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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盛大的晚宴就此開始,殿內熱鬧非常、賓客盡歡,殿外燈盞齊發、上空不時有璀璨的煙花閃過映得秋日清朗的夜空有如白晝一般,西南角的戲臺上還有舞姬隨樂曲舞蹈。幾位性格開朗的回訖隨侍都和著樂點跟著舞姬們翩翩起舞,大開大闔的回訖舞蹈動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阿部力舉著酒盞就著舞點來到沈席君的跟前道:“下臣今日一定要敬娘娘一杯。似娘娘這般博學多知的女子,下臣見所未見。難以想象娘娘這般深居後宮,何以知道我塞外隱秘的奇聞異事。”

沈席君淺笑起身,舉杯道:“機緣巧合得知了些事,太子也莫要過於糾結。只是,透過此事,我們也要知道,任何事都不要太篤定,不是麼?”

阿部力輕笑道:“阿部力受教,真要多謝娘娘此番教誨。”

沈席君瞟了一眼向這邊看過來的皇帝,略略素容道:“太子何須道謝,席君還不知該如何處置那一箱的奇珍異寶呢。”

阿部力面露譏誚道:“娘娘是在消遣下臣吧?那個賭約下臣可是刻骨難忘,三條允諾還不知該如何向娘娘兌現呢。”

沈席君輕輕搖頭,淺嘗了一口杯中佳釀,隨意道:“戲言而已,太子何必當真。”

“抱歉,我回訖男兒一言九鼎,娘娘切莫小瞧於人。”阿部力目光灼灼地看著沈席君,目不轉睛。

沈席君略一點頭,淺淺道:“如此,席君就先行謝過太子了。”說罷便落座轉過頭細細觀賞起殿正中的回訖舞蹈來。

阿部力略感尷尬,轉眼看到皇帝投來的探究的目光,便笑著離開了。

大約戌時一刻多(7點半),回訖來的幾位隨侍都已有醉意,嚴重的甚至開始步履蹣跚,阿部力向皇帝行禮後便帶著隨侍們起身告辭。皇帝與眾官員一起出門外送別,沈席君等幾位妃嬪便留下陪伴皇貴妃一起善後。未幾,便見高玉福躬身進得殿內道:“皇上有旨,著莊昭華娘娘今夜養心殿侍寢,請娘娘速速回宮準備,亥時奴才將準時跟隨鸞駕候於景仁宮前迎接。”

此言一出,喧鬧的宮內竟是瞬時一片鴉雀無聲。還是沈席君最先出言道:“知道了,謝公公提醒,我這就回去準備。”

周婉菁喜笑顏開地拉過沈席君道:“恭賀姐姐大喜,這麼些日子,總算是等到這天了。”

皇貴妃和靜貴妃也接連圍過來道喜,皇貴妃急著對高玉福道:“敬事房記擋處的綠頭牌什麼的都備好了麼?事情這麼緊急可千萬別有差池。”見高玉福立即連聲告退去辦差,皇貴妃對沈席君輕聲道:“教養姑姑說的事兒都還記得不?今夜好好伺候皇上,明天一早早點回宮,本宮啊會好好替你打點的。”

沈席君不由得羞赧道:“娘娘您說什麼呢。”

靜貴妃笑道:“哎喲,瞧這小臉紅的,這般風流態度若是被皇帝看到了,指不定有多疼愛呢。”

“兩位娘娘就別逗弄沈姐姐了,婉菁這就陪姐姐回去準備侍駕,當下還是這樁事最要緊。”周婉菁一句話終於幫沈席君解了圍。

在周婉菁的陪伴下,沈席君步行回了景仁宮。一路上兩人均是默默無語,直到進了景仁門,將要各自回屋時,周婉菁才輕輕言道:“姐姐,或許以前我和子清都小瞧你了。”

沈席君略看她一眼,低笑道:“也沒什麼小瞧不小瞧的,只不過是告病數月之後的我還能翻身,讓人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周婉菁略有些遲疑道:“姐姐應知我沒有惡意。”抬眼見沈席君溫潤的笑顏,隨即肅容道:“可能將來,你才是我們之中成就最顯赫的。”

“何謂成就?何謂顯赫?是得到皇上的幾夕恩寵,還是後宮中的一時榮耀?”見周婉菁臉色略變,沈席君淺淺笑道:“我說過,在這宮中我只想自保。所以無論怎樣,我們都不會是敵人。”

周婉菁瞭然地笑笑轉身回屋,沈席君眼見著她嬌小的身軀消失在門簾之後,漠然放下已翹了太久嘴角。轉身見思言已經上來伺候,沈席君疲倦地搭上了思言伸出的手,輕聲道:“喝了些酒,鸞駕來之前我歇息一會,誰都別打擾。”

沈席君靠在躺椅上淺眠,覺得只一會兒,思言就輕輕將她推醒道:“鸞駕到了。”沈席君起身披上外衫,出門便見一六人抬的繡轎,被明媚的花色流蘇、銅鈴裝點得花團錦簇。見到沈席君出來,高玉福必恭必敬道:“奴才高玉福敬候莊昭華娘娘,皇上特賜娘娘濯清池沐浴,請娘娘登上鸞駕隨奴才來。”

略瞪一眼驚呼出聲的紅蕾和小升子、小喜子,沈席君略一頷首道:“容席君打點一番,勞煩公公久候。”

回房挑了一件並不十分打眼的嫩黃色對襟雙織緞子長衫,讓思言在側邊隨意地挽了一個同心髻,尾發懶懶垂下略添嫵媚,沈席君便出門登上了等候已久的鸞駕轎。簾幕落下,轎內一片黑暗,沈席君感覺著抬轎太監們前行顛蕩的起伏,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跌宕。前路同眼前的這一片黑暗一樣明瞑不清,過了今夜,一切又會如何?這一番的隱忍費心,換來的將會是什麼?

轎外的銅鈴叮噹作響,沈席君在轎內胡思亂想著,只覺得心思從未如此刻般混亂,不一會兒,感覺轎子轉了一個彎,就聽到高玉福道:“勞娘娘移駕,濯清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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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高玉福的手臂款款下轎,抬眼便見和闐白玉雕就的碩大宮門,往後望去,整座宮殿儼然全是由大理石築就,想是因為這宮室常年被溫泉薰陶,尋常木材難以承受其溼熱,所以才用石料築成。步入宮內,難掩的熱潮撲面而來,隨後便有宮女上來伺候。高玉福道:“娘娘見諒,奴才只能送到這兒了。願娘娘展目鵬程,奴才告退。”言罷便退出宮門。

沈席君跟著宮女進入內室,穿過長長的甬道,陡然轉彎,竟看到一個豁然開朗的空間。其間霧靄繚繞、薰香四溢,白玉的池壁佈滿蓮花圖案的浮雕,東西兩側各有一隻龍頭,噴出騰著熱氣的涓涓細流。池水清澈如許、微波盪漾,在滿室燭光的照耀下泛著搖晃的波光,也映著池底的蓮花浮雕輕晃,透著一份迷離的妖冶。

在宮女的伺候下褪卻所有衣衫漸漸步入池內,滾熱的池水還是有些燙了腳。沈席君輕輕嘆息,緩緩將身子浸入池水之中,任滾滾襲上的熱潮包住了整個身體,竟是那樣舒暢。放鬆全身,靠在了有著微微突起的溫熱池壁上,雙手攪動池水,感覺著熱浪在j□j的皮膚上來回流動,緊繃的肌肉都鬆弛了下來。呼吸著空氣裡瀰漫的微甜薰香,沈席君只覺得所有的緊張都已退卻,剩下的只有重回母親懷抱般的安心喜悅。

難怪后妃們將賜浴濯清池當作最為珍貴的賞賜,原來除了那一份無上榮光,還是浸身其間如此絕妙的享受。在這裡,不僅洗濯了身體,似乎連心靈的疲倦和汙穢都一一洗去。逐漸習慣了池裡的溫度,沈席君放任身體在池水裡漂動,幾欲沉沉睡去。

正恍惚間,聽聞隨侍在旁的一名宮女輕聲道:“請昭華娘娘起浴,皇上已回養心殿了。”沈席君聞言一怔,便即刻起身,在幾位宮女的幫助下弄乾淨身子、穿戴好著裝,從另一側的甬道穿出,進入了養心殿的後堂。

御前女官已然在皇帝寢宮門外等候,見沈席君出現,立即福身道:“娘娘萬福,皇上已等候多時。”便為她推開了宮門。

沈席君在門前站定,輕輕籲了一口氣,抬步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