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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五十八章

眼看著八月將至,天氣也漸漸地涼快下來,這一季酷暑之中發生了太過變故,以至這氣候陡轉也會令沈席君無端地覺得有些心安。那些令人煩躁的感觸,都已隨著炎夏遠去了不是嗎?

萬象更新,才始覺遠離了那不願再回顧的過往。沈席君回想著早間晨省時淑貴妃轉告的訊息,抑制不住自心底湧出的笑意。

皇帝自沉沉的一堆奏摺中抬頭,瞥了一旁的沈席君一眼,道:“什麼事兒讓你這麼開心,從進門就偷笑到現在了。”

沈席君慌忙斂了嘴角,告罪道:“皇上恕罪,臣妾是想起晨間淑貴妃娘娘言道,晉王夫婦月初新得世子的訊息。這可是入秋後咱皇家的一大喜事,皇上又添了一個孫子,臣妾著實為皇上高興。”

皇帝淡淡一笑,重新將眼睛轉回案臺:“這倒是,靖榮這小毛孩也到了做父親的時候了,朕還記得淑妃當年生他的時候,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罪呢。眼看著孩子們一個個成家立業,做父母的總歸是高興的。對了,你好像也與晉王妃關係不錯是吧,過幾天派人送賞賜去的時候也代你捎一份吧。”

沈席君福身謝了恩,低聲道:“萬幸小世子平安落地,菲兒是有福了。”

“沒想象的那麼輕鬆。”皇帝合上了一本奏章放至一側,乾脆停了筆放鬆地靠至椅背,捏了捏酸澀的眉角,“聽說晉王妃臨產前出了些狀況,不過所幸最終還是母子平安。下面的人報上來說什麼得朕洪福所佑,不過前段日子兵部員武選外郎鄭希濂的夫人進宮見了淑貴妃好幾次,朕看沒這麼簡單。”

兵部員武選外郎鄭希濂,那不就是晉王側妃的祖父嗎?沈席君心下一沉,明白菲兒終究還是用了自己為她準備的那一貼藥。能讓兵部武選外郎的五品夫人親自出面,那側妃鄭氏,到底是鬧了多大的動靜?

見沈席君半晌沒了動靜,皇帝細瞧了她一會,道:“你很關心晉王妃的事麼?”

沈席君搖了搖頭,道:“皇上有所不知,當初剛入宮的時候,晉王妃與臣妾、婉嬪和清……孟子清都是一見如故的好姐妹,各自家世相近、知交甚深。可不想只是區區一年餘載的時光,竟已命運各異,倒是年紀最小的晉王妃率先修得正果,是以不由得有些感慨。”

皇帝以手肘支著面頰,沉吟片刻,道:“你年紀還小,這感慨來得早了些,往後的事兒都還難說呢。”這話聽得沈席君心神一顫,似是覺察皇帝話中別有他意,便又聽皇帝道,“孟錦誠最近在江南確實收斂了不少,朕瞧著他還算知趣,總算是還有救。江南織造,多大一塊肥肉,朕總不能丟了吧。”

沈席君抬眼望向皇帝,明知皇帝已經暗示得足夠明顯,卻是抑制不了滿心湧上的難過與無力。原來只是那杭州織造大人行為收斂了稍許,便能讓她數月的苦心經營瞬間分崩離析。終究還是太過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不是麼。

沈席君斂了斂心緒,正色道:“臣妾明白。聽說這段日子別宮幽冷,孟答應因此感染了風寒著實不宜久居,不如由臣妾出面向皇貴妃提議,念其體弱,暫且搬離了別宮吧。”

皇帝含笑側過臉,道:“行,還是朕的莊貴嬪懂得體恤人心,讓她搬回靜貴妃的延禧宮吧。”

沈席君斂了眉,低聲道:“臣妾替孟答應謝皇上天恩。”

皇帝點了點頭,抬頭看向沈席君,卻見那清亮透徹的眸子不見半份殊色,略感欣慰地嘆道:“席君,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朕知道你明白的。”

“皇上哪裡的話。”沈席君順應皇帝的手勢坐回小座,淺笑道,“我皇室添丁之喜,本該是皆大歡喜的事兒,席君也是希望人人都能沾一份皇上的喜氣。”

“皆大歡喜嗎?”皇帝冷冷一嘆,從御案上的一堆奏章裡抽出一份沒有加了封的紗紙密摺,遞給沈席君道,“你看看吧。”

沈席君輕輕皺眉,知道這份是皇帝與個別臣子私下往來呈遞的密件,雖然未必是什麼重要機密,但也絕非自己一個小小宮妃可以隨意拆閱的。奈何皇帝就在跟前盯著,沈席君在心裡一嘆,還是開啟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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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摺似乎出自皇宮暗衛,寫的內容很是繁瑣,絮絮叨叨地交待一個人每日裡的起居生活狀況,每日辦了何事、與何人往來,不見得有多重要。只是被監視那個人卻是皇五子雍王蕭靖垣。

沈席君不解地望向皇帝,不知其將這份對兒子的監視報告交予自己是何用意。

皇帝接過密摺,輕輕一嘆道:“發現什麼問題沒有?”

沈席君遲疑道:“殿下他,交友似乎相當龐雜。”

皇帝點點頭,隱隱有些動怒:“可不是,讓他在刑部當差,兩個時辰不到就溜得不見蹤影。可是一天之內,他雍王府就要進出五六撥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這算什麼?堂堂京城雍王府倒成了他袁少俠的私人會館了不成?”

“皇上息怒。”沈席君接過身旁高玉福準備好的茶盞,濾清了茶沫遞上好言道,“以雍王殿下的功夫,要察覺有人跟蹤應該不是難事,臣妾猜,他只是想委婉地向皇上表明他無心朝政的態度罷了。”

“無心朝政?由得了他嗎?”皇帝將茶盞往御案上重重一砸,沉聲道,“朕這些年也對他放縱得夠多了,他也遲早該擔起皇家嫡子的責任。”

沈席君凝視皇帝半晌,待得其怒意已平,才取過巾帕,為皇帝擦拭那些被沾了茶漬的奏摺和衣料。

深吸了一口氣,沈席君緩聲道:“皇上,眼下代王在西北蠢蠢欲動,泰王齊王晉王也是各立世子,這太子之位久懸實在不妥。或許是時候當機立斷了。”

幾日之後,皇貴妃便以聽取淑貴妃、莊貴嬪進言為小皇孫祈福的名義,赦免了宮內一批戴罪遭貶的宮人,而新近移居別宮的答應孟子清自然身在此列。

宣讀赦令之後自然是一片稱頌之聲,這日的晨省請安,連素來桀驁的靜貴妃都擺低了姿態,正裝向皇貴妃行禮道賀。許是前段日子的失意加上皇帝也因不滿她與孟家牽扯過多而有所冷落,靜貴妃重新開始認識自己在宮廷內外的位置,她如今待人處事倒是較之以往和順了不少。

皇貴妃正色斂目,受了靜貴妃的一拜,待她站定之後才笑道:“妹妹這是幹嘛,行這大禮,不是叫本宮折福嗎?這次赦免的事兒,其實啊都是莊貴嬪的功勞。要不是她建議皇上說趁這大喜的日子要讓舉宮同賀,本宮還真想不到還有這麼個皆大歡喜的好主意。”

沈席君聞皇貴妃言及自己,忙離席起身,搖頭道:“娘娘言重,席君只是幫忙拿個主意,算不得有什麼大功勞。娘娘日夜為皇上憂心操勞,才是真的辛苦。”

靜貴妃聞言掩嘴輕笑,也道:“莊妹妹自然也是功勞不小的,如今皇上身邊離不得妹妹,每日辛勞,我等姐妹自是有目共睹。”

皇貴妃淡淡掃一眼緩緩回座的沈席君,道:“莊貴嬪如今隨侍君側,也該勸皇上多多歇息才是。陛下畢竟上了年紀,比不得年輕的時候,日理萬機也該有個度。時常上各宮的姐妹們處走走,總好過整天對著那些奏章吧?”

沈席君點頭道:“臣妾明白,回頭一定多勸皇上保重龍體。”身側傳來一陣竊竊私語,沈席君在心中苦笑,令自己可以無視這紛呈而來的怨尤。

皇貴妃點點頭,抬手接過宮璇遞上的赦免名單,吩咐道:“大部分人都是戴罪刑責了好些年的,回頭和高玉福說一聲,年份到了的給些銀兩放她們出宮便是。年紀沒到的各回原位,應該沒什麼問題。哎喲,只是這孟答應……讓她回鹹福宮似乎有些不妥。”

沈席君看一眼對側斂目危坐、對皇貴妃言語恍若不聞的靜貴妃,輕輕一哂,正待開口,卻聞淑貴妃開口道:“臣妾看這孩子經過了這番歷練,也算是得了教訓了,不如讓她還是回靜妹妹身邊伺候,雖說是不能冊封了,但好歹是延禧宮出來的人,往後若是祖上庇佑,有朝一日執掌掖廷,也不枉了她這番精明才幹。”

淑貴妃這番話,看似溫軟,讓孟子清以女官身份重回內宮,較之低三下四地為人奴役實在是好了太多。只是這般安排,卻也沒再可能重位內闈之列,算是直接斷了孟子清的東山再起之路。

沈席君抬眼看向淑貴妃,不巧她也向這邊看來,含笑示意,看來也是知道皇帝有意將孟子清遣回靜貴妃身邊的用意。但她的這招入籍女官的安排,卻更是在輕描淡寫之間,化卻了孟子清回來後可能存在的威脅。這位看似不爭的淑貴妃,實在是位綿裡藏針的高手。

皇貴妃瞥了淑貴妃一眼,笑道:“就聽淑貴妃的吧。”

靜貴妃起身致禮,以示領命。皇貴妃滿意地合上摺子,緩聲道:“這事就這樣吧,我也乏了,都退下吧。”

淑貴妃率先起身,接著是靜貴妃,其餘人在二貴妃的帶領下行禮離去。沈席君跟在媛貴嬪身後,正待轉身,卻被皇貴妃叫住,留了下來。

自晉貴嬪之後,皇貴妃已然越來越不耐於表現出對她的好感,平日相見也不多言語,是以沈席君回身恭立時,心下略感好奇,不知皇貴妃之意。待得餘人散盡,皇貴妃抬眼示意宮璇撤去下人,才緩聲道:“席君,自你晉了貴嬪之後越來越忙,每日晨省完了就匆匆離去,總也見不著人似的。本宮只是覺得好久沒和你交交心了,所以今天才留你,一起用頓午膳,不介意吧?”

沈席君微微一笑,道:“臣妾怎敢。”便也沒了話。

皇貴妃笑得平和自然,看不出半點慍色:“你這孩子這些日子在皇上身邊待著,越顯沉穩了。倒是越來越像皇上了。”隨即斂了笑容,輕道,“只是,有些時候,也該記得些自己的本分。”

沈席君驚愕抬頭,立即跪倒在地道:“臣妾不知有何行差踏錯之處,還望娘娘指點。”

皇貴妃上前俯身扶正沈席君道:“你年輕,有時候想事情可能不太周到,本宮不怪你。只是你自己也該知道,皇上令你隨侍上書房,本來就是違了祖制的事情。如果你還不能自持身份,在皇上處理朝政之時妄加評議、意圖干政,那本宮執中宮箋奏、代行皇后之職,就不得不管了。”

皇貴妃這幾句話說得極重,沈席君輕一叩首,道:“娘娘明鑑,臣妾雖每日服侍隨駕,但安守本分,決不敢有絲毫逾矩之舉。妄議朝政、意圖干政更是想也不敢想,定是有人陷害,求娘娘還臣妾公道。”

皇貴妃嘆了一聲,將沈席君扶起,緩聲道:“本宮當然也知道你聰明懂事,怎麼會如此大逆不道。只是,這幾日本宮案臺上的密奏如雪片飛來,卻是讓人不得不信哪。我想,皇上的御案之上相同的摺子怕是只多不少,只是心疼你,沒讓你看罷了。”

沈席君輕嘆一聲,道:“臣妾隨侍君側,確是容易遭至不少人側目。但是臣妾心中別無他念,只求侍奉好皇上,自問無愧於祖宗禮法,更無愧於皇上給予的信任和恩寵。相信皇上與娘娘,定然不會讓臣妾平白遭人陷害。”

皇貴妃面上一冷,低頭看向沈席君恭立於身側,屹然穩妥的身形,竟是不落半份頹態。心下微涼,半晌終於道:“本宮當然相信你,只是……今日撤去所有人,本宮也是希望你誠摯以待。”

沈席君道:“臣妾不敢欺瞞娘娘。”

皇貴妃點頭道:“只是我等身在皇家,家事亦是國事。我怕,皇上只是隨意和你聊些皇室宗親或者皇子皇女的近況,卻被人安了一個意欲干政的罪名,那便是無辜之至了。”

沈席君心下坦然,終於明白皇貴妃這一番轉彎抹角究竟是意欲何為。當下,聲色不動輕道:“娘娘所言極是。皇上平日裡和臣妾說的,橫豎不過是些宗親間的家長裡短,若說這些就是臣妾干涉朝政之論,實在是欲加之罪了。”

皇貴妃眯起了眼睛,眉角兩側攏起的細紋已然細密可數,再怎樣的保養終究還是逃不過歲月的蹉跎,尤其是這宮中的歲月又格外地熬人:“那麼皇上,確實和你說過一些皇室之事了?如何,現在也該對那幾個小王爺有多些瞭解了吧?”

沈席君頷首道:“皇上當臣妾是小丫頭,不過是些戲弄之言,臣妾又怎會當真。不過臣妾倒是時常聽聞皇上講起代王殿下統領三軍鎮守西北。遙想殿下策馬大漠、英姿勃發的模樣,著實令人心馳神往。”

皇貴妃笑出了聲,眼裡亦是掩不住的笑意:“你這張嘴啊,是越來越討人喜歡,難怪皇上一日都離不得。”

沈席君甜甜一笑,福身道:“娘娘謬讚。”

皇貴妃輕輕一點頭,道:“得了,本宮看你趕著要回去的模樣,下午還要去上書房是吧?以後還是自己注意些,本宮能保你這一次,卻不能保你一世,知道嗎?”

沈席君福了福身子,道:“臣妾謝娘娘恩德,臣妾告退。”這便離去。

皇貴妃目送她行出殿外,對身側迎上的宮璇斂目一笑,道:“這小女子的確有些功底,被我逼成這樣居然還能回答得滴水不漏,皇上如今對她的器重,看來並非全無道理。璇兒,你不如她。”

宮璇斜眼瞧著門外,恨聲道:“姑姑,到了此時你還有心誇她?這姓沈的來歷絕對不簡單,你瞧她不僅擁有一身詭異的功夫、一個人就能赤手空拳擊斃我們派出的三名大內高手,還在一年之內將皇上迷得不顧祖制屢屢為她破戒,如今民間傳言,紛紛說皇上年邁昏庸重色,怕是要做第二個唐玄宗了。依我看,她才是姑姑你如今的心頭大患才是。”

皇貴妃嘆了一聲,道:“近日皇上有意立儲,莊貴嬪她素來與淑妃親近,若是在皇上身邊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恐怕情形會對靖岷不利。”

宮璇驚道:“皇上要立儲?如今代王殿下他遠在西北,這可如何是好……姑姑,您是說,莊貴嬪她可能會因投靠淑貴妃而擁戴泰王?”

皇貴妃不置可否地緩緩轉身,合起案臺上攤亂的名單摺子,輕道:“看來這莊貴嬪,非殺不可了。”