳳族子民不多也不少,王怎麼單單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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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華君笑道:“我奇怪。”

田真不解:“奇怪?”

“尋常羽族縱然修得人形,最初也是本性難改,總要過一兩年才漸漸學會掩飾,通人情知人意。”朝華君停了停道,“小凰兒才得人形幾個月,知道的卻很多,會審時度勢,會起疑,還會害羞,想的……不少,不該奇怪嗎?”

領導太腹黑了,居然使美人計來試探咱!田真憤憤道:“我聰明,我學得快,王哪只眼睛見我害羞了?”

“是嗎?”朝華君又要拉她。

“我錯了,我害羞,王!”田真徹底投降,飛快跳上床,面朝裡面躺下。

珠光滅,身旁多了個人。

那笑意就像醉人的花香,混合在空氣裡,縱然看不見,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擾得田真精神興奮,僵直地躺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