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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四十章

四下寂靜,小廣場中氣氛一時陷入了僵持。許是沒想到這出身高貴的小郡主竟敢對當朝太后出言不遜、甚至明言嘲諷,莫說秀女們驚得大氣不敢喘,連一旁的德太妃和莫菲兒都一時沒了言語。

然而這始作俑者卻恍若不知,依舊笑靨如花地端莊立著。這一番言語作態,卻不知背後授意之人是那個從未謀面的寧安公主,還是那整個家族的更多人。沈席君玩味地一挑眉,含笑盯住了眼前的少女,看著她倔強地昂著脖子鎮靜微笑,然而如此良久,漸漸的笑意卻僵在唇角,終於慢慢地隱去,化作了些許不可察覺的怯意。

“不愧是鎮西王家養出的女兒,見識也要比別家的女兒大氣得多。”沈席君斂眉一笑,將目光轉遠,“卻不知白家遠在西南,也如此心憂京中之事,哀家改日定然要請白王爺來京,好好討教朝中政事。”

“太后息怒。”話音剛落,卻是德太妃行至近前,福身俯首道,“鎮西王與家父多年交好,深知王爺品性為人,萬萬不會妄議京中朝政。忻璇小小女兒家沒有分寸,臣妾代為領過。”

邊陲之地的封疆大吏,最忌諱的便是被人參一道妄議朝政的罪名,白忻璇覺察出其中輕重,忙低下頭退至一側,不敢再言語。

沈席君低低地嘆了一聲,扶起德太妃道:“哀家也是逗孩子玩呢,姐姐哪能當了真。”

德太妃如釋重負地在侍女的攙扶下起了身,尚未站穩,便聞身側有少女輕笑出聲,抬目望去,卻是前日裡太后聖壽節上大放異彩的郭氏姐妹二人。

“邊荒小民才會妄聽那些道聽途說的東西,太后娘娘雍容大度,自然不會往心裡去。”開口的是雙胞胎中一人,二人一般的嬌俏容顏,卻不知是姐姐還是妹妹。

沈席君抬目向二人盈盈一笑,再向前行幾步,卻見聖壽節上撫琴淺唱的王家小姐。此刻是白天,這名滿京都的小才女星眸含氳、粉頰若羞,清麗的容顏在一身月白繡袍的映襯下,宛若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你便是翰林院王大學士家的孫小姐了吧?”沈席君淺笑著一凝眉,看向她道,“可是喚作採葭?”

“臣女誕在清晨白露未己之時,是以祖父取詩經‘蒹葭采采’之句命名。”王採葭雙目低垂,落落大方地福了身子,卻在起身時有意無意地向後退了半步,迴避之意顯而易見。

沈席君心下瞭然,瞥了一眼她身側並肩而立的另一名少女,和王採葭一般的漠然神色、無聊之意更甚,依稀記得似乎是國子監祭酒湛宏之女,想來也是一個清高孤絕的烈性女子。

如此應急被送入宮中的女子,果然有些並非心甘情願。沈席君嘆了口氣,晨間遊園之意頓消,又就著思言的引介招呼了幾名朝中顯貴之女,轉眼已近巳時末刻皇帝下朝之時。

留下了德太妃在延暉閣前安頓一眾秀女,沈席君重新回到御花園中,卻見端郡王母子二人已經下山移至浮碧亭中,只不過二人神色拘謹,卻是因為旁邊多了個皇帝蕭靖垣。

身後隨侍的一眾侍女和莫菲兒慌忙下跪行禮,被蕭靖垣即刻喚了起,只是他前一夜的醉態霎時浮上,沈席君略感不適,別開了眼鎮靜道:“哦,皇帝也在?”

“聽說太后要先行預覽一眾秀女,朕這不就過來湊熱鬧了麼。”蕭靖垣側過頭一笑,顯然已是忘記前一夜之事,起身對著沈席君斂袖作揖算是見了禮,隨即到,“這一早的預覽,太后可有了中意的人選?”

沈席君微微一哂,牽著莫菲兒一同落座道:“這是到底是皇帝選妃,要哀家中意什麼。這句話該是哀家來問,既然皇帝一早來了,可有中意的人選?”

蕭靖垣哈哈一笑,重新在亭中落了座,將臉轉向端郡王蕭靖安:“說好了先給老十選妃,來你自個兒說,看中了哪個?”

蕭靖安恭立在側,滿目的和順:“一切但憑母后和皇兄做主。”

“哦?真的任憑咱們兩個做主了?”沈席君似笑非笑地轉眸看向瑞太妃,果然見她按捺不住,開始頻頻向兒子使起眼色。

到底是莫菲兒心直口快,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起身扶住了瑞太妃道:“太妃娘娘看中了誰就說出來唄,太后和皇上難不成會捨不得誰、反悔不成?”

抬目對上了沈席君盈盈含笑的眸子,瑞太妃雙眉緊蹙,未及蕭靖安出言制止,已然開口道:“臣妾以為,鎮西王郡主白忻璇出身名門,才德兼備,足以與靖安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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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一方浮碧亭內外竟是無人應聲。鎮西王家的白小郡主乃是鴻臚寺和禮部早早為皇帝定下的人選,寧安公主不遠萬里送她入宮,便是奔著皇后之位而來。此節無人不知,瑞太妃開口要人,便是明著和皇帝搶人了。

然而端郡王如今剛剛成年,母家衰敗本就無權無勢,而白家顯赫且手握西南重兵,若能傍得這一尊靠山,端郡王當真前途無量。卻也難怪瑞太妃如此垂涎,不惜犯上。

卻見蕭靖垣雙眉一聳,以手遮了嘴角的笑意,望向沈席君但笑不語,底下一幫人也是各自掩了聲息,只待沈席君如何應答。

沈席君嘆了一聲,迎向此刻目光閃爍的瑞太妃:“姐姐看上了白家的姑娘,哀家自然沒有意見。只不過這兩口子過日子,得孩子自己中意才是。”言罷又看向蕭靖安,和顏悅色道,“這半日下來,不知端郡王心許何人?”

年少的郡王抱袖恭立,思量了半晌,還是道了一句:“兒臣……但憑母后皇兄做主。”

眼看著瑞太妃的眼神從希冀轉而失望,沈席君斂眉一嘆,沉聲道:“真不要你母妃選的白小郡主?”

端郡王抱著拳,將頭伏得更低:“兒臣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福祉,強求不得。”

如其所言,依寧安公主和白家在朝中勢力,斷斷不會讓自家的女兒嫁入瑞郡王府。瑞太妃就算強要了這一道太后的懿旨,也未必娶得到人,說不定還落得開罪滿朝的權貴、遭人恥笑人心不足。只是這道理,宮中沉浮半生的瑞太妃如何能不懂?

沈席君轉過了身,對蕭靖垣道:“下午皇帝選秀時,讓他們都在延暉閣中伴駕吧。待秀女唱完名,便讓端郡王選人。哀家當場賜婚,絕不悔改。”

蕭靖垣袖手旁觀了半晌,這會兒終於回過神,對著沈席君頷首笑道:“一切由太后做主。”

未時一過,延暉閣前立刻熱鬧起來。明豔的春光灑遍延暉閣前廣場,殿閣間的金磚琉璃瓦跟著熠熠閃光,將三十多名少女的臉頰映照得明豔生輝。經過半日休整,秀女們早已整裝以待,列隊站於延暉閣前,個個容光煥發。所謂春意撩人,不若如此。

“皇太后駕到……”隨著內監們的層層通傳,沈席君身著一襲深青色織鸞紋翟衣,配以三龍二鳳赤金鳳冠,妝容瑰麗而端莊。坐一道四人抬步輦緩緩入場,甫一出現,便贏得滿場伏跪山呼之聲:“太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山呼之聲此起彼伏,一時竟不得停歇。沈席君抬手令步輦徑直入了延暉閣,卻見瑞太妃和端王爺早已在閣內跪候。沈席君頷首示意,在侍女攙扶之下緩步登上正中鳳座,這才讓思言立於殿口對一眾秀女呼喝起身,免了跪禮。

沈席君向二人笑著致禮,母子二人面色僵硬,各自將臉別至一邊,顯然是午間有了些許不快。沈席君知道,這看似柔弱的新晉郡王雖然身形纖弱,卻品性高潔、端方自省,是個正直的君子。不知此刻閣外立著的哪家姑娘,能有幸與他結緣。

不一會兒,閣外又是一陣騷動,久違了的淑貴太妃和靜貴太妃攜手入了殿門,許久未見,淑貴太妃華貴依舊,而靜貴太妃卻身形消瘦,平添了不少疲態。沈席君憶起齊王妻妾不合的傳言,只得無言地向她們淺笑起身道:“勞二位姐姐辛苦了。”

淑貴太妃從容笑道:“太后聖壽節回京後,臣妾還沒與太后多多親近,趁今天回宮看看舊人,也不算辛苦。”

未幾,延暉閣外山呼之聲又起,乃至遠甚於前,便是皇帝到了。沈席君立起身,看蕭靖垣只是就著一身平日裡穿的盤龍朝服徒步而來,不由得暗歎了一聲,下了座相迎。四下裡禮數已畢,眾人各自就位。沈席君在鳳座中看向蕭靖垣,皺眉道:“皇帝怎麼穿這麼隨意?”

蕭靖垣揶揄地一笑,道:“橫豎今日是讓秀女們來看朕長啥樣的,自然平時什麼樣就什麼樣了。”

眼見淑貴太妃忍不住掩嘴笑出聲,沈席君一蹙眉,轉頭對身側的高進喜道:“唱名了。”

此番選妃只為填滿各宮主位,並不算正式選秀。於是遴選到最後總共三十六人,列隊在延暉閣外,還未將整個廊閣站滿。

高進喜立於沈席君下首右側,拉開手中暗紅軸卷,高聲呼喊出第一位的名字:“國子監祭酒湛宏之女湛若容,年十七。”

卻見殿門大敞,背光的光暈中,一名身形修長的少女款款入內,身著煙水綠百合紋高腰儒裙,眉目淡雅、不算明豔,難得一對眸子卻是清亮逼人。卻是那名早間一瞥而過的女子。

還未待沈席君出言詳詢,出人意料的是,蕭靖垣卻率先出了聲,打量的目光中有些許的興味:“你是湛宏的女兒?那可是一代大儒啊。”

國之鴻儒本該看淡世俗功名,何以還將女兒送入宮中。許是品味出了皇帝些許的言外之意,那湛若容波瀾不興地款款福身,神色不變、滿目索然:“皇上謬讚。家父常言,忝居祭酒之位多年,於濁世沉浮,唯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方可處之泰然。臣女亦以為然。”

言罷旁席已有人譏誚出聲:“如此說來,要湛小姐紆尊入我俗世,當真折煞了。”抬眼望去,卻是一直神態懨懨的靜貴太妃。

湛若容聞言微嘆了一聲,也不辯解,對著沈席君和蕭靖垣一福身,又對著靜貴太妃躬身為禮,便退至一側。沈席君看著蕭靖垣唇間含了抹笑意,難得露出一抹興味之意,便轉過頭,對手執硃筆的高進喜點了點頭。

高進喜會意地在軸捲上落筆,然後繼續唱名:“撫遠將軍宣紹之孫宣凝,年十五。”

話音落處,這位德太妃最小的侄女便神色惴惴地步入殿內,小小的女子身著一襲嫩黃的長杉,稚氣未脫,眉目間有些許德太妃的清麗模樣。撫遠將軍在伐逆之戰中立下大功,他家的女子是必然留用的。

蕭靖垣將瞭然的目光投向沈席君,沈席君嘆了一聲,溫言道:“這便是靖翊的小表妹吧?撫遠將軍將門虎女,果然生得好模樣。”言罷,點頭讓高進喜留用。

高進喜畫了名,對著軸卷愣了愣,然後提高了聲音道:“翰林院大學士王仁閣之孫王採葭,年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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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滿京城的小才女晨間已然見過,沈席君眼看著她步步穩妥地行至殿中,從容福身。正待開口,身旁的蕭靖垣對自己一使眼色,令她去看右側下首的端郡王。

凝眸望去,卻見端郡王蕭靖安此刻目光微滯,隨著王採葭而動,神情卻似看得痴了。沈席君心中恍然,瞬間明白了方才入閣內時瑞太妃母子二人神色不快的緣由。

這時卻是蕭靖垣率先開了口道:“王小姐高才,在太后聖壽節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只是除了那些個娛人之技,卻不知小姐文采如何?與湛家小姐相比,又如何?”

王採葭微微哂笑,福身道:“且莫論民間早有‘文無第一’之說,女兒家學文習藝,本就用作自娛,陛下要臣女以文采相搏,實在強人所難。”

小小秀女都敢如此妄言,坐席間早有人聞言變了顏色,卻見殿堂之上太后沈席君一愣之下,卻隨即露齒輕笑出聲。蕭靖垣跟著大笑,轉過頭對沈席君道:“太后看看,朕是不是瞧著太好說話了,這幾個小姑娘說話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皇帝本就生性豁達,遇上這些活潑開朗的丫頭,倒也不是壞事。”那邊廂高進喜早已識趣地在軸捲上畫了名,沈席君瞥見端郡王跟著神色一緊,雙眉緊鎖地垂下了目光。而他身側的瑞太妃卻隨著高進喜的唱名而揚起了眉目。

“鎮西王白允之女白忻璇,年十六。”

但見白家的小郡主一襲櫻紅色的望仙裙曳地而行,搖曳生姿,粉頰兩側施以精細的飛霞妝,高環望仙髻上飾一支明金步搖,明豔更甚晨間。待得行至殿堂正中,白忻璇微微福身,華服委地,一時環佩作響,道不盡的名貴華麗。

沈席君斂目不語,只是凝目打量著白忻璇,卻見蕭靖垣端然危坐,也是聲色不動,只等著她這個太后發話。這般沉默半晌,終於還是淑貴太妃打破僵局:“原來小郡主已然這般大了,當年寧安公主出閣時,皇城大宴七日,盛況尤在眼前,不知公主如今可好?”

白忻璇就勢起了身,巧笑倩倩:“母親和臣女提及宮中往事,每每都會提及淑貴太妃,說是這些年著實想念得很,此番回京,也想重訪一些當年宮中的故人呢。”

宮中故人,自然是沒有當朝太后的份。淑貴太妃斂眉不答,有些尷尬地將目光投向了沈席君,沈席君不以為意地一笑,揮了揮手道:“留用吧。”

延暉閣內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僵持,高進喜依著名錄一個一個地念下來,少女們或者溫婉動人,或者出身名門,資質倒也都不差。只是蕭靖垣的神色是越見興味索然,到了後來,只是由得沈席君或兩位貴太妃問答。

情知皇帝此番願意選秀實是無奈,能配合到現在已屬不易,沈席君心中無奈,聽高進喜報出了卷末之名,卻是兩人同行:“大理寺卿郭尚青之女郭t、郭覲見,年十六。”

但見一對各自身著繁複盛裝的雙生子齊步入內,長者著丹、幼者著碧,一般的嬌俏容顏,體態嬌柔、聲若鶯啼。待得在堂前站定,行完禮起身,二人羞怯的目光掃過皇帝,旋即面上飛霞,卻似被薰風沾染了更多嬌豔欲滴之色。

沈席君莞爾一笑,打趣道:“大理寺卿家出女兒,哀家還道該是生得虎背熊腰、聲若洪鍾的巾幗英雄呢,這麼楚腰蠐領的兩個小人兒,莫不是郭卿家在訛哀家吧?”

席下眾人紛紛忍俊不禁,淑貴太嬪掩著唇笑道:“若如太后這般說,可讓兵部鄭老將軍家的閨女如何是好?”卻見秀女群中那鄭懷玉羞怯地將臉別至了一邊,陪侍席間笑作了一團。沈席君對著淑貴太妃含笑致謝,然後對著高進喜微微點頭。

“秀女跪安……”隨著內監們的聲音一層一層地傳至御花園外,三十六人依次撤離,最後一清算,留用了十五名。

沈席君接過高進喜遞上的名冊,確認無誤之後,又將名冊傳至瑞太妃手中,緩緩道:“這端郡王妃之位究竟意屬何人嗎,還請姐姐示下。”

瑞太妃面露駭然之意,捧著名冊的手也有了些許的顫抖。沈席君瞥一眼身側斜靠椅背不語的蕭靖垣,和顏悅色道:“接下來就要和諸位大臣商量妃嬪之位定奪,倒是有些緊急,只是先前哀家允諾了先選王妃,所以姐姐這兒,怕是耽擱不得了……”

“臣妾明白。”瑞太妃眉心微蹙,盯著暗紅的軸卷猶豫片刻,終於放到了端郡王的手裡,“還是讓皇兒決定吧。”

端郡王蕭靖安沉寂了半晌的眸子中陡然放出了些許神采,他似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瑞太妃道:“母親,要兒子決定嗎?”

瑞太妃深深地看著他,以手撫上了兒子的鬢角,頹然點頭:“這是要選廝守一生的人,母親不能代你過一輩子,還是隨你自己的心意吧。”

少年執拗了半天的臉上終於顯露出猶疑之色,於是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正中御座。蕭靖垣凝望向他,深深一嘆,道:“老十,若是朕來選,一定會選心中所念所愛之人。什麼東西,都比不上那個你真正想和她過一輩子的人。”

蕭靖安猝然起身,深吸一口氣,捏在手中軸卷幾乎要被扯碎,如是踟躕半晌,終於立正了身形,對著沈席君躬身長揖到底,一字一頓道:“稟母後,兒臣……兒臣屬意翰林院王學士的孫女王採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