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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四十一章

年少的郡王終究選擇隨了自己的心意,然而聰穎慧黠若他也未必不明白,一個剛剛成年的先帝皇子,要與當朝一方霸主聯姻,這對在位的皇帝來說是多大的威脅,對自身又會有多大的麻煩。

沈席君轉過頭與蕭靖垣相視一笑,然後轉過頭對瑞太妃道:“既然端郡王已經有了決定,不知太妃姐姐是何意思?”

瑞太妃鬱然地長長嘆出一口氣,緩緩起身到了堂前正中,端郡王也慌忙跟上。待得母子二人一起對著正中主位跪下,瑞太妃伏下了身子道:“臣妾懇請太后,為我兒靖安與秀女王採葭賜婚。”

端郡王凝視著母親面露喜色,隨即跟著伏道高呼:“請太后賜婚。”

沈席君起了身子,攏著長長的翟衣行至母子二人跟前,將二人扶起,滿目含笑:“這一眾秀女中,哀家最中意的便是這王家小姐。好,好!待得皇帝大婚之後,就給端郡王完婚。”

塵埃落定,再往後也就是些秀女位份的定奪,禮部和鴻臚寺卿中早已有一份初擬的名單定下,不用沈席君多過操心。送走了始終神情懨懨的靜貴太妃,淑貴太妃步輦未至,便又留在御花園與帝后二人閒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靜貴太妃之事。

原來在幾日前,那被齊王妃打得落了胎的侍妾突然投了井,救上來後已去了半條命。齊王一怒之下差點去王妃家中遞了休書,好容易被靜貴太妃勸了下來,但是夫妻倆要想破鏡重圓已是難如登天。齊王府中家亂未定,這邊皇帝選秀又鬧得滿城風雨,也難怪靜貴太妃心中抑鬱……

正言談前,高牆之外隱隱有姑娘的哭聲夾雜著不斷的呼喝聲,伴得馬蹄車轆之聲漸行漸遠,想來是哪家落了選的心有不甘。蕭靖垣挑眉聆聽半晌,嘆道:“宮外繁華,聽不到長春別宮中聲聲宮怨,總還是有人想進來空葬青春。”

淑貴太妃聞言一驚,慌忙看向沈席君,卻見她不以為意地輕笑出聲,亦將目光投向高牆以外:“宮外再繁華,可她們還是會看到我,看到青春年少的小小參將之女沈席君以一己之力稱制臨朝、權掌眾生。這份誘惑,怎能不讓人飛蛾撲火。”

眼看著蕭靖垣帶笑的眉眼漸漸凝重,沈席君自嘲地一笑,迎向遠來的人群:“‘似將海水添宮漏,共滴長門一夜長’,她們不知道……就算貴為太后,說到底不過是一長門宮婦罷了。”

晉王蕭靖榮帶著一眾隨侍已至,兩廂行禮之後,淑貴太妃神色凜然地福身告退,在登上步輦之前,卻回過頭,深深地望了一眼沈席君。

沈席君對著她遙遙揮手,回過頭卻對著蕭靖垣笑道:“皇帝的話是嚇到淑貴太妃了。”

“太后言語素來犀利,朕還以為淑貴太妃早已習慣才是。”天色漸晚,御花園中暮色已濃,蕭靖垣在一片落日的餘暉中回轉身,看向她的眼神中也漸顯肅穆,“只是那瑞太妃……太后明知瑞太妃最終不敢僭越,何必如此步步相迫。”

沈席君冷哼一聲道:“堂堂鎮西王郡主、前朝公主之女,這樣顯赫的身家,留給哪個皇子都是禍害。端郡王不是唯一的成年皇子,哀家是要讓後面的人明白,看往後誰還敢對我天家的人動一點念想。”

蕭靖垣笑著看向她不語片刻,直到沈席君不悅地皺起了眉,才嘆了一聲道:“可惜哪,那位小郡主,似乎對太后……並不友善。”

沈席君微微一哂,單眉輕挑,欣然道:“那樣的出身和家世,也難怪小姑娘滿身的傲氣。無妨無妨,這脾氣啊、傲骨什麼的都是虛的,宮中待上三個月,哀家看她改是不改。”

沈席君嘴角微翹,滿眼張揚的笑意,在西斜夕陽之下,滿發的珠光寶氣竟比不過眼中迸發的奪目璀璨。蕭靖垣一時愣了神,旋即微嘆一聲,點點頭道:“朕倒是忘了,沈席君半載封嬪、一年冊妃、三年入主中宮。後宮是平和太久了,久到都有人快忘了太后曾經的狠辣和凌厲。”

四下一時靜默,只餘得夏蟲嘶鳴。看著蕭靖垣滿臉無辜之態,沈席君淡淡一笑,置若不聞,轉回身向著延暉閣行去,便行便似隨意道:“我看,皇帝倒似挺中意那個湛若容?”

蕭靖垣微微一怔,輕笑出聲:“不知怎的,一看到她,就覺得有某種似曾相識的喜悅。”

“哦?這倒是緣分。”沈席君心中歡喜,忍不住笑道,“皇帝若真的動了心,往後可別怨哀家用佳人強留了皇帝在宮裡。”

蕭靖垣不以為意地一笑,揮手道:“太后錯了,朕若真要走,後宮區區幾位佳人倒還真留不住。”

“那麼皇后呢?後宮之主留不留得主你?”沈席君收起了笑意,轉身站到了蕭靖垣的正前方,滿面肅然,“事已至此,皇帝也是時候為哀家引見您的那位結髮之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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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靖垣似是頓了一頓,隨即轉過頭看向沈席君道:“什麼?太后此刻要見她?”

“既然要立後,大婚的準備自然刻不容緩。尚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姑娘便沒名沒分地跟了你,也是我皇家委屈了她。”沈席君斟酌著詞句,慢慢道,“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待哀家見過她後,也好為禮部引見,著手納采、問名的準備。”

然而蕭靖垣卻似是陷入猶疑,有些心不在焉:“哦,她家裡是普通的商賈之家,納採問名什麼的都已經做過了,不用著急。不過,她人不在京城,太后一時倒也見不著。”

沈席君愣了一愣,看著蕭靖垣微微蹙起的雙眉,沉下聲道:“哦?皇帝在朝一年,選秀數月,至今尚未帶她入京?”

許是覺察出了沈席君的不悅,蕭靖垣有些無措地撫了撫額,避開沈席君在殿內尋了一處落座,尋思了半晌,突然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實話實說,眼下她的行蹤,連我也不知道……”

在沈席君就要勃然變色之際,蕭靖垣接著話茬繼續:“當年這門親事本是由她父親對我許下,可是前幾年她家逢大變,在禍亂中遠避他鄉,竟是失去了行蹤,我還在派人尋她。”

沈席君愕然地盯住蕭靖垣,有一瞬間,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如戰鼓般的心跳聲。閃過腦海的念頭實在太過荒唐,沈席君凝了凝神,緩緩問道:“那位姑娘姓甚名誰,是哪裡人士?我出身江南,說不定知道……”

“哦,她姓蘇,是揚州人。沈將軍也和那兒的參將有走動?”

看蕭靖垣的面色如常,並非說謊的模樣。沈席君將心沉了下去,又重新盯住他的眼道:“哦,揚州那麼遠……那就是說,陛下的愛妻如今不知所蹤?”

蕭靖垣踟躕片刻,終逃不過沈席君咄咄逼人的凝視,無奈地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是。”

“皇帝!你是在耍弄哀家嗎?”沈席君嘆了一聲,凜然道,“大婚近在眼前,你告訴我皇后數年來行蹤全無,你甚至都沒見到她?哀家不知道該不該信確有其人。”

“我知道太后不信,不過靖垣此番確無欺瞞。”蕭靖垣的眉宇間難得露出了些許躁意,“她的行蹤我已有些眉目,待得選妃事了,我立即出宮去尋,定不會誤了大婚。”

“你還要出宮?”沈席君驚愕出聲,簡直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待得各宮的位份定下,幾位妃嬪便可分往各自宮中安置,先定了朝中人心。至於中宮的位置要留上一陣子,尋著了人就大婚,誤不了多少時日。”蕭靖垣看來是成竹在胸,以致延誤婚期、後位虛懸而納妃都似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沈席君蹙眉與他對視片刻,見他眉目堅定、心意已決,不由得嘆了一聲,話卻軟了幾分:“朝廷局勢剛剛安定,皇帝就想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女子出宮下江南,你叫我如何信你?”

蕭靖垣失笑出聲,看著沈席君道:“你怎麼一會兒都不忘幫父皇守著我的職責?我若真可以放著朝局動盪之危撒手不管,那今日之勢哪裡困得住我?”

蕭靖垣的語氣依舊溫和,然而其中卻是不容置辯的堅定。隱隱之間,似乎可以看出當年先帝的幾分氣性。沈席君低下頭不語片刻,然後抬頭望向他道:“好,那我去和霍大人他們說。”

蕭靖垣點點頭,滿意道:“有勞!”

“奴才拜見太后娘娘。”乾清宮的總管內監孫謹適時在外響起。見窗外暮色已濃,沈席君向他轉過頭道:“來請膳了吧?今日還要商定妃嬪位份,皇帝跟我回慈寧宮用膳便可。”

誰知孫謹抬起頭面露難色,看向皇帝到:“這……太后娘娘恕罪,可今日老王府的傅總管突然進了宮,說是有要事相商,已經候了一個多時辰了。”

卻見蕭靖垣皺起眉望向孫謹,似在以眼色相詢何事,沈席君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道:“哦,既是要事,自然比哀家這兒緊急,皇帝這便去吧。”

蕭靖垣面色肅然,也不多言,對沈席君行了禮告退,便跟著孫謹出了殿向乾清宮奔去。沿著正殿一路向北,出了後宮的紅牆外,直到站在交泰殿的白玉長階上,蕭靖垣才向南遠望,長吁一口氣問孫謹:“到底何事,傅老怎麼會過來?”

孫謹低聲稟道:“傅老無事,是蘇二公子有事,傅老帶他進宮了。”

乾清宮內外,當班值守的侍衛和宮女已經全部被撤離,蕭靖垣疾步奔進了殿內,隱約聽聞東廂之內隱隱有朗朗笑聲傳出,不由得扶額一嘆,推門而入。

卻見屋內一片明亮,那一襲青袍的少年公子滿面含笑,幾綰長緞半束了墨髮,斜倚在書桌前的大圈椅中,對著正站立一旁的傅獨燭手舞足蹈,不是蘇醉影又是何人。

蕭靖垣嘆息一聲,上前一把扯下他揮舞的雙手道:“不是打發你回錢塘了嗎?怎麼這會兒還不走?”

蘇醉影似是被嚇了一跳,忙起了身正色抱拳,對著蕭靖垣深深一揖,口中道:“草民恭喜皇上選妃歸來,哎呀皇上您這會兒看起來真是龍行虎步、龍馬精神……”

卻見傅獨燭立在一側以手撫須,憋不住笑便輕咳出聲,蕭靖垣忙抬手打斷蘇醉影道:“成了成了,祝詞皇帝我收到了,草民你倒是給解釋一下這怎麼回事?”

蘇醉影嬉皮笑臉地道:“唉……這不是聽說五爺您選妃嘛,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沒了蘇二我呢?我就琢磨著怎麼也得在天黑前進來,幫五爺出出主意啥的,說起來,有姑娘們的畫像沒?讓我見見唄……”

看來是蕭靖垣選妃一事著實稀罕,讓蘇醉影也好奇得沒了分寸。蕭靖垣一臉頭疼地對著孫謹道:“把他給我拉一邊去……”轉頭又對傅獨燭道,“他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傅老怎麼依了他?”

傅獨燭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對蕭靖垣稟道:“二公子說有大小姐的線索了,因此想來和您商量一下,另外臨走前也該來和主子告個別。”

蕭靖垣微微一怔,轉頭看向蘇醉影道:“人找到了?”

蘇醉影好容易止了笑,點頭道:“昨天老家來了訊息,說前一陣子有一個姑娘自稱是我們家的丫鬟,到老宅去打聽我的下落,聽人說身形相貌,可能是以前我姐身邊的人。”

蕭靖垣微微沉吟著捂嘴不語,卻聞傅獨燭沉了聲道:“大小姐若是此刻能出現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正巧太后不是追著您要看您那位結髮之妻……”

蘇醉影眨了眨眼道:“什麼結髮妻子,我怎麼不知道?”

蕭靖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說我哪來的髮妻?”

於是一時靜默,蘇醉影滿目愕然地看了看傅獨燭,又回頭盯著蕭靖垣,臉色一變:“不會是我姐吧?不行不行,五爺,這可開不得玩笑,我爹當年就是隨口這麼一說,您可千萬別當真。”

瞧著蘇醉影將腦袋搖成一撥浪鼓,蕭靖垣正色道:“令尊臨終之時將令姐許配於我,託我照料你姐弟二人終身,這怎能算是玩笑之言。要不是應了這麼一門親事,我幹嘛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你這麼多年。”

蘇醉影聽得不由得眉梢抽搐,咬牙道:“合著您這些年帶著我,是為了娶我姐這個媳婦哪?”

蕭靖垣於是點頭:“當然,不然你以為呢。”

聽著蘇醉影倒抽一口涼氣下不來,傅獨燭和孫謹二人在旁忍了笑,默默將臉轉開去。蘇醉影無力地扶額道:“五爺您別逗我了,您是沒見過我姐,不知道她性子有多烈。要她嫁入皇宮當什麼妃子娘娘,她估計會直接提了劍和您幹上。您可不能自說自話啊!”

蕭靖垣微一挑眉,好整以暇道:“幹就幹唄,一個丫頭片子,還能不應父母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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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醉影嘆了一聲,沒好氣道:“別啊,我姐那個脾氣上來,我爹當年都制不住她。再說了,她的功夫陰狠著呢,五爺您可千萬別小瞧了她。”

眼看蘇醉影難得著急,看似是當了真,蕭靖垣忍不住大笑了一陣,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寬慰道:“得了,還能當真了。你放心,就是因為沒找著她,所以才能拿她的名頭向皇太后交差,擋得過這一陣。”

“我明白。”蘇醉影點了點頭,卻愁容不減,“可是五爺,若是這次真能找出我姐怎麼辦?到時候太后如果硬逼她入宮為後什麼的,我姐可不會就範。”

蕭靖垣和傅獨燭相視一愣,聽蘇醉影繼續道:“父親臨走之前許婚這件事,我姐當年可是一無所知。可萬一尋著了我姐之後,她已有婚配,五爺又怎麼和太后交待?”

總是沒心沒肺的少年難得露出如此憂慮的神色,失散多年的姐姐,終究是勾起了幼年家破的些許陰霾。蕭靖垣接過孫謹遞上的茶盞,飲一口放下,淡淡道:“沒影兒的事,你還真操上心了。若你姐真有婚配,我當然會一力玉成。何況,太后不是不講理的人,與家人離散的弱女,走投無路之下不得已尋得一方人家庇佑,也是人之常情。難道還不讓人悔婚了?”

蘇醉影一對烏黑的眸子晶瑩閃亮,重又喜上眉梢道:“我可得了五爺您這句金口玉言了,我姐若有婚配,您和您家那位太后可不能阻擾。”

眼看蘇醉影重新眉開眼笑的,蕭靖垣跟著一陣氣結,指著他對傅獨燭道:“瞧瞧,這就是我養出來的狼崽子,一付我這惡霸要強搶他家民女的樣子。”

蘇醉影挑眉一笑,奪過孫謹手裡的茶壺自斟一杯入口,幽幽道:“我是真希望這些年她已經覓得如意郎君,不然若被太后逼得進了皇家,那才倒黴。”

蕭靖垣低低一笑,也坐到了他身側:“真到了那時我自會護她。不過,你也別擔心,太后只是怕不好對朝臣交代,對我們並無惡意。”言罷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輕笑道,“別聽外人說她狠辣,其實她心軟起來的樣子嗎,你都想象不來。”

蘇醉影聞言微一皺眉,“哦?五爺對太后,似乎挺有好感?”

蕭靖垣一愣,恍然間想起,不知從何時起提及那個總是眉目冷冽的女子,不再有疏離,卻似故友般熟稔。他聽著蘇醉影繼續道:“其實若論這位太后娘娘的才智謀略,堪稱當世之奇女子,若不是當初的立場相對,或許今日我們倒可與她相談甚歡。”

蕭靖垣揶揄一笑,道:“你倒是跑她面前去說啊,反正她明裡暗裡的打聽你好幾次了,肯定很想見你。”

蘇醉影一陣默然,隨後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算了,厲害的女人見識過我姐一個已經夠嗆了,我可不想跟一個更厲害的女人打交道。”

孫謹在一側深有所感地點點頭,傅獨燭依舊是撫了須作莫測高深狀,蕭靖垣看了看這三人垂目一笑,然後對蘇醉影道:“你明日便起身吧,打點完這邊的事,我隨後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